┏━━━━━━━━━━━━━━━━━━━━┓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整理 ┃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 ┃ ┃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神葬》作者:TV帝、 文案 十几年未见的二伯,脸色灰白,额头有血。他刚刚离开,父亲便痛哭出声,说二伯死了! 许多年前便死去的二伯,为何提前留下一封信给我。 二伯留下的考古笔记中,记载了关于玉手指的惊悚经历。台前县,他一去不回,那里除了玉手指,究竟还隐藏着什么。 最无法解释的疑惑:我究竟是谁? 古语中的神,为何会有尸体存在。 五帝非帝,真正的天帝来自何方。 颠覆上古神话,真实揭露数千年前的天机密码! 第一章 他死了 这世上,总有些事是古怪的,无法解释,又不能解释。 原本,我是不信鬼神的,可后来,不得不信。 十八岁生日那年,我家来个陌生人。说是陌生人,其实也不算,因为他是二伯。之所以陌生,只因为十八年来,我第一次见到他。 二伯个子很高,就是有点瘦弱,胡子邋遢,看起来混的不是很如意。他来时似与人打了一架,额头还在冒着血。他来的时候,神情有着藏不住的焦急,脸色灰白,不知天生肤色就那么吓人,还是因为失血过多。爸妈见到他时,两人都满脸震惊,像见了鬼一样,尤其是我妈,时不时看我两眼,欲言又止,却又踌躇不定。 二伯和父亲进了房间说话,没多久便出来走了。从头到尾,我没听见二伯说一句话,但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那种怪,就像我们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他走后,父亲把我叫进房间,递来一封信和一块金属片,同时又让我挽起袖子,看了一眼,就重重叹口气走了。 我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却惊讶的发现,手腕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个红色的印记。那印记就像一根棍,顺着掌心朝手肘走。 这是什么玩意? 我正纳闷着,却听父亲隔着房门说:“信和碎片是你二伯留下的,好好看看,要是……唉!” 叹息过后,房门外隐约听见父母低声说话和关门声。 这到底在搞什么? 我低下头看看手里的信,二伯留下的?他干嘛不直接给我?至于那金属片,似铁非铁,薄如蝉翼,手指般大小,却有两三斤重。 我不知道三位长辈在这么喜庆的生日里,到底在搞什么鬼,好奇中,不由拆开那封已经泛黄的信件。 信上第一句话,我就大吃一惊,因为上面说:“离开这里!一定要离开!” 这可真是怪了,多少年都没见过的二伯,为什么给我留下一封信让我离家出走?唔,或许,他并不是让我离开? 可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否定了之前的猜想,信上说:“记住,你只叫左天阳,无论谁喊你其它名字,都不要理,不要问,莫思,莫想。” 我的确叫左天阳,看来,之前那句离开这里,确实是对我说的。 这更让人费解,一时间,我不禁猜测,二伯莫非是精神病院的资深患者? 信上最后一段,说:“我暂时没有找到可以让你相信的人,我正在找,你要坚持活下去!碎片随身可以拖延,越多越好。” 这些话,是用钢笔写的,有些潦草,看起来,二伯写信的时候好像很着急。 看不懂,完全看不懂。 信上的每个字我都认识,可它们组合成这些话后,我却完全不理解了。 作为刚满十八岁的青年,遇到这种困难,我理所当然的找到了父母,询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进入父母卧室的时候,我惊愕的看到,母亲正在擦眼泪。见我进来,她连忙擦了两把脸,强装欢笑看着我。可就算一个瞎子都能感受到,她心里的痛苦。 “爸?”我发出疑惑的问声。 父亲脚下,已经丢下四个烟头,嘴上还叼着第五根烟。这不过区区几分钟,一向自控能力强大的父亲,竟然抽了这么多烟? 面对我的疑惑,父亲叹息一声,问:“信看完了?” 我点点头,犹豫了一下,但看着母亲通红的眼眶,不禁有些来气,便问:“二伯是不是脑子不好啊?这信写的什么东西?我完全看不懂。” “他不是脑子不好,只是他的世界……不太好。”父亲说了这句有些古怪的话,然后说:“其实很多年前,你二伯是一个考古学家。” “考古学家?”我愣了一下,哪个正常的考古学家,会额头冒血跑来兄弟家,还留下一封信怂恿侄子离家出走? 可是父母的态度,却让我隐约觉得,这事里藏着古怪。 父亲没和我解释太多,只说:“信上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不要问了。” 我那时满头满脑都是疑问,怎么可能不问。而父亲不配合的态度,更让我上火,语言也不禁发冲:“为什么不能问?我是你儿子,他让我离开你们,我为什么不能问!那么多年都没见过的人,跑来我们家干什么?一看就不是好人,他到底……” “天阳,不要再说了……”母亲眼眶更红了,哽咽着阻止我说下去。 可她越这样,我心里越难受,越憋气,忍不住说出更难听的话。 “他死了!” 父亲忽然站起来,眼眶不知什么时候红了,眼泪就在那打转。父亲就像一头愤怒的狮子,大声咆哮着:“他死了!他死了!你还要问什么!有什么好问的!他死了你知不知道!” 我被父亲的愤怒弄懵了,谁死了? 父亲的眼泪,就像雨点一样落了下来,他咆哮一阵,忽然蹲下来捂着脸,痛哭出声。从他指缝中流露出细微的呼喊声,我隐约能听见“哥”这个字。 我真的被震住了,这到底怎么了?到底谁死了? 忽然间,我想到了一个可能,父亲说的死了,难道是说……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十分钟前,他还好端端的从我家离开,而父亲又没和他一起走,怎么知道他死了? 母亲看着我,满脸痛苦的哽咽着,说:“天阳,不要再问了,就按信上说的做吧。不要问了……”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父母的态度,让我完全愣住了。 那一刻,我觉得整个世界好像都变了,那么的陌生,那么让人摸不清头绪。 无数的疑问和沉闷的气氛,让我不得不暂时离开父母的卧室。 虽然没有继续问下去,但我依然在困惑。坐在电脑椅上,我仔细的看着那封信,每一段话,每一个字,我都看了很多遍。 到最后,我明白这封信只有三个重点。 第一,我要离开这里。 第二,有人以左天阳之外的名字喊我,绝不能理。 第三,我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 每一个重点,都让人纳闷。 父亲是大学历史系的老师,母亲则在妇幼保健站工作,而我,只是一个刚刚高中毕业的普通青年。从哪方面看,上面的三个重点都不应该和我产生关系。 还有,父亲真的认为二伯死了?还是我猜错了? 想着想着,我又发现另一件说奇怪,也不算太奇怪的事。 那就是,这封信的信纸,看起来很有年头。纸张泛黄,虽然没有太多折痕,但一看就存放了十几年。而且纸上的笔迹,也不是最近的,说不定也是十几年前写的。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更加不解了。 二伯十几年前就写了这封信给我? 为什么? 种种疑问,让我脑袋都要炸了。原先还计划和同学一起玩网络游戏,可是看着QQ上不断晃动的头像,我却没有一点打开的兴趣。 看着桌子上摊开的信,和那块古里古怪的碎片,我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一个难忘的生日。 当月亮初上,朦胧的光色透过玻璃窗洒在脸上时,我抬起头看着窗外的车流与霓虹。 那么美的景,越看越觉得苍白,越看越觉得模糊。 我听到房门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父亲敲了敲门,略显沙哑的嗓音从门外传来:“天阳,吃饭了。” “我不饿,你们吃吧。” 以往总强迫我三餐必吃,必须好好吃的父亲,这次没有多说什么,只听到一声叹息后,脚步声渐行渐远。 到了很晚的时候,我躺在床上,睁眼闭眼,都是信上的内容。 二伯到底是什么意思?父母的态度又代表了什么? 越想越头痛,我狠狠闭上眼,希望自己能快些睡着。可越是这样,就越睡不着。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却听到耳边传来轻微的呼唤声。 那声音像风一样绵柔,飘忽不定,像在耳边,又像在遥远的天外。 “姬孙……” 第二章 笔画密码 这声音来来回回,不断在耳边回荡。我迷糊中,下意识想问是谁在喊,却忽然觉得眼前一亮。这种亮,极其刺眼,哪怕闭着眼,也依然感觉像太阳来到眼前。 可是当我睁开眼时,屋内一片漆黑,呼唤声也消失不见。 黑暗中,我迷惑不解,刚才是在做梦?还是产生了幻觉? 突然间,我想起二伯留下的信,脑子里顿时升起一个想法:真的有人要来找我?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我走出房门时,父亲已经去上班了。 母亲坐在餐桌旁,呆呆的打量桌上的豆浆油条。我走过去刚想说话,母亲已经回过神来。她对我勉强做出一个笑,说:“起来了?吃饭吧。” 我嗯了一声,坐在她旁边。 十八年来,我和母亲的关系要比父亲更好些。她很宠我,我相信,这个世界上如果只有一个人会始终对我好,那一定是母亲。 餐桌上除了已经有些凉的早餐外,还有一张纸,我瞥了一眼,上面是横竖点捺,看不懂是什么意思。母亲见我打量那张纸,便说:“这也是你二伯留下的,昨天忘记给你了。你爸,你爸说……这些笔画可以组成一些字,对你有帮助。” 我抬头看着母亲,看着她那一夜之间已然有些苍老的面容,问:“妈,你真相信二伯的话?” 母亲微微垂首,语气低沉:“有些事,不能不信。” “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难道二伯让我离开你们,你们也愿意?” 母亲没有抬头,带着悲伤的语气说:“如果那是你二伯说的,我们也只能……” “我不愿意!”我大声说:“我又不认识他!凭什么他说走,我就得走!” “有些话,我真的不能说,如果说了,他们一定能找到你。” “到底是谁要来找我?”我疑惑不解的问:“就算有人要来找我,和二伯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是他留下一封信?还有,我爸昨天说他死了,是谁死了?是……二伯?” 母亲迟疑了一会,在我追问一声后,她才缓缓点头,哽咽着说:“我没想到,二哥当年说的话,竟然真的应验了。他没有骗我们,那都是真的……” 我惊愕莫名,虽然之前猜测到这个可能,但怎么也无法相信。毕竟二伯刚从我们家走,没几分钟父亲就说他死了。如果这是真的,那我们岂不是见鬼了? “二伯怎么会……怎么会死?他走的时候不好好的吗?而且你们也没……” “他不是现在死的。”母亲拿起纸巾擦了擦眼泪,解释说:“早在很多年前,二哥就说过,他要去找一个人。如果命好,他就能活下来。如果命不好……如果有一天,我们看着他额头有血,进来一句话不说,那他一定死了。” 母亲的话,让我毛骨悚然。 这世上,竟然真的有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 “二哥很多年前就说过……”母亲又重复了一遍很多年前这几个字,接着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们看到他死了,却又来了,那说明事情已经到很危险的时候了。阳阳,你二伯说的对,你应该离开这里,一定要离开!” 母亲说着说着,脸上的神情和语气都坚定起来,这让我感到莫名其妙。 “到底是什么事?我为什么要离开?而且就算离开了,我要干什么?” “什么事,我不能说,如果说了,他们就能找到你。至于你离开后干什么,我也不清楚。”母亲摇摇头,又看了眼桌子上的纸说:“或许,答案就在你二伯留下的这张纸上。” 母亲的话,让我不由自主拿起那张纸仔细看着。上面有很多笔画符号,按母亲所说,这些可以组成一些字。如果能破解这个笔画的秘密,就能知道二伯究竟让我干什么。可是……这么多笔画,又没有个提示,想把它们组合成方块字,哪是那么容易的? “二伯既然能来,为什么不直接留下字?弄这么复杂的笔画干什么。”我不解的问。 “有些事,有些话,无论说还是写,都会被他们察觉。”母亲解释说。 这个解释让我有些无语,说话做事会被人察觉?那些人是神仙吗? 可是转念一想,如果昨天看到的二伯在之前就已经死了的话,那这世上有神仙,我也不觉得奇怪。 我们母子俩沉默了一会,气氛有些沉重。想了想,我又问:“爸之前说二伯是考古学家?是研究什么的?” “我刚认识你爸的时候,二哥已经在省里的考古研究院工作很长时间了。但是有一天,他忽然……”母亲在这里停顿了一下,同时抬头看了我一眼,才接着说:“他忽然找到我们,那时候我才知道,他已经离开研究院一段时间了。至于离开后研究什么,我想……可能与一些神话传说有关。” “神话传说?”我微微一愣,看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还真有些神神叨叨的。 母亲似有很多顾忌,我知道从她口中问不出什么,也就不再问了。 喝了几口已经发凉的豆浆,往日极为喜爱的油条,此刻也看着毫无胃口。 没多久,母亲也去上班,我一个人在家里,总觉得很怪异。那种感觉,就像自己不应该呆在这里一样,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 毕业后又没有什么事,想了想,我决定去找父亲一趟。 之前觉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都很虚幻,不应该真的去信。可不知为什么,我下意识把二伯留下的笔画密码还有那块金属碎片装进了口袋。或许就算不承认,可我依然已经开始相信自己身上的确要发生一些事情。 父亲所在的大学离家并不是很远,一路走,不过十来分钟就到了。 这所大学,也是我的第一志愿,因为离家很近。我不想离家太远,可似乎这种愿望正在慢慢远离我。 门卫是熟知我的,与那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打了招呼后,我朝着父亲的办公室走去。边走,我边想自己来这干什么。 问问题?问什么好呢?我最想知道的东西,父母都因为某种顾忌无法说出口。 想着想着,却听到前方传来父亲的声音:“天阳?你怎么来了?” 我抬头,见父亲面色不大好看,很没有精神的样子,想来他昨天应该也没睡好。 “妈去上班了,我在家没什么事,想找你聊聊。” 父亲看着我,没有立刻搭话,他像在思索,过了一会,才点头说:“跟我来吧。” 我们父子俩的对话,总是这样充满公式化的意思,很无趣。 随父亲走进办公室,这里没什么人,其它老师放假休息,或者正在做些别的什么。总之,就像老天都希望我们父子俩有个安静的聊天场所。 “坐吧,喝水吗?”父亲在桌子上找了找,最后还是把他自己的茶叶杯递给我:“那边有饮水机。” “不渴。”我接过杯子,又放在桌上。 虽说想找父亲聊聊,可真正面对面,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过了会,父亲才叹口气,说:“有些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能说。” 我点点头,伪装自己已经能理解这个说法,犹豫了一下,我问他:“二伯……真的……死了?” 提到二伯,父亲的神情立刻充满悲伤与难过,他唉了一声,却没有回答。但这叹气声,却让答案不言而喻。 我想了一会,最后想到一两个或许可以得到明确答案的问题,便问:“真的会有人来找我?” “会!”父亲回答的很确定。 第三章 不得不走 “如果我不走,会怎么样?” “会被他们找到,然后被抓……或许是是带走?我不确定,但是我和你妈,可能会死。也不是可能吧,应该是一定会,毕竟二哥都死了。” 父亲的答案让我感到震惊,我不离开,爸妈会死? 我相信,父亲不会再这件事上骗我,可无论怎么想,我都想不明白,这种事怎么会落在我头上。 又思索了一会,我问:“我妈说,如果你们说了或坐某些事,都被他们感觉到?” “嗯,二哥是这样说的。” “他们不是人?” “我也不清楚。”父亲摇摇头,说:“是人不是人,有时很难分清楚。唐僧是人吗?是,因为他今生要化缘填饱肚子。可他前世是金蝉子,又不能算人。贾宝玉是人吗?他前生是石头,今生是人,被和尚和道士带走的时候又不太像人。” 父亲的回答,让我有些云里雾里。他似乎比喻的很恰当,可又不太像我期望中的答案。 我和他面对面坐了很久,一直都没怎么说话,也许父亲觉得这种聊天实在没什么意义,便说:“你还是走吧。” 我觉得心里有些发酸,因为不知他说的走,是让我离开这个学校回家,还是连家也别回了。 “必须要走吗?”我问。 父亲沉默了大约半分钟,然后点点头,说:“走吧。” 心情沉重的离开学校,恍然无知中回到家中。坐在那熟悉的餐桌旁,看着还未来及收拾的早饭,我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在父亲说,如果我不走,他和母亲都可能会死的时候,我的心就动摇了。 或许,我应该离开。 可是,一个刚刚高中毕业,从未单独进入社会的小青年,我能去哪里?又该去哪里? 二伯留下的笔画密码,没有任何头绪。一连串的笔画,你不知道哪里该停顿组字,这让破密有了很大困难。 究竟是什么人会来找我,竟然让二伯连死都不敢写字,只能用这种复杂的笔画来告诉我某些事情? 有人说,人生最大的快乐,是要有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我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很需要一场不知原因,不明目的的旅行。暂时的离开这里,或许等我回来的时候,一切又都像从前那样? 晚上父母下班后,我对他们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再看我时,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想去哪?”母亲问。 我想了想,反问她:“二伯在哪考古?” “很多地方,山南海北,到处都去。”父亲回答说。 “北方就不要去了!”母亲忽然说,见我看她,母亲似有些慌,连忙说:“现在天热,北方没什么好玩的,去南方风和日丽,适合散心。” “嗯,你妈说的有道理。”父亲在一旁补充:“我听同事说,云南那边最近是旅游旺季,或者去桂林山水,都挺不错的。” 我狐疑的看着父母,他们俩这是欲盖弥彰?还是单纯的关心我? 就像故事中丢斧子的人一样,我现在看什么都觉得怪,疑神疑鬼的像个疯子。 “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母亲问。 我想了想,说:“西安吧,挺想看看兵马俑的。” 父亲愣了一下,他与母亲对视一眼后,意外的叹了口气。过了会,他犹豫着说:“西安的话……其实,嗯,那里有你二伯一套房子。你去的话……应该,应该没事吧?” 最后几个字,父亲是看着母亲问的。母亲对此也有些发愣,在我向她投去疑惑的目光时,父亲像下定了决心。他站起来走回卧室,没多久又走了回来,然后把一张卡,一把钥匙,一张写了地址的纸条放在桌子上。 “卡里有五万块钱,钥匙是你二伯房子的,地址在这。” 母亲在一旁接口说:“一个人出门在外,要多想多看,那些钱你拿着买些好吃的,如果不够,随时,随时给妈妈打电话……” 母亲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眼看着泪水就要落下来,她一撇头,转身进了屋。 父亲看着我,良久后,叹口气在我肩膀上拍了拍,一句话没说也进了屋。 我鼻子发酸,眼眶发红,愣愣的坐了半晌。 回到卧室里收拾东西,翻来翻去,却发现没什么好收拾的。无非带几件换洗衣物,其它的东西,宾馆都有。 父母并没有说让我立刻就走,但我觉得,再呆下去,恐怕他们会更伤心。而我,也需要一个不用思考这些事情的清净地。 这一天,是难忘的一天,也是沉重的一天。 静静的躺在床上,枕着胳膊,看着窗外的星空。 今夜的星不明,有些晦暗,看起来就像一张没有底的大口,要朝人吞噬。 对人类来说,外太空,或许真的就像一个吃人的地方。 看着看着,我迷迷糊糊要睡着,这时,耳边又听到了那飘忽不定的呼唤声。 “姬孙……姬孙……” 那声音忽远忽近,分不清是男是女,轻柔,却让我汗毛都倒竖起来。 恍惚中,我仿佛看到不知多远的天边,似有数个模糊的身影正朝我走来…… 然而一道刺眼的亮光后,整个天地都仿佛被劈开,那几道模糊身影也刹那间消失不见。 我睁开眼,感到浑身都在冒冷汗。 不是幻觉,更不是幻想,我丝毫不怀疑,如果没有那道光,一定会有人真正走到我面前!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第二天很早我就起来了,可打开门却发现,父母比我走的更早。餐桌上除了温热的豆浆油条,再无其它。 我知道,这是父母不想亲眼看到我离开,或许他们觉得,我一旦离开这个家门,就再也不能回来。 喝了温暖的豆浆,再吃几口香酥却不腻人的油条,顿时感觉整个人都暖和起来。即便这个天气不算冷,可那种暖,依然暖到了心里去。 将碗刷干净放在厨房,我打开门,迎着初升的太阳,从家里走出去。 西安,将是我的第一站。 之所以去那,只因为我喜欢秦朝。 不知为什么,从小到大,我都对秦朝有着莫名的喜爱,那个朝代似有一种神秘的魔力吸引着我。 所以,我想去看看兵马俑,这个被称为世界第八大奇迹的景观。 到西安的时候,天才蒙蒙亮。在火车上睡了很长时间的我,在车站附近的快餐店随意吃了些东西,便登上了直达秦王陵的班车。 这个季节旅客很多,男女老少都有,更有大量的外国游客混迹其中。 下车的时候,立刻就有年轻姑娘或者男人满脸热情的迎上来,他们要么是卖旅游地图,要么是推荐宾馆。 我摇摇头,拒绝了他们,然后随着人流向兵马俑的展馆而去。 买了票,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很快,第八大奇迹映入眼帘。 我能看到的,是长达上百米的兵马俑殉葬坑。眼前那一行行,一列列被土墙格挡开来的古代兵马俑,让人感受到一种轰轰烈烈的壮观气息。可惜的是,我看到殉葬坑中有许多破碎品,不知是挖掘的时候损坏,还是因为时光的侵蚀导致。 除去这些与普通人相似的兵马俑外,这里还存在一种巨人佣。连头到脚,几乎将近三米。 许多人都知道,古代人因为先天体质的原因,个子都不算高。如今最为普通的一米七身高,放在古代那就是类似关云长这等神人。所以,即便兵马俑普遍做的很高大,但三米高的巨人佣,非常罕见。 古人是不会在这上面撒谎的,他们既然做出三米高,那么当时就一定有这么高的人,许多人都对着这尊巨人佣表示惊叹。 但让我愕然的是,隐约中,却听到有人对此表示不屑。 那是个模糊的男人声,隐藏在人群中,低声嘀咕着:“有什么好惊讶的,不过个头高,却无脑的憨货罢了。” 随后就有人低声训斥他:“不要乱说话,隔墙有耳,正事要紧。” 我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看时,却只能看到熙熙攘攘,满脸兴奋的人群。说话的是谁,始终没能看到。 不过,这种议论实属正常,我也就不放在心上。毕竟这次出来是为了散心,也是为了躲避可能发生的危险,别人想什么,做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随着人流继续走着,没多久,殉葬坑就看的七七八八。那些秦朝的制式兵器,威武雄壮的陶俑都让我感到莫名激动。秦朝,真是一个让人不得不赞叹的朝代。 就在我准备离开这里时,忽然感觉胸前有些热,就像有块烧红的铁被人放在了我的包里。 我连忙避开人群,在一个略微空荡的地方把抱在胸前的背包打开,然后便愕然发现,那块二伯留下的金属碎片,此刻正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第四章 二伯的笔记 真是奇怪了,二伯的信上虽然让我碎片不要离身,说是可以拖延什么,但一直以来,它都没什么特殊现象。为什么现在,会突然冒出微弱的光芒呢? 不过碎片只闪烁了几秒钟,便再度平静下来。我把它拿在手里,却没感受到任何热量,方才的热度,仿佛只是我的错觉。 我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看不出什么头绪,索性不再去想它。 逛了这么久,肚子又有些饿,这附近有不少提供快餐的地方,我出去找了一家要上几份特色餐点大快朵颐。吃的七七八八,我又想起刚才碎片发光的事情,然后鬼使神差把二伯留下的那张笔画密码拿了出来。 左右现在无事,我便多掏出几张纸,开始尝试组合那些笔画。 “横竖竖竖横折横横横撇捺撇竖捺横横横竖横折横横折横折钩竖捺横竖横撇横折弯钩撇横撇捺横竖勾撇撇捺捺撇竖横勾横撇捺” 密密麻麻四五十个笔画,我本身对汉字没什么研究,光是看就看晕了。在纸上来回画了很多遍,却始终没能组合出答案。更让我头疼的是,父亲在笔画上的书写并不正规,横一样长,竖一样长,捺和点没有任何区别。再加上笔画中“横撇”和“横,撇”的区别…… 二伯真是难为人的高手,想出这么个法子来整人。 这时,一个如铃铛般清脆悦耳的年轻女声在我旁边响起:“你好,这里还有人坐吗?” 我抬起头,见几个年轻男女额头冒汗挤在那,其中一个看起来蛮漂亮的姑娘正眼巴巴的瞅着我。 我摇摇头,说:“就我一个。” 那姑娘眼睛一亮,连忙说:“那我们坐在这挤挤……” 旁边一个将近一米八,满脸白净,带着眼镜的年轻男孩说:“实在不好意思,这会人太多,找不到座位了。” 我笑着说句没关系,然后往更里面坐了些,让他们五六个人能都坐下来。 也许是觉得我比较客气,坐在我旁边的眼镜男生探过头来看了一眼被我画的乱七八糟的纸,说:“你好,我叫左岩。” “呵呵,同姓,左天阳。” 最开始问话的那个漂亮姑娘立刻接茬,说:“帅哥,聊天止于呵呵哦。” 满桌子人包括我在内,都被她逗乐了。也许是年纪差不多的原因,我们很聊的来。左岩对我的笔画密码很感兴趣,拿过纸在那仔细认真的看,时不时默念着什么。 “左岩可是我们大学里拆字谜最厉害的人,这点小问题,肯定难不倒他。”说话的依然是那个漂亮姑娘,在聊天中,我知道她的名字叫文静。没错,姓文名静,可是她的举止风格,和名字一点都没关系。整个就是脱了缰的野马,见了萝卜的兔子,没了主人的哈士奇。 左岩谦逊的摇摇头,说:“拆字谜和这种笔画组合完全是两回事,最主要这笔画没有什么提示,咱们都是学中文的,都知道横竖横可以是工,可以是土,也可以是士。捺和点的区别,也是一样。” 文静在对面插嘴说:“左岩,横竖横还可以是干呢。” 现在的年轻人,什么都懂,一听到干这个字,理所当然的就想多了。所以几个女生纷纷有点脸红,而男声则起哄的大笑。 左岩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不再说话,而是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把这些笔画抄了一遍,对我说:“估计短时间内我是组合不出来,方便留个电话吗?如果破解了,到时候我打电话告诉你。” 虽然二伯所做的事很古怪,但我觉得,对一群学生,实在不需要有什么警惕心。所以不但同意他把抄写的密码纸带走,更是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过了会,这群趁着暑期结伴跑出来旅游的年轻学生就离开了。看着他们对我挥手,不知为何,心里有些许不舍。 或许,是因为离开家后,他们是一路来与我最熟的人吧。 这里除了兵马俑外,还有秦王陵可以参观。不过真正的秦始皇陵墓,到现在还没研究出怎么挖,就算去看也看不到什么。 并且,我也想回市里去。 不为别的,只因为那里有二伯的一套房子。 或许这就是天意,我想来西安,结果西安就有二伯的足迹。 同时我很好奇一件事,父亲那里,怎么会有二伯西安房子的钥匙?这只可能是二伯在很久以前把钥匙给了父亲,可父亲又不会来西安居住,二伯为什么把钥匙交给他? 虽然父亲没明说,但我可以想象,在很多年前,二伯与父亲之间,一定有些其他人不甚清楚的交谈。 在等待班车启动的时间里,我向司机询问了地址所在。父亲留下的地址很详细,司机看过后,告诉我坐车在某某站下,再转某路车到某站下,看见一片老房子后找门牌号就行了。 大约两个小时后,我来到西安市区的一片老城区。 这里是一栋栋二层三层的老房,虽说是水泥路,可门口蹲着的垃圾,随处可见洼水的浅坑,在四周布满高楼大厦的市区里,显得格外突兀。 我顺着门牌号,很容易就找到二伯的房子,那是一栋二层小楼。很普通的红漆铁门,不仅布满灰尘,更因常年无人打理,已经锈的不成样子。 幸好门上挂着的是如今已经非常少见的黄铜锁,不然的话,还真不一定能打开。但话说回来,这么一把黄铜锁,多年来竟然没被人偷走,也算一个奇迹了。 二伯应该是一个很重视空间隐私的人,他的房子没有敞露的院子,进门就是客厅,完全仿欧美的双层复式。虽然屋里灰尘遍布,到处是霉味,可打眼一扫,依然觉得高端大气。 一楼除了足足三四十个平方的大客厅外,还有两间卧室,一厨一卫。不过里面的东西都被灰尘盖满,已经脏的不成样子。 我顺着实木旋转楼梯走上去,听着脚下有些可怕的嘎吱声,很怕自己随时会从楼梯上摔下去。 二楼和一楼差不多,两间卧室,一间书房,一间储物室和卫生间。 储物室是最乱的,三张桌子拼在一起,到处放着瓶瓶罐罐,废纸,木头,石头什么的。我本要多看一下,可按了下电灯开关才想起来,这么多年没人住,早就停水停电了。 得,看来想住免费房的愿望是达不成了。 我走到书房,把窗户打开通了会风,然后在两米高的书架前停住。占据了整面墙,上下七八层的书架,被放的满满的。地上还有一些散乱的书籍,似是没有地方规整。 我找了块布随意擦了几下,见书架上的书籍一半与考古有关,另一半,却是许多神话传记,甚至我还看到一本毕沅的《山海经新校正》。只是不知道真假,毕竟毕沅是清朝人,如果这本山海经新校正是真的话,那可算古董了。 看来,母亲说二伯的研究方向偏于古代神话,并不是无稽之谈。 书架前,是一张书桌。暗红色漆面,已经有些起皮,几张被揉成一团的废纸混杂在灰尘中。桌子上,还有一本合上的笔记本,我用布抹了一把封面,看到上面印着陕西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几个字。 由于时间太久,塑料封皮已经有些腐朽,我小心翼翼的拿起来翻开,发现笔记本中间还夹着一支笔。这支很有历史的钢笔,早已没了墨水,可却是整间屋子里,最干净的一样东西。 我把笔拿在手里,翻开笔记本的第一页,见到上面写着这样一句话:考古的意义,去伪存真。 这几个字写的很用力,想来二伯当时的心情,一定很激动。 我继续往下翻,看到的是仿佛日记般的内容。一页页,都记载着二伯考古的内容。他写的很详细,每一步做了什么,发现了什么,猜测了什么,都记录在案。 这些内容,完全可以当作考古研究的入门教材。 然而,在第四十三页以后,我看到一篇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内容。 这一页的开篇写着:今天,或许是人类将科学抛弃的一天!科学,到底在帮助人类进步,还是在束缚人类的思想? 第五章 怪鸟金沙 我顿时起了好奇心,接着往下看,只见上面写着:有人想用水清洗鸟嘴,却发现它的喙快速被撑开。我过去的时候,正看到赵启明从鸟嘴里取出指头大小的金沙。 说是金沙,只因为形如此,我实在没有更好的词语去形容这种金灿灿沙粒般的物质。因为经过试验,它可以吸收水,并随之增殖。没有错,是如细胞一样增殖,而不是膨胀! 这绝对是建国,不!是有史以来,全人类最伟大的发现。 那堆鸟骨,也很奇异。不但坚硬如铁,所有的骨头也都连接的异常紧密。哪怕没有皮肉筋连接,拿起来依然可以展翅。看起来,它就像现代高科技做出的模型。 但我们都知道,这不是模型,而是一次伟大的发现! 鸟骨和那堆可以自我增殖的“金沙”被秘密送回省里检测研究,或许,国家也会派专人来调查。 研究院的许多同志都在兴奋,觉得可以留名青史。这么伟大的发现,怎么也要在世界各大媒体报道吧,这样说来,研究院的同仁们,立刻就要扬名世界了。 但在下午时分,我们忽然集体接到了命令。这次的考古挖掘内容,一个字都不能泄漏出去。哪怕是最亲近的人,也不能告诉。 不遵守命令的人,会以泄漏国家机密罪被判处死刑。 同志们都有些骚动,我向金院长询问为什么,得到的答案是六个字,不该问,不要问。 我有些沮丧,因为我很年轻,这么年轻的时候有这么伟大的发现,却不能被世人知晓。 没多久,我们又接到了命令,这次考古挖掘工作,将由中央派下来的另一批人接手。我们要严守秘密,迅速撤离。 这一下,所有人都感到无奈与愤怒。 因为我们的挖掘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那块石碑已经清理出了小半,再努力几个小时,就能看到真相。 可事与愿违! 临走前,有数个陌生人来对我们进行搜身。每一处身体,包括隐私部位,都被彻彻底底的查了一遍。 这简直就是对我们的侮辱! 这简直就是对考古的侮辱! 侮辱! 我们集体撤离了那处古迹,并且明白自己一生可能都没机会再来到这了。作为一个热爱考古的研究员,这是极大的精神摧残。 回到院里时,金院长说,这两天放假,大家回去好好休息。 我知道,他是在安抚大家,其实就连金院长也在愤怒。只是这位在研究院工作时间超过三十年的老人知道,愤怒,是无法改变这一切的。 刚才有人来找我,是赵启明。 他一脸兴奋,进门就问我:“你知不知道我们发现的是什么?” 我摇摇头,见他几乎要蹦起来一般,满头满脑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神话的存在证据!中国古神话不是虚假的证据!” 我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觉得他可能受到了刺激。 赵启明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我觉得,整个世界仿佛被揭开了虚假的面具。 “息壤!”赵启明激动的说:“息壤你知道吗!大禹治水,不对,是鲧治水时用的神土息壤!” 我愣了一下,脑海里不自主的回想了一遍治水神话,立刻就找到有关于息壤的信息。接着我就呆了,对啊,息壤! 我怎么没想到呢? 遇到水就可以自我增殖的土物质,这与传说中的息壤多么相似! “你也这样认为对不对?对不对?”赵启明连续重复了好几遍对不对,他已经激动的无法自拔了:“一定是这样!国家也一定发现,那些东西和传说中的神土息壤很像,所以才让我们保守秘密。” “这样的发现,不更应该公布于众,让所有人都知道吗?”我有些不解的问。 赵启明毕竟比我早进研究院多年,说:“小左,你得明白,我们的孩子现在从小学的是什么?科学!是蒸汽机,是电,是地球围绕太阳旋转的科学!息壤是什么?息壤代表着古代神话是真实的,如果一旦被证明,那么所有经过科学解释的古神话都会被推翻。这对整个世界的影响都是巨大的!在没有搞清楚,或者确认这种影响是好是坏之前,国家绝不会让普通民众知道这种物质的存在。” “你说的有道理。”我点点头,随后又想起那具奇异的鸟骨,便问:“那只鸟?” “一定就是鲧命令去偷息壤的神鸟!”赵启明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 “可是息壤不是说都被天神收走了吗?怎么神鸟嘴里还有?它是怎么死的?而且,我们发现的那块石碑,如果和神鸟处于同一个时代的话,说明神鸟的死是有人知道的。但如果知道神鸟和那点息壤存在,为什么除了鲧治水外,再没有人用息壤治水的神话?”我一连串问了很多个问题,期望能得到解答。 但赵启明无奈的摇摇头,说:“我们只看到了石碑,并没有把它完全挖掘出来。石碑上,或许就记载着答案。唉,可惜啊……” 看到这里,我也觉得心中有些惋惜。虽然二伯的笔记上并没有说清楚那块石碑是什么,但前文已经成功引起我的好奇心,促使我不断看下去。 笔记本上,接着记录说:赵启明是来找我想办法的,他不奢求与国家争夺功劳,只希望自己能看到真相。 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们从古迹撤离前,甚至看到有军用车队朝那里开去,不用想也知道,那里一定被严密的封锁了。别说我们两个大活人,就算一只耗子钻过去也绝非易事。 赵启明唉声叹气,很失望的离开了。 其实我也很想知道真相,但能怎么办呢? 我们是研究院的人,研究院是国家的,国家不让你这样做,你还能…… 这一篇笔记,就写到了这,二伯在“你还能”三个字后面,点了一个很大的点。看起来,更像钢笔长时间放在那,笔尖墨水侵染导致的污痕。 二伯为什么不继续写了呢? 我连忙翻开下一页,却见上面写着一句话:从此天高海阔,鱼跃鸟飞! 看到这句话,我忽然明白,原来二伯离开考古研究院,是因为这个。 他不想再受拘束,希望能够自由自在的去研究,去发现,去探索未知的真相。 只是依靠个人的力量去考古,实在太过艰难。钱,人,都是很重要的,偏偏这两个关键都掌握在国家手中。可想而知,二伯当初从考古研究院离开后,应该要经历一段很艰难的岁月。 再往后翻几页,上面记载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例如找赵启明喝酒啊,金院长来劝说啊什么的。偶尔也会记载一些二伯郁闷的情绪抒发,这让我看的兴致索然。 直到接近笔记本最末尾的一页,上面终于出现令人感兴趣的东西。 二伯在笔记本上写道:赵启明刚刚找到我,神色仓皇,满脸恐惧。他把一包东西递到我手里,叮嘱说千万别让人看见,然后就要走。 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他只说有东西在追他,然后急急忙忙离开了。看那样子,活似背后有鬼追赶一般。 赵启明平时是个很稳健的人,我从未见过他这个模样,真是令人不解。 最让我惊讶的是,赵启明给我的东西,竟然…… 一截玉手指! 我怎么也没想到,赵启明会给我这么一样奇异的东西。 说是玉手指,也不能算对,因为它本身看起来像白玉一般,但实际上却可以弯曲。用手摸上去,温软有弹性,如人体血肉一样。其内更有一截乳白色的骨骼,弯曲自如,令人惊叹。 我实在搞不清这是什么东西,脑海中更没有与之相关的资料。 赵启明究竟从哪里弄来了这样一件奇怪的东西? 对了,他说的是有东西在追他?而不是有人在追? 是我会错了意,还是他…… 这段话之后,纸上出现一大段被划破的痕迹。墨水撒在纸上,把笔记本下半部分弄的污迹斑斑。 然后我看到二伯在污迹下面,很潦草的写着:是什么?刚才是什么东西!我好像看到一根手臂!有一道光闪过,好像刀斧一样砍过!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六章 又是纸条 暗修兰大神的玉佩加更 一道光闪过?我不由自主想起前两日出现的奇怪幻觉中,似乎每次都有一道光。 难道,二伯看到的光和我看到的是同一样事情? 玉手指,一根突然出现的手臂,还有那道光,这些到底是什么?这么疑问,让我迫不及待翻开下一页。 然而,下一页并没有记载我期望中的答案,只写着两段话。从笔迹来看,这两段话是隔了一段时间后分开写下的。 第一段话写着:我要去找赵启明,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昨晚我梦见了黑色的洞穴,里面坐着一个模糊的东西,很可怕的感觉。 第二段话则写着:赵启明死了…… 他竟然死了…… 我不知道他怎么死的,明明昨天还见过…… 梅姐说,他之前去了台前县,我也想去一趟,不然无法心安。 梅姐劝我,以性命为重,以启明为前车。这一点我是不同意的,未寻真,何惧死,这是老师的座右铭,深以为然! 这一篇日记结束了,我又往下翻了翻,却发现之后一片空白。 也就是说,二伯去台前县之后,就再没写过这种日记。而联想到母亲说,二伯在很多年前就找到他们,一样神色仓皇。我不禁猜测,或许二伯在去台前县之后,就再没回过西安。 台前县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启明和二伯,一前一后,都是去了那里之后发生了怪事。 我不知道二伯究竟是什么时候死的。是去台前县之后,和赵启明一样的死法?还是…… 如此多的问题,大多与我无关。 可最关键的一点是,二伯为什么要留给我那封信? 那封信,将诸多疑问,与我产生了无形的联系。 我站在书房发了半天呆,始终没有头绪。而天色已晚,肚子也饿的咕咕叫,只得下楼离开,出去找地方吃饭。 这附近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样,但小吃却非常多,尤其是西安特色羊肉泡馍,简直像芝麻一样铺满大街小巷。 就像葛优说的那样,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所以我特意找了家人多的店。 等了大概二十分钟,一大盘热乎乎的羊肉泡馍端了上来,只闻着那味,就让人直流口水。左手拿汤勺捞起馍丁和羊肉送进嘴里,一边嚼一边用右手夹起几根粉丝,吸溜溜的吃进肚子中。又暖又鲜,再喝几口清汤,立刻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上来了。 周围许多人吃的满头大汗,更有人时不时端起冰凉的啤酒狠狠喝上一杯,然后拍着桌子大声叫爽! 我看的目瞪口呆,吃个羊肉泡馍能吃的这么豪爽,也算是位能人。 填饱肚子后,我琢磨着到底是回二伯家里收拾一下,凑合着睡,还是找家宾馆。那本笔记我虽然随身带着,但想想既然有笔记,或许家里还有其它好东西。所以一路琢磨,不知不觉中一抬头,发现已经快到了门口。 这时,我感觉肩部被人撞了一下,扭头一看,一个嘴里有酒气的男人冲我打了个饱嗝,嘀咕着说:“怎么会有个电线杆子竖在路中间……咦,电线杆子怎么那么软……” 他说着,还用手捏了捏我的胳膊。 一看就是个醉鬼,这种喝醉了的人,什么事都干的出来,我一个刚从学校出来的十八岁青年哪敢招惹。只能皱着眉头,快走几步,躲开他的手之后开门进入。 直到把门反锁上,我依然感觉心脏扑通扑通乱跳。说来也好笑,一个大男人,竟然在这时候像个小姑娘那样害怕。 就在我为自己感到羞愧的时候,却感觉右上方似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 抬起头,那里一片漆黑,除了能看到一栋黑乎乎的房子外,什么也看不到。 是我神经太敏感了吗? 不,应该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我对自己的反应都特别灵敏。如果别人离很远说出我的名字,或者在我察觉不到的地方看我,我都会感觉到。这种类似于第六感的反应,很让人无奈,甚至在童年时期,为我惹来许多麻烦。 我相信,刚才一定是有人在看我,只是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 西安我没认识的人,唯一算得上认识的就是二伯,可父亲说他已经死了。 摇摇头,没再继续纠结这种事情,大男人么,被人看两眼有什么。 只是,在客厅里走了几步我才想起来,之前不是没决定要来二伯房子这睡觉吗? 都怪那个酒鬼,要不是被他吓到,说不定我现在已经走了。 这房子没水没电的,就算有被褥,也十几年没人用过,说不定都烂了。没办法,我在门口仔细听了几声,确定那个酒鬼已经走了,这才打开门离开。 然而让我感到不解的是,一路走着,时刻都能感觉到有人在盯着我。 怎么回事?难道我是外星人吗?这么引人注目。 眼看就要走到灯火通明的马路上,临出巷子口的时候,一个中年妇女快步朝我走来。这个时候,我感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不等回头,却两个年轻人从后面冒出来。他们迎着那个妇女过去,边走边举起手打招呼:“婶,这么晚了还出来逛街啊,太黑了,容易发生危险,我和小李送你吧。” 因为太黑,加上那两个年轻人挡在前面,我也没看清妇女长什么样。三个人就这样闷声不吭的,从我身边过去了。我心里想,这年头,还是有熟人好,安全。 又走了几分钟,迎面过来一个小孩子,蹦蹦跳跳的伸手递过来一张纸。我有些纳闷的看着他,那孩子说:“有位阿姨让我给你的。” “阿姨?哪个阿姨啊?”我一边问,一边好奇的把纸拿过来看。那纸被人卷成了一团,打开后,上面歪斜潦草的用铅笔写着两个字:快跑! 我顿时乐了,弯下腰看着那孩子,笑着说:“这是你写的吧。” 孩子摇摇头,说:“不是呀……是那位阿姨写的,不过她借的我的铅笔和作业本。” “好吧……那我要做什么呢?”我好笑的看着他,一个人都不认识的西安,谁会用铅笔写纸条给我?明显是孩子的恶作剧嘛,现在的小孩,可比我小时候会捣蛋多了。 然而让我意外的是,那孩子对我挥挥手,说了句叔叔再见,然后就蹦蹦跳跳走了。 现在的熊孩子,整人都这么风轻云淡么……挥一挥衣袖,玩过你就跑。 我有点无语,又看了眼那张纸。连小孩子都学会用纸和字来整人了,难怪二伯留下笔画密码……自嘲的笑了一声,随手把纸扔掉,我朝着不远处的一家宾馆走去。 这家宾馆不算好,唯一让我舒服的是,灯光很亮。那种被盯视的感觉,始终未消。进宾馆前我回头看了下,身后的巷子一片漆黑,如恐怖的巨兽张开大口那般。 我这算不算虎口脱险了? 胡乱想着,我走进宾馆开了间房,脸红着拒绝了前台关于某些服务的建议。 这家宾馆房间很小,单人间除了床和一张电视桌外,再无其它。即便如此,依然有些拥挤。不过,总比二伯那脏兮兮的屋子好很多。 我把窗帘拉上,躺下来,掏出了二伯的笔记本。 整本笔记已经大致看完了,但其中许多疑问始终没有得到解答。尤其是最后几篇,简直把人胃口吊到天上去。最重要的是,我总觉得最后几篇日记,和我关系很大。或者说,这就是二伯在很多年前留下那封信给我的原因! 把二伯的笔记翻来翻去,这种无意义的行为,只是为了打消心里的恐惧。因为即便进了房间,可被盯视的感觉,始终存在。 到底怎么了?是谁始终盯着我看?为什么要盯着我? 第七章 误会 我忽然想起之前那孩子给我的纸条,上面有人写着快跑! 难道,那并不是孩子的恶作剧? 我从床上坐起来,在房间里心神不宁的走来走去,时不时静下来倾听房外的动静。 什么也听不到,这种知道有人在盯着你,却不知道对方是谁,是好是坏,为了什么的感觉,难受到极点。 最后我实在呆不下去,只好打开门走出去。刚一出门,服务员就迎了上来,满脸亲切的问:“请问需要些什么吗?” 我摇摇头,打算出去走走。反正房间里似乎呆着也不安全,还不如出去呼吸点新鲜空气。 当我走到一楼时却发现,十几分钟前接待我的那个前台,已经换成另一个年轻姑娘。虽然她脸上也带着亲切的笑容,可我总觉得,那笑容里有古怪。 是我太疑神疑鬼了吗?一个宾馆的前台罢了…… 站在宾馆门口深呼吸了几次,我思考着下一步应该怎么走。是继续旅游?还是去二伯笔记中记载的台前县看看?可是那里似乎很危险的样子。 正想着,宾馆里走出一个年轻男人,他来到我身旁,用力打了声喷嚏,然后揉揉鼻子对我说:“今天晚上还有点冷呢,站门口别被吹感冒了。” 我摇头,说:“还行。” “怎么,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他递过来一根烟。 “谢谢,不会抽……”我把烟推了回去。 他呵呵笑着,叼到自己嘴上,用火机点燃了,用力吸一口,再吐出去。我看着那灯光下仿若淡蓝色的烟雾,觉得心情宁静不少。 这时,他在旁边问:“看你挺年轻的,大学生吧?” “还不是,刚刚高中毕业。”我回答说。 “哦,那也快算大学生。”他笑着说:“看你一个人登记的,怎么没和家人一块?” “家里人忙……”我回答说,心里忽然无比思念父母,不知我离开这几天,他们过的怎么样。会想我吗?还是觉得庆幸?因为……我不走的话,他们可能会死。 “这样啊。”那个年轻人嗯了一声,说:“那你挺独立的,好多人像你这年纪都不敢一个人到处走。来西安是看兵马俑的?嗨,我这问题问的,谁来西安不是看兵马俑啊,不然还能来找亲戚吗。看你一个人住宾馆也没人陪,估计这里也没亲戚吧?” “呃,有倒是有,不过……”我想了想,二伯都死了,这算不算有亲戚? “不过什么?”他问。 “算了,不说了。”我看向他,问:“你是这的老板?” “哈哈,算是吧。”他笑着说。 “挺好的……” “还行吧,就是……” 说话间,几个人从我们身边经过,进了宾馆。这时,年轻人的表情微微有些怪异,他忽然把抽了一半的烟头扔掉,对我说:“不好意思,突然来了几个客人,得接待一下,有什么事你和服务生说下就行。” “好的。” 年轻人转身进了宾馆,我转过身,见他朝着那几人走去。服务生看了他一眼,说:“三个人,我们还有房吗?” 那几个刚进去的客人中,有一个剃着半寸,虽然身高不到一米七,却浑身肌肉青筋隆起,颇为壮实的男人。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如野牛一般训斥说:“有没有房间,你不知道啊!” “别生气别生气,年轻姑娘不懂事。”那个年轻男人快步走上去,一边伸出手,一边说:“几位打哪来啊?一看就不是本地人,该不会从山上来的吧?” 我还在想,你这话说的,不摆明是在嘲讽人家土包子吗?就那矮个史泰龙的暴躁脾气,还不当场掀桌子?这一会……该不会打起来吧? 那年轻人手伸出去后,连对方袖子都没碰到就收了回来,同时说:“我们这有条件极好的特价间,怎么着,几位先去看看?” 让我惊讶的是,那几人都沉默了。不但两位年纪稍大,看起来有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没说话,就连刚才还拍桌子的史泰龙也不吭声。年轻人手一摆,引了几人去房间。 我看的咂舌不已,真不愧是常年开宾馆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心理素质,好的吓人。 让我意外的是,没多大会,那种被盯视的感觉就没了。 这真是奇了怪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好事。我挠了挠头,反正搞不清怎么回事,干脆回了房间睡觉。 从二伯来开始,一直到现在,我几乎就没怎么睡。刚之前被盯视的感觉,又让我神经紧绷,这会没人盯了,精神立刻放松下来。回到房间,往床上一躺,几乎立刻就睡着了。 如前几次那样,刚迷糊着,耳边就出现飘渺的呼唤声。 “姬孙……姬孙……” 这一次的声音,隐约比之前更清楚一些。 我看到,前方出现一条大路,路上有东西在飞舞,有模糊的人影站在路的尽头看着我。声音,似乎就是从他口中发出的。 然而一道亮光闪过,如开天辟地一般,将眼前一切斩开。同时,我听到轰隆一声巨响,然后便有许多人在大声喊着什么。 这些声音,让我瞬间惊醒过来。我腾的从床上跳起来,拉开门,立刻便看到如豹子一般冲下楼梯的背影。 那个人……好像是之前和我说过话的女服务员?我的天啊!现在的服务员身手这么好? 楼梯处传来了东西破碎的声响,伴随一些烟雾灰尘飘上来。 地震了吗这是? 刚才我明显感觉整个房子都颤动了,好像有卡车撞进来一样。 这服务员也太不道德了,发生这么大的事不喊我一起跑,自己跑的像兔子一样……我一边在心里暗骂,回身进房间胡乱把笔记本塞进包里,抱着脑袋就往楼下跑。 跑到一楼我才发现,这里已经空了,吵吵嚷嚷的声音,似乎是从宾馆后面传来。而且越来越远,没几秒钟,就再也听不到了。 看到这种情况,我更确信一定是地震了。然而让我惊愕的是,刚抱着脑袋跑出门,就看到宾馆拐角处,两个人偷偷摸摸的窜了出来。 我们差一点就撞在一块,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愣在那。 “你……” 我只说了一个字,就听到有人说:“别和他废话,都是一伙的,打晕了带走。” 我心脏猛的一跳,还没想跑,就感觉脖子一酸,眼前一黑。晕过去之前,听到有人说:“若是他没跑掉,就拿这个换人。” 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脖子又酸又疼,好像被人用棍子打过一样。 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蹲在我面前,我看到,他手上拿着两块金属碎片。见我醒来,他只瞥了一眼,问:“小子,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身上?” “我,我祖传的。你们是谁?为什么要绑架我?”我有些害怕的问。 “祖传?”那人冷笑一声,说:“我们都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我知道你们嘴严,但是你们拿这东西出来,无非就是想抓人。不用说也知道,我们中有人走了风声。你们倒是有本事,能把人埋进那里。” “我没和你们打过交道啊……我第一次见你们……”我觉得自己十分无辜,谁和你们打过交道?第一次来西安,只吃了份羊肉泡馍而已啊! “哦,那看来你是刚进去的,否则怎么一次都没见过我。”那人面色阴沉的说:“但不管怎么说,你们过了界,当初定好的事情,你们敢用这种下九流的手段!回山之后,我一定要个说法!” 刚进去的?我有点想哭,没进去过啊……而且,我为什么要见过你?什么下九流的手段,这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 第八章 焚书坑术士 “算了,他们这些人是不会多说话的,问也问不出什么来,还是等消息吧。”另一个中年人开口劝说。 我用手撑在地上坐起来,有点害怕的看看四周。这里好像是废弃的工厂,黑乎乎的,空气中还有股臭味,估摸着是被野生猫狗跑进来当了茅厕。 “我倒不想问!”先前说话那人似乎很不高兴,说:“但是他们连我们这次来要找什么东西都知道,这简直是无法无天!” “唉,这倒真是。如果不知道我们找的是什么,又怎么可能随身带着这东西来引动它。看来,这些人的本事的确越来越大了,这件事,山里知道的人可没几个。”另外一人虽然在叹气,但脸上的神情却充满厉色,说:“虽然不知那人是多年前便潜伏进来,还是最近才被收买,但无论如何,都得有点动静闹出来才行!” 第一个中年人冷笑着说:“这些人也是没有脑子,为了这么一个东西,就把他暴露出来。难不成,他们真当山里是想让谁进来就让谁进来的地方吗?这么高级的间谍,嘿嘿,我连道真倒要看看他们还有本事安插几个!” 间谍?这些人是特务? 我心里猛的一惊,感觉自己比遇到黑社会还惨。只是想找家宾馆住,怎么会遇到这么高级的人? “道真,他们既然知道我们要的是什么,会不会……”第二个中年人脸色阴沉的问。 “应该不会。”连道真拿着碎片站起来,随手打了两下衣衫下摆,说:“那里有始皇藏下的东西,连我们都不敢过于深入。他们若有那胆子,皇陵早就被翻开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倒不如果断些!” 连道真瞥了他一眼,说:“都说你郑秋原是个疯子,没想到这么疯。” 我在旁边听他们聊天,听的稀里糊涂。见这两人似乎并没有杀我泄恨的想法,不由想为自己解释一下:“那个……其实,我真的是路过……” “路过?”连道真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不不,不是路过。”我连忙摆手,说:“我是在那住店的,我是游客啊!真的!我真不是和他们一伙的!” “老鼠说和耗子不是一窝的,你信吗?”连道真问。 我被他噎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个游客,身上能有这东西?”连道真把手里的碎片晃了晃,冷哼着说:“小小年纪,倒是挺会演戏。” 我无言以对,什么叫演戏,我明明说的是真话,你们为什么就不肯信? 到现在都弄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好端端住个宾馆,怎么能住出这么多事来?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在二伯家凑合一晚。 虽然不清原委,但我能看出来,这两个人,与我平时接触的人完全不同。从他说过的话来判断,就算不是特殊部门的人,也是有很大关系。 他们手上的金属碎片,与二伯留给我的,除了大小不同外,看着并无区别。而且连道真也说了,他认为我是靠这块碎片引动了什么东西,这说明,他们很可能知道碎片究竟是什么。 想到这,我惧怕的心略微平静,好奇心反而更胜。在他们沉默几分钟后,我开口说:“不管你们信不信,我真不是和他们一伙的。不过,你手上拿的那个碎片到底是什么?” “你不知道?”连道真很是怀疑的看着我。 相比一头短发,看起来颇为精神的连道真,有着鹰钩鼻,三角眼的郑秋原说话就比较吓人了:“小子,你再装疯卖傻,可是想断几根骨头松松皮?” 我连忙摇头,不等我说话,连道真已经开了口:“算了,这小子应该是刚进去,可能的确不懂。此刻,想借我们的口,知晓一些秘密。嘿,你们这些人,个个都如人精一般,随时随地都想获得有用的信息,真是不可小觑。” 我表示沉默,反正不管说什么,都会被这两个人加上其它意思。而且看他们的样子,也不会告诉我答案。所以我转头望望四周,问:“这是哪里?” “小人精,你这么聪明,倒是猜猜。”连道真一脸捉弄意味。 “这么臭,又黑又湿,肯定是不知哪家废弃的工厂。”我说。 “工厂?哈哈哈……”连道真大笑几声,说:“你以为那臭味,是野猫野狗的屎尿味?” “难道不是吗?”我憋闷了好几天,被他这样一脸嘲笑的看着,心里很是上火,语气也不禁发冲。 郑秋原在一旁发出古怪的笑声,说:“小子,你可知始皇焚书坑术士……” “焚书坑儒我倒知道,坑什么术士?” 郑秋原冷笑着摇摇头,说:“你小子看起来也像半个读书人,没想到连历史都弄不清楚,蠢到这么大了,还以为始皇当初坑杀的是那些读书人。” 这话听的让人很是反感,我脸估计当时就黑了,但郑秋原却不理会,接着说:“当年始皇求长生而不得,令天下术士为其练长生法,寻不死药。然而至死,仍未得偿所愿。因此才动了怒,焚了代表天理人道的诗书,坑杀得令而未行的术士。这里,就是始皇坑杀术士的一处。你闻到的那些臭味,嘿嘿,可不是什么猫狗屎尿,而是人尸千年腐烂后的味道。” 我听的脸色发白,再闻那味道,竟似看到无数腐烂尸首。胃里一阵翻腾,险些吐了出来。强忍着咽了几口发酸的唾沫,说:“我不信!” “你不信,便等回去了问你家大人。”郑秋原哼了一声,说:“但若你们太过分,我便把你胳膊腿都拧断扔去与那些死人骨头做伴!” “焚书坑……那地方明明是在咸阳!这里是西安!”我大声辩解说。 “你怎么知道,自己现在还在西安呢?”连道真看着我笑。 “肯定在西安的,怎么可能不……”我声音越来越小,虽然觉得他们俩带着我一个大活人,想从西安跑到咸阳,绝不是一两个小时能办到的。可想起他们的高级身份,我又有些不确定。 难道,我真被他们带到咸阳来了? 心中很是忐忑,也不敢再多问了。生怕再问两句,他们直接给我整外星球去,那才是真倒了霉。 连道真和郑秋原站在那,像两根木头桩子,他们时不时皱起眉头看向远处。我不知道他们在看什么,估计是在等人。因为他们之前是三个人,那位脾气暴躁的矮个史泰龙不在,估计是因为之前的误会被人抓走了,或者正在逃亡的途中。 这样说来,那家宾馆里的人,其实都不是普通人? 我觉得自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住个宾馆都能跑到特务潜伏的地方去。 连道真俩人非常有耐心,站在那起码两个小时都没换过姿势,更连句话都没说过。我不知道从昏迷到现在一共过去多久,只感觉肚子很饿。可是看他们的样子,应该不会给我饭吃了。 这个时候,前方忽然传来脚步声,还有人说话:“连道……你们是谁!” 那人最后四个字暴喝出声,紧接着我就听到前面传来砰砰巨响。连道真和郑秋原脸色一变,如风一般从我身边窜出去。 他们的动作实在太迅速了,哪怕世界上最厉害的短跑运动员,似乎也没他们的瞬间爆发高。我只觉眼前一闪,两人就不见了影子。 这黑漆漆的地方,又被他们说成是始皇坑杀人的凶地,恶臭扑鼻,我哪敢多呆。同时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便摸着黑往外面走。 走了一段距离,便看到一堆人打成一团。连道真和郑秋原一人架着矮个史泰龙的一条胳膊,另一只手拼命挥舞着。让我惊异的是,连道真的拳头挥动间,让人能感受到如山川崩塌一般的恐怖压力。没人敢让连道真打上一拳,因为一击即可致命。 第九章 背着红孩儿 而郑秋原更为怪异,一只手连连挥动,挥出数道不同颜色的光芒。那些光芒不知什么用途,起码看起来煞是好看。 围攻他们的人似乎有些畏惧,更似是在等待时机,所以只围过来,并没有着急拼命。 这时候,连道真忽然大喝一声,狠狠的一拳打向地面。我以为他是疯了,可没想到轰隆一声,他身前的地面直接炸开,无数泥土沙尘崩开,如雨点般射向围攻者。 同时,连道真拧身转向,大喊一声:“走!” 我看的目瞪口呆,这哪里是人力能做到的事情?而就在我发愣的时候,却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 郑秋原语气匆慌的大喊着:“道真,小心右……” 他一句话没说完,闪动着数种彩色光芒的右掌,如毒蛇一般刺穿矮个史泰龙的胸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印在了连道真后背上。 那时,连道真刚刚转身,更因郑秋原的话,把注意力放在了右边。所以当他发觉不对时,已经噗的喷出一口血。 这也是个果断的人,当即放开抓住矮个史泰龙的右手,借着转身之力,左臂抡圆了把郑秋原砸飞出去。同时右拳击打在地上,再次震飞大片泥土,借此挡了一下追兵,二话不说,掉头就向我跑来。 没等我反应过来,就感觉他一只手如铁钳般抓过来,然后我整个人就像飞起来一样,朝着更加漆黑的地方而去。 连道真抓着我不知狂奔了多久才停下来,我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快要被抖散了,被他手掌抓住的胳膊,早已没了知觉。 这里的恶臭味更加惊人,哪怕捂着鼻子吸一口,肺里都像要跟着那股味道一起腐烂。我只喘了几声,便再也忍不住胃里的翻腾,哇一声吐了出来。 连道真靠在墙壁上喘粗气,这里很黑,我看不到他的样子,但可以想象,一定不怎么样。郑秋原那一掌,穿透矮个史泰龙的胸口时,简直就像烧红的铁棍刺穿猪油一样容易。连道真毫无防备的被他打在后背,没当场死掉,已经很难得。再加上带着我跑这么远,说他是超人都有点低估了。 不过这两个人为什么会打起来?他们三个不是一起的? 我被那臭味熏的有些受不了,捂着鼻子捂着胃蹲下来,这时候却听到连道真沙哑中带着些许虚弱感的声音传来:“你干什么?” “我,我胃疼……蹲下来舒服点。” “胃疼?”连道真发出阴沉的声音,说:“不要以为我受了伤,你就有机会反抗,老实点,我不死,你还有活命的机会。” “你死了我才有活命的机会吧……”我小声嘀咕说。 “如果我死了,你在这也必死无疑,除非他们进来救你。”没想到连道真耳朵这么灵敏,连我那么小声说的话都听到了。他咳嗽几声后,声音比之前小了一些,似乎是更虚弱了,说:“郑秋原虽然骗了我,但他没骗你,这里的确是始皇坑杀术士的地方。千年未见天日,这里的阴气鼎盛,当年武周皇帝登基前,还特意来这借势,就连死后,都要把乾陵建在附近。你若一个人乱走,随时可能死掉。” 我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想了半天,才想起所谓武周皇帝,其实是指武则天那位史上最强女汉子。 被连道真连唬带吓,我可真是动都不敢动了,只能蹲在地上,闷着脑袋。 这时,连道真忽然冷笑几声,说:“我倒是小看了你们这些人,没想到那个高级间谍,竟然是郑秋原。难怪你们可以针锋相对,丝毫不惧。” 郑秋原原来就是那个高级间谍! 难怪他们三个会住进有那些人在的宾馆,看来,我还真是无辜…… “我真的很好奇,你们是怎么收买到郑秋原的?”连道真问。 我蹲在地上,感觉嘴里直发苦,说:“我不知道啊……” “你当然不知道,连始皇坑杀的是什么人都不知道,没用的蠢蛋。” 我直想翻白眼,全中国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知道是坑儒,谁知道你们会来坑我? “不过我跟您说句实话,我真和他们不是一伙的……”我想再替自己辩解一下。 “哦?是吗?”连道真似信非信的语气,让我觉得有希望。 “是啊是啊!你要相信我啊!” “嗯,那你不是和他们一伙的……你是哪伙的?”连道真的声音突然转冷:“这个时候还敢和我装模作样,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我无奈的叹口气,彻底绝了辩解的心,问:“咱们能离开这吗?太臭了,简直就像跳进粪坑一样。” “我受了伤,现在走不动了。”连道真的声音愈发显得虚弱,说:“郑秋原的确是要杀我,他真的想杀我……” 我能听出他声音中的悲痛和不解,不等我有所感慨,便听到有物体滑落在地上的声音。我试着喊了几声,却没人搭理。这下,我可彻底慌了神,连忙把一直没敢用的手机拿出来照亮,扫了一下,却见连道真半睁着眼,嘴角流着血,整个人都快躺地上去了。 我吓的赶紧跳过去摇他:“喂喂,你别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喂,你就算死了,先告诉我怎么出去再死啊!大哥?大爷?妈啊!” 最后一声,却是连道真身子一哆嗦把我吓得。 “喊什么喊,我还没死……”连道真勉力睁开眼,声音有些模糊。 我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问:“你都吐血沫了,没事吧?” 连道真似是被我气到了,翻着眼皮想瞪我:“你说呢!” 我哪敢回答,连忙问他:“这里怎么才能出去啊?” “背着我,我给你指路……” 我看看他那一百多斤的身子,再瞅瞅自己细胳膊细腿的模样,在死亡的恐惧下,人总会爆发潜能。 五分钟后,我总算把连道真从地上拉起来,费了很大的力气背着他,试着走几步,感觉还能坚持,便问:“怎么走?” “往前,这里阴气太重,我受了伤,坚持不了多久,你要尽快找到一个有阳光的地方。” “阳光?你要吸取阳气吗?”我好奇的问。 连道真的胳膊动了动,似乎是想打我脑袋,可抬到一半就放下来了,说:“你如果想我死的快点,就继续说这些废话。” 我缩缩脖子,不再多话,拿着手机照亮,闷头往前走。 连道真说,这里阴气很重。我不太懂什么是阴气,但手机照在前面,只有脚前一小块是亮的。其它地方就像黑洞一样,什么也照不见。 连道真所说的始皇坑杀术士所在地,我是不信的。既然是坑杀,肯定要填土。既然填了土,哪还来这么长的通道?虽然说话没听到回音,但这里在感觉上是很空旷的。 连道真趴在我背上,很偶尔才会开口提醒一下方向。四周黑漆漆的,我也不知道走的对不对,只能硬着头皮上。 肩膀上能感觉到湿润与腥味,应该是连道真嘴里的血,想到他可能会死在我背上,心里不禁觉得有些恶心。脑子里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西游记里,孙大圣背起红孩子,走着走着一甩肩膀,把孩子扔下了悬崖。 可惜的是,我不是孙大圣,背上的却真是一位神通广大的红孩儿。 走了很长一段时间,腿脚都像灌了铅一样,可出口始终不见。连道真的声音越来越小,经常要我喊许多次,他才会模糊的回答一声。 我觉得他可能要撑不住了,在这黑暗的环境中,唯一能与我说话的人,正逐渐死去。一种悲哀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我不太想连道真死,因为他可以让我活着走出去,所以,即便脚步再沉重,我依然没有放弃前进,更没想过要把他扔下来。 我希望他活下来。 也希望自己活下来。 第十章 何谓山里人 然而,前路漫漫,仿佛永无止尽。不管我有多么迫切的心,多么渴望的情,却始终看不到生路在哪里。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连道真的身子开始哆嗦,我问他是不是冷了,却只听见几声不明意味的声音。他已经连正确的音节都发不出来了,可能处于意识即将消散的状态。 不知为何,我感觉四周似乎有莫名的寒气涌来。那些让人骨子里发冷的气息,不断朝着连道真的身体而去。他哆嗦的越来越厉害,我的心也跟着颤抖起来。 又过了一会,四周开始出现古怪的声音。一开始很轻,慢慢如风啸一般,再然后……就像冤魂在身边发笑。 老人们总说,鬼笑,比鬼哭更可怕。 手机经过长时间的照亮,也快没电了,报警声不断提醒着我,再过一会,可能就要陷入永远的黑暗之中。 我用力托了托连道真的身子,感觉他还没像死尸一样僵硬,便问:“你还好吗?” 我知道他已经回答不了,所以问了一遍后,便不再说话。 如果按照正常人的思维,这种时候,我应该把连道真抛弃。因为他已经无法再帮我指引方向,继续背着他,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负担。 可不知怎么的,我就是不愿放下他。 就像之前说的,我希望他活下来。 忽然间,我看到了一道光。 那光晃动着,一闪一闪的朝我而来。 那是出口吗?我仿佛看到了希望,抬起沉重的步伐,向光的方向走去。 然而不等我走几步,那光却摇身一变,化作一个七孔流血的人头,张开破烂不堪的大嘴朝我咬来!鬼怪的笑声在身边不断响起,我惊诧的发现,四周不知何时,竟已布满了死人。 它们有的被开膛破肚,有的头发披散,腐烂不堪,有的浑身是血,惨不忍睹。 这一个个死人,脸上都带着可怕的笑容,在我身边不断晃动。 我吓的不知该怎么办,这时候,一个身上早已腐烂到没有一块好肉的死人,摇摇晃晃走过来,伸出那散发着浓重尸臭味的手臂朝连道真抓去。 我连忙换了个方向,避开那只手臂,可四周都是死人,这一换,却让它们都动了起来。 古怪的笑声四起,更有诡异的谩骂声在四周飘忽不定。只是那音节过于古怪,我听不懂,也不想听! 无数双满是烂肉,或连肉都没有的白骨手臂,朝着连道真抓去。我不知道它们到底是不是那些被始皇坑杀的术士,我只知道,连道真要活着! 我把他背这么远,不是为了让他被这些恶心的东西抓走! 死人手太多,我避不开,眼见那一双双手臂抓在连道真的身上,扯动他的衣服和血肉,我顿时像疯了一样。也不顾那恶臭扑鼻,也不怕冤魂索命,挥舞着拳头,朝那些死人打去。 拳头打在它们身上,就像打碎了一个个脓包,那些黄褐色,臭到惊天的脓水泼洒在我手上。这些脓水似乎还有腐蚀的作用,我感觉手部像被热水烫了一样。 这么大的动静,似乎惊醒了连道真,在混乱中,我听到他在我耳边模糊不清的说了句:“你走……” 我知道,他不想让我死在这,这些死人的目标只是他而已。 可是,如果我走了,他还能活吗? 所以,我没有理会他,而是用尽所有的力气,朝着那些死人的身上疯狂挥舞拳头。恶心的脓水,和一些黑色的腥血撒在身上,我感到浑身上下都像着火了一样发烫。 四周的死人实在太多了,我知道不能和它们这样纠缠,否则到最后不被臭死也要累死。 所以,拼了命的用身体蛮横撞击,想要打开一条逃生的道路。 我不知道那时究竟挥动了多少次拳头,也不知道自己肩膀上的骨头有没有碎掉,我只知道,一定要活下去! 不是我一个人活下去! 而是和连道真一起! 就抱着这样一个想法,我打着,骂着,冲着,撞着。抓住每一次机会,能跑开几步就跑开几步。 不知何时,我忽然发觉自己跑了好远好远。 向四周看去,却发现那些死人已经不见,或许是被甩开了。 到了这个时候,我终于累了…… 这种累,不是疲惫,而是发自内心,从精神到肉体,都像快要被榨干的累。 我多想躺在地上,不管不顾,好好睡上一觉。 可是,不能躺,不能坐,甚至不能停。 因为我不知道那些死人还会不会追上来,更不知道自己能否活着找到出口,在我还有意识,还能走得动之前,绝不能停! 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年轻人,到底哪来的这么一股力量?这是我始终想不明白的事情。但无可否认,这是一件好事。 每一步,都像深陷泥潭,就连空气,都仿佛山一样阻挡着我。 我不知道自己走的方向对不对,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做两件事:背着连道真,往前走。 一步,两步,三步…… 不知何时,不知何地,我的眼前,又出现了一道光。 那光很温暖,让人感到异常的舒服。 是出口吗?还是之前那样的鬼脸? 我不想猜了,因为太累了,只能机械的迈着步子,朝着那里一步步走去。不管那光是什么,都将是我的终点! 幸运,总是会给坚持的人带来希望。 一缕阳光,带着清新的青草方向,窜进被恶臭折磨许久的鼻腔。 那一刻,只记得自己说了一句话:“连大爷,咱们到站下车了……” 然后,我就再没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草地上。嘴角和胸前一片湿润,用手抹了下放在鼻尖闻闻,有股果香。抬手的时候,仍能感到些许酸疼,但这比想象中要好太多了。更重要的是,我活下来了! 对了,连道真呢? 我举目四望,却没看到他人。 难道被野狼叼走了? 不可能啊,野兽吃人的话,只吃他一个?我比连道真难吃吗?怎么不叼我? 呸呸,这都什么话…… 这个时候,旁边的野草发出簇簇的声音,我立刻紧张起来,难道那只野兽叼走连道真没吃饱,又返回头来再吃一顿? 事实往往出人意料,一人多高的草丛分开,却是脸色苍白,抱着一堆野果的连道真从那走出来。他身上棉麻衬衫被划开许多个口子,加上一脸虚弱,看起来就像刚捡过肥皂一样。 连道真走过来,皱着眉头把野果放在我旁边,说:“醒了就吃些东西。” 我拿起一颗看起来和山楂差不多的东西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却发现原来是甜的。天然的野果香味中,还混杂一点点青草芳香的味道,凉风一吹,顿时感到心旷神怡。 我连吃了好几个,感到有些腻了,这才抹了把嘴,问:“你还活着啊?” 连道真本来站在我旁边,皱着眉头想事情,被我一句话问的直瞪眼。我自知问错了,连忙解释说:“不是说你不该活着,是问你怎么活下来的……我那时以为你都已经死了……” 听到我的解释,连道真阴沉的脸色才微微好转。他沉默了一会,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忽然转过身,对着我深深鞠躬:“谢谢你!” 我连忙站起来冲他摆手:“要不是你给我指方向,我也走不出来,大家互惠互利嘛……” 连道真直起身子,摇摇头,说:“我给的少,你赠的多。我连道真这一生,欠人极少,也不愿欠人,可这条命,却不得不暂时欠着。等我办完了事,无论你有什么困难和麻烦,只需一句话。” 我忙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我是做好事,和扶老太太过马路一样。对了,你说办事,是现在就要走吗?” 连道真点点头,说:“郑秋原敢露头杀我,一定是已经做好完全的准备,我必须尽快赶回去,否则,山里可能会发生危险。” “我老听你说山里,是哪座山啊?”我好奇的问。 “所谓山,并不是真正的山,只是一种称为。我看你这年纪,应该也是个学生,肯定听过这样一段文章。”连道真目露复杂之情,开口念道:“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这文……”我听的非常耳熟,在脑子里思索一番,顿时大惊。 连道真仿佛已看到我的想法,点头说道:“所谓山里,便是武陵桃花源。我们这些山里人,便是桃花源记中避秦的山人。” 第十一章 红的发紫 连道真的话,让我大吃一惊,不敢置信。 桃花源记,是我初中时就学过的一篇古文。这么多年来,无数人都在争论桃花源是否存在,如果存在又在何方。 我一直认为,像桃花源这种地方,就像梦幻中的理想之地。就如同西方圣经中的天堂,或许真的存在,但谁也找不到,更无法进入。 而如今,一个活生生的桃花山人就站在我面前,一时间,我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这时,连道真忽然叹口气,他脸上的神情很是复杂,说:“但实际上,我并不能算真正的山里人,郑秋原才是。可世事难预料,谁能想到郑秋原会联合外人……” “围攻你们的是谁?郑秋原干嘛联合别人,呃,要杀你。”我好奇的问。 “我也不清楚他们的身份,那些人并没有显露出什么。至于郑秋原为什么要杀我……”连道真考虑了一下,说:“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我也在想,他为什么要杀我。我七岁入山到如今,已经四十多年。这些年里,凡要出山办的事,都由我负责。郑秋原杀我,毫无道理,只会给他自己带来麻烦。除非……除非……” 连道真重复了一遍之后,脸上的神情更为复杂,竟停住不说。我快被好奇心塞满,便追问:“除非什么?” 连道真深吸一口气,面色沉重的说:“除非郑秋原想借这次外出,除掉我和盖业后,回山做些什么。” “他要做什么?” “我和盖业如果都死在外面,他回山之后,就可以一言遮天。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郑秋原一定是在图谋大事,很有可能,对桃花源极其不利。”连道真眉头紧皱,说:“这一次入始皇陵,我们本已成功,没想到郑秋原会和你们联合起来……” “等等……”我连忙叫停,说:“都讲过好多次了,我真不是和他们一伙的!我真的是来旅游的啊!那块碎片,真是我祖传……呃,我二伯给我的,也算祖传的吧。你不信的话,看这……” 我挽起袖子,把胳膊伸到连道真眼前,同时自己看了一眼,顿时惊的眼皮直跳。那块手腕上的棍状印记,比之前长大了不少,甚至隐隐有些发紫。 连道真看了一眼,脸上浮现起疑惑之色。他凑的更近一些,仔细看着,甚至用手指搭上去感触一番。在我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连道真忽然满脸大喜的一把抓住我胳膊,抬头问我:“你父母是谁?” “啊?”我被他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问:“怎么了?” “我想见你父母!他们……还在人世吗?”连道真问。 我脸色有点发黑,没好气的说:“你都能活着,他们当然也活的好好的。不过,你见我爸妈干嘛?” 连道真没有解释,而是挽起自己破破烂烂的袖子。别看他已经五十来岁,可这肌肉,真如石头一般。而最让我愕然的是,连道真整条胳膊,都是紫红色的,看起来像充满了淤血。我大惊失色,连忙问他:“你这是受了什么伤,怎么看起来这么严重?是不是得截肢啊?” 连道真气的头发都快竖起了了,脸色难看的把两条胳膊并在一排,说:“你自己看。” 我纳闷的看了半天,除了粗细不同外,也没什么啊?非要说有什么,那就是我的胳膊也和有淤血差不多,只是比连道真的症状轻多了。 等等…… 差不多? 我忽然明白,连道真为什么要把两条胳膊放在一块比划了。如果我胳膊上的印记再严重十倍,或许就和连道真一样了。 相比连道真的激动,我更觉得惊喜:“你,你也是……” “是什么?”连道真激动的问。 我更激动的看着他:“我要知道是什么,还要问你吗?” 连道真脸比我黑的还快,问:“你不知道自己的来历?” “来历?”我想了想,说:“知道啊。” 连道真激动的满脸通红,问:“是什么来历?” 我琢磨了一下措辞,然后说:“我叫左天阳,今年十八岁,来自一个美丽的大城市……” 一直讲到我爸是老师,我妈是护士,可是讲着讲着,我忽然发现连道真脸色有点发紫。 “你确定你爸只是老师,你妈只是护士?”连道真问。 “确定啊,我是他们的儿子,能不知道吗。”我回答说。 连道真神情中带着失望,带着沮丧,又带着一点点莫名的亲切。良久后,他重重的叹口气,说:“这么说,你一直都在城市里生活,从没发现自己有什么异常?” “异常?”我想了下,说:“真要说异常的话,那就是胳膊上的印记小时候是没有的。二伯来找我,留下一封信和那块碎片后,这印记就出来了。而且,这几天经常做梦有人在喊我。” “有人在梦中找你?”连道真的脸上又出现少许的希望,随后他又问:“你说这块碎片是你二伯留下的,他为什么要留给你一封信和碎片?” “我要是知道,就不用离开家了。二伯在信上说,我必须要离开那。” “你二伯呢?” “死了。” “死了?你不是说他来找你吗,怎么突然就死了?”连道真一脸怀疑的问。 “我也不太清楚,是父亲说的,如果二伯额头有血,来家里一句话都不说的话,那就是已经死了,而且,很可能是多年前就死了。”我解释说。 “原来如此。”连道真意料之外的相信了我的说法,好似这是很寻常的事情。 我犹豫了一下,问:“你这胳膊……是怎么回事?” 连道真看了眼自己的胳膊,随手把袖子放了下来,只是那深紫色的肌肉,根本不是破碎的布条能完全遮盖的:“我和你一样,都不明白这是什么。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我们都是同一种人。只不过,曾经梦中呼唤我的人,在我二十多岁的时候,就再没出现过。你是不是觉得,每天梦里有人呼唤你,会觉得很害怕,会很烦?” “嗯,因为我不知道那是好事坏事。” 连道真点点头,一脸复杂的看着我,说:“当年我也是这样觉得,但到了如今我才知道,有人呼唤你是多么幸福的事。因为只有那个时候,才有可能知晓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真相,有时会让人不畏惧死亡。” “你这句话,和我二伯说的很像。” “哦?你二伯是做什么的?”连道真有些好奇的问。 “应该是考古吧……”说到这,我才忽然想起来,装着二伯笔记和银行卡的背包没了!还有那张记着笔画密码的纸! 见我一脸如丧考妣的模样,连道真忙问怎么了。我把事情和他大致说了一下,却没想连道真反而若有所思的说:“台前县我曾去过,那里的确有一些非比寻常的东西。你想的不错,假如你二伯去台前县之后,才给你留下这封信的话,说不定,那里真有找到答案的可能!这样说来,你真的只是凑巧去西安?” 见连道真已经有些相信,我连忙点头,说:“当然是凑巧,如果背包没丢的话,里面还有我买的火车票什么的。” “这样……”连道真又不知想到了什么,面露思索之色,顿在那不说话。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假如你说的是真话,那么和郑秋原联合起来的人,就不是你们……哦,就不是那些人,而是另有其人了。”连道真说:“所以,那些人的真正目标,不是我们三个,而是你。换句话说,你二伯很可能在以前就被盯上了,他多年未回西安,那些人找不到目标,恰巧你来了,然后被盯上。他们是想从你身上获得一些关于你二伯的信息,我和郑秋原三人,只是受了你的牵连……” 第十二章 再回西安 连道真在那侃侃而言,听的我目瞪口呆。这老小子也太能扯了,扯着扯着,怎么就变成他们无辜,我是罪魁祸首了?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他说的话那么有道理? 仔细想一想,那晚的确有很多可疑之处。 孩子的纸条,突然被换掉的前台,貌似故意来搭话的年轻人…… “看来,你二伯当初做的事,很不一般啊。”连道真说:“按你说的,你二伯都十几年没回来过,可你来第一天就被盯上,说明他们一直都在监视这里。”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我问。 “我和他们打过很多次交道,只知道是政府的人,具体的东西,我也不清楚。这些人个个都是人精,想套你话时,嘴巴抹了油一样。不想说的时候,又像被缝上。”连道真说。 忽然间,我想起一件事,连忙在肩膀和脖子处摸了几下。因为我突然想起那晚遇到的酒鬼,假如我真的早就被盯上,那个酒鬼是不是也属于他们呢?按照电影里的情节,他们肯定会趁机在我身上安装窃听器什么的。 不过我摸了半天,却只摸到几根孤零零的布条,想一想,如果真有窃听器,恐怕在我背着连道真逃亡的路上,就被那些死人扯下来了。 想到这,我才放下心来,问:“你现在怎么办?要回桃花源吗?” 连道真摇摇头,说:“郑秋原虽然是个疯子,但心细如尘。虽然如果没有你,我一定会死在那里,但没见到尸首,郑秋原不会放心。如果他不想让我活着回到桃花源,一定会在入口附近有所安排。所以,我必须缓一缓再回去。唉,希望桃花源,能多支持一段时间。” “你想的真多……”我说。 “如果我想的不多,这么多年来,早就死在外面,哪能活到现在。”连道真说话时,颇有些自得,看起来,他对自己的智商很有信心。 “你如果不想那么多,也不会误会我和那些人是一伙的,说不定我现在还在西安看兵马俑,哪用得着九死一生背你跑那么远。”我没好气的说。 连道真微微一怔,脸色也有些尴尬,说:“形势所逼……对了,你之后要去哪里?” 我思索了一下,说:“如果那张纸条,真是一位阿姨写的,或许她知道一些线索。我想回西安,问清楚之后,去一趟台前县。” “西安?”连道真眉毛微扬,似有些意外,说:“那些人说不定还在西安守株待兔,你这个时候回去,不是自投罗网?” “可是不回去的话,就可能错过一些事情啊,万一这些事很重要呢?你想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难道我就不想吗。”我说。 连道真嗯了一声,他眉头微微皱起,想了一想,然后说:“我陪你去。” “啊?你陪我去?” “有我在,就算你被发现了,也可以跑的掉。”连道真一脸坚决的说:“几十年才遇到你一个,我不能让你迷迷糊糊就被抓走。” 这话怎么听的那么肉麻……不过,连道真的想法,我倒是很赞同。之前他被人围攻时的威猛,此时此刻仍记忆犹新。有他在,就算真有什么意外,逃走应该是没问题的。 “好,那我们就一起去西安,说不定,你也会有所发现。”我说。 说着做着,我们吃了几颗野果后,从这座小山下去。连道真似乎对这里很熟悉,我几次问他会不会摸错方向,他都信心十足的说不会。只是,他嫌我走路速度太慢,没多大会便没了耐性,索性一手把我夹在腋下,飞一般的窜了出去。 我一个十八岁的年轻男人,被一个老男人这样夹着,总觉得不是滋味。但不可否认,连道真即便带着我,速度依然快的像飞机一样。我看着四周的树林草木刷刷往后窜,几秒钟就看花了眼,索性闭上眼睛,任他狂奔。 也不知连道真使了什么技巧,虽被他夹在腋下,却不觉得有多难受。反而像坐车一样,很少能感到颠簸。 我不禁好奇的问他:“你这练的什么功夫?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连道真一边狂奔,同时摇头说:“我也不清楚,记事起就会了。” “生而知之,神童啊!”我夸赞说。 “你没有生下来就会的吗?”连道真好奇的问,毕竟在他看来,我们俩是同一种人。 我想了半天也说不出自己会啥,可连道真都会,我要是不会岂不是要丢面子?总不能说会个蛋吧。所以我模模糊糊,嘀嘀咕咕,怯怯弱弱的说:“我?应该,可能……大概有吧……忘了!” 连道真狐疑的低头看我一眼,见我垂着脑袋不说话,也就不问了。 不知连道真究竟跑了多远,只知道不久后,他把我放下来,说:“前面就是西安城了,我们要坐车去。” 我哦哦两声,示意明白。毕竟连道真那奔跑速度太吓人,更何况胳膊底下还夹着一个。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扛的是人偶呢。要真以为是人偶还好说,要是以为我是个充气娃娃,那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我们俩拦了一辆回城的出租车,幸好我还记得二伯家的地址,也幸好连道真身上还有几百块钱。看那身上破破烂烂的,真不知道这几百块钱从哪掏出来的。 总之,我们很顺利的回到了西安城。 为了保险起见,在离二伯家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我们就下了车。不光是怕被那些特殊部门的人发现,还因为我们俩的穿着打扮实在有些另类。衣服破烂不说,身上还臭烘烘的,司机路上还问我,是不是在山上遇到野猪,被拖窝里去了。 靠着连道真的几百块钱,我们找个地方洗了澡,又买了两身便宜衣服,这才再次出发。 二伯家很可能仍然被监控着,我和连道真在半公里外停下,商量下一步怎么办。虽然我俩都知道,这次来主要是找到给我纸条的那位阿姨,但阿姨长什么样子,住哪里,我们都一无所知。 最后还是连道真比较聪明,提出了一个法子,他说:“既然她给你纸条,又没有亲自出来见你,说明很不方便。而她如果没有天天盯着你二伯房子的话,那就一定住在这附近。在西安城离你二伯家不远,又不方便见你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也被人监视着。你找个地方呆着不要随意走动,我去转转,或许会有所发现。” 目前来看,只有连道真的这个法子比较可行。不过,出去转转就能发现谁家被监视吗?我自认没这个本事,至于连道真……这是位高人,不能以常人的眼光来看他。 连道真离开后,我找了家手机店,递过去几块钱,一边给手机充电,一边和店主闲聊。听我问起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过,那位三十多岁的男人想了半天,最后一拍巴掌,说:“你可算问对人了,你要跑别家店去,还真没人知道,毕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哦?”我顿时来了兴趣,问:“是什么事?” “我记得那时候,我还在上,上,忘记初中还是高中了,反正挺年轻的时候。”店主啰嗦了一堆,终于开始说正题。他满脸的神秘往我这边凑了凑,低声说:“我们这,发生过一起相当离奇的杀人案!” “杀人案?” “对!”店主神秘兮兮的瞅瞅四周,说:“那时候,半个城都被封了,知道这事的人,谁敢说出去,当场就得被枪毙。” 我一听就知道,这家伙在吹牛……当场枪毙,那还是十几年前的中国吗?你说的是美国大叔吧? 店主接着说:“那时候我可是在场的,清楚看到一个浑身冒黑烟的怪人,追着我们这一个姓赵的跑。姓赵的跑着跑着就不见了,那个怪物嗷嗷叫了两声,一飞冲天。听说,当天有经过西安的飞机,差点就被那怪物一脑袋顶下来!” 我听的差点喷血,一飞冲天?把飞机顶下来?你还敢再能吹一点? 第十三章 梅姨的真相 但是店主说的事情,却让我想起来二伯笔记中记载的赵启明。 笔记中说,赵启明在把玉手指交给二伯后就死了。怎么死的,谁杀的,笔记中却没有说。店主说的这起离奇杀人案,时间和人物都和笔记中的记载相吻合,只不过这过程么……实在难以接受。 至于店主说他当时在场,亲眼所见等语句,我全当在听说唱了…… 在手机店聊了半天,还辛苦店主买了瓶水喝,等了很久,一直到天快黑了,连道真才回来。见他给我使了个眼色,我没多话,与手机店主打了个招呼就走了。那男人这一下午可是跟我聊上瘾了,非拉着我去吃饭。 好不容易摆脱他,我走在路上,问连道真又没有什么发现。 连道真一声不吭,领着我走开上百米远,慢腾腾的爬上一座六层楼的天台,然后指着远处的一个方向,说:“哪里有一座房子,周围有许多人监视。我在附近问过,屋里住着的是个寡妇,丈夫许多年前就死了。” 我眼睛一亮,二伯笔记本中记载过梅姐这个人物,难道给我纸条的也是她? 不过,连道真说房子四周有很多人在监视,那我怎么才能和她联系上?对于这个问题,连道真早有准备,他用脚轻轻踩了两下天台地面,说:“从这里过去。” “从这里过去?”我很是纳闷的看看四周,这里又没缆绳又没梯子的,难道飞过去啊? 然而连道真的回答,正如我猜想的那样,飞过去! 他打算带着我,从六层一跃而下,把自己当鸟一样,在那些二三层高的小楼上蹦来蹦去。蹦着蹦着,就到地方了。按他的说法,只有房屋上空是没人监视的,等夜黑的,肯定能成功。 我探头看了眼下方,六层楼跳到旁边的二层小楼上……换句话说,就等于我们从四楼往下蹦…… 我长这么大,什么胆大的事都干了,就是没干过跳楼。 “你,确定?” “确定。”连道真一脸坚定。 虽然和他接触时间不长,但就最近几件事来看,连道真是一个十分自信的人。可是跳楼这种活动,他自信,我不自信……真要摔着了,我下辈子怎么办?总不能天天让他夹着我到处跑吧。 到时候买个菜,他左手拿着菜篮子,右手把我往腋下一夹,径直出了门……我特么又不是包! 但不可否认,除了相信连道真是超人外,其它还真没什么好办法。连道真也不劝我,气定神闲的站在那看夕阳,仿佛知道我一定会答应。遇到这么自信的老男人,我也是没脾气。 我们俩就这样,肩并肩,并排站在无人的天台上看夕阳落下,看弯月升起。待天完全黑下来,我突觉整个世界都颠倒过来了,然后才发现,连道真招呼都不打,直接一手环住我的腰,蹭的自六楼跳了下去。 我吓的啊一声还没叫全,却听他说:“瞎叫什么,这不是下来了吗。” 一抬头,还真是,已经到二层楼的平台上了…… 这脸,顿时像发烧一样。连道真也不理会我羞涩尴尬的心情,带着我就像袋鼠一样在各个楼房上跳来跳去。要知道,我们每一次跳跃的楼房,相聚都有三四米远。有时遇到那种穿过整条街道的,最少七八米远。而连道真带着我这么个一百多斤的年轻人,连助跑都不要,仿佛一跨步就过去了。 我看的钦佩不已,果然高手尽在民间。 连蹦带跳没多久,我和连道真便到了地方。他把我放下来,然后弯腰无声无息的移开天台上的木板,露出下去的楼梯。连道真示意我先等一下,然后自己如耗子一般溜了下去。 不得不说,他的身手比我好上几百倍,我站在旁边都听不到动静,更别说在房子附近监视的人了。 过了没多大会,连道真露出头来,示意我下去。我刚想说话,却被他捂住嘴巴。见他满脸严肃的摇头,我自知理亏,有些尴尬的点点头,他这才把手拿开。 跟着连道真从楼梯上下去后,我才发现,楼梯下早已站着一位穿着已经洗发白的旧碎花裙子中年妇女。我被吓了一跳,刚准备转身往回跑,却被连道真一把拽住。 那妇女见我们下来,一声不吭的往房间里走,而连道真却似明白什么,拉着我跟她一起进了房间。 这个房间不大,很干净,有床,有桌子,还有书架。 妇女此刻拿着一支笔和一个本子,刷刷写了一行字递过来,连道真接过来看了一眼,又递给我。我看到上面写着:“你和左九山什么关系?” 左九山?我确定自己没听过这个名字,不过姓左的话,说不定就是二伯。所以,我在纸上写:“我不知道左九山是谁,但我二伯姓左。” 那妇女接过来看了一眼,眉头微皱,似有些失望。然后她想了下,又写:“你来这干什么?” “二伯前几天来找过我,我爸说他很多年前就……” 我在纸上洋洋洒洒写了半天,才算把事情大致上说清楚。妇女拿过去看后,顿时有些惊讶。她那双充满沧桑与疲惫感的眼睛,在我身上扫来扫去,仿佛是在确认真假。我被她看的有些不知所措,同时也有点尴尬。毕竟我和连道真是未经同意进来的,等于是贼。 她看了半天,然后写了句:“我不是让你走吗,怎么又回来?” 我写道:“我觉得你可能知道一些事情,所以想来问问。” “你二伯就是因为来问过我,所以去了台前县,再没能回来,你不怕?” “我怕,但更怕什么都不知道就死了。” 妇女看着我,良久后,探口气,写道:“你二伯年轻时,在考古研究院有个同事叫赵启明,我是他的妻子,你可以叫我梅姨。这些年,我一直被他们监视着,话不能说,事不能做,出门就有很多人在跟着我。这样的日子,真的是太累了。” 我见她桌子上还有笔和纸,就拿过来写:“也许你把知道的说出来,事情就有转机了。” 梅姨一脸苦笑的摇头,写道:“我知道除非在他们面前说出真相,否则这种日子永远到不了头。” “真相?什么真相?” “有一件事,是连你二伯都不知道的。”梅姨犹豫了很长时间,才像下定了决心,在纸上用力写着:“我亲眼看到启明死在我面前,但之前却有人看到启明在街上突然消失不见了,我不知道这两件事有没有关系。” 梅姨的话,让我想起那个手机店主所说的,难道那家伙说的是真的? “但这些都不是真相。”梅姨再一次写道:“真相是,你二伯走后第三天,启明回来了。” 对于梅姨这句话,我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之处。因为我一直怀疑,赵启明是和二伯同样的死法,既然二伯能死后再出现在我们家,赵启明自然也可以。 然而,梅姨接着写出的字,却让我知道自己完全会错了意。她写道:“我以为他死了,或者消失了。但是当我问他,为什么你还活着的时候,他很生气的反问我,为什么他不能活着。他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活着回来,怎么一见面就咒他死?” 我看的稀里糊涂,不明白梅姨写的是什么意思。 梅姨接着写了一句话:“当我把事情告诉他的时候,启明楞了。他楞的很自然,就像完全没想到一样。没有错,他不知道自己死过,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回来过!他甚至能告诉我,之前的一小时,一天里,三天里,他都在干什么。可就是不知道,自己在家门口死过!” 这一句,也把我看楞了。赵启明……不知道自己死了?是这个意思吗? 仿佛觉得给我的震惊还不够,梅姨再一次写道:“当天晚上,大概凌晨一两点的时候,启明突然不见了。他就睡在我旁边,可我一伸手,他却消失了……我很害怕,因为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一晚和我睡在同一张床上的,究竟是真的启明,还是假的。又或者……那其实是一个鬼。” 第十四章 死还是活? 梅姨所写下的字,在我看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可是,我无法否认,这种事情目前看来,是有可能的。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话,那二伯走后第三天回来的赵启明,到底是真是假,是人是鬼? 赵启明如果真是鬼的话,这件事还比较简单,因为既然是鬼,那么不记得生前的事情,说不定很正常。只是梅姨说,赵启明回来后,可以清楚说出自己那三天里都在做什么,这似乎与刚才的猜想有冲突。 可如果赵启明不是鬼的话,那事情就更复杂了! 是谁冒充赵启明? 为什么要做出赵启明已经死亡的假象? 交给二伯玉手指的赵启明,到底有什么目的? 疑问实在太多,而且答案谁都不知道。我看了眼梅姨,她写下之前那段话之后,脸上曾浮现一丝恐惧的神情。但很快,恐惧就被思念和悲痛所掩盖。 她身上穿的衣服很旧,看样式起码也是十年前或者更早的了。家里的摆设虽然很齐全,但实际上朴素的难以想象。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梅姨好像连手机都没有。一切能与外界产生联系的电气设施,她这里都不存在。 这个屋子虽然是二层小楼,但装饰早已破烂不堪,卧室的墙面不时还会落下几片漆。 我在纸上写:“梅姨,你的孩子呢?” 梅姨仍在愣神,在我轻轻推她胳膊之后,她才恍然醒过神来。见我纸上写的问题,梅姨一脸落寞的摇摇头,然后写:“还没来得及要孩子,启明就……” 她没有写完,我已经知晓了答案。看着这一幕,我不禁为梅姨感到悲哀。 明明和她无关,明明是她失去了最爱的丈夫,可一切苦果,都要她一个女人来承担。每天活在被人监视,不能与人交流的日子里,我真的很难想象,她究竟怎么熬过来的。 我看向连道真,他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可能梅姨的话,让他有了什么线索。我回过头,又在纸上写:“这里有窃听器?” 梅姨回复:“每一处都有,最开始的时候,还装了摄像头。只是最近几年可能他们觉得希望不大,加上我一直在抗议,所以他们只留下窃听器。你们走的时候小声一些,不要被发现了。” 这时候,连道真忽然上前一步,从我手中拿走笔和纸,刷刷刷写下一行字递过去。我探头看了一眼,见上面写着几个问题:“赵启明和你说他那三天里都做了什么?他回来的时候,有没有带什么东西?或者身上有其它的异常?你说他在你面前死的,是谁杀死了他?具体情形时怎么样的?” 我看的咂舌,真不愧是老男人,这问话比我详尽的多,看起来就像在审讯犯人一样。我虽然怕他的这些问题会刺激到梅姨,但想想这次偷偷摸摸跑过来,不就是为了问这些。所以,我有些为难的看着梅姨,又希望得到答案,又不想让这个苦命的女人太难受。 梅姨拿过纸来看一遍后,又仔细扫视了连道真,仿佛是在确认他的身份。我知道,她在犹豫,因为有关赵启明的事情,都是深藏在她内心十几年的秘密。这些秘密是不是该说出来,该告诉谁,她也不是很清楚。 也许是被这些秘密折磨了太久,梅姨没有太多了思考,便下定了决心。她拿起笔,在纸上顿了一顿,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后开始写:“启明回来的时候,是空着手,我不知道他衣服里有没有东西。要说身上有什么异常……” 梅姨在这里又停顿了一下,可能时间太长,她需要仔细回忆一下。我和连道真都很有耐心的等着,过了很长时间,梅姨才接着写:“他身上有股味道,不是香味,也不是臭味。我说不清那是什么味道,反正如果说有异常,那只有这么一点。不过当时我很慌,心里又怕又乱,所以也没顾得上问他。” 一张纸写满,梅姨又翻开新的一页,继续写:“在我说他已经死了三天的时候,启明非常惊讶。那时候他说话的样子,我觉得很清楚,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对。他对我说,别人看到他死的时候,他还在台前县做研究。对了,我那时问他研究什么,启明支支吾吾的时钟不肯说清楚。现在想想,很不对劲。再然后,他从台前县回来,一路坐车……” 梅姨之后写出的东西,都无关紧要,无非是赵启明怎么坐车回来,路过哪一类的。 至此,连道真给出的问题里,只剩下一个。而这最后一个,让梅姨回忆了很久,连眼眶都红了。她就那样含着眼泪,手掌微颤着在纸上写:“当时,我听到有人在门口喊,等我走出去的时候,看到一只黑色的手臂,穿过启明的胸口。他的血,喷洒在门口,我看到他张着嘴,手用力伸着,似乎是想对我说什么。可是,那根手臂把他拖走了……启明根本挣扎不开,他的血流了好多,我当时吓的捂着嘴哭,一句话都不敢说!等我反应过来追出去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他了……” 梅姨写到这,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悲痛,泪水夺眶而出。她扔下笔,捂着脸,发出闷而低的哭泣声。 连道真把她写下的东西拿来看,看完后,眉头却越皱越紧,然后又拿笔写了一行字:“你写下的这些事里,并没有提到他真正死了,或许,他还活着。” 我看到连道真的字,不由眼前一亮,连忙推了推痛哭中的梅姨,并把纸递给她。梅姨泪眼朦胧的看了一下,然后哭着摇头。这种时候,我和连道真都没多做什么,谁都能看出,她是憋的太久了,十几年来一直压在心里的痛苦,很需要彻底的抒发出来。 过了不短的时间,梅姨才逐渐压抑住激荡的情绪,她拿起纸擦擦眼泪,然后又在纸上写:“我也想过这种可能,如果不是觉得他有可能还活着,也许我早就自杀了。但是,他真可能还活着吗?我不知道那只黑色的手臂是什么,但是启明整个胸口都被刺穿了,还流了那么多血……” 其实在我看来,赵启明也是没有任何生还希望了。可连道真似乎不这么认为,他拿起笔和纸写了句:“你以前见过那种黑色手臂吗?你以前听说过死人会复生吗?如果都没有的话,那为什么一定要认为,被刺穿胸口的人就一定会死呢。” 我楞了楞,梅姨也楞了一下,她似乎因连道真的话而燃起了几分希望,写道:“可是,如果他还活着,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回来一次?” “这个问题,恐怕只有赵启明自己才能回答你了,我们也是来找答案的人。”连道真写道。 梅姨有些失望的看着我们,我无奈的摇头,示意无能为力。 梅姨叹口气,不再多问什么了。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在纸上写下这句话递给连道真。 连道真摇摇头,示意没有了。我点头后,在纸上写:“梅姨,我们要走了,赵叔说不定真的活着,只是被什么事耽误了回不来。你一个人,要好好生活,也许哪天你打开门,就看到他站在那里对你笑了呢。” 梅姨勉强冲我做出一个笑的表情,写道:“你是个好孩子,出门多注意安全。” 之后,我们没有多呆,在梅姨不舍的目送中,通过天台无声无息的离开了。自始至终,那些监视的人,都没能发现这屋子,竟然有两个陌生人呆了很久。 离开的时候,依然是连道真带着我在房顶上跳来跳去。在感觉差不多安全后,连道真才带着我跳下楼。幸好这个时间没什么人,否则我们俩从天而降,非把人吓个半死不可。 我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感觉没有人盯视我们,这才小声问:“刚才看你考虑那么久,是不是有线索了?” 连道真的眉头一直紧皱着,尤其是看着梅姨写字的时候,此刻听到我问,他想了下,然后才看着我问:“你在那里,难道没闻出什么味道吗?” 第十五章 挖死人 “味道?什么味道?”我不解的问。 “有两种味道。”连道真皱着眉头说:“一种,是死人的味道……” “死人!”我被吓了一跳。 连道真瞥我一眼,脸上一副嘲笑的表情,似是对我这么大惊小怪很不以为然。我满脸尴尬,嘀咕说:“屋子里有死人,难道还不值得惊讶吗。” 连道真摇摇头,说:“那股死人的味道,虽然存在屋子里,但真正的根源,却是在其它地方。” “其它地方的死人,这么会有味道传进屋子里?而且,我也没闻到臭味啊。”我纳闷的说。 “我说的味,并不是你鼻子能闻到的味,而是一股气。许多人在遇到危险前,都能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那味,就是凶兆的气息。但实际上,味道是不存在的。”连道真解释说:“所以我说死人的味道,实际上是指死人的气息。那股气息离的并不远,很可能是从地下传上来的。” “地下?”我也学他皱起眉头,问:“你的意思是说,房子底下有死人?” 在连道真嗯了一声后,我又问:“会不会是以前建房留下的?不是说很多城市的房子下面,以前都是坟地啊万人坑什么的。” “那股死人的味道时间并不算太久,如果是三五十年以上,气息早就散了。”连道真说。 “你觉得,这股死人味,和我们要找的答案有关系?” “很有可能!”连道真做出了近乎完全肯定的判断,在我发问之前,他便说:“之所以这样讲,是因为除了那股死人味外,还有一种味道。” 我哦了一声,这才想起他之前说闻到了两种味道,连忙问:“还有一种是什么?” 连道真想了想,摇头说:“不知道。” 我几乎要抓狂,不知道你说闻到味了。 然而,连道真却煞有其事的解释说:“虽然我不清楚那股味道是什么,但的的确确是存在的。你记不记得,她在纸上回答我的问题时,也提到过,赵启明死后第三天回来时,身上有一股说不清楚的味道?我在想,这两股味道会不会是一样的。” “按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不过,如果那死人真的是在房子底下,我们可没法进去啊。” “可惜我不会五行遁法,不然的话,去下面看一看就知道了。”连道真叹息说。 “五行遁法?”我有些吃惊:“这种神仙法术,真的存在?” “这算什么神仙法术。”连道真像看土包子一样看着我,说:“桃花源里留存了诸多秦朝或更早前的术法,有些甚至可以移山倒海。” 我听了,不禁发出惊叹的一声:“哇!” “可惜现在无人能练成。”连道真补充了一句。 我不禁想呸他一口,练不成你说出来做什么,吓唬人啊。 “既然有那种术法,你干嘛不练?”我问。 连道真脸上有复杂的神情,说:“我毕竟不是真正的桃花源山人,只是机缘巧合进去了而已。他们对传承看的很重,我能得到这么大的信任,已经很难得,至于想练术法,绝没可能。” “那是他们有眼不识金镶玉,郑秋原还是土生土长的桃花源山人呢,不还是打算对桃花源做什么坏事!”我说。 “其实练不练术法对我来说无所谓。”连道真颇为自信的伸出两条胳膊,他用力握紧了拳头,发出可怕的响声,说:“我与生俱来的拳法,足以开山裂石,并不逊色那些术法。” “看的出来。”我点头应和,那天连道真被围攻时,一拳爆开地面的威猛模样,至今我还记得。 “看得出来?”连道真呵呵笑了一声,说:“你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五帝拳真正厉害的地方,你根本没有见过。” “好吧……”我知道连道真向来自信,便没有反驳他,心想再厉害的拳头,也不能把天捅过窟窿。而那些术法,可是移山倒海,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不过,连道真的拳法名字倒是很霸气:“五帝拳?你起的?” “不。”连道真放下拳头,露出回忆的神情,说:“在我知道自己会这套拳法的时候,这个名字就自然而然的印在脑海里了。你永远都无法体会到,我当初看到的那些画面,是多么的壮观……” “什么画面?”我好奇的追问。 连道真笑而不语,直让人想锤他。要不是考虑我打不过他,真想教他这么做人!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下去看看吗?”我问。 连道真站在那,皱着眉头说:“我不会遁法,想看到真相,只有硬生生打出一条路来。但弄出太大动静的话,怕是会引来那些人。” “引开他们不就行了。”我不以为然的说。 “对啊!”连道真一拍掌,眼睛发亮的看着我。 我被他看的毛骨悚然,说:“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你不是说引开他们吗?”连道真一脸理所应当的说:“你去引开他们,然后我趁机下去看看。” “你在逗我吗?” “不然还有谁能引开他们。” “唔……” “对了!”连道真忽然似想起了什么,说:“她也可以!这些人监视的目的,有一大半就是为了看着她,如果她闹腾些什么,想必效果会不错。” “她?”我立刻就反应过来:“你是说梅姨啊?呃,好像听着很不错,不过她能愿意吗。” “应该没问题,她比我们更想知道答案。”连道真信心十足的说。 不知为什么,看他满脸自信的样子,我也就跟着相信了。不过连道真随即说:“我记得,那女人说,赵启明被手臂拖走后,突然就消失不见了。从这一点来看,房屋下的死人,很可能与赵启明有关。” 我惊愕莫名,可细细想来,倘若屋子底下真的是十几年前出现一个死人,那说不定真是赵启明。 “这事可不能和她明说,万一她想多了,非出事不可。”我说。 “自然,所以,我们这样说……”连道真脑瓜子转了快,眨眨眼就想出个理由。 之后,我们俩灰溜溜的顺着原路,蹦蹦跳跳又回了梅姨家。 去而复返,让梅姨有些吃惊。 我对梅姨的说法是:“我们本来想走的,但连道真忽然提醒我,说虽然你没有发现赵启明带回来什么奇怪的东西,但也不能完全排除那个可能。所以,他打算在你们家挖个洞,埋下一种用来监视防备类似那只手臂一样的东西。但为了保密,必须梅姨你亲自出面,引开周围监视的人。如果要更保险的话,最好晚一些再回来,这样就不容易被发现了。” 梅姨信以为真,毕竟我说的理由非常充分。她点点头,答应了下来。在我问起打算用什么法子引开监视者的时候,梅姨先是叹口气,然后写下三个字:“放心吧。” 我们三个一起下了楼,先是选了个不是太显眼的位置:厨房。 这里不仅地下管道少,还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地方。连道真让我和梅姨站远一些,然后沉声轻喝,只见他的双拳如雨点般打出一片幻影,这个时候,梅姨开始摔东西。锅碗瓢盆,摔的七零八落,哗啦啦的声音,将连道真拳头击打出的声音彻底掩盖。 也不知连道真用的是什么技巧,他那拳头打出来的时候,地面水泥纷飞。我离的不能算太远,但也只能听到轻微的咚咚声。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打出个大坑,而就连那轻微的咚咚声,此刻也难听到。 不用连道真说,梅姨很自觉的走到门口,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呐喊:“启明!启明!你别走!” 接着,她拉开门跑出去,又哐啷一声给关上。那吓人的叫喊声,就这样越来越远。我站在窗户旁,隐约能看到不少人从四面八方出来,追着梅姨而去。 我心中大叹,苦难生活出奇才,梅姨当真是有大智慧啊。 第十六章 地底的棺材 见那些人都被引走,我感慨一番后回过头,却发现已经看不到连道真了。我大吃一惊,赶紧跑到厨房,这才见到,不过十几二十秒的功夫,连道真已经在厨房打出一个大洞。我看的目瞪口呆,心想他这么牛B,不去帮人通下水道太可惜了。 连道真双拳交替,很快就由下转横,朝着他猜测的方向而去。其实我们这个法子,最重要的就是前期。只是前面能无声无息打出来一个往下的大坑,那么横着打的时候,就不怕再有动静了。 我看连道真打下的通道,足够让人行走,吃惊之余,不忘开着手机上的闪光灯跳下去跟着他。前面有人打洞,后面有人照亮,我觉得,我俩好像是来盗墓的,又像准备去偷稻子的田鼠。 “龙生龙啊,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我胡乱哼着歌,可刚哼几句,却见连道真停下了。 “怎么,找到了吗?”我连忙问。 哪知连道真回过身来,冲我脑袋狠狠敲了一下,说:“你儿子才会打洞呢!” “你打我干嘛……”我很无辜的捂着头。 连道真冷哼一声,转过身继续挥拳。我吐吐舌头,知道他生气了。不过捂着脑门,过一会再想,他刚才说我儿子才会打洞? 这家伙,估计是被我气懵了…… 又过了一会,我突然觉得浑身发寒,同时皮肤上就像有针在扎一样。抱着胳膊哆嗦两下,却听前面发出噗一声闷响,举起手机想照过去,却突然闻到一股恶臭味道。 我连忙捂着鼻子问:“这是什么味?” 连道真的声音,在地下显得又沉又闷:“死尸的味道。” “又是死人的味?”我很是郁闷的往前凑了凑,却发现连道真面前的并不是泥土,而是一块黑色的木板。只是如今这木板上,多出一大块空洞,恶臭味,就是从里面传来。 “这板子干嘛用的?”我问。 连道真摇摇头,然后踮起脚,手臂像钢棍一样轻松插进泥土里,等再抽出来时,我听到他说:“这……好像是一副棺材?” “棺材!”我惊诧的重复了一遍:“你不是说可能埋的是赵启明吗?怎么还会有一副棺材?” 连道真侧过身,说:“你照照看,里面是不是赵启明。” “我又没见过他,怎么知道是不是……”说归说,我还是捂着鼻子凑过去,用手机往里面照亮。不得不说,连道真的猜测可能是真的。根据我所看到的一切,这黑色木板,说不定真是棺材。 里面躺着一具尸体,我看到他手臂的血肉已经腐烂,恶臭扑鼻,让人实在忍耐不住。我连忙把脑袋缩回来,说:“里面有一具尸体,我不知道是不是赵启明,不过看衣服,的确像我爸年轻时穿的款式。” 连道真想了想,又走到最前面,他问清棺材里尸体的放置方向后,往头部多打出一段距离,然后又在棺材上击出一个大坑,接着把手探进去。没几秒钟,他抽回来,很确定的说:“躺在棺材里的,应该就是赵启明!” “你怎么知道?你见过他?”我不解的问。 “我在尸体的胸口摸到一个大洞,很像是人手撕开的。”连道真说。 “哦?那说不定真是他!梅姨不是说了吗,赵启明是被那只手臂穿透胸口拖走的。你找到那只手臂没有?” “没有。”连道真摇摇头,他声音中充斥着些许疑惑,仿若自言自语的说:“那只手臂,为什么要把赵启明的尸体放在棺材里?这棺材……” 连道真说着,又把手伸进去摸了摸,待他抽回手臂时,却发出很是惊愕的声音:“这棺材……” “怎么了?棺材怎么了?是不是棺材有古怪?”我追问说。 “不,棺材很普通,只是……”连道真踌躇一下,像在思索什么,过了一小会,他才说:“这棺材里,原本应该还有一具尸体!” “呃,你的意思是说,棺材早就有?那原先的尸体呢?” “可能被带走了。”连道真说。 “带走?那只手臂带走一具尸体干嘛?”我很是不解的问。 “那并不是一具普通的尸体。”连道真沉声说:“这里阴气颇重,即便比起你曾见过的始皇坑杀地,也不相上下。恐怕,是古代的一种凶地。不知是谁葬在这里,时日久了,竟然化成了阴尸,只可惜如今尸难成型,若再早数百年,这附近怕早就成了一片绝地。” “阴尸?”我对这个词语完全不理解,便问:“是鬼还是僵尸啊?” “僵尸是僵硬的尸体,而阴尸却浑身柔软如常人一般,任血肉腐烂,却始终不离本体。这样的尸,因为吸收阴气而生,所以常人触之即死。”连道真解释说。 “好像很吓人的样子……”我打了个哆嗦,难怪感觉那么冷:“你怎么认识阴尸,桃花源里有?” “数十年前,我刚入山的时候,曾在桃花源外遇到几个养尸人。”连道真说:“所以,从他们口中得知了这些。不过如今尸难成型,那些养尸人,已许多年见不到,怕是早断了传承。” “断了也好,省的害人。”我说。 “真正的养尸人,也是为了修行,他们养出的尸,与本体共享天地精气,是不会害人的。你听说过的那些害人怪尸,多半是在一些凶地天生地养。”连道真反驳说。 我哪有他知晓的多,眨眨眼,说:“现在呢?回去还是怎么着?” 连道真眉头始终紧皱着,说:“我总觉得不对劲,如果赵启明真是被那只手臂拖入地下……为什么要把阴尸带走,留下赵启明,到底是什么原因……” 连道真在那思考着,我也不敢随意打扰,只得用手机照棺材,试着能否发现什么。 这块黑色的棺材板,嵌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已经不知多少年。我看到几滴褐色的液体顺着板子滴下来,不知是不是传说中的尸油。 赵启明也是个不幸的人,不清不楚的死了,还被人拖到这么深的地下埋进了棺材里。如果梅姨知道,她每天以泪洗面的房子下面,就埋着自己日思夜想的丈夫,真不知会不会当场疯掉。 不过,天天睡在这里,却不知道脚底下就埋着死人,而且,这个死人还是自己的丈夫……我只想一想,就不寒而栗,感觉汗毛都有点发抖。 这个时候,也不知是不是眼花,我忽然感觉棺材里有东西晃了一下。 我看了眼连道真,他依然在思考,好像没有察觉什么不妥。所以我凑的更近一些,用手机照进去,想看看刚才是什么在晃动。 可就在我手机刚刚探到棺材上那个大洞的时候,却听连道真焦急的喊了一声:“小心!” 我还感觉到胳膊被他扯动,就在连道真想把我拉后退的那一刻,我看到,一只腐烂到流着血水的手,竟已晃着晃着伸到了棺材板的洞口。那只死人手,距离我的手机,不过几厘米。 我吓的喊出声来,差点把手机给扔了。如果不是连道真拉的及时,可能我就直接和那死人手碰到了一起! 连道真这边拉着我后退,我那边就听到耳里传来低沉的嘶吼声。这声音如野兽一般,沉闷带着几丝凄厉,听起来恐怖至极。 紧接着,棺材板上发出砰砰的响声,然后整个碎裂开来。一个黑乎乎的,散发着十足恶臭的身影,从棺材碎片里扑了出来。 “快上去!”连道真一把将我扯到身后,然后独自迎上去。他挥舞的拳头,在空气中发出沉闷的啸声。那东西叫的更厉害了,而且越来越尖锐,像要刺透人的耳膜。 第十七章 棺材里蹦出的怪物 我虽然帮不上忙,可毕竟年少气盛,不愿丢下连道真自己面对那怪物。所以,我咬着牙,打着颤,看着连道真和那怪物打成一团。 连道真的拳头很重,每一击,都能将怪物打退。但是那怪物却像打不死一般,不断发出可怕的怪叫声冲上来。我怕连道真看不见敌人,便把手机的灯光对准那边。一照一下,却正好见连道真一拳打在那怪物脸上,顿时血肉横飞,喷洒的四周都是。 而这一次,我却看清那怪物的模样。那应该是个人……不,顶多算人型怪物。它的脸已经被连道真打烂,身上的血水脓水溅的到处都是,不断冒出刺骨的寒气。 我看着那人形怪物,忽然想起连道真说,棺材里之前有一只阴尸,但后来被带走。而死掉的赵启明,则被放进了棺材里。难道说,这只怪物,是赵启明? 可连道真明明说,如今尸难成型,而且赵启明才死多少年?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变成怪物! 嘶吼声,与沉重的击打声交错响起,在这阴湿的下,两种声音都显得格外恐怖。我看着连道真挡在前面,自己却一点忙也帮不上,顿时觉得很无能。 “还站在那干什么!上去!”连道真抽个空子,回头冲我怒喊一声。 我知道自己继续站在这,只会让他分心,只得耷拉脑袋,后退着往回走。 然而,退着退着,我忽然感觉退不动了。后背好像撞到什么东西上,冰凉刺骨。我心里一惊,下意识想用手去摸,却感觉脑袋上,一股气自上而下吹过来。 那种感觉,就像有个巨人站在你背后,低头看着你,鼻孔中喷出的气息,掠过你的头顶下来一般。我闻到了一股味道,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它不香,也不臭,但确实存在着。 那一刻,我想起了连道真之前说过的两种味道。 死人的味道,就在前方,而我现在闻到的……难道就是第二种味道? 冷汗不由自主顺着脖子流下来,我不敢回头,生怕回头看见的是一只乌黑手臂。赵启明,就是被那只手臂穿透胸膛死掉,如今还被拖进棺材,更变成了一只怪物。我不想死,更不想变成怪物。 连道真说的对,那只手臂真的是为了在等什么。所以,赵启明只是诱饵? 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我的脖子,又冷又尖锐,就像一把刀刺了你一下。我心里顿时凉了,心想这下要完蛋了。 意识在一瞬间变得模糊,耳边忽然又响起飘渺的呼唤声。 “姬孙……姬孙……” 那呼唤声响起的同时,我仿佛在耳边听到了炸雷的声音,又像是有野兽在怒吼一般。那声音模糊而宏大,震的我头脑发晕。 “姬……”怒吼声中,隐约传来这个音节。 然而一道光,自前向后,一闪而过,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那股寒芒在背的感觉,也刹那间远离。我迷迷糊糊,鬼使神差一般的回过头,却看见一道乌光在黑暗中闪过,然后再也不见。 连道真与疑似赵启明的怪物越打越厉害,动静也越来越大。四周的泥层都在震动,幸好这房子地基打的牢,否则早就该塌了。 我从恍惚中醒过来神,却发现四周布满寒霜,空气中漂浮着少许不明白色颗粒,仿若一颗颗冰晶那般。刺骨的寒冷,让我迅速清醒过来。向前看时,却见连道真的拳头隐隐泛起暗红色的光。他每一拳击出,都发出轻微的“哗”声。我不知道这声音代表什么,只知道如果再不走,可能就得被冻死了。 以连道真的心性,应该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所以我不再犹豫,顺着通道往回跑,然后两脚撑着坑壁,从下面跳了上来。 在厨房里,依然能感受到下方传来的震动。沉闷的嘶吼声不断传出,这动静那么大,肯定会引来人注意。我趴在厨房窗户那,看到已经有人往这边来,连忙对着大坑喊:“怎么样?有人要来了!” 也许是我的声音有了效果,怪物嘶吼声更大了些,可没几秒钟,就不再传出。又过了两秒,连道真从坑下一跃而出。 我连忙问他:“怎么样了?怪物呢?” “跑了!”连道真脸色有些难看,说:“没想到旁边是个地下排水管道,我一拳打出去,让它钻了空子逃掉。你刚才走着走着,怎么又停下了?” “我……” 不等我解释完,连道真忽然拽住我的胳膊,直接上了二楼天台。我看到四面八方,有许多人涌过来,不远处,好像有人押着一个女人往这边赶。我想,那可能是梅姨,又想,幸亏那怪物跑了。不然让梅姨看见它,万一认出真是赵启明,那可怎么收场。 连道真的动作虽然快,但还是被人看到,我听见有人大喊:“在天台!抓住他们!” 我有些慌,只是不等催促的话说出口,连道真已经带着我在各个房顶上跳来跳去。他专门捡那种有街道,拐着弯的楼跳,防止对方快速追上来。 只是这大白天的,两个男人在楼上像袋鼠一样跳来跳去,不时就引来一阵惊叹声。我见有人拿起手机似拍照,连忙捂住脸。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自己被放了下来。我睁开眼,看到四周是一片平房。连道真低声嘱咐我,别说话,慢慢走。 我们俩就这样装模作样,在这附近溜达一圈,始终没见有人追来。以连道真的速度,那些人想追,估计得开直升飞机过来才行。 在附近找了处人少又偏僻的河边小公园,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心有余悸的问:“好端端的,怎么会蹦出那么个可怕的东西。” “我也没料到它会成型这么快。”连道真脸色不是太好看。 我说:“你遇到的那些养尸人,肯定是逗你玩的,反正那时候你还小。” “不可能。”连道真摇头说:“那尸成型这么快,肯定是有别的原因!” 他一这样说,我才想起来自己遇到的怪事,连忙问:“你刚才没有发现什么东西吗?” “什么东西?”连道真一脸不解。 “你让我离开那,我就往后退,可退着退着,就感觉撞上什么东西了。我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因为没敢回头看,但我可以肯定,当时背后肯定有东西!而且……”我犹豫了一下,然后不太确定的说:“而且我那时候好像也闻到了什么味道,真的就像梅姨和你说的那样,有股味,但说不清是什么味。” “你撞上了?”连道真有些吃惊,说:“那股味我也闻到了,我以为是残留的。如果你不说,我真不知道当时还有别的东西。它没有对你做什么?” “呃,好像戳了我一下,但是……我当时又突然犯了迷糊,又听见有人在喊我,然后又有乱七八糟的吼叫声,一道光过去,什么都没了。”我说。 “你这么清醒,怎么会听到有人呼唤你……这太奇怪了。”连道真说。 “是啊,我也觉得很奇怪,可它就是发生了啊。” 我们俩探讨了一会,可谁也说不出所以然。对于我背后出现的那东西,连道真也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那只手臂,毕竟他以前也没见过手臂是什么样。 我们在河边小公园休息了一会,感觉应该不会有人找到这来,也就放了大半的心。 不过,梅姨那,让我仍然放不下。她为了帮我们,故意引开监视者,这会如果那些人进屋看到厨房的大洞,肯定立刻就明白一切,估计梅姨的日子不会好过。 更让我提心吊胆的是,连道真没能杀掉那只怪物,还被它通过下水道跑了。这东西从棺材里窜出来后,表现的那么凶狠,说不定就会吃人肉喝人血。 对此,连道真说:“不管它是不是赵启明,但都是因为我们才被唤醒。如果放任它在城市里害人,我良心上也不过去,必须找到它。” “找到它之后呢?”我问,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想问能不能确认怪物的身份,或者从它身上获得什么线索。 而连道真只说了六个字,杀气腾腾的六个字:“找到它!杀掉它!” 第十八章 钟楼传闻 “一定要杀吗?”我问,见连道真一脸奇怪的看过来,我连忙说:“我的意思是,万一它真是赵启明……” “不管是谁,既然死而复生,成了阴尸,就必须杀掉。”连道真态度强硬的说:“若我们没遇到也就算了,既然被我们碰上,那就必须管一管。否则让它害了人,罪孽都要算我们头上的。” 我知道他杀意已决,说什么都没用了,只得点头。 “我们怎么找它?你不会说去钻下水道吧。”我问。 连道真说:“它被我打伤,应该会找个阴气较重的地方。我们去这种地方,应该会有收获。” “阴气重的地方?你知道在哪吗?是不是要看风水啊?”我问。 连道真摇摇头,说:“天生便有阴气的地方,是凶地,而这种凶地,多半藏在无人之地。活人多的地方,阴气会被冲散,所以,城市里所谓的凶宅诡地,或许多年前的确是,但如今早就没了。不过,有几处地方,却是城市里独有的,例如太平间和火葬场。” “你不会告诉我,准备大半夜跑去这两个地方吧。” “自然不用。”连道真颇为自信的说:“阴尸要吸取阴气,定然会引来风云变幻。我们登高观望,自然就能找到它。” “早说啊……害得我以为自己年纪轻轻就要进火葬场了。” 连道真根本懒得搭理我,更不屑于去解释。我们俩在河边又坐了会,很友好的各自喂了几只蚊子,然后挠着痒离开了。 连道真说,阴尸收阴气,肯定要在子夜时分。时间尚早,我们索性去找了家饭馆填饱肚子。说起来,我的背包丢了,银行卡也没了,连道真身上的几百块钱,这两天又买衣服又坐车又吃饭,眼下也剩不了几个。我琢磨着,是不是白天先去办张卡,让父母汇点钱过来应急。 不过吃完饭,我们走在路上,准备寻个高楼的时候,连道真说:“这件事办完后,我要先回一趟桃源。已经五天了,再不回去,怕是来不及。” “五天?”我惊讶的喊出声来。 连道真一脸怪异的看着我,说:“你自己睡了三天三夜不知道吗?” “三天三夜!”我喊的更大声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都睡着了,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连道真这个人,说他聪明吧,有时候像柯南一样。说他蠢吧……呃,好像总是我比较蠢。 “你就这么回去?不找几个帮手吗?”我担心的问,因为按连道真说的,郑秋原很可能在路上埋伏了人,他一个人回去,怕是会遭到危险。 “这世上,单打独斗能胜过我的,至今没见过。”连道真一脸骄傲的模样,看起来就像一只大公鸡,他说:“而五帝拳,最不怕的,就是群战。反而自己人也搀和的混战中,发挥不出威力。古语有云,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就是这个道理。” 我很是怀疑的看着他,见他丝毫不为所动,想了想,我不知怎么的就冒出一句:“我和你一起去吧。” 连道真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我会说出这话。我自己其实也楞了下,可转念一想,连道真懂得多,想的也全面,如果有他和我一起去台前县,可能真的会找出答案。反而我自己去的话,说不定一无所得,甚至白送一条命。 所以,我脑子一转,说:“你看,当时你们几个打起来的时候,我是在场的。如果郑秋原回去想做坏事,又见到你活着回来,肯定会说你的坏话。所以,我可以帮你作证。两个人说话,总比一个人说话有用吧!再说了,我们是同一种人,都有同样的困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是同病相怜,所以,自然应该有难同当。我辛辛苦苦把你从死人坑里背出来,万一你被人打死了,我找谁还这份恩情去。” 前面一段话,连道真听的频频点头,目光中也有别样之情。但听我说道最后几句时,脸上已经乌云密布了。 等我说完后,他微微挑眉,过了几秒钟,说:“你讲的有道理,不过这路上随时可能会有危险,我怕自己无法保护你的安全。” “男子汉大丈夫!脑袋掉了,不就碗大一个疤吗!”我故作豪气的说,然后想想万一真死了,我爸我妈还不伤心死,所以语气立刻又弱了下来:“不过能不死的话……还是保护我一下最好。” 连道真听的哈哈大笑,他用力拍了两下我的肩膀,说:“就冲你这几句话,你放心,我连道真若能活着回到桃花源,你就一定死不了!” “嗯嗯!”我激动的直点头,心想这下不会死了。可回过神再想,连道真说的是他活着回到桃花源,我才不会死……可他万一半路死了呢? 算了算了,这种事不能多想。 打定了主意,我们两个不再多话,在附近找了一栋六七层的小楼。顺着楼梯爬上天台后,连道真像一颗松树般站在那。我四处望了望,又看看天,说:“今晚星光明亮,没云彩,会不会找不到它?” “不会。”连道真看也不看我,说:“之前就和你说过,有时很多东西可以用字来说,但却不一定能真正看到。阴尸引起的风云变幻,也是一样,并非真正的风云。” “好吧……”我尴尬的低下头,不再秀自己的智商下限。 我们俩站在那等了很久,直到月黑风高,四周连灯光都极少见的时候,我感觉连道真的头转了一个方向。我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却什么异常也没看出来。 “有风云变幻了?”我问。 连道真嗯了一声,问:“你看不到?” “看不到啊!” “凝聚你的精神,但是放松你的感官,天地间的气,是靠感,而非看。你感觉到了,也就能看到了。”连道真说。 我尝试着按他说的去做,收紧心神,同时不去在意自己的五感。不知是不是做对了,我感觉这个世界忽然变得有少许不同,说不出所以然,只是有那种奇异的感受。而当我再去看连道真所望的方向时,立刻惊讶的看到,远处有一道椭圆形,说白不白,说青不青的气柱悬于半空。甚至,我能从那气柱中感受到一股寒冷的味道。 “走!”连道真说着,夹起我从七楼一跃而下。有了经验之后,我只当自己在坐过山车,再不会像第一次那般吓的啊啊乱叫。 我们俩很快就赶到之前观测的位置,却见那竟是一座古楼。这楼三层檐,四角攒顶,高有数十米,在灯光的照射下,绚丽无比。 连道真眉头又皱起来了,低声说:“没想到,它会跑来这里。” “这是哪?”我好奇的问,这么漂亮的古楼,应该是西安非常出名的建筑吧。 “钟楼。”连道真说:“明太祖朱元璋修的这楼,很有名气。” “古建筑嘛,肯定有名气,不过阴尸跑来这做什么。”我不解的问。 连道真不知为何,先是叹口气,然后才解释说:“对普通人来说,这钟楼有名,是因它很大,很美,很有历史价值。但对我们这种人来说,钟楼并非楼,而是一件镇物。” “镇物?镇什么的?” “我也不甚清楚,只听传言,这楼内有一口海眼,内有巨鳌存活。倘若钟楼破碎,让巨鳌爬上来,便要引来四方之水,让这片大地沉入海底。” 我听的目瞪口呆,这种传说,好像很多地方都有。 然而,连道真接着说:“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这钟楼当年刚建的时候,本不是在这里,而是建好一段时间后,才从千多米外的另一处整个搬来的。若没有什么事情,那些个皇帝何必费那么大力气。” 第十九章 婴尸 连道真说的有理有据,由不得人不信,可我更加不解了,便问:“就算这传说是真的,可阴尸跑来这做什么,难不成它想吃鳌肉?” 连道真冷笑一声,说:“它若有那本事,又怎么会逃到这里来。之所以来这,是因为海眼直通天地最深凹之处,阴气贯通幽冥,是阴尸修炼的不二选择。我们得快些才行,否则真让它补了回来,那才是麻烦。” 我看了眼钟楼,发现门洞已经被铁栅栏封闭。不过这算不上什么麻烦,连道真带着我轻轻一跃便过去了。在他放开手后,我听到一声轻轻的呼声,仿佛是风。 “你说……阴尸会藏在哪里?”我有些怯怯的不断打量四周,这里面太黑,即便借着外头的光亮,也看不清什么东西。在梅姨家的时候,阴尸的可怕我深有体会,虽然知晓有连道真在,它伤不了我,可这心里的害怕,实在忍不住。 连道真在黑暗中似乎是摇了摇头,说:“这里阴气密布,它的形迹被掩盖,只有慢慢去找。幸好钟楼不大,我们找它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我们俩一前一后,从一个门洞走到另一个门洞,一直没什么发现。连道真能感觉到阴尸就在附近,可是怎么也找不到。 “会不会去上面了?”我问。 “上面灯光太亮,它刚刚跑出来,应该不会去灯火通明的地方。”连道真否决了我的猜测。 没办法,我们只能继续找。然而走着走着,我忽然感觉肩膀被人撞了一下,不禁问:“你干嘛?” 连道真很是纳闷的说:“没干嘛啊。” 我以为他不是故意的,便想接着往前走,可刚走两步,我突然反应过来。连道真在我左边,而我被撞的却是右肩! 我连忙站住,问他:“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 连道真说:“没有异常啊。” “刚才我的肩膀被人撞了一下。”我努力睁大眼,不停打量四周,同时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掏出来想照亮。 这个时候,本来比我走快两步的连道真像是折回头,他站在我面前,问:“你在掏什么?” “掏手机啊。” “掏手机干什么?” 我总觉得这一刻的连道真有些奇怪,往常他绝不会问这么多问题。不知为什么,我鼻子里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怪味。这味道让人闻了很不舒服,我不知道是什么,可用力抽动几下鼻子,却发觉,味道是从前面传来的。 而站在我面前的,只有连道真。 我心里有些慌,更要命的事,连道真忽然伸出手来抓住我,同时说:“不要掏了。” 我慌乱中,用力挣扎几下,却觉得他手像钳子一样紧紧勒住我。我不知道连道真原本手心是否也像现在一样柔软,如同橡胶一般,甚至,我能感觉到他手上的皮肉,已经耷拉在我胳膊上。 “你怕什么呢?”连道真的声音,也在此刻变得诡异起来。他声音中,参杂了一丝古怪的味道,说:“你是想看什么?” “我,我……”我被吓的有些结巴,然后便感觉到,连道真用力勒着我的手,连同手机一起掏了出来。 他把我的手臂平举着,然后用更加诡异的语调说:“你是想看我吗?那就打开手机看一看啊。” 我本来是真想打开手机,看看连道真到底怎么了。可他这么一说,我哪还敢照亮。 “要不然,我帮你开?”连道真问着,可不等我回答,他就已经掰开我的手,把手机打开了。 虽然摄像头的灯光没有亮,但是靠着屏幕的那一点点光芒,我惊恐的看到,握着我胳膊的,是一双血淋淋,不断有烂肉掉落的死尸手臂。 这个时候,连道真仿佛在靠近,在弯腰,他把身子一点点向我倾斜,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怪声,用更加诡异的语调说:“你不是要照亮吗,怎么不……” “你不是连道真!”我已经吓的六神无主,疯一样的拍打着那只死人手,同时用力把胳膊抽回来。 “你到底是谁!连道真呢!连道真!你在哪!”我大声呼喊,想要为自己壮胆。倘若不是在始皇坑杀地里,经历过那一次与众多死尸的搏斗场景,眼下估计我已经吓晕过去,最少也得掉头就跑。 “我就是连道真啊……”眼前的人迈开步子,他伸出手,缓缓向我抓来,说:“不要跑,跟我走啊……” 就算胆子再大,我也不敢站在原地让他抓了,当即掉头就跑。一边跑,我一边大声喊着连道真的名字。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我回过头,只见一个模糊的黑影,在背后追赶。他发出奇异的怪笑声,恐怖到了极点。我吓的寒毛全都竖起来了,抱着脑袋撒开丫子狂奔向有灯光存在的门洞出口。 用肉眼看很近的门洞,此刻就像遥远的天边,我总感觉只要再慢一点点,就会被身后的东西抓住。我不知道那玩意到底是鬼还是阴尸,但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好东西。 身后的怪笑声阴沉而诡异,更随着我的奔跑慢慢变大。一眨眼的功夫,我感觉整个钟楼里,都在传荡这怪笑声。我再不敢回头,奋起全力往前跑。 连道真到底去哪了?为什么我身边会突然出现这么一个鬼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听到喝叫声,接着便是吱啦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撕开一般。然后,我感到周围的世界仿佛与之间有了不同,再接着,便听见连道真带着怒气的骂声:“什么旁门左道,也敢在我面前使出来!” 这声音中气十足,听的我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我连忙回头转身,迅速打开手机上的摄像灯光,却见一个双拳泛着暗红色光芒的人出现在不远处。 “连道真!是不是你?”虽然之前在梅姨家,见过连道真的拳头出现这种光,但我生怕那也是假的,只能远远大喊。 连道真听到了我的声音,说:“往我这边来!” 我哪敢立刻过去,想了一下,便问他:“我背你出来的时候,睡了多久?” 连道真那么聪明的人,自然知道我的用意,便回答说:“三天三夜。” 我大喜,赶紧跑到他身边。此刻,连道真仍保持警惕之色,他一双锐利的眸子,不断扫视四周。我心有余悸,一边用手机的灯光帮着照亮,一边问:“你刚才去哪了?怎么一眨眼的功夫,我旁边就冒出个鬼东西?那个到底是什么?” “应该是一只婴尸。”连道真脸色有些难看。 “婴尸?婴儿的尸体变得?” “可以这么说。”连道真点头,说:“婴尸本身没什么力量,只因为它们生前未接触过险恶,保持纯真而亡,所以擅长扰乱人心。这种尸死的越早,威力越大。但也有些婴尸因为死的凄惨,机缘巧合下生出一丝怨气。这种怨气会随着尸变程度慢慢增强,万一控制不好,比阴尸还要危险。” “这里怎么会有一只婴尸?”我很是不解的问。 “这里是城市,又是钟楼所在,不可能无缘无故诞生婴尸。既然有尸,必定有养尸人!”连道真说。 “养尸人!”我大吃一惊,问:“你不是说,养尸人都绝了传承吗,怎么还有?” “我只是说现在尸难成型,他们可能会断了传承,没说一定。” “可是这婴尸也太诡异了,我们俩一起进来的,竟然不知不觉就着了道。” “估计我们刚进来的时候,婴尸就潜伏在附近了。因为越往里面走,我们的警惕心就会越高,所以最开始的时候,婴尸成功率最大。”连道真解释说:“这个养尸人,倒是心思缜密!” “再心思缜密,也得揪出来揍一顿,没事跑出来吓人,差点把我吓的……”我自觉刚才的表现并不是很好,赶紧转了个口风,说:“不过这钟楼里,突然冒出个养尸人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章 养尸人 连道真依然摇头,说:“我怎么会知道,不过,把他揪出来,什么都明白了。” 说着,连道真伸出拳头,一张,一握。我隐约看见有什么东西被他抓在手里,不等看清,边听耳边传来轻喝声。连道真摆开架势,沉气吐声,随即一拳击出。 他的拳头,就像打在一块幕布上,又像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一块石头,两道涟漪飞快的朝着四方而去。这时,我听到一声清脆稚嫩,又略显惊慌的“呀”声,然后便看见一道涟漪微微波动两下,接着一个漂浮在半空的小小身影,歪歪斜斜的正朝另一个方向逃。 连道真二话不说,立刻冲上前去,一把揪住那东西的脖子就要往地上摔。 然而就在这时,我又听见一声惊慌失措的呼喊:“不要打他!不要打他!” 另一个人影,从西边的门洞跑出来。我用手机照过去,却惊讶的发现,那是个看起来比我小不少的小年轻。他一边跑,一边冲连道真挥手,焦急的大喊:“我们不抢了!不抢了!不要打他!” 我听见连道真手里传来“呜呜”的哭泣声,走过去用手机照了下,顿时愣在那。连道真手里,抓着个撑死一两岁的婴儿,此刻那婴儿正吧嗒吧嗒掉眼泪。 “这就是婴尸?”我好奇的问,看起来和普通婴儿没区别嘛,身上还穿着很时尚的婴儿装呢。 连道真被婴尸摆了一道,自认丢了面子,哪会被眼泪所感动。当即将婴尸高高举起,然后作势要摔在地上。从门洞暗处跑出来的那人更慌了,他快步跑到我们跟前,气喘吁吁,带着慌乱和焦急的想伸出手去接婴尸。 我看到他穿着一身浅灰色的短袖卫衣,估计因为年纪小的原因,看起来很是瘦弱,怎么看都和搓衣板差不多。也许是太着急跑,所以他声音有点沙哑。 连道真另一只手顺势抓住他的衣服领子,语气低沉的说:“哪家来的小鬼,敢在我面前使坏!” 我这才明白,连道真并没打算真的弄死那只婴尸。想想也是,以连道真的本事,真想对婴尸做什么,举起自己砂锅大的拳头砰砰两下就完了,哪里需要用摔的。估计他是看在从前见过的那些养尸人面子上,想把事情搞清楚再做决断。 那个和我差不多大,或者比我更小的男孩眼巴巴的瞅着被连道真举起来的婴尸,他嘴巴一瞥,鼻子一抽,眼泪哗哗的就流出来了。与此同时,婴尸呜呜的哭泣声也跟着增大,我见连道真脸色一会青一会红,忙说:“先问问吧,问清楚了再说。” 连道真冷哼一声,不再把婴尸举高,不过他手一翻,将婴尸屁股朝上,手掌泛起红光,在那小小的屁股蛋子上拍了几下,说:“小小年纪不学好!” 婴尸被拍的哇哇乱叫,连道真似听的心烦,像扔块破布一样把婴尸甩出去。男孩接住婴尸,二话不说,掉头就跑。 我顿时愣在那,可连道真没愣,张口说:“你再跑一步,我就把它打碎魂魄,碾了肉身。若以为你们能跑的过我,就试一试。” 男孩可能被吓住了,低着头,抽泣着,站在那一动不动。 “不跑了就给我回来,还要我去请你?”连道真没点好脸色的说。 男孩就这样抽泣着走回来,我看见婴尸被他抱在怀里,一人一尸,眼泪都哗哗的往下掉。这场面,看的我都不忍心了。虽然被吓到,但毕竟没真受什么伤害,我不由看向连道真,犹豫着是否要劝说放了他们。 这时,连道真问:“你是哪家的人?” 男孩抬起头,哽咽着回答说:“哪家也不是。” “还敢跟我嘴硬!”连道真气的挽袖子就要上去揍人。 我连忙拉住他,然后对那男孩说:“他问什么,你们好好回答,说不定大家还是熟人。万一是熟人的话,就不追究你刚才的事了。” “真的?”男孩刚刚还在哭,听我这么一说,顿时雨过天晴。那脸变的,像川剧似的。 “咿呀?”他怀里的婴尸,原本也哭的梨花带雨,好生可怜。此刻跟着主人一样,眼泪刷的一下全没了,黑溜溜的大眼珠子瞅着我,站起来冲我直点头。 我顿时被它逗乐了,古灵精怪的,那点头的意思,估计是说,大家肯定是熟人? 男孩抹了把脸上的眼泪,表情很快平静下来,仿若之前的软弱根本不存在。他把蹦蹦跳跳,在半空欢快的飞来飞去的婴尸搂在胸口,很是警惕的看了眼连道真,说:“我学的是岐黄尸篇。” “岐黄尸篇?”连道真念了一遍,他眼睛微微眯起,打量着男孩和婴尸。婴尸听了我的话,以为不再有危险,正欢乐的蹦达呢。被连道真这样一打量,它“呀”一声,直接身子一躺,僵直在男孩手中。 男孩大吃一惊,忙对连道真说:“它被你打伤了,吓坏了魂魄,我必须找地方救它!你还有没有事,没事我就走了!” 男孩说着就要转身走,连道真伸手把他扯回来,先是在男孩脑袋上敲了一下,然后又屈指在婴尸额头弹了一下,笑骂说:“一人一尸,年纪都不大,鬼主意倒不少。再装模作样,我把你们俩绑起来挂钟楼上。” 男孩也看出连道真没有什么恶意,捂着脑袋嘿嘿笑。婴尸则用两只小手捂着脑门,很是委屈的看着连道真。我是彻底被这对活宝逗笑了,几日来的郁闷,也一扫而空。 “岐黄尸篇早就失传了,你怎么会有这个?”连道真忽然正色问。 “啊?”男孩仿佛有些吃惊。 连道真说:“岐黄尸篇,乃是数千年前轩辕黄帝的内经其中一卷一篇。当年黄帝内经流传下来时,还有岐黄尸篇,但到了齐梁时期,有人认为黄帝内经不该与修行有关,便将诸多修行法篇剥离,却没料到引来无数人争夺。如此,整整一卷修行法七零八散,谁也不知落到了哪。从此,内经九卷,只存八卷,素问第七卷再无人听过。再到如今能看到的,不过是些岐黄医道。我虽没修过内经法门,但却了解几分,你倒是告诉我,这岐黄尸篇,自哪里得到的?” 男孩显然没料到连道真会懂这么多,他愣了愣,然后支支吾吾不愿说出口。连道真可不管什么,伸手就去抓婴尸,说:“你不讲,就是骗我,骗我就是大罪。我碾了它的肉身,碎了它的魂魄,便放你走。” “我偷的!”男孩忽然大声喊出来,我见他脸色通红,神情有些激动的说:“是我偷别人的!” “偷谁的?”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那人姓莫。”男孩微微侧身,护住怀里的婴尸,说:“那时候我还小,但自小就在孤儿院长大,没钱只能去偷。有一天我在孤儿院门口晒太阳,见一个男人神色匆匆的走过去。他怀里抱着东西,脸上又是警惕又是喜悦。我心想,他抱的肯定是钱,只有钱才会让人这样。所以,我就跟着他,跟到宾馆,趁他去洗澡,悄悄从窗户进去,把东西偷了出来。不过他发现了我,裤子都不穿就跑出来追我……” 男孩说到这时,表情有些扭捏,估计是在不好意思。我心想,你敢偷害怕人追,真不是做贼的料。 男孩又看了一眼在他怀里趴着,只露出一双乌溜溜大眼,好奇打量连道真的婴尸,他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说:“我吓的厉害,连孤儿院都没敢回去,抱着东西一路跑到了其它城市。到了其它城市后,我才打开那包东西,发现是个木盒。盒子里,装着一页纸。我看不懂纸上写的什么,又怕拿出去会被那人找到,所以就一段一段的分开描在几张纸上,花很长时间才找人问清楚上面写的什么。那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偷来的根本不是什么宝贝,而是一篇古文,上面没别的,就记载了如何养尸的秘诀。” 第二十一章 男孩与婴尸 “我那时候觉得自己亏大了。好不容易偷个宝贝,却是一张纸,还是一张没用的纸。害得我连孤儿院也不能回,只能到处流浪。”男孩说:“也幸好那时候年纪小,出去讨点钱什么的还算容易。不过那些城市里都有管理乞讨的坏人,他们有的想抓我入伙,有的想赶我走。我两个都不愿意,就离开了那里。” “出城的时候,天都黑了,我刚被人追赶,所以躲在城外的一棵老树下休息。不过没等我喘口气,忽然听到有人在说话。我怕是追我的人来了,赶紧探头看一眼,却发现有辆车不知什么时候停在路边,一男一女抱着什么东西走过来。那女的一直在哭,男的则有点慌,催促她快点。女的哭着哭着,就和他吵了起来,骂那男的没用。” “他们吵了几句,离我就更近了。因为天黑,他们看不到我,可我却看到,那男的在树下挖坑。挖了一会,那女的哭着把什么东西放下去。这个时候,突然听到哇一声有婴儿在哭,我被吓了一跳,从树后面滚出来。那一男一女估计是被我吓到了,竟然掉头就跑,上了车,一溜烟就没了。” 婴尸正用小手抓着男孩的拉链,像吃奶嘴一样啃了半天,嘴里还发出呜呼的高兴声。男孩叹口气,看着婴尸,说:“我从树下爬起来的时候,差点被吓死。因为坑里面,竟然躺着一个婴儿。他那时候还活着,正拼命的哭。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更不知道他是饿了,渴了,还是……知道自己被遗弃了。” “所以,我只能站在那看他哭。不知道为什么,听他哭的时候,我想起自己也是个孤儿,也忍不住哭出来。”男孩看着婴儿,脸上的表情慢慢的开始变化,似带着一点怀念与温暖,说:“我哭的时候,他反而不哭了。我抹着眼泪,忽然看见他在对我笑,还伸出手,可能是希望我抱抱他。我蹲下来,想把他从坑里抱出来,可是当我用手摸到他的时候,却发现他身体有些僵硬。” 我在旁边听的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看向男孩怀里的婴尸。小家伙啃拉链啃腻了,像虫子一样开始在男孩身上爬来爬去,时不时还乐呵呵的发出咿呀的稚嫩声。看着他,我忽然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男孩接着说:“我试着去摸他的手,却发现他手已经放不下来。他的笑,就固定在那里。他想让人抱,可是,可是……一直到……都没能抱到他。我哭的更厉害了,因为我知道,他死了。他就在我面前,就那样笑着死了。我那时候才明白,为什么那对男女要把他抱来这里,他得了病,而他们不想治。我恨他们,就像恨我父母一样。生了不养,为什么要生?” 男孩说话的时候,虽然充满了恨意,但语气却显得无比悲痛。借着手机的光亮,我看到他脸上又有泪水流下来,这一次,他是真的在哭,因为伤心而哭,因为回忆而哭,更因为委屈而哭。 婴尸察觉到男孩在哭,它呀呀喊着,爬到男孩脑袋上,用两只小手把男孩的眼皮往下推。似乎它认为,眼皮盖住了,就不会再哭了。 男孩就这样流着眼泪,说:“我看着他小脸上,永远凝固的笑容,和想要让抱着的姿势,心里就像被压了一座山。我不敢走,不是因为我怕有人追我,而是我不想让他一个人在那个坑里孤独。所以,我想起了自己偷来的那篇古文,上面记载了养尸的法子。在那时的我看来,让尸体动,就相当于复活。所以,我以为自己可以让他活过来。” “我按照岐黄尸篇上说的,用自己的血喂他,找来很多小动物,在他面前杀死,用血画了符。我当时就想着,一定要让他活过来,等他活过来,我们俩就相依为命,走遍天涯。哪怕父母来找,我们也不理会。” “很幸运,我成功了。当我看到它睁开眼睛看我时,心里的那座山崩塌了,融化了,消失了。它的眼睛,就像之前一般纯净,乌黑发亮,就像两颗黑色的珍珠。我抱着它,离开了那个城市,并且再也不打算回去了。” “因为它还是个婴儿,所以我要钱更容易了。它很聪明,慢慢学会怎么配合我哭,怎么让人可怜我们,后来我才知道,它原来是可以施展幻术的。所以,我就想方设法,利用它的能力去骗人钱。很多人被我们骗过之后,始终都不明白自己怎么被骗的,我甚至还遇到有个被骗的人追了很久,竟然是为了拜师。他觉得我很厉害,他想学这种魔术。” “几年一眨眼就过去了,我们俩不知道走了多远,经过多少城市,见过多少人。后来,我听人说西安的羊肉泡馍好吃,就想来。来了之后,突然察觉到有股尸气。根据岐黄尸篇上说的,我判定这是一只阴尸。说实话,它的幻术虽然好用,但有时我们也会遇到会修行的人,那时候就派不上用场了。所以,我想抓住这只阴尸,把它养起来当打手。可谁知道,我刚……就看见你们跑来了。我以为,你们也是想抓阴尸去养的,所以,我就想试着把你们吓跑……” 之后的事情,就不用他多说了,我和连道真都知晓。男孩这一大段话,听的我心里憋闷。婴尸的遭遇,实在让人同情。而男孩偷了那人的岐黄尸篇,才会流浪到城外,才会遇到被丢弃的婴儿,才会用岐黄尸篇上的法子去复活婴尸。 他们俩的相遇,是天注定的。世上之事,无巧不成书,可能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连道真在一旁听着,不过他比我冷血点,也可能是不太相信男孩的话,问:“这么说来,你见到那只阴尸了?它在哪?” 男孩说:“我也刚来就碰上你们,还没找到它。” 连道真身上的气势,顿时变得有些骇人,他恶狠狠的弯下腰,盯着男孩说:“你学会了岐黄尸篇,竟然会找不到一只近在咫尺的阴尸?告诉我实话,你把它藏在哪里了!” 虽然因为男孩的话,很是同情他们的遭遇。但我相信连道真不会无的放矢,所以,虽然觉得用这种态度对一个比我还小许多的孩子不太妥当,但我也没多说什么。毕竟那只阴尸对我们俩来说,关系重大,必须找到才行。 或许是觉得火不够旺,连道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男孩手中把婴尸提了起来。他另一手微微泛红,缓缓点向婴尸的额头,沉声说:“岐黄尸篇既能养尸,就能收尸,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拖延时间,等阴尸成型?一个小屁孩,在我面前耍弄这些心机,我不和你多话,你不说,我便戳破它的天灵,毁掉它的魂魄。” 婴尸似没有察觉到危险,又或者它认为我们几个人在一块说那么久的话,肯定都是熟人了。所以,它不但不害怕,反而好奇的看着连道真的手。见那手慢慢泛起红光,它反而咯咯笑起来,更伸出小手要去抓。 男孩愣了愣,他可能没想到说了这么多,连道真依然如此执着。看着连道真的手离婴尸越来越近,不光男孩在紧张,连我的心也跟着揪起来了。不管男孩之前说的是真是假,如今对这只婴尸,我都提不起伤害的心。可连道真不同,他什么都见过,什么都经历过,他说杀,那百分百不会让你只残废。 眼看连道真的手,几乎要碰触到婴尸,只差那么一两毫米的时候,男孩终于忍不住,跳着脚大喊:“我说!我说!你住手!” 连道真冷冷的看着他,一言不发,更没换动作。依然一手拎着婴尸,一手时刻准备戳过去。 男孩咽了口唾沫,紧张的看着连道真和婴尸,说:“我来的时候,看见那只阴尸好像受了伤,所以很容易就把它制伏了。后来,我在这楼里发现一口井,感觉里面阴气很重,适合它修复伤势,所以就把它放了下去。” 听到这话,连道真脸色大变:“井?” 第二十二章 层出不穷的手段 男孩好似被连道真的表情吓到,不由后退一步,点头说:“就是一口井,我刚把它弄进去,你们就来了。” 连道真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胳膊,急切的问:“井在哪里?带我去!” 男孩可能被吓的够呛,忙不迭的点头,然后指着西边的门洞,说:“就在那边,你别这么用力,抓的人胳膊都快断了。” 我们俩在男孩的带领下,往西边门洞而去。走到那之后,我用手机照了下,发现地上有一个木盖,上面有很多土。男孩说:“我那时候感觉这里阴气特别重,就寻摸了一下,结果发现地上有一口被掩盖的井。” 他说着,自顾自的走上前,蹲下来把木盖移开,说:“然后我就把阴尸放进去,想着可以借阴气让它彻底成型。咦……” 男孩探头往井下看的时候,发出惊疑的声音。连道真一边往那边走,一边问:“怎么了?” “阴尸不见了!”男孩站起来,语气很是惊慌。 “什么!”连道真的脚步更快了几分,我也连忙跟上去。 “我明明把它放在井里的啊,怎么会没有了呢……”男孩哭丧着脸,很是懊悔:“早知道,还不如直接带走。” 连道真一个跨步来到井旁,男孩后退几步,让开了位子,而连道真则探身朝井里看去。就在这时,井下忽然窜出一道黑气,直扑连道真面门而去。那黑气恶臭难闻,比死人的味道还要重。 “嗬……”怪异的声音紧跟着从井下传出,一个庞大的身影猛地跳出来,一拳打向连道真。在这庞大身影之后,便是寒气逼人的阴尸。它甩动着身上腐烂的血肉,浑身冒出蒙蒙白气,如移动的冰雾,朝着连道真罩去。而站在连道真身后的男孩,却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刀子,他挥手甩向连道真的后心,自己却飞快后退。 这一眨眼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我还没反应过来,却听连道真大喝一声,挥拳与第一个身影撞上。 砰一声巨响,连道真诧异的声音响起:“铜甲尸?” 我不知道所谓铜甲尸是什么,只知道连道真身子被打的后飞出去,而那个庞大身影却只是顿了一顿,又低吼一声,如暴走的卡车一般撞出去。 连道真身体在半空转向,刹那间用手拍开飞射来的刀子,同时一脚踹在身后追击来的铜甲尸胸口,借着反弹的力道,朝正在逃窜的男孩扑去。 男孩比我想象中要灵敏的多,他挥手洒出一大把黑乎乎的东西,连道真脸色微变,沉声大喝,双拳泛起暗金色的光芒。只听叮叮叮的声音不断作响,却是男孩洒出的东西,被连道真全数击飞。 “这么多棺材钉,你到底挖了多少坟!难道就不怕遭天谴吗!”连道真怒喝着,但被男孩这么一挡,身后的铜甲尸已然追上。 在手机的照映下,铜甲尸身上的黑气,竟隐隐发射出金属的光亮。我看不清它是什么模样,只知道这是一个脑袋光溜溜,高快两米,体型雄壮,只在下身裹了一块破布的巨汉。它身上的肌肉如雄山起伏,每一分每一寸,都充斥着无匹的力量。 连道真的拳头已经够重了,打在它身上,竟如敲击铁块一般,却不见有任何伤痕。反而是它的每次回击,都让连道真必须躲开。一人一尸,却是打出了个不相上下的局面。 当然了,这只是表面现象,因为旁边还有一只阴尸在不断骚扰。 相比雄壮的铜甲尸,阴尸就像险恶的毒蛇一般,它不断在四周游走,时不时冲上来喷出一口寒气,或伺机用软绵绵的血肉想裹住连道真。 面对两只异尸的夹击,连道真虽被缠住,却始终有惊无险。我想他曾说,五帝拳最不怕的便是以一敌万,最怕的是有自己人在场。想来,即便我没有冲上去,可能也已经给连道真带来了顾虑。否则的话,这两只应该早就被他打趴下。 “要遭天谴,我生下来就算是遭了。”男孩不甘示弱,在不远处反口说:“你一个老男人,欺负我们两个孩子,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过个十年八年,我们再打一场。” 连道真被铜甲尸和阴尸死死缠住,只能缠斗中怒声说:“这么小的年纪,就如此重的心机!” “我这叫聪明,叫智慧,世上像你这样的坏人那么多,我要是蠢的像你们俩,早就被人卖了。”男孩哼哼两声,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符纸,开始在地上摆弄。 我知道自己打不过铜甲尸和阴尸,不过对付一个比我还小的男孩,应该问题不大。可是当我刚想过去时,婴尸却飞过来,冲我直咬牙。它那嘴巴里也不知道有没有长牙齿,如今呲牙咧嘴的想做出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只让人觉得好笑。 连道真说过,婴尸本身是没什么力量的,只会扰乱人心。如今我提高了警惕,它想迷惑我的心神并不容易。见我不理会它,直接朝男孩那边跑,婴尸忽然飞过来扑在我的胳膊上。 我被吓了一跳,毕竟这是一只尸,而不是真正的婴儿,谁知道它是不是会别的恶毒术法。我低下头,正想打开它,却见婴尸眼泪吧嗒吧嗒直掉,可怜巴巴的看着我直摇头,嘴里还咿呀咿呀的叫着。 它那样子,看的人心软,再想到男孩之前所说的,一时间,竟不忍心甩开它。 “小小,回来。”只听一声呼喊后,婴尸喜笑颜开,眼泪变魔术一般刷的没了,它冲我咧开嘴笑,那样子好似在做鬼脸。然后发出欢快的咿呀声,朝着男孩飞过去。 我看的愣了神,心想这一个大骗子,把连道真骗了,这一个小骗子,把我给骗子…… 再往那边看时,却见男孩一口咬破指尖,在地上的符纸滴了几下,口中念着:“天地之极,上为玄黄,下为黄泉。以血献祭,现岐黄尸道,引幽冥路,出!” 他手上捻起一个法印,朝着连道真甩过去,然后二话不说,掉头就跑。 地上的符纸,哗一下烧起来,然而那火中却没有丝毫热气,反而一股冰寒感顺势而起。西门洞的那口井里,突然发出呼呼的怪响,紧接着,无穷的阴气自井内喷出,直冲天际。 那一晚,钟楼方圆百里内,恐怕都能感受到一股寒气。 “你敢引海眼的阴气!你一定会遭天谴!”连道真暴怒的声音,仿若天雷一般。 我转过头,见那只铜甲尸和阴尸返回头冲入阴气柱中不见。连道真没了纠缠,可男孩此时也早就跑没影了。 井里的阴气不断冒出,眨眼间,整个钟楼内都被阴气塞满。我觉得自己像置身冰窖中,冷的直打哆嗦。偏偏阴气带来的寒气,是无法用外物驱散的。 “快来帮我封住这口井!”连道真大喊着。 我连忙跟着他冲到井旁,在这里,阴气带来的寒意更重了。连道真身上泛起了暗红色的光。阴气在他周围,就像水遇到了烧红的铁块一般,不断发出呲呲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阴气突然变得这么重?”我虽然看见男孩的动作,却不能理解那些动作带来的意义。 连道真面色难看,声音更是沉的可怕,说:“他用精血贯通了海眼,引来无量的阴气,想借机会逃走!真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难道他不知道这么多的阴气一旦无人阻止,整个城市里的人都可能会死吗!为了让两只尸逃走,就敢动这口海眼!” 听的出,连道真这次怒到了极点。实际上,我也对那个男孩暗自咂舌。古灵精怪,城府深的可怕,连道真都被他摆了一道,现在又胆大包天的把海眼通了,真不知道他是哪冒出来的。 “现在怎么办?”我一边问,一边好奇的靠近井边,然而当我脑袋快要接近井口的时候,却听到下面传来了水声。同时,还有哗啦啦的铁器碰撞声,地下隐隐传来的鼓动感,仿佛有一股暗流在下面汹涌,又好似有一只庞然大物,正朝这里游来。 第二十三章 封海眼 地下的震动,缓缓的从下方传上来。甚至不用贴近井边,已经能听到哗哗的水声。哗啦啦的碰撞声,就像无数条铁链纠缠在一起,我听到一声极其沉闷的吼声。 那声音如虎如狮,却更加雄伟。虽然声音听起来很遥远,但却如雷霆一般,让人头脑发胀。我仿佛看到一只如山峰般的庞然大物,正在海中遨游。 连道真脸色大变,一把拉起我的胳膊,随手用指尖一划。我觉得手指麻了一下,却见他拉着我的手,向井里滴了几滴血。随后,他放开我,又划破自己的手指,再次滴了几滴血下去。其掌间露出黑色的光芒,这光在黑暗中,依然显眼。明显违反了物理逻辑,但确实发生了。 连道真一掌盖在井口,大声道:“玄帝之德,以玄冥为水正,统八方之水,引辰星,令从……” 连道真这边念着,他掌间的黑光愈发盛大,渐渐扩散开来,最后如一个巨大的磨盘般,盖在整个井口上。无量的阴气虽被切断,但下方仍在不断冲击。连道真面色肃穆,专注的盯着井口。随着声音的不断从他口中吐出,这层黑光逐渐下沉。 “帝令,玄冥散,封幽冥!” 连道真再次大喝,他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显然,阴气的冲击让他很不好过。虽然黑光仍在下沉,但速度比起一开始,要慢上几倍。 渐渐的,连道真身上也冒出黑光,这光在他身周流动,仿若黑水一般。有很大一部分,朝着井下而去,另一小部分,则在连道真身边徘徊。 我知道这是紧要关头,所以不敢吭声。但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连道真此刻的模样很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可脑海中的记忆又告诉我,长这么大,绝不可能见过这种情景,哪怕在电影里都没有。 为什么会觉得熟悉呢? 深井附近的地面,都在震动,轰隆隆的声音,仿若巨浪拍打在石壁上。一股腥气从井下传出,只闻一口,便让人恶心头晕。 连道真身子颤抖的越来越厉害,想必是因为井下阴气的反扑过于严重。我有心帮忙,可是连道真这么厉害的人都搞不定,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要不然……再滴几滴血进去? 我看了眼连道真,说:“要不要我再滴几滴血?” 连道真没有回话,他脸上的神情,在手机灯光映射下,有些狰狞可怕。我见他没有反对,便走到井边,伸出手,狠心去挤还没愈合的伤口。几滴鲜血,顺着伤口滴落,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我听到咚一声响。 连道真忽然暴喝一声:“封!” 井中的黑光,以极快的速度落下,眨眼间消失不见。在连道真暴喝之后,我隐约看到黑光在井底深处闪烁一下,然后一切便恢复了平静。 那如同遥远海底传来的沉重嘶吼声,连大地都能震动的暗流正在逐渐消弭,腥臭的味道,与阴气都不在涌出。连道真身子晃了晃,我连忙过去扶住他,问:“没事吧?” 连道真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摇摇头,推开我的手,说:“没事,只是有些脱力。没想到,海眼的阴气这么强大,差一点就没镇住。” “我还听到有东西往这里游呢,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说。 “不是错觉。”连道真一脸严肃的说:“那声音我也听到了,的确有东西顺着海眼想游上来。” “是那只巨鳌?” “如果海眼中真有一只巨鳌,那想游过来的肯定就是它了。”连道真说:“就算不是它,可能从海眼里游出来的东西,都不是我们能对付的。幸亏及时封住了,让它再感应不到出口,否则,这就是一场滔天大祸!” “看来一些民间传闻,也不尽是虚拟。”我有些后怕的说。 “真真假假,谁能分的清楚,但世间从没空穴来风。”连道真说到这,又想起逃走的男孩,恶狠狠的说:“那小子倒是胆大,自己跑了,也不怕以后被雷劈!” “也许他不知道?” “如果他不知道的话,就不会知晓怎么在这井里贯通幽冥了。”连道真一脸阴沉的说:“这小子城府太深,胆子又大,这次被他带走了阴尸,还不知会害到什么人。是我失算了,没料到他会把铜甲尸藏在井里。先是靠婴尸制造假象,让我们以为他黔驴技穷,其实是故意示弱,借海眼的阴气隐藏两只尸的形迹,又用那种煽情的话语骗取我们的信任,到最后再引动海眼,借此收尸并全身而退。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想来,在见到我们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算计好这整件事了。” 我听的都呆了,刚见到人,就想出一个这么复杂的计划?这得要什么样的脑子? “虽然他是在骗我们,但我觉得,岐黄尸篇的事情,应该是真的。” “他都把我们骗成这样了,你还相信他啊。”我很是不解的说。 连道真摇摇头,说:“我当年见到的那几个养尸人曾经说,这世上只有岐黄尸篇,是真正的养尸法。其它的养尸,多半是从苗疆传出,属于祝尤科中的辰州符,并非正统。但是,用辰州符炼出的尸,尤其是铜甲尸,与我刚才见的大有不同。所以,他应该真得到了那张写有岐黄尸篇的古文。” “唉,可惜被他跑掉了。现在那只阴尸也被带走,我们可前功尽弃了。”我叹气说。 连道真没吭声,他站在那歇息一阵后,把藏有海眼的深井再次用木盖掩住,又弄了许多土盖在上面,确认不会被人看出异样后,这才带着我出了钟楼。 我们俩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这个时间,路上已经看不到什么人。连道真不说话,借着路灯,我看了看他的脸色,估摸着他还在恼怒,所以也不敢问什么。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差不多一两个小时候,连道真才突然叹口气,说:“看来真是时运不济,先是被一起长大的人暗算,又被个小鬼头耍弄。难道,这天已经变了吗。” 我知道他又想起郑秋原的事,不禁说:“你只是马失前蹄,这古话说,谁人无过……呃,不对,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当年诸葛亮还没算出会被魏延打翻七星灯呢,所以和他比起来,你和中五百万差不多。” 连道真转头看我一眼,说:“你小子安慰人,还不如不安慰,真是能把人活活气死。” 我委屈的看着他,不知道又哪句话把这哀怨的老男人得罪了。 这时,连道真忽然转过头看向另一方,口中轻咦一声。我顺着他的眼睛看过去,却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朝我们飞来。 没多久,那东西飞到我们面前,我这才明白为什么连道真会发出惊咦声。原来飞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只婴尸。 见到我们,婴尸仿若见到亲人一样,欢天喜地的就扑过来。连道真毫不客气的伸手抓住它的脖子,像拎着一条狗一样举在半空。婴尸咿咿呀呀的乱叫,眼泪又吧嗒吧嗒掉下来。我看着它哭,心想你这么会哭,不去演琼瑶剧也可惜了。 我四处看了看,却没见到男孩的身影,不禁觉得奇怪。好不容易跑掉,婴尸又来找我们做什么?难道良心发现,回头是岸?善了个哉的,他们该不会半路遇到高僧,被点化了吧? 婴尸吧嗒吧嗒哭个没完,手舞足蹈的想从连道真手里挣扎开。但连道真此刻还在气头上,手掌反而更加用力,同时沉着脸说:“又想耍阴谋诡计,真当我连道真是头蠢驴吗!” 婴尸哪管你是不是蠢驴,它哇哇叫着,见我们不为所动,便突然吐出舌头,头一仰,仿若死了。我以为它是想装死骗我们,可接着它动起来,小手朝着东南方向胡乱挥舞着。 第二十四章 始皇陵(1) 婴尸来来回回做了几遍,我才明白过来,原来它的意思是想让我们去东南方向。看它的样子,似乎那边发生了什么危险,甚至死人了。 男孩没和他一起,难道死掉的就是他?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可真是普天同庆。连道真都能被他算计,这样的小魔头长大了还得了。 我是没打算去救人,可连道真觉得,既然有了线索,就应该追下去。不管那里发生了什么,起码阴尸在那。 我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见我们有所意动,婴尸呀呀哇哇的乱叫一通,拽着连道真的胳膊死命往前拉,可能是希望我们跑快点。 连道真是不急不缓的走着,觉得烦了,就往婴尸额头上狠狠弹了下,然后塞到我怀里,说:“给你玩吧。” 我抱着婴尸,见它被弹的晕头转向,两只乌溜溜的黑眼珠正在眼框里直打转。我顿时觉得这世界变了,它又不是条狗,我拿来玩个屁股啊! 过了会,婴尸才算恢复过来。它迷迷糊糊的抬头看我,有点分不清啥时候跑我怀里了。我见它又想去找连道真,连忙按住它的小脑袋,说:“别去了,你再去,他一指头把你弹成豆腐脑。” 婴尸不太清楚什么叫豆腐脑,但它大致明白了我的意思,所以很是委屈的呜呜叫着。我见它这般可怜,也是不忍心,便对连道真说:“咱们还是快些吧,这样走下去,天都快亮了。” 连道真点点头,婴尸瞬间就满血复活了,哇哇的大声叫着,从我怀里飞出去,直接趴在连道真脑袋上。它一只小手刚举起来想往前指,就被连道真一巴掌拍飞十几米远。 老男人气的脸色发青,说:“长这么大,还没人敢骑在我连道真头上,你一只尸,竟敢,竟敢……” 我伸手抱住委屈的婴尸,见连道真这么生气,心想又不是夺了你的贞操,让人趴一下怕啥,老男人就是矫情。 连道真气了一会,脸色难看的夹着我,朝婴尸所指的方向疾步而去。他速度一加快,婴尸脸上的委屈立刻就没了,缩在我怀里,指着前方,兴奋的用嫩嫩嗓音大叫:“咿呀!咿呀呦!” 我琢磨了半天,觉得它可能是在说,上吧!皮卡丘! 老道的速度,比起出租车也不逞多让,没多久,我们便到了地方。婴尸从我怀里挣扎出去,向某一处快速飞去。我看着这地方,有点发愣。 因为这不是别处,正是兵马俑殉葬坑所在。 我来西安第一站,就是到的这。没想到几天过去,兜兜转转,最后又来到了这。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就像一条咬住尾巴的蛇,凭白在人生的轨迹中画出了一个圈。 “呀呀!”婴尸在半空大叫,示意我们快些跟上。 我见连道真已经走过去,也赶紧跟上。婴尸在展览馆门口停顿了一下,然后直接飞进去。我有些犹豫,伸手拦住连道真,说:“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进去不太妥当吧?听说兵马俑二十四小时有人守着,每个角落都有电子眼的!” 连道真拨开我的手,步子停都没停,说:“有婴尸在,谁能看见我们。” 我这才恍然大悟,婴尸可以扰乱人心,它在这里,那些安保人员能看到的,都只是假象。我感觉脸上有些发烫,这种低智商的问题,怎么问出来的…… 进了大门,婴尸轻车熟路的在前面飞着。连道真如散步一般,手背在后面,慢慢溜达。在行至那尊三米高的巨人佣时,连道真忽然停下步子。他望着那尊佣,像在回忆什么。 我问:“怎么了?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连道真摇摇头,叹口气,说:“几日前盖业还曾说此佣空有个头,实际是个无脑的憨货。唉,没想到……” 我忽觉连道真说的这话有些熟悉,仔细一想,不就是我来的那天听到的吗?原来那天说话的人,就是他们三个。 这世上的巧合如此之多,真让人感叹不已。连道真看了一会巨人佣,这才接着往前走。我和他肩并肩走着,虽然明知安保人员发现不了我们,可心里依然有些忐忑,所以便小声问:“你说他跑来这干嘛?” “岐黄尸篇所养的尸,与其它不同,这里是始皇陵,不但阴气足够,还藏着古时的一些宝贝。想来,应该有他需要的。”连道真说。 “一个死人的陵墓,能有什么宝贝,不都是破铜烂铁石头人么。”我很是不屑的说。虽然古文物很有研究价值,但对我来说,它们还不如一碗刀削面。 “破铜烂铁?呵呵……”连道真发出古怪的嘲笑声,说:“真不知你们这些人每天在学校里,究竟学了些什么。始皇一统中原的时候,建了十二尊铜人,你可知晓有什么用?” 我呃了一声,老老实实的说:“不知道。” “始皇登基后,曾有日落九万里之地的宛渠人,乘螺舟而来。你可知那些十丈长,能谈开天辟地,能日行万里的古人,又是什么?” 我又摇头,说:“不知道。” 连道真说:“那你怎么就知道始皇陵里埋的都是破铜烂铁?” 我张了张嘴,本来是想说这些都是专家讲的,可是与连道真相比,那些专家似乎不太可信。所以,我尴尬的说:“胡猜的,胡猜的……” “不知者无罪。”连道真很严肃的说:“但对未知,要保持谦逊的心,不可妄言,不可妄为。” 我连忙点头,一脸三好学生的模样。然而连道真似是想再震我一下,说:“你可知道,与你二伯所留碎片相同的那东西,我从哪得来的?” 我下意识想说不知道,可突然间想起第一次见连道真的时候,他曾提到过始皇陵,还说始皇在这里藏下了什么连他都不敢深入。难道,那碎片也是从始皇陵得到的? 我犹豫了一下,不是很确定的说:“是……始皇陵?” 连道真有些意外,但随后便恍然,他点头说:“你倒不算笨的无可救药。那东西,的确是从始皇陵得来的。这里看起来普普通通,但实际上危机四伏。两千年来,无数人想打开始皇陵,却始终无能为力,你真当他们只是运气不够好吗。” “当然不是。”我连忙摇头,想起那块碎片,不禁搓搓手,讪讪的问:“我二伯留给我的碎片,啥时候能还给我。” 连道真说:“你若不怕丢了,我现在就给你。” 我摸摸身上,那口袋浅的放两百块钱都能冒出来一半,如果让我拿着,说不定真给丢了。 “那还是你先拿着吧,反正这段时间咱俩都在一块,在谁身上都一样。”我安慰了一下自己,然后好奇的问:“始皇陵墓里,到底有些什么?” “有许多,我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例如我曾看到一缕发丝,浮于……”连道真只说了这么一句,就不再往下说了。 因为那个时候,婴尸突然发出焦急的咿呀声。我抬起头,见婴尸在一处深坑旁停住。那里有一个通往地下的洞穴,黝黑可怖,不时有难闻的味道飘上来。 我虽好奇连道真说的发丝是什么,但眼下也来不及问了。在婴尸的带领下,我们一头钻进那个人为弄出来的洞穴。 洞穴里一点光亮也没有,我不得不拿出手机照亮。好在这里虽不宽,但却足够让人直立行走。连道真用手捻了一点土在手上搓搓,又放下鼻下闻了闻,说:“有铜甲尸的味道,还有阴尸的寒意留存,他们的确从这里经过。” 我知道,连道真现在很是警惕那个男孩,生怕又被他算计。 通道应该是往斜下方打的,只是角度并不大。但让人奇怪的是,这里除了那股难闻的味道外,竟再没其它味。就连脚下的土地,也是干燥无比,一点湿润的意思都没有。这可就奇怪了,按理说地下的泥土,都会有水份才对。 我们继续往下走,没走多久,眼前的通道豁然开朗。脚下一片青砖散落,大多已经成了粉状。让我愕然的是,前方是一片全部由砖石垒砌的宽大甬道,一眼望去,不知延伸了多远。更令人惊异的是,墙壁上镶嵌着铜人下跪的灯架,一盏盏灯火,在无法看到尽头的甬道内静静燃烧。 第二十五章 始皇陵(2) 整个甬道寂静无声,就连婴尸,也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不再呀呀乱叫。 如果说铜甲尸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从殉葬坑斜着挖出一条长长的通道,这让人感到惊奇的话,那么甬道两侧无数盏灯火,则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那些火,并非红色,而是泛着蓝光。但让人惊愕的是,整个甬道亮如白昼,我却看不到任何与蓝色有关的光彩。仿佛蓝色是被牢牢锁在火苗之中,根本无法映射到其它地方一般。我没法解释这种奇特的现象,只觉得十八年来所学的知识,如今已经被颠覆的七七八八。 “愣着做什么?走。”连道真在前面喊了我一声,他似乎对突然出现的甬道完全不惊讶,砖墙上的铜灯,更是难以吸引他的目光留存。 我忙快走几步跟上他,问:“这里是不是可以进入始皇陵?” 连道真点点头,说:“应该可以。” “应该?” “我又没从这里走过,怎么知道能不能。”连道真一脸理所当然的说:“但如果这里不能进入始皇陵,又怎么会存在呢。当年始皇修建陵墓,可是找无数能人替他堪舆风水,最后才定在了这。所以,他不会允许自己的陵墓旁,有一条完全无用的通道。” 很明显,连道真是用了逆向推理法,来证明通道的作用。虽然我觉得这种方法不一定就能推出真正的事实,但就目前来看,似乎也没第二种可能了。 婴尸在前面飞的很着急,但连道真一直气恼男孩耍他,所以不急不躁的在后面跟着。任由婴尸叫翻天,他也不理会。 这条突然出现的甬道很长,我们走了大概两三百米,连道真忽然咦了一声。他蹲下来,在墙下摸了一把。墙壁上的铜灯很亮,但我却看不出那里有什么异样。 连道真站起来,也不解释,继续往前走。 只是没走多少米,他又蹲下来在墙上摸了一下。翻来覆去,足足四次,我终于忍不住,问他:“你在摸什么?是在找机关?” “不是。”连道真摇头,说:“墙上有些特别的寒意,而且每隔十几米就出现一次。” “呃,是阴尸的?难道阴尸路过留下寒意不对吗?” “如果阴尸走到哪都有寒意留存,为什么进入通道后,我们没有感觉到?并且这股阴寒气息很强大,那些砖已经被冻成了粉。”连道真说着,脸色忽然有些难看,他抬起头,看着前方飞行带路的婴尸,眼里有着难以言喻的寒意。 “怎么了?”我知道他发现了什么,便小声问。 连道真站起来,一边往前走,一边沉声说:“待寒意消散,那些成粉的砖就无法支撑下去,这里,或许会坍塌。” 我大吃一惊,这才明白他为什么看婴尸的眼神不对了。 “你觉得,这又是他耍的诡计?”我低声问:“可是,他难道真以为你发现不了这种手脚?” “我也觉得奇怪,否则,早就把那小东西抓过来了。”连道真说:“不管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做出这么明显的陷阱,我们都无法退出去了。之前铜甲尸挖出来的通道上,也密布这种寒气,我以为是阴尸控制不住阴气留下的。但现在想来,恐怕与砖墙上的手脚是一样的。那处通道,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要塌下来。我们就算现在返回,可能也来不及。” 连道真正说着,我忽然听到后方传来沉闷的声音,仿佛有许多东西砸在了地上。连道真脸色更加难看了,说:“看来,我猜对了。” 我倒宁愿他猜不对,因为他猜对的话,就证明我们正走在一条无比危险的道路上,并且是没有后路可走的。 但又有什么法子呢?连道真是有能力再挖一条通道出来的,但我看他似乎并不打算这样做,反而一路跟随婴尸继续走。估计他不是艺高人胆大,就是想抓住男孩算账。 又走了上百米,我感觉到,周围的气息变得异常寒冷,连道真忽然说:“好重的阴气。” 能被他看在眼里的阴气,起码也要像钟楼里海眼喷发那个程度。如今这通道里虽然没有那般强大,但也差不到哪去。 此时,我们走到了一处三岔路上。婴尸不假思索的往右飞,可连道真却是在向左边看。 我跟着向左方看了几眼,见依然是那种无尽头的甬道,只是与我们来的路相比,那里似乎更加黑暗,仅仅在靠近岔口的地方有几盏铜灯亮着。没有灯光照耀的甬道,就像能够吞人的巨口,黑暗的深处,仿若隐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连道真面色稍有凝重的看了那边半晌,这才抬起步子,向右行去。我见他神情沉重,心里也跟着紧张起来,一时间,竟不敢问他发现了什么。 婴尸不知为什么,进了通道后,很少会出声。只有连道真几次感受寒意,和看左侧通道的时候,它才飞回来焦急的咿呀喊两声。此时,它虽然飞在前面,但速度并不算太快,就像前方有什么令它畏惧的东西一样。 虽然婴尸傻乎乎的,也没什么攻击力,但毕竟是一只尸。能让它畏惧的,自然不是正常东西。再加上连道真这会的诡异表现,我的心开始慢慢往下沉。 向右走了大概几十米,连道真又停下来。这一次不用他说,我就看到了异常之处。这地方的砖墙上,有数个大坑,青黑色的砖墙,大片大片的被击成了粉。寒意在坑中留存,我甚至看到几块腐烂的血肉。那些血肉上的阴寒味道,浓郁到了极点。 “这是……”我看向连道真。 他盯着这一处看了半分钟,说:“是铜甲尸和阴尸。” “它们在这遇到什么了?看起来打的很厉害。”我上前摸了摸坑洞,只见大片的砖粉从墙体上剥落下来。也幸好这甬道修建的够结实,不过,这里比我们之前走过的地方更危险,待寒意消散,随时都可能彻底崩塌。 连道真站在一处大坑前摸了摸,脸色有些许变化,他眉头皱起,却什么也没说,继续往前走。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神神秘秘的,我搞不清他到底是看出什么来,还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婴尸在前面越飞越慢,渐渐的,空气中除了阴寒外,又多出一股死气沉沉的味道。连道真抽动了几下鼻子,眉头越皱越紧。我跟在他旁边,不知为何感觉头昏脑胀,很不舒服。 这个时候,我们跟着婴尸转过一个弯,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让人感到无比震惊! 大片大片的白骨骷髅,如稻子一般铺满了前方的甬道。墙壁上蓝色的灯火,此刻也仿佛有了更加诡异的味道。我一直对这种蓝火很好奇,所以走路上经常盯着看。之前一直注意到,就算我们从旁边走过,那些蓝色的火苗也从未动过,它们就像从内到外都被完全封住了一样。可如今,这些火苗却在闪动,仿佛随时可能熄灭。虽然甬道里依然明亮,但却让人心中直发毛。 看着前面成堆的人骨,我不禁觉得头皮发麻。婴尸依然在向前飞,我们也只好跟着它往前走。一路上,满目皆白骨,偶尔能看到不少古时的器具,但我分不清是做什么用的。连道真一直不吭声,他在地上的白骨堆扫了几眼便不再看,当我看向他时,才发现其眉头慢慢舒展开来,他像是明白了一些什么。 安静的甬道里,只有我们脚踏白骨的破碎声,咔咔的声音四处回荡,显得格外凄寒。我实在忍不住心里的恐惧,开口问连道真:“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死人骨头?” 第二十六章 始皇陵(3) 几千年过去,这些骨头里的钙物质已经所剩无几,连道真抬脚踩碎一颗死人头骨,发出清脆的咔嚓声。他面色平静的走在这条恐怖的道路上,说:“传闻胡亥建好始皇陵后,怕被人知晓其中的秘密,所以命令士兵把工匠留下的后退通道封死。但现在看来,那些工匠恐怕修好陵墓后就立刻被杀掉了。” 我听着不由直冒冷汗,眼前见到的尸骨,没有一万也有几千。为了一座陵墓的秘密,就杀掉这么多辛勤劳动的人?难怪史书上一直说,始皇暴政,更有随后的项羽火烧阿房宮,推翻先秦统治。 “我们现在走的,应该是当初工匠们进出陵墓的那条通道。不过这里虽然与始皇陵相连,但尽头应该已经被封死了。”连道真说。 我不太明白连道真为什么要说起这个,但他既然说了,就必然有道理。 地上的尸骨无数,走了很久,脚下依然踩的咔嚓作响。深沉的死气,在通道里无法散去,但不知为何,这里竟然没有冤魂。要知道,当年始皇坑杀那些术士的时候,尚且在坑里留下了无数冤魂厉鬼,这里为什么没有呢?“再次走了一段时间后,我们终于走到了尽头。正如连道真所说,前方已经被彻底封死。一整块巨石,牢不可破的挡在前面,仿若守关的将军。我看见石头上有被打砸的痕迹,连道真上去摸了两下,看了看,说:“是铜甲尸打出来的。” 我看的咂舌不已,铜甲尸的力量,可是让连道真也有些忌惮的。之前的通道中,那一个个深坑,几乎打穿了整条通道,无数青砖成了粉末。由此可见,铜甲尸的力量究竟有多强悍。可如今这块石头上,却只有几处小小的凹槽,加一块还没脸盆大,深度更是连碗水都装不下。 连道真在巨石前踱着步子,眉头微皱,自言自语道:“这里被封死,他们怎么进去呢。难道真如鲁班经上所说,去一留一,暗攻方寸?” 我连忙凑上去,一边好奇的打量那块巨石,一边问:“去一留一,暗攻方寸是什么意思?你说,铜甲尸会不会把这块石头抬起来才过去的?” “这样的巨石,你能看到的只是其中一部分,整个加一起,怕是上万斤都不止。铜甲尸的力气,还没大到那种地步。至于去一留一……”连道真一边说着,一边离开巨石,在四方走动,同时解释说:“这是鲁班经上的一句话,讲的是在修建地下陵墓时,为了不影响进退,工匠们会修一条明面上的通道。但同时为了防止意外,又会修一条暗地里的通道,而通道的开启之处,就是方寸之间,需以他们的独门手法才能找到。” “原来是这个意思,恐怕他们就是为了防始皇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吧?你说的鲁班经,是那位鲁班留下的吗?”我问。 连道真点点头,我摸摸鼻子,说:“鲁班经我没听过,不过鲁班书倒是看过。据说上册是有法术的,下册才是木工用的。” “鲁班书?我也听过,但那只是明清时期的假道人,为了骗取钱财,杜撰的一本罢了。我记得数十年前,尚有人在城市中贴上各种咒语,诸多无知之人传的沸沸扬扬,但可是真有用?”连道真说:“真正的鲁班经,是经天纬地,方寸间纳天下大势的奇书。上面不光有工匠之法,更是一本军事之作,著有数十篇攻城略地的要义。只可惜天下动荡,诸多宝物都失落,这鲁班经的前面数十篇也不知去向。如同黄帝内经一样,一个只留下岐黄医道,一个只留下工匠工法。” “也不一定吧……”我有意反驳连道真,总不能什么都他说的才对。 但连道真的一句话,让我彻底没了反驳的意愿,他说:“桃花源自先秦避世,鲁班成书距其不过两百余年,你觉得,是桃花源内留存的鲁班经是真的,还是你看过的鲁班书是真的?” 我张大嘴,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人家连道真可能真看过鲁班经,但我看过的所谓鲁班书,却是从小说里得来的。这小说里的东西,又有几件是真的。 连道真没再继续教育我,而是认真的在四周端详打量,试图找出所谓的方寸通道。我也跟着四处摸索,但摸来摸去,除了弄一手泥灰,什么也没找到。 这时候,婴尸飞在上方,咿呀叫着。我抬起头,见它在顶层一处地方,不断用小手拨弄着。我知道婴尸既然把我们带这到来,那么男孩肯定是从这里离开的,说不定它知道怎么走。 我拉了下连道真,示意看一下婴尸的动作。连道真抬起头,眼睛顿时一亮。他跳起来,将婴尸拨开,然后在那附近摆弄了几下。也不知他动了哪里,上面忽然发出轰隆隆的声音,紧接着,一道石门出现。 大量的泥灰从上面落下,我拍拍头发,还没弄干净,就被连道真拽着胳膊跳了上去。 眼前是一处狭窄的通道,建在地下隔层中,也不知秦朝那时的工匠,是怎么瞒着士兵,偷偷修成这么一条暗道的。而这条暗道的出现,也恰恰证明连道真之前所说,工匠直接被杀死在通道里的猜测是真的。 我最后看了一眼下方的白骨堆,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不光是死人骷髅太吓人,更因为这条暗道出奇的冷。想来,阴尸应该也从这里过,留下了气息。 这条暗道分为前后两头,婴尸毫不犹豫的往其中巨石所在的方向去了。我回头看了眼,估摸着另一头应该是通往外界。 因为是偷偷摸摸修成的,所以暗道不高也不宽,仅够正常人弯腰行走。我和连道真就这样猫着腰,跟在婴尸后面,顺着暗道左转右转行上走下,不知过了多少个弯,忽觉前方灯火通明。婴尸飞的更快了,嗖的一下窜过去,我与连道真紧跟着出来。 当我们从暗道里钻出来的时候才发现,竟然来到一条洼地。这里到处充斥着一股难闻刺鼻的味道,直接窜进肺部,让人感觉身体里像着火一样。 连道真用手碰了我一下,我低下头,见他递来一颗药丸。他同时往自己嘴里也塞了一颗,说:“吃下去,这里毒物众多,不吃的话,马上就要死。” 我想起专家们说,始皇陵墓中,有大量的水银被充当大江河川,剧毒无比。可是,眼前所见尽是坑坑洼洼的一片,哪里来的山川河流?但既然连道真都说这里有毒,我自然不敢多说话,连忙抓起药丸,一口吞下去。那药丸也不知是什么做的,很苦,但立刻就化作液体流入体内。没过多久,鼻子里闻到的空气,就开始带有清凉的味道,连带整个身体都平和下来。 我扫视了四周,这里什么都没有,四周坑坑洼洼的,很偶尔才能瞥见一处山石废墟。更远的地方,似有一处庞大的建筑,但却是斜着倒在地上。 如果说,这里与传说中宏伟壮观的始皇陵有什么关系的话,那就唯有天上了。我抬起头,发现上空有一处明光,如太阳一般,但看不清究竟是什么。它高悬于上,把整个地下空间照的像白天一样。除此之外,还有许多高悬的物件,看不清,更不知是何作用。 脚下不知踩到什么东西,坚硬如铁。我抬起脚,却见是几块黄澄澄的金属。我震惊又贪婪的蹲下来,用手扒拉着,猜测这会不会是金块。 “这些都是铜汁浇注的底座。”连道真忽然说:“到处都是这种东西,你想要的话,不妨撬几块带走。拿个百十斤,想必能换上几千块钱。” 第二十七章 始皇陵(4) 我把手里刚准备拿起的金属丢下,尴尬的站起来,说:“这都是国家的财富,我怎么能拿走。” 连道真一脸嘲讽的看我一眼,说:“当年整个始皇陵都用铜汁浇铸加固,可以说连成一体。倘若你是个巨神力士,说不定真能整个搬走。” “这里真是始皇陵?”我很是怀疑的说:“不是说始皇陵类似金字塔,宏达无比,占地数十公里,有山川,有河流,还有日月繁星吗?怎么这里破破烂烂,好像被炸过一样。” 连道真摇摇头,说:“我也不甚清楚,自我第一次来这,这里便是如此。想来,古人应该不会故意把陵墓写的那么壮观用来骗人,当是后来发生了什么才导致始皇陵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这时候,婴尸咿呀叫了几声,朝着一处废墟快速飞去。然后,我看到一个身影从废墟中闪出。一人一尸,紧紧抱在一块,哇哇咿呀的叫个不停。 我和连道真走上前去,见那人的确是男孩没错。连道真脸顿时沉了下来,可能又想起钟楼里的事。倒是男孩很诧异,他看了眼婴尸,又看看连道真,仿佛不明白我们怎么会在一块。 我被他无视了,感觉很是不爽,如果不是我劝连道真快点,说不定现在我们还在街上散步呢。 婴尸在那里指手画脚,咿咿呀呀的解释半天,但我什么也听不懂。反而男孩听的一脸恍然,说:“我说你怎么突然不见了,原来是去找他们帮忙,下次可不许乱跑,迷路了怎么办。” 婴尸呀呀喊了两声,爬上男孩的脑袋,拽着头发不松手。男孩也不管它,看着连道真,眼里充斥着警惕。 连道真与他对视,两人像斗鸡一样互看了半天,谁也不说话。我怕他们俩就这样看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万一谁被看怀孕了可怎么办,便主动开口,问:“阴尸呢?” 男孩瞄了我一眼,没错,就是用余光瞄了一下,但却没说话。紧接着,连道真也问:“阴尸呢。” 我的是问题,连道真的更像命令。 然而,男孩没回答我那么有礼貌的提问,反而对连道真毫不客气的命令式问话做出了回答,说:“跑了。” 连道真没说话,只是脸色越来越沉,我知道,他肯定不相信男孩说的话。如果是我,我也不会相信。你都把它收了,怎么还会让它跑了。 然而男孩并不介意我们想什么,他说:“不管你们信不信,它都跑了。岐黄尸篇对它没有多少效果,我很怀疑,从最开始我就没能控制住它。它只是借我的手摆脱你,然后再想办法摆脱我而已。” 连道真依然没有说话,同样脸色也没多大变化。 男孩耸耸肩,他的衣裳有些破烂,到处沾满了泥土,看起来很是狼狈。他抬起胳膊,抓住婴尸在眼前晃来晃去的小手,说:“我从没听说过,阴尸还能有这么高的智慧。它比你想象中更加阴险,甚至我觉得时间越长,它会越聪明。这只阴尸到底哪来的?” 连道真依然看着他,依然没有回话,男孩也不再说话了。他把婴尸从头上拉下来抱在怀里,低沉的脚步声,从他背后的废墟处传来。我看到,一个高大雄壮的身影,从废墟里走出来。 是那只铜甲尸,它身上明显能看到有数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割出来的。最严重的,是十几道密密麻麻的切口,几乎要将它的左臂剁下来。 铜甲尸嘴里吐着沉闷的声音,如巨神一般立于男孩身后,雄壮的身躯即便充满伤痕,依然有着难言的压迫力。我这时才注意到,它光溜溜的脑袋上,竟有十二颗醒目的戒疤。 这只铜甲尸,生前是一个和尚? 也不知男孩从哪弄来这样一具和尚尸体,还是这么威猛的和尚。铜甲尸站在身后,男孩似乎有了些许底气。连道真瞥了一眼铜甲尸,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开口说:“你既然逗留在这,应该是发现了什么,而这里,我来过几次。现在,我需要找到那只阴尸。” 男孩歪了歪脑袋,像是在思考,婴尸跟着他歪起脑袋,嘴里发出不明意味的“呀咦”声。说起来,这个男孩有着很中性的面孔,可以称得上俊秀。如果头发长点,胸脯高点,声音再清脆一点,我一定以为他是个漂亮的女孩。可惜,他歪头的样子那么可爱,一定是个男孩子! 这时候,男孩忽然点头,说:“成交!” 我顿时松了口气,幸好成交了,总算不会打起来。 嗯? 成交? 成交什么? 我还没问,男孩已经转身要走,连道真紧跟其后。我愣了一下,却见婴尸回过头,冲我招招手,示意跟上来。我这才反应过来,快跑两步跟过去,低声问连道真:“你们在说什么?成交什么?” “他在这里有需要的东西,我可以帮他,但我也需要他帮我找那只阴尸。”连道真解释说。 男孩回过头,冲连道真笑了一声,说:“老虎带着羊去找狮子,老人家真自信。” 我被他的话弄的迷迷糊糊,怎么又冒出个老虎羊,玩上斗兽棋了? 连道真说:“狐假虎威也是一种本事,可惜老虎自己都残了,不知道小狐狸什么时候被野兽吃掉。” 男孩哼了一声,转回头不再说话。 我虽然没太听明白,但也看出两人针锋相对,言语中已经斗过一场。很显然,男孩处于下风。 连道真说能帮男孩,同时也需要他帮助找阴尸,这样的话,大家不算朋友也算盟友了。我走快了两步,来到男孩旁边,问:“你们怎么会跑来这?婴尸干嘛去找我们?” 男孩往旁边错开两步,与我保持一米半以上的距离。倒是婴尸很亲切的想飞过来,男孩一把拽住它塞进怀里,并纠正了我的称呼,说:“它叫小小!” “好吧,那你叫什么?”我问。 “关你什么事。”他一点也不留情面的说。 我碰了一鼻子灰,很是尴尬的说:“咱们现在也算一条线上的蚂蚱,总得互相间有个称呼才方便。” “你才是蚂蚱呢。”他皱着鼻子,哼了哼,说:“叫什么有那么重要吗,非要有个称呼的话,你就叫我阿三好了。” “阿三?”这名字一听就是假的,我知道他不会对我有什么礼貌回话,心里一赌气,索性停下,不再与他一起走。 这时,连道真开口问:“你们在那处甬道,是不是遇到什么了?” 男孩回过头,很是诧异的问:“你们没遇到?” “没有。”连道真摇摇头:“我只是察觉到,那里有很古怪的东西经过。” “你还真是见多识广。”男孩抱着婴尸,边走边说:“你们来的时候,应该经过了一处岔路吧。就是在那里,阴尸忽然凶性大发,如果不是阿大动作快,我差点就被它杀了。我当时以为是出了意外,谁知道甬道里突然一暗,比阴尸的寒意更加冰冷的味道,从另一头传过来。我回过头,却见到……” 男孩说到这里,婴尸突然从他怀里挣脱出去,飞到一处废墟旁,咿咿呀呀的叫起来。男孩怕它有什么意外,带着铜甲尸跑过去,我们也连忙跟上。 这是一处满是碎石的废墟,人头乃至磨盘大小的石块,堆的像座小山。婴尸就在那里不断叫喊着,男孩在旁边绕了几圈,对铜甲尸说:“阿大,搬开它们。” 铜甲尸走上前来,将一块块石头丢开。它的力气很大,那些数百斤重的石块被它像羽毛一样轻飘飘的甩走。没多大会,这座石头堆起的小山就被挪开大半。这个时候,我才明白婴尸为什么会突然跑过来。 因为我看到,在这堆碎石的最下方,竟隐隐露出一只手臂。 第二十八章 始皇陵(5) 如果仅仅是一只手臂,那并不值得注意,但是,这里是始皇陵,是连国家都不敢派人随意下来的地方。 在专家们口中富丽堂皇,宏伟壮观的始皇陵,如今亲眼所在,只是一片废墟。处处是深黑色的洼地,难闻刺鼻的味道,让这里更显荒凉。 打眼一看,或许你会觉得自己来到了一处荒野。而如今,这片荒野的某处废墟下,却出现一只手臂。 让我愕然的是,这只手臂上有着螺旋状的纹络,看起来像画上去的,但离近了才发现,那些纹络就像它的血肉一般。 雄壮的光头铜甲尸,将一块块石头随手抛开,没多大会,那条手臂附近就被一扫而空。这时候我们才注意到,原来这是一只断臂。 铜甲尸将断臂提起来,好让我们能随意端详。我凑近了一些,看到断臂的伤口处呈撕裂状,更让人惊奇的是,它虽然外部看起来和人类差不多,但里面却如金属一般。尤其是被撕开的伤痕,就像金属锯齿。从伤口处,只能看到紫黑色的物质,我不知道它是没有骨头,还是骨头与我所知晓的不同。 “这是什么东西的手臂?看起来和我们完全不一样。”我好奇的问。 然而,这个问题让一向无所不知的连道真也摇起头来。他和男孩一块围着断臂转悠着看了半天,脸上眼里都充满惊奇,但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们几个在废墟处找了找,除了这条断臂外,什么也没找到。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手臂?是被谁撕下来的?一切无从所知。 不知为何,这荒凉无比的始皇陵,纵然上空有明光高悬,可我依然感觉到了黑暗与恐怖的味道。从这里的地形和废墟来判断,这的确是史书中记载的始皇陵所在。 是什么变故,让那般宏伟的始皇陵,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变成了废墟? 铜甲尸将断臂拿在手里,我们继续前行。走在途中,我问连道真:“你当初说,始皇在这里藏下了什么东西,是什么?” 连道真瞥了我一眼,说:“知道的人,大多都死了,你真的想知道吗?” 他这话,有些故弄玄虚的味道,可我就是怕了,连忙摇头,不敢再问。这时,我想起男孩之前提及甬道里的东西,只说了一半,他没说出口的话,让我心里像有猫在挠一般。虽然十几分钟前,我才在他那碰了钉子,但老师说的好,做人,就要不耻下问,不要怕丢人! 所以,我勇敢的小声怂恿连道真再问一遍刚才的问题。 连道真摇头叹气看我一眼,看的我羞涩不已,然后才开口问男孩阿三:“你之前在甬道里,究竟遇到了什么?” 阿三一边走,一边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一块龟壳,他又摸出两块怪模怪样的金属片丢进去。将龟壳翻过来盖上,用力晃了几下,然后打开。他用手拨弄了几下掌间的金属片,细长的眉毛扬了扬。然后他将龟壳和金属片都收起来,才对连道真说:“阴尸突然发难的时候,我本来是想让阿大治住它,但阿大突然回过身把我推开。然后,我就感觉遮天蔽日的黑雾笼罩过来。当时,我以为阿大也发疯了,可接着我才看清,黑雾里,竟全是人影。” 虽然我一直好奇甬道里的事情,但此刻听阿三这样一说,顿觉毛骨悚然。阿三看了眼铜甲尸,准确的说,是看它身上的伤痕,他接着说:“我当时下意识就把小小扔了出去,可能它以为我们遭到无法抵抗的危险,所以直接跑去找了你们来帮忙。不过,它的确猜对了。黑雾里的人影看起来像幻影,可它们的兵器却是真的能伤人。阿大护着我,边打边退,才几秒钟,就伤成了这样。如果不是及时发现那条暗道,说不定我们已经死了。” “不过很幸运,我们还活着。”男孩把婴尸搂的更紧了,即便他是个胆大包天的人,可说起甬道里的事,依然满脸后怕:“真不知道那些都是什么东西,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奇怪……像魂魄,却又能攻击实体,而且,它们很克制阿大。” “应该是阴兵。”连道真突然开口。 “阴兵?”男孩一脸惊讶:“你说的,该不会是地下最深处的那种吧?” 连道真点点头,说:“应该就是那种,只有来自幽冥的阴兵,才和你说的有几分相似。” 我在一旁听的干着急,完全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便问:“你们说的阴兵是什么?” 连道真解释说:“你虽然在城市里长大,但一定听说过所谓阴兵借道的鬼事。” 我点头,说:“这个的确听说过,据说是死去的人,因为生前的执着,阴魂不散,会按照特定的模式重复生前动作。” 连道真先是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说:“你讲的对了一半,错了一半。阴魂不散的,就是阴魂,而不是阴兵。真正的阴兵,实际是地府幽冥中的鬼差,它们察觉某处有大量不散去的阴魂后,便会来拿下地府。你说的那种,只是幻象,既无阴魂,也无阴兵。” 我灵光一闪,想起甬道里那些工匠的白骨,说:“这么说来,我们在那里见到成千上万的尸骨,能感受到死气,却见不到怨魂,就是因为它们被阴兵拿去了?” “应当是这样。不过……”连道真皱皱眉头,有些不解的说:“工匠含冤而死,有怨气而成不散阴魂,随后被阴兵拿走,这是正常。可如今甬道里再无阴魂,那些阴兵,又从何而来?” 这问题我哪知道,只得看向阿三。阿三也不是很明白,他耸耸肩,说:“有句名言,存在即是道理,它们在这里出现,肯定有原因。” “想来……”连道真起了个头,突然就住了嘴,不再说下去。我想起他之前走岔路的时候,往另一个方向看了很久,而且面色凝重。说起来,那一处通道的确很诡异。所有的壁灯都亮着,唯独那里不亮。而且根据阿三所说,阴兵应该就是从那边过来的。 连道真怀疑的很有道理,通道另一头,我们几个都没走过的地方,肯定藏着什么秘密。只是,连铜甲尸眨眨眼的功夫都差点被剁成了馅,这种秘密,我们还是别探究的好。 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相比庞大的始皇陵,只能算最外围。始皇陵里的废墟多到数不胜数,但大多数,都是碎石组成的。只有极少数,是如建筑一般。说话间,我们来到一处半倒塌的房屋前。 说房屋,其实不太准确,因为它实在太小了。不用摸都知道,这是用铜做成了。虽然看起来像房子,但实际应该是装在马车上的。因为我在房子的旁边,看到一个只有半块的马首,以及严重变形的车轱辘。 这座高两米,宽一米多点的四方尖顶铜屋,早已不复往日的光滑。表面布满铜锈以及泥土,更是小半个都陷入了深黑色的泥土里。 阿三走到那里,蹲下来看了看,回头对连道真说:“它在这里呆过。” 连道真挑挑眉毛,上前两步也跟着看了下,点头说:“寒意留存,的确在这里呆过,而且时间不短。不过,这种铜屋很寻常,它这么想逃跑,为何要在这里逗留?真是奇……咦?让你的铜甲尸,把这东西弄出来。” 连道真的话,让阿三很是不乐意。他哼了哼,但还是对铜甲尸吩咐了几句。雄壮无比的铜甲尸跨步来到铜屋前,如成人大腿一般粗细的手臂环住整个铜屋,将其抱在怀里。随后,它浑身的肌肉爆炸性的突起,嘴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声,丝丝缕缕的黑气从他体内冒出,只是我吃过连道真给的解毒丹,闻起来还是那么清爽。 铜屋埋入土里的,有大半米左右。铜甲尸如鲁智深倒拔垂杨柳一般,用力将其一点一点拖上来,然后缓缓放倒在地上。随后,连道真和阿三都围了上去。我看见连道真指着铜屋内其中一块,然后阿三便发出惊讶的声音,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第二十九章 始皇陵(6) 我本来站的就不远,现在看他们神神秘秘的样子,更是忍不住探过头去。 铜屋并不深,借着上空的光亮,可以大致看到里面。我伸长了脖子,踮起脚,越过阿三的身子,顺着连道真的手臂,看到他正指着一块污迹。 “那是什么?”我好奇的问。 阿三这才注意到,我几乎要压在他身上。他猛地站起来,推了我一把,怒气冲冲的说:“靠这么近干什么!” 我哪知道他属狗的,说翻脸就翻脸,很是尴尬的站在那,不知该怎么解释。可心里却想,你个小屁孩,要不是看你年纪小,直接把你推地上暴打一顿。 幸好连道真也跟着站起来,替我解了围,他说:“那看起来像血迹。” “血迹?什么样的血能两千多年了还被你们看出来。”我很是怀疑的说。 “不懂就不要说话。”阿三一脸不屑的对我说。 我被他弄的很是上火,便说:“你懂你讲啊!” 阿三哼了哼,说:“我就算不懂,也比你知道的多!” 婴尸从他怀里站起来,呀呀叫着,仰着头倒竖起一根大拇指。我看的几乎要吐血,连一只尸都特么敢鄙视我! 连道真很是无奈的摇摇头,说:“对正常人来说,时隔太久,可能分不清什么是血。但对我们来说,可以根据其留下的气息,来判断这究竟是什么。” “听到了没有,小绵羊!”阿三一脸蔑视的看着我。 小绵羊?我一个十八岁的青年,你叫我小绵羊?我不甘示弱,张口回道:“小屁孩!不看你年纪小,屁股给你打烂!” 阿三出奇的愤怒,气的脸色通红,对我喊:“有本事你来!” 他身后的铜甲尸低声嘶吼着上前一步,硕大的胸肌,强势冲击着我的视网膜神经。我不屑的哼了哼,说:“看在小小的面子上放过你。” 婴尸听到我这样说,眼睛一亮,高兴的飞起来哇哇大叫。阿三一把将它拽下来,对我翻个白眼,说:“懒得和你说话。” “谁想和你说话!” 阿三瞪了我一眼,气的咬牙切齿,但最后还是忍住不吭声。他转向连道真,说:“这里不是修建好之后,再没人来过吗?怎么铜屋里会有血迹?” “倘若真没人来过,始皇陵又怎么会变成这样。”连道真说:“更何况,铜屋里的血迹太多,应该有个人死在里面,并且死的很凄惨。你虽然学会岐黄尸篇,但似乎对其它的东西了解并不是很多,倒是我刚才见你用龟甲的手法,似乎不是周易之流。” “我没学过周易。”阿三说:“这片龟甲,是无意中得来的,我用的就是上面记载的东西。我找人鉴定过,那个老教授说,这片龟甲的历史,可能在四千多年前,比周朝还要古老。或许,是传说中的夏朝流传而来的。” “吹牛!谁都知道,夏朝是个传说,就算真有这个朝代,那时候也是结绳记事,还不会写字呢。”我反驳说。 阿三冷眼看着我,说:“你难道不知道,早就有人找到八千多年前的龟甲或骨制刻符了吗。华夏大地,很可能在九千年甚至万年前就形成了文字体系,这是早有确凿证据的。你说的结绳记事,是在初中课本上看来的吧。” 我愣了愣,阿三说的没错,结绳记事好像真是初中学的……这家伙说的煞有其事,难道真的有人发现八千多年前的龟甲刻符? 我下意识看向连道真,却见他微微点头。连道真都这么说,那肯定就是真的,我顿觉脸色发烫,恨不得找个坑钻进去把自己埋了。 这时,连道真说:“你既然会那么古老的卦法,倒不如算一算,这铜屋的血迹是怎么回事。” “正准备算算,我也很好奇那只阴尸为什么要在这里逗留,谁知道老是被无知的人打扰。”阿三没好气的说。 我正尴尬着,只好抬头望天,装作没听到。 阿三取出那片古老的龟甲,又拿出两片金属,放进去,翻过来,合手晃了晃。忽然间,我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嚓声,然后便是阿三愕然又心疼的惊叫声:“我的龟甲!” 我转过头,却见他捧着龟甲,一脸肉痛的模样。一条裂痕,曲曲折折,几乎把整片龟甲撕开。 连道真皱起眉头,说:“这看起来,像天机反噬造成的,难道,这座铜屋的血迹,是不可算的?” 阿三咬着牙,恨恨的说:“难怪阴尸会在这里藏半天,它肯定是察觉到血迹有什么古怪的地方。连我的龟甲都裂开了,真不知道这是什么人的血!” “你的卦法来自四千年前,而铜屋却是秦朝的,倘若这真是人血,无论对方什么身份,都应该能算出来。除非……” 连道真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连我这种不太了解的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除非,留下血迹的……不是人! 不知为何,我忽然想起铜甲尸找到的那条断臂。那玩意,看起来也不像是人类所有的。铜屋的血迹和那条断臂,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就在这时,铜甲尸忽然口鼻中喷出黑色的尸气,一手将阿三拢在身后,雄壮的身躯面向某个方向,并发出低沉的嘶吼声。它全身的肌肉紧绷,仿若遇到了强大的敌人一般。 我忙看向那一方,却什么也没看到,便问连道真:“你看到什么了没有?” 铜甲尸的动作太过突然,连道真也被它弄的微微一怔,在看了半晌后,疑惑的摇头,说:“没有发现。” “阿大不会无缘无故这样的,它一定是看到,或者感觉到了什么。”阿三面色凝重的躲在铜甲尸身后,语气很是认真。 婴尸从他怀里探出口,看看阿三,又看看我们,大大的黑眼睛瞅来瞅去,也不知在看些什么。这时候,铜甲尸忽然更加深沉的嘶吼起来,它微微弯腰,好像随时准备出击。 阿三明显紧张了,他抱紧了婴尸,低声说:“有东西在靠近我们……” 我努力睁大眼,可除了一处处废墟,什么也看不到。但是,铜甲尸的表现,却又让人心神不安。连道真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脸色慢慢开始变了。 我不知道他们到底发现了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真的有东西在靠近我们。因为就连我,都隐约感觉到,空气中多了一股怪异的气息。 那股气息很重,让人觉得身上好像多了些什么。我额头有些冒汗,忍不住挪动脚步想靠近连道真,却见阿三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如果我动了,肯定要被他鄙视到死。索性一咬牙,站在原地不动。 这个时候,我突然感受到一股阴寒的气息,在远处爆发。连道真微怔之后,几乎与阿三同时脱口而出:“是阴尸!” 我抬起头,感触到距离我们大约数百米的地方,阴气与一股莫名的气息相互纠缠着。此时,能听到阵阵古怪的声响。 “阴尸和那东西打起来了?”阿三诧异的问。 “应该是。”连道真说:“走,去看看!” 他说着,抬腿迈步,快速朝那边而去。 阿三也不甘落后,指挥铜甲尸背起他,正准备跟上连道真,却突然面色大变,喊了声:“不对!还有一只!” 我正愁着怎么才能跟上他们,却见阿三迅速从铜甲尸背上跳下来,如临大敌的躲在铜屋侧方。铜甲尸如之前那般,浑身爆发出猛烈的威势,黑色的尸气从他口中喷出,迅速笼罩其整个身体。 第三十章 始皇陵(7) 我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却见原本朝着阴尸方向而去的连道真突然转回身,他脸上有着惊诧与焦急,对我大声喊:“快躲开!” 这时,我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那味道有些腥,如在河岸上渴死的鱼一样。一股黏糊糊的感觉,迅速笼罩我的身体,腰间有种被缠绕的触感,我刚要低头,却发现眼前已经被一片阴影覆盖。 黑色的雾,低沉的嘶吼,雄壮无比的铜甲尸不知何时来到我的面前。它就像一座铁塔,又像正在狩猎的巨人。我看到它那双布满伤痕手,从我腰旁穿过去,随后一声大吼,它光溜溜的脑袋上,十二颗戒疤清晰可见。 却是铜甲尸如巨兽扑腾,从我身前翻了过去。 巨大的威势,让我不由自主往前跌跌撞撞,几乎要摔倒在地。我正要回头,却有一道人影从我身边闪过。 连道真! 他从几十米外赶回来,双拳泛起暗红色的光芒,自我身边经过时,一股如渊的神威自他身上爆发。 狂风席卷我身后,坚硬的深黑色泥土四处飞溅,我抱着头,迷迷糊糊竟然冲到了铜屋旁。阿三抱着婴尸,一脸惊愕的看着战斗发生的地方,他似是看入了迷,完全没注意到我的存在。反倒婴尸从他怀里爬出来,乖巧的窝进我两手之间。它两只小手举起来,摘取我身上夹杂的泥土,发出不明意味的呀呀声。 我下意识抱紧它,然后这才回过头,首次看向一开始所站的位置。 黑色的尸气,深黑色的泥土,以及石块被击碎形成的白色粉尘,这一切,仿若雾霾一般,笼罩十数米方圆。我看见连道真双臂笼罩的暗红色光芒,也看到了铜甲尸有力的冲击,唯独看不到敌人。 袭击我的东西,似乎隐去了身形,在迷雾中难以分辨。我不知晓连道真怎么确定敌人的方位,只知道连道真的攻击方式很独特。他所用的五帝拳,与我所见过的任何拳法都不同。往往你看到他在左边挥拳,但整个正面都被暗红色的光芒笼罩了。两条胳膊,如锤,如鞭,如刀劈斧砍,又如龙虎扑咬。 他的拳头每一次挥出,都像带起了一蓬火焰。我仿佛看到有赤色的兽,随着他的拳在咆哮。 并且他不光是拳头上有奇异的光芒,就连步法,也仿若有迷惑人的力量。看的久了,会觉得天旋地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虽然看不见连道真的神情,但根据他的动作,我判断出,他并没有使出全力。因为除了暗红色光芒外,我记得连道真还使用黑色和暗金色两种奇异光芒。想来既然名为五帝拳,或许这种拳法是用五种颜色来代表五种不同的力量。 至于铜甲尸,它就像传说中的巨灵神一般,每一拳每一脚,都带着呼啸的风声。它每次踏步,都将深黑色的泥土崩裂,黑色的尸气,如雾龙一般,朝着莫名的敌人席卷而去。 但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铜甲尸的动作有些怪。他的力量虽然很强大,动作也很迅速,但就是让人感到有些不协调,仿佛是缺少了什么一样。我说不出个所以然,便认为这或许就是尸的缺陷。 一人一尸都在攻击,每一次击打,都发出砰砰的巨响。我隐约听到嘶嘶的声音,犹如毒蛇吐信,但又与那不同。 敌人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连样子都看不见? 我在铜屋旁的担忧不已,而这时,婴尸忽然在我怀里挣扎起来。我以为它是想飞出去凑热闹,便死死抱住它,轻声训斥:“别乱动,现在出去很危险的!” 但婴尸丝毫不理会,它挣扎的越来越厉害,并且发出急促的呀呀声。 这时候,阿三突然惊叫一声,腾的一下站起来跳到铜屋上。我被他吓了一跳,往那边看时,差点魂都吓没了。 阿三原本蹲着的位置,有我们之前找到的那只断臂,应该是铜甲尸丢下的。此刻,那只断臂竟然开始抖动起来。 这绝不是因为震动造成的,而是断臂自己在动! 它表面的那些螺旋状纹络,在抖动中缓缓旋转着。不知为何,我从这只断臂上,感受到一股慌张的情绪。 这简直是让人无法相信的事情,一只断臂,竟然会有情绪? 其实说情绪也不太对,准确的说,那是一种气息。 铜甲尸的嘶吼声愈发沉重,仿佛敌人的攻击更加猛烈了。我抱着婴尸,躲开了那只断臂,见阿三一脸紧张的站在铜屋上盯着不断抖动的断臂,我冲他喊:“快下来,到别处去!” 阿三这才回过神来,他从铜屋上跳下来,先是看了一眼丢在地上的断臂,然后才注意到不知何时从他怀里离开的婴尸。 我根本来不及思考他在想什么,抱着婴尸便往附近的另一处废墟跑。阿三愣了一下,然后抬起腿跟着我跑起来。 我一边跑,一边看向连道真那边。他们已经打的热火朝天,那里坑坑洼洼的,像麻子脸一样。周围一块石头都没有,就连石粉都被拳风吹开,仍然在原地徘徊的,只剩下铜甲尸的黑色尸气。 不过,铜甲尸似乎受到了不轻的伤害,笼罩全身的尸气消了一半,只剩下浅浅一层还覆在体外。至于连道真,换了个角度,我才发现他一脸凝重,似乎,还夹带着一点点意外? 连道真这个时候,在意外什么? 不过,他双拳的暗红色光芒仍在,每一拳打出,都让敌人发出嘶嘶的声音。 我和阿三跑到了一处堆满碎石的废墟旁,惊魂未定,怀里的婴尸就被一把抢走。我紧张的差点要跳起来踹人,却发现抢走婴尸的是阿三。 他在婴尸的脑门上轻拍了一下,嘟囔着:“没事跑他怀里做什么!” 婴尸捂着脑袋,发出迷茫的咦呦声。我翻了个白眼,实在看不过这家伙的小气。但现在局势太紧张,又充满危险,没时间也没精力和他斗气了。 这时,阿三看向另一方,发出惊咦声。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见一团数米大小的冰雾,快速朝着这边涌来。 “那是什么!”我震惊的问。 “是阴尸!”阿三说着,忽然把婴尸往我怀里一塞,瞪着眼说:“看好它!” 刚抢走,又还回来,神经病啊! 说归说,我还是老老实实抱起婴尸。因为我看到,阿三拉开卫衣的拉链,从里面的口袋掏出一大把纸符和一个不知装着什么玩意的小布包。隐约间,我从他卫衣的拉链里,看到薄薄的衬衣下,似乎还有什么。 然而不等我看清楚,阿三就回过头来,像要挖我双眼一样直咬牙:“看什么看!” “小屁孩,谁爱看你,我自己又不是没有!”我没好气的说。 婴尸听到我的话,爬上来摸了摸我的胸,发出呀呀的叫声。我被这只尸弄的有些无语,哥是在看他藏了什么,又不是真的看胸,你小小年纪,还不是活人,没事对我耍流氓干什么。真不知道阿三这些年,究竟给婴尸灌输了什么样的诡异思想。 阿三没再理会我,而是在地上摆开纸符,然后打开了那个布包。等他手从里面抓出东西来,我才知道,那原来是朱砂。 看来,他是准备抓阴尸了。 我抬起头,看向那团以极快速度向我们彪来的冰雾,心里忍不住担忧起来。连道真不在,阿三真能对付阴尸吗?他不是说,自己的岐黄尸篇对阴尸作用不大? 这时,我看到那团数米大小的冰雾,忽然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它无端端的少了一块。冰雾中发出凄厉的怪叫,就连阿三也被这声音弄的一愣,手里的动作不禁停下了。 第三十一章 始皇陵(8) 我感觉怀里的婴尸身体一僵,随后身体开始潺潺发抖,似是害怕到了极点。别说它了,就连我都被阴尸那一声怪叫弄的有些腿软,幸好我是蹲着的,不然非一头栽地上不可。 数米大小的冰雾团,在一顿之后开始缓缓旋转起来,之前无端消失的那一块,再次被补全,只是此刻整团冰雾都小了一圈。 阴尸的速度更快了,笼罩在冰雾里,像脱缰的野马一样,给人一种亡命狂奔的感觉。没过多久,冰雾再次一顿,然后又有一块消失不见。阴尸的凄厉怪叫声,紧接着响起。 阿三虽然有了一次经验,已经努力稳住心神去做手头上的事,可依然被阴尸的声音吓的浑身一哆嗦。我虽然有点害怕,但不知为什么,看见阿三哆嗦的样子感觉很爽。 这家伙第一次见就牛里牛气,一脸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我还以为他真什么都不怕呢。 在靠近我们的过程中,阴尸散出体外的冰雾,共停顿了四次。到了现在,哪怕是个瞎子也看出来了,它正被什么东西追赶。 想起阿三之前说的那句还有一只,估摸着,追阴尸的东西,与连道真和铜甲尸正打着的,是同类。到底是什么东西,能经受的住连道真和铜甲尸联手攻击?还能把阴尸追的像兔子一样到处跑,时不时爆发出屁股被啃一口的凄惨叫声。 让我担忧的是,按阴尸这种跑法,恐怕没几分钟就跑到我们面前了。如果那东西一直追阴尸倒还好,万一它啃腻了阴尸的屁股,掉过头来找我和阿三的麻烦怎么办? 我看向怀里抱着的婴尸,见它抖的像吃了炫迈一样,便低声问:“能不能打过它们?” 婴尸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忽然身子一僵,脑袋一歪,舌头直接吐了出来。 我看的愣了神,差点想吐血,这尼玛还没打,就被吓死了吗? 此时,阴尸已经近在眼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是,它没有奔向我们,而是径直朝着铜屋而去。 眼看阴尸已经到了铜屋旁边,阿三从地上捞起一叠纸符抛向半空,奇异的是,这纸符在空中没有散开,反而如圆环一般旋转起来。阿三两指并在一起,以指背击打在纸符之中,随后缩回手指,捏起了拳头,隔空一拳打在纸符上,轻喝一声:“岐黄,封!” 旋转的纸符,如利剑般一张一张射出,在半空中呈现蛇形。阴尸已经到了铜屋之前,那些阴气形成的冰雾迅速旋转起来,冲天而起。 阿三射出的纸符在空中转向,朝着冰雾冲击而去,一道道绚丽的光芒,从纸符中迸发。两者撞到了一起,并没有多么巨大的声响,只能看到互相消融。 阿三的脸色不太好,看来,岐黄尸篇的确对阴尸作用不大。 浑身的冰雾全部向上冲击纸符,而阴尸的本体,则逐渐显露出来。 与当初在梅姨家见到的不同,它此刻看起来更加不堪,浑身上下的烂肉,已经没有几块。与其说是尸,更不如说是骨架。唯一还算完好的,便是它的头颅。但所谓的完好,只是相对白骨而言,要是真有人长成它这样,我觉得别说去整形医院,就算去韩国定居也没救了。 阴尸似乎很匆慌,冰雾与纸符的撞击,并没有引来它的注意力。我看见它弯下腰,似乎是在捡什么东西。 铜屋旁边,唯一能捡的,只有那条不断抖动的断臂! 它的目标不是我们,更不是在逃命,而是为了来取走这条断臂? 阿三站在前面,他比我看的更加清楚,我听到他呢喃自语:“这,这只阴尸,竟然……” 这个时候,铜屋附近的气息猛然一变,似乎凭空多了些什么。阴尸站起来,回身大吼一声,不知什么东西从它嘴里飞溅出去。我想,可能是舌头或者牙龈一类的。 然而,大吼并不能解决问题,阴尸像被一座山撞上,整个身体都抛飞起来,轰隆一声撞在铜屋上。当它的骨头因为碰撞发出咔嚓的断裂声时,空气中才隐隐传来“啪”一声响。如果这声音是攻击阴尸的东西发出,只能说明,那东西的攻击速度,比声音还要快。 我看的脸色发白,忍不住看向连道真和铜甲尸,难怪他们俩联手还打这么久。对方到底是什么怪物,看不见,摸不着,攻击还这么强悍。 待我回过头时,却见阴尸爬上了铜屋。我已经清楚看到,它几乎完全成了白骨的右手掌,的确抓着那条断臂。再次大吼一声后,阴尸忽然举起左手,并将之伸进了自己的口中。它像是在掏拽什么东西,一块块烂肉脓血因为这些动作从口中掉落,看的我胃里直翻腾。 空气中的气息,再次有了转变,而这时,阴尸忽然放开手,它的嘴巴用力鼓起来,然后突然张开,喷出一口暗褐色的东西。 只听吱啦一声,我睁大了眼,见铜屋前有一张人脸闪过。 那张脸实在太可怕了,青面獠牙,更长着黑色的长毛,一根一根,尤其尖刺般竖起来。脑袋上没有头发,只有一块块犹如苔藓的斑点,看起来很是恶心。 也不知阴尸到底喷出的是什么东西,竟让这张脸首次露了行踪。并且,它的面孔正在融化,诡异的嘶嘶声,从其口中发出。它好像很痛苦,铜屋四周的黑色泥土不断翻飞,像被什么东西抽打一样。 借着这个时机,阴尸从铜屋上跳下去,准备逃走。 我听到阿三哼了一声,他抬起手指向半空与冰雾纠缠的纸符,大喝一声:“崩!” 原本与冰雾纠缠许久,已经所剩无几的纸符,在阿三一声之下,全数爆开。璀璨的光芒,如流星一般笼罩方圆十数米之内。阴尸也在被攻击的范围中,数道彩光划开空气,循着莫名的轨迹,轰击在它的身上。 阴尸身上发出砰砰的爆裂声,数根骨头断裂,凄惨的飞出老远。更有一块块烂肉,在光芒中消融。 我看见它回过头,冲着阿三吼叫,声音中带着十足的恨意。 一只阴尸,竟然会有恨意?这和那只断臂中,让人感受到慌乱没什么不同,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阿三似乎也被这股凄厉的恨意惊住了,身子忍不住一抖。阴尸那空洞而血腥的眼眶中,似有红通通的光芒透射而出。我感觉它像是在看这边,心里不由慌张起来,生怕它会过来找麻烦。 然而,被阴尸弄出行踪的怪脸,此刻渐渐隐去。黑色的泥土不再翻飞,就连嘶嘶声,也几乎无法听见。阴尸出乎意料的没有来找阿三算账,它抓着断臂,朝着始皇陵的中心方向狂奔而去。 铜屋微微晃动了一下,似是有东西从它上面爬了过去。没多大会,阴尸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众多废墟中,而空气中那股诡异的气息,也随之而去。 这个时候,我听见连道真暴喝一声:“想走?” 转过头,却见他双拳笼罩的暗红色光芒,已经如真正的火焰那般。无声的咆哮,随着他一拳击出,滔天的红光,将附近数米方圆全数覆盖。那光有着惊人的热量,我离他有十几米远,依然感觉要被烤焦了一般。 铜甲尸更是发出低沉的嘶吼声,飞快的后退,它体外覆盖的黑色尸气,刹那间被红光击溃。好在铜甲尸退的足够快,仅仅右腿被红光擦中,削去了一小半皮肉。 在连道真强势爆发后,仅仅是边缘的余威就让铜甲尸都承受不住,处于攻击中心的隐形敌人,又要遭受多么剧烈的冲击? 第三十二章 始皇陵(9) 剧烈的震动,如同大地崩裂一般。我站在十几米外,仍有些稳不住身子,而连道真却在那强大的冲击下稳如泰山。他紧盯着前方,双拳蓄势,随时准备再次发动攻击。 铜甲尸虽然受伤,但仍站在离连道真不远的地方。他口中再次喷出一缕缕黑色尸气,像小蛇一般绕着身子徘徊不定。阿三从我怀里把婴尸夺走,瞪我一眼后,见铜甲尸腿上的血肉被削去,又去瞪连道真。 他的脾气太怪,我哼了哼,也懒得和他一般见识。 不远处的嘶嘶声,仍在作响,隐形的敌人并没能逃出连道真的掌心。大片的红光,像火一样灼烧眼前的一切,地上随处可见的铜块,几乎被烧成了汁。 铜甲尸似乎有些难以忍受,不禁再次后退了一段距离。我和阿三热的直冒汗,感觉衣服都快湿透了。连道真纹丝不动的站在那,死盯着某一处,他似乎已经确定了敌人的方位,只是在等一个时机。 嘶嘶的声音越来越大,连我都能听出声音中蕴含的痛苦味道,连道真拳头上散出的红光不是火,却拥有比火焰更强大的威力。敌人就算是铁做的,此刻也差不多该化了。 然而就在这时,地面忽然剧烈的震动起来,我隐隐感受到,有一股强烈的脉动从地底深处而来。这股波动以极快的速度冲出地面,可怕的气息,让泥土和石块都飞了起来。几十米范围内的一切,就像失去重力一般飞上半空。 连道真所布下的红色光芒,也一样遭到了冲击,只听轰隆隆的巨响后,连道真的身子倒飞出去,差点撞上铜屋。满地的红光,顿时消散,而那嘶嘶声,也随之不见。 我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连忙跑向连道真。没想到他已经自己站起来,扶着铜屋,咳嗽了几声。我跑到铜屋旁边时,见他脸色有些苍白,好像受了伤,便担忧的问:“你没事吧?” 连道真摇摇头,重重吐出一口气。这气中带着一丝腥味,闻起来像血。但连道真只说:“没有大碍,只是被冲击到了脏腑,休息一会就好。” 像他这种自信心强大的人,自尊心一般也很强。能承认需要休息,已经很难得了。我要去扶他,却被轻轻推开,他身上的温度很高,两手更像烧红的火钳,隔着衣服我依然感觉像被开水烫了一下。 阿三抱着婴尸走过来,他已经看清了铜甲尸的伤势。不算太严重,但也让他很生气。只是看着连道真脸色苍白的模样,阿三犹豫了一下,没有当场发火。 实际上,他完全没理由发火,如果不是连道真意外逼退铜甲尸,之前那股力量冲击来的时候,铜甲尸只会受到更大的伤害,而不是像如今只被削去一层皮肉。 想来,阿三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只是瞪了连道真几眼,然后问:“刚才是什么东西?” “你问前面的,还是后面的?” 阿三愣了愣,有些讶然的说:“难道不是同一个?” “当然不是。”连道真摇头,他靠在铜屋上,再次重重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气息,然后才说:“我和铜甲尸对上的,应该是一条长虫。它的力量很大,速度也很快,不仅可以用尾巴抽人,还有异常锋利的獠牙。虽然没被它真正咬到,但不知为什么,我很确定它的獠牙能撕碎所有的东西。” “这个应该没错,我之前看到阴尸被东西追赶,每隔一会,它身上的阴气就会消失一块,就像被什么东西吞掉了。”阿三说。 “那看来它比我们想象中神秘的多,这种能感受到它的位置,但却不能用肉眼看到的东西,还是第一次见。” “我们刚才倒是看见那东西的面目了,但不确定两只是不是同样的东西。”我插嘴说。 “哦?”连道真有些意外的看着我,之前他虽然感受到阴尸的气息,但因为我们没受到攻击,所以他才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敌人身上。 “就是那时候……”我长话短说,把阴尸与怪脸之间的战斗过程大致说了一遍。虽然我努力把怪脸模样描述的很清楚,但仅凭一张脸,连道真也想不出这是什么东西。 “你之前说,后面那只不同?”阿三忽然问。 “没错。”连道真的脸色已经有些好转,不再像之前那般惨白,他点点头,说:“我本来已经困住那东西,相信用不了多久,便能逼出它的行踪。但没想到,地下忽然窜起一股强大的力量,破去了我的拳法。那股力量实在有些可怕,仿佛只是一道气息,却把我也抽飞了几十米。” 阿三听的睁大了眼,虽然在钟楼里,他借着海眼算计过连道真,可实际上,他很明白连道真的力量有多强大。要知道,连道真在钟楼对抗铜甲尸和阴尸联手,依然留有余力。如今,更是一道拳法的余波,就伤到了铜甲尸。 可以想象,能把连道真这种人毫无抵抗力的抽飞几十米远,那股气息究竟有多强大! 更重要的是,那只是气息!而不是真身。 换句话说,抽飞连道真的敌人,就像巨人对着蚂蚁吹出一口气,仅仅一口气,却让人无法抵御。 “这就是无数年来,始终无人能深入始皇陵的原因。”连道真叹口气,说:“这里的秘密太多,又危险到了极点。这次遇到的怪东西,我之前从未见过,也不知是从哪跑出来的。” 听着连道真的话,我忍不住看向始皇陵中心那座斜插在泥土里的庞大建筑。方圆数十公里的始皇陵,我们如今只在边缘便遇到了这么多的危险,如今真到了始皇陵的中心,还能活着离开吗? 可是,阴尸很明显逃往始皇陵的正中央,不去的话,这条线索就要断了。 我回过头来,心里既迷乱又有些惊叹。两千年前的一座帝王陵墓,无缘无故变成了荒凉之地,竟无人发觉。可以隐形的长虫,不知何物的断臂,甚至,地底深处可能也埋藏着什么庞然大物。 这里,竟然有如此多的秘密,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对于阴尸拼命拿走那条断臂,连道真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情,他很是不解的说:“按照你们所说,阴尸明显是有具体目的的。它应该是第一次来到始皇陵,为何好似对这里很了解?不仅拿走那条断臂,还懂得用铜屋中的血迹破去怪物的隐身,似乎短短时间里,它成长了很多。” 阿三点点头,说:“我从没遇到过这么怪的尸,它就像保留了生前智慧一样,如果不是浑身血肉掉的七七八八,我都以为它还活着。” 连道真面露思索之情,他看向铜屋,低声自语说:“说不定,它的确还活着。” “你说什么?”阿三也不知是没听清,还是觉得不敢相信,又问了一遍。 连道真没有多说,他看向始皇陵的正中的那座建筑,说:“这里太过危险,与我之前知晓的始皇陵有些不同,你们确定继续深入吗?” 阿三在犹豫,他抱着婴尸,低头考虑着。至于我,似乎没什么好考虑的,完全由连道真做主好了。 过了一会,阿三总算考虑好了,他看着连道真,带着不安的神情,说:“虽然有些危险,不过我还是想去看看,好不容易进来一次,就这样出去也太吃亏了。” 连道真看着他,两人就这样对视着,气氛有些诡异。过了一会,连道真缓缓点头,说:“那就去看看。” 第三十三章 始皇陵(10) 虽然看出他们俩的对话,充满怪异风格,但在这种事情上,我和婴尸的表现是一样的,都傻愣着不明白他们在干啥。 我们休息了一会,然后离开铜屋继续前进。这里距离始皇陵中心位置,大概有四五公里的样子。这个距离不能算太远,但因为之前的那些意外,我觉得四五公里对我们来说,像从大唐去天竺国取经那么远。 说起来,我们这五人组,恰好和取经队伍差不多。很厉害的大师兄连道真,小气鬼的二师兄阿三,老实不说话的三师兄铜甲尸,二呼呼的宠物婴尸,还有最没用的老衲…… 胡思乱想着,一路走过数座废墟。这些废墟没有任何价值,完全由大大小小的石块组成。真不知始皇陵哪来这么多碎石头,难不成当年这里塌过? 越往始皇陵的深处走,碎石堆就越多,渐渐的,还会出现如阶梯一般,长十数米的巨石。阿三和连道真一路上追寻着阴尸的气息,想找到它藏身的地方。但阴尸似乎真如我们之前所见,直奔陵墓最中央,所以一路虽找到不少冰寒气息,但却始终没见到阴尸。 婴尸从阿三怀里爬出来,像猫一样顺着肩膀爬进卫衣的帽子里。它趴在帽子边沿,冲我招手,嘴里呀呀叫着,似乎是说:快点来,这里还有位置。 我看的哭笑不得,别说我进不去,就算真能进去,估计也会被阿三招呼铜甲尸扔到两百米开外。 走着走着,越过前面一座六七米高的碎石堆之后,我们看见了房屋。严格来说,这是一排房屋。更严格的来说,这是一排已经坍塌的房屋。 婴尸率先飞过去,从一所房子坍塌的石缝里钻了进去,没多久它便飞出去,指着房屋哇哇叫。 难不成它又发现了什么? 我们几个都快步走上去,铜甲尸扒开了碎石,让房屋内部向我们敞开。只看了一眼,我就惊讶的喊出声来:“怎么会有尸体?” 这一次,连道真反而不是很惊讶。他往屋里看了一眼,说:“这样的尸体很多,每间屋子都有,应该是秦朝的士兵,但不知为何死在这里。” 屋子里,四具白骨匍在地面,骨架上,仍覆有盔甲,甚至掌间还握着兵器。连道真在一旁没有进去,说:“这些尸首,全身的骨头都有裂痕,其中脑骨受损最严重。我以前来的时候,曾猜测他们是受到了巨大力量的冲击,但仔细看的话,却不是这样。” 阿三此刻从屋子里走出来,他已经把地上的尸骨看了一遍,确定连道真所说非虚。此刻听连道真猜测士兵死亡的原因,他便说:“我也觉得不是受到力量冲击,他们身边还有一些陶瓷物品,虽然大部分已经破碎,但仍有小部分保存完好。如果是受到巨大的冲击,以他们的伤势来看,这屋子里的东西,应该都要被毁掉。” “所以至今为止,我仍不清楚他们究竟怎么死的,更关键的是,为什么会死在这里。”连道真说。 “或许是殉葬,不是说始皇希望死后也能有万千军马替他征战另一个世界吗。”我猜测说。 “应当不是。”连道真摇头,说:“外面有殉葬坑,那些兵马俑,就算是殉葬品。当时始皇虽然一统天下,但并不算太稳定,除非他不怕秦朝一夕之间灭亡,否则绝不会真用活人来殉葬。再者说,就算他真的昏庸残暴,可这些士兵的死亡原因,却不仅仅是某个部位受到伤害。难道他们殉葬的时候,还专门有人将其全身的骨头打裂?” 我一想,这种事情的确不可能发生。 阿三皱起细长的眉毛,疑惑不解的说:“不管他们为什么死,最重要的是,他们在这里做什么?这里是始皇陵墓,他们这些活人在这里能做什么呢?难不成,害怕有人来攻打吗。” “倒不是没这种可能。”连道真说:“当年楚霸王火烧阿房宫的时候,曾意图连始皇陵墓一起烧掉,只是似乎并没有找到确切的地点,所以只点燃了外围,并没有伤到陵墓内部。所以,也有可能始皇怕死后有人攻进自己的陵墓,所以派兵守墓。” 连道真的分析,并非没有道理,但我总觉得其中有哪点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阿三有些不死心,又让铜甲尸翻开几间屋子。这些屋子都用石块垒成,又没什么坚固的支撑点,所以轰隆隆的倒塌声不断响起。有些灰头土脸的阿三,在见到其它几间屋子的尸骨后,终于确定什么线索也找不到。 我们顺着房屋,继续朝着始皇陵的中心找。这种内含尸骨的屋子很多,但大多数都成了废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帮死去的士兵们盖起了墓穴,不至于让他们暴尸荒野。 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又是一座座房屋耸立。这些房子比之前见到要大的多,但数量却极少,仍未坍塌的,寥寥可数。 连道真说:“这些都是将领的屋子,我之前曾在里面找到半片虎符。” 连道真只简短的介绍了两句,便没再往下说。其实也不用多说,我已经猜到,屋子里的将领,肯定也与之前的士兵那般骨骼碎裂而死。 有将有兵,说明当时陵墓中,的确驻扎着一支军队。 我愈发好奇这支军队的作用,虽然连道真猜测他们是为了守墓,怕被人烧了始皇陵,但我觉得,应该不是这个作用。 因为始皇陵实在太神秘,太诡异,太危险了。 从进来后到现在,所见所闻,都像只存在于传说中。这样的一座陵墓,会由普通军队来驻守吗?又或者说,这样一座陵墓,军队驻扎的作用,仅仅是防止叛军进攻吗? 更何况,史书记载中,富丽堂皇的始皇陵,此时此刻只是一片荒凉之地。 因为什么? 种种疑问糅合在一起,我更加不信,这支秦朝军队的作用是守墓了。 然而,不管信不信,历史的长河已经将真相冲刷的干干净净。在未摸到长河尽头之前,一切猜测都只能是猜测。 阿三有些失望的放弃继续探索石屋,随我们继续前行。 也许是因为太过紧张,越接近那座中心建筑,我就越觉得压抑。空气中,仿佛又出现了那种诡异的气息,一种粘稠又厚重的感觉,包围着我的身心。 我忐忑不安的紧随连道真,见他没有任何异样表情,心里才略微安心。 离开那些将领们的石屋,继续走了大概一公里,中间跨越了无数巨大的石块,我们终于看到了新的东西。 那是一座座高台。 四方四正的巨型石台,足足占地上百平方米。这些石台的数量超过十个,并且上面堆满了碎石。即便如此,仍然可以看到一些奇异的饰物。 连道真低声对我说:“那块碎片,就是从这里得到的。” “这里?”我有些讶然的看着那些石台,不明白碎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似乎是陵墓中祭祀的地方,我来过几次,发现了诸多祭品。但让人不解的是,这些祭品多半由金属制成,上面雕刻了奇异的符文,我看不懂。”连道真说。 阿三也听见连道真的话,他有些茫然的看着石台,说:“陵墓中,要祭台做什么?难不成始皇打算死后,依然祭拜天地?” “这个不甚清楚,但一些祭台上,的确有四帝的名号。”连道真说。 “四帝?” “青帝伏羲,赤地神农,黄帝轩辕,白帝少昊。”连道真解释说。 “嗯?只祭四帝?”我很是纳闷的问:“不是说古往今来的帝王们,都是拜五帝吗?” 连道真摇头,说:“祭台上,的确只有四帝的名号。唯有黑帝颛顼未在其列,不知何因。” 第三十四章 始皇陵(11) 高台之上,偶尔可见金属旗杆,只是上面光秃秃的,一切都已随着时光消逝。 始皇陵中,是没有风的,但不知为何,高台四周不时有轻风抚过。那风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气息,仿佛是古人滞留于此的不舍与慰藉。 看着那些祭台,阿三的眼睛明显亮了许多。他不惧艰辛深入始皇陵,或许就是为了来祭台找些宝贝。如今祭台近在眼前,他早已按耐不住,由铜甲尸背着,跳上高台四处翻找。 我看连道真一动不动的站在那,不由好奇的问:“你不去找找?” 连道真摇头,说:“这里有价值的东西很少,有许多看起来神异,但早破碎不堪,拿出来,也不过是烂铁而已。” “这里没什么危险吧?”我问。 连道真说:“倘若之前那东西不出现,倒没什么危险,但切忌不要越过祭台,否则很可能发生古怪之事。” “古怪之事?是什么事?”我追问了一句。 “我第一次来这的时候,是山里的一位老人带领,当时年少气盛,又没经验,很容易便过了祭台。”连道真面露回忆之色,脸上带着些许惆怅,说:“当我到了祭台的另一边,忽然听到了呼啸的风声。那风越来越大,几乎让人无法站住。可是回过头,却见祭台上的东西纹丝不动,我这才明白,风只吹祭台之下。随后,我看到风中出现无数鬼怪,它们张牙舞爪的扑过来。” 此时,连道真脸上露出了颓然之色,说:“我的拳很容易便穿透它们,便以为那些都是幻象。可是,它们的确有伤人的能力。如果不是那位老人及时救援,怕是我当年就会死在这里。” “看似虚幻,实际能伤人?那不是和阴兵差不多吗?”我大为惊讶的说。 “从这方面来说,的确与阴兵相差无几。”连道真点头,说:“但桃花源中曾记载,始皇所在的年代,尚有神存在,并有巫行走大地。山里许多人都认为,那些诡异的东西,都来自于巫。” “巫……”提起这个字,我脑海里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苗疆巫蛊术法,据说很可怕,防不胜防。可连道真对巫的理解,却和我不同。 他说:“巫与你所想的完全不同,你知晓的,只是巫术的一种,并非是巫。真正的巫,可沟通天地,掌有神药。古籍山海经中便有记载,十巫升降天地,以神药救窫窳的事迹。区区苗疆巫术,怎么能与古老的巫相提并论。” “这里有没有巫存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里是个垃圾场!”阿三从祭台上跳下来,我们说话间,他已经翻遍周围的祭台,却一无所获。 祭台上那些神异的饰物,看起来很是漂亮,经历数千年依然光彩照人。但真拿到手才发现,无非是一些金属雕刻,只是不知为何能保存那么久罢了。 这些祭台,是真正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连道真当初能在祭台上找到一块碎片,也是来过很多次,才碰巧寻到。以桃花源的力量,专门找一样东西仍花费那么多时间,阿三能在这里找到宝贝才真是怪了。 “也不知要这么石台有什么用,屋子都塌了,唯独它们还好好的。”阿三嘟囔着。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阿三的话,让我眼前一亮。 他说的没错,这些祭台,几乎完好无损,虽然上面堆满了碎石与杂物,但有许多几乎连边角都没破损过。在这片荒凉的始皇陵中,仍完好无损的东西,我从没见过,祭台绝对称得上唯一。 为什么始皇陵像被翻了天一样,而祭台却好好的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在始皇陵发生巨大动荡的时候,祭台被一种神秘的力量保护着。 阿三和连道真都确认祭台上没有危险,所以我提议在这里休整一番,养精蓄锐,然后再去陵墓中央那座建筑。 连道真嘱咐我,说:“一定记得,不要轻易越过祭台。之前我曾告诉你,在这见过一缕发丝,那也是有人无意中越过祭台后出现的。区区一缕发丝,却于虚幻中抽动着一座座雄山压过来。那种力量,无人可挡,务必小心!” 连道真说的严肃又认真,我自然牢牢记在心里。 铜甲尸伸出一只手,把我扔上数米高的祭台之上。这里连个阶梯都没有,很怀疑古人是怎么爬上来的。 站在祭台上,扫视四周,才真正感受到始皇陵是如何落寞。 四周全是深黑色的泥土,大大小小的洼地中,堆着无数山石废墟。那些多半坍塌的房子,离祭台并不算太远,此时此刻仍能看到。 我仿佛听到风从屋中吹出,带着呜咽的悲伤,绕着这片大地而行。 祭台上的石头,有许多都有被翻动的痕迹,应该是铜甲尸所为。我随意行走着,婴尸不知为何也飞上来,趴在我脑袋上呀呀指路。这个小家伙对什么都好奇,不时让我捡起一些金属制品查看。 祭台上有许多破碎的祭品,小的像碗碟,也有大如桶的,还有诸多雕刻成动物模样的。这些东西碎了一地,到处都是。 祭台上并不平稳,而是一个倾斜度不大的圆坑,这是我走遍整个祭台得出的结论。 虽然从远处看来,祭台是完整的,但实际上表面已经碎裂,只是不算太严重罢了。如果仔细把这个祭台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副鸟瞰图,或许就能发现,所谓的圆坑,其实是被外力打出来的。 难道是天上掉下一根棍子,砸在了祭台上?但这坑的深度又有些浅。 我没想出答案,便蹲在边沿问阿三和连道真,其它的祭台是不是也这样。连道真回答说:“除了这一个,还有四个祭台也如此,不过各自间距很大,中间跨越了数个完整祭台,没什么规律,看不出名堂来。” 连道真都看不出名堂,我还研究个什么劲。 正当我准备招呼铜甲尸接住我的时候,一直趴在脑袋上的婴尸忽然扯了扯我的头发。我把它拉下来,见它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小手不断指向某个地方。 这个小家伙的感觉很敏锐,说不定它真能发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我顺着它指的方向走了大概二十米,这已经算祭台的中心位置了。 婴尸从我手上跳下来,望着祭台表面的裂缝,然后欢天喜地的哇哇叫。我不知道它在高兴什么,便蹲下去看了一眼。 这条裂缝不算大,约一指宽,如果不注意的话,很容易忽略过去。因为祭台上这种裂缝,多的像头发一样。可如果凑近了仔细观察,借着上空的光亮,我竟隐约看到裂缝下有东西。 还真有发现!我兴奋的在附近找了一块金属残片,用力插下去,试着把缝隙扩大。祭台经受了莫名的力量打压,表面已经不算坚硬了,我来回撬动几下,很容易便撬开一个口子。 当缝隙扩大到一掌宽时,我才看清下面是一块白色的物体。我试着用铁片敲了几下,听到清脆的铛铛声。 那东西没有完全露出来,但窥一斑便知全豹,从它的样子来看,起码比人掌要大的多。所以,这东西应该是祭台修建的时候就提前埋下去的。始皇陵已经够神秘了,能被藏在祭台里面的东西,又会是什么呢? 我见缝隙旁边的石块有些松动,便更加用力的撬起来,希望能把那东西整个挖开。不知挖了多久,整个缝隙已经被我撬开半米宽,可那东西依然未见边缘。 这到底是什么? 第三十五章 始皇陵(12) 婴尸在旁边比我还兴奋,不断帮我把撬开的石头抛开,时不时还装模作样在额头上抹一把,好像自己能出汗似的。有这样一个活宝在旁边,干什么都不会觉得累。 我自知就算把整个祭台翻开,也辨认不出东西是什么,索性把连道真喊上来。听我说在祭台上有发现,阿三也不甘示弱,让铜甲尸背着,嗖的跳过来。他一手抓起婴尸抱在怀里,瞅着我挖出的东西,很是讶然。 连道真蹲下来,用手在那东西上摸了几下,细细感触后,忽然眉毛一挑,很是诧异的说:“好像是骨头。” “祭台里怎么会埋着骨头?”我有些愣神,问:“而且这都大半米宽了,什么东西的骨头那么大,恐龙吗。” “这倒不清楚,只有把它整个挖出来,才能辨认。”连道真说。 说起挖东西,铜甲尸阿大绝对是把好手。也不知它从哪找来一根粗大的金属杆,闷声不吭的高举起来,用力往地上一插再一挑,近一米的石块被它翻飞出去。 我看的一脸汗颜,忙活半天,还比不上铜甲尸这一下。 有铜甲尸帮忙,没多长时间,那东西就被清了出来。然而,结果让人震惊! 这东西,足足占据祭台将近三分之二的面积。要知道,这些四方四正的祭台,个个都在一两百平方米以上。可想而知,这根骨头是多么巨大。 整根骨头有十几米长,中间是一根粗大的主骨,而两侧有两根数米长的细骨,看起来,就像不太正规的十字架。而骨头的侧方,有许多青色的符文,不知是用什么书写上去的,过去这么久,竟然还清晰可见。 在骨头的模样大致被清理出来后,连道真眉头再次挑起。我知道,他肯定看出什么来了,连忙凑近一些,问:“看出是什么了?是不是一条蜈蚣?” 阿三在一旁发出嘲笑声,说:“亏你想的出来,蜈蚣只有外骨骼,哪来的骨头留到现在,这明明就是一节巨大的蛇骨。” 我既尴尬又惊讶,光骨头就十几米长,世界上有那么大的蛇? 连道真围着骨头绕了一圈,仔细查看后说:“这的确是一节蛇类的脊椎骨。” 阿三也早就看出,他抱紧了婴尸,眉头紧紧皱着,说:“如果这真的只是一节,那么完整的骨头该有多长……” 连道真很认真的算了一下,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最少也有两千多米长。” 我听的头皮都快炸开了,两千多米长?按照我平时的走路速度,从蛇骨的头部走到尾部,起码也得半个小时以上。以前看电视里介绍,说世界上捕捉到最长的蟒蛇,也不过十几米,那已经是无法想象的庞然大物了。 两千多米的巨蛇,这怎么可能……我刚想下意识否认,却立刻想起曾经看过的一篇古文。上面说古蜀有一种蛇名为巴蛇,曾有数个力士拉着它的尾巴,想将其从山洞里拽出来,拽了上百米,突然天地昏暗,飞沙走石,几个力士都被这巨蛇压死了。 以前我总以为,那样的巨蛇只是传说,可没想到,如今却见到可能比巴蛇还要庞大的蛇骨。 连道真也不是很愿意相信,但他无论怎么看,都很肯定这的确是一节蛇骨。可是,他实在想不出,究竟是什么样的蛇如此庞大。 我们研究了半晌没研究出答案,阿三在一旁看的干着急,说:“不管它活着的时候是什么,现在都只剩骨头了。祭台里埋着蛇骨能做什么?” 这个问题,同样无人能回答。阿三蹲下来,在蛇骨附近看了看,说:“或许骨头下面还有东西,我觉得应该把它撬上来看看。” “或许会有危险。”连道真有些不同意,说:“始皇陵神秘莫测,我之前从未发现祭台中还另有玄机,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你们害怕就躲远点,区区一根蛇骨,有什么好怕的。如果它能干些什么,还由得我们在这挖半天?”阿三说。 这话不是没有道理,倘若蛇骨真的有危险,这么长的时间,我们早该遇险了。连道真其实也很好奇蛇骨下究竟有什么,他一向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但始皇陵实在让人不得不有所顾忌。 这时,阿三眯着眼,说:“这样吧,我们几个不是小孩子了,民主一点,少数服从多数。现在,不同意挖骨头的举手。” 连道真微微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举起手,我自然跟着他举手。两个人都不同意,阿三应该也没办法。比起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屁孩,我更愿意相信连道真。 见我和连道真站在一块,阿三哼了哼,说:“就知道你们俩是一丘之貉,只会欺负我这种小孩子。” 我翻了个白眼,心想你虽然是个小屁孩,但谁敢欺负,谁又能欺负你。不过能看到阿三吃瘪,还是让人高兴的事,就连连道真,嘴角都忍不住上翘。这小子连续算计连道真几次,早就让老男人憋足了火。 阿三叹口气,摇着头,一脸悲痛的说:“早知道就不玩什么民主了,这不是欺负人吗……” 我几乎要笑出声来,活该你小子吃亏! “现在,想挖骨头的,麻烦举手。”阿三一脸沮丧的说。 “这还用举什……”我刚要说话,却见婴尸哇哇叫着举起两只小手,旁边的铜甲尸胳膊一抬,手举的比天还高。 阿三“啪”一声拍了下手,一扫沮丧之情,笑眯眯的说:“三比二,看来世事难预料呀!” 连道真的脸,唰的就青成萝卜色了,一脸阴沉的看着阿三。我脸黑的比他还快,差点破口大骂,你特娘的民主,怎么连尸都算上了? 可仔细想想,一开始也没说尸不能参与表决,这哑巴亏吃的。 连道真一脸铁青,牙咬的咯吱响,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嘴里蹦出来,说:“让你挖!” 阿三可不管那么多,一脸得意的哼起了小曲。不用多说,铜甲尸阿大又抄起那根粗大的金属杆,用力撬动这根骨头。 尤其骨头大部分被挖出来,所以铜甲尸的撬动不算困难。他把自己的大腿当作支点,金属杆插进骨头下方,然后猛地用力。出乎意料的是,那根蛇骨看起来庞大,但实际并不算重。铜甲尸的力气还没使出一半,蛇骨就被挑飞出去。 蛇骨我们都看过了,所以也没人在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祭台上的大坑里。 埋藏了蛇骨的祭台中心,的确有东西,那是黑与金两种颜色交织而成的线。一根又一根,连接在一起,组成了数十个异常玄奥的符号。但是没等我们看清,那些符号便突然闪烁了几下,紧接着消散一空。 我们几个都看愣了神,谁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连道真和铜甲尸在符号闪烁的瞬间,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但最终云淡风轻,想象中的恶战并没有出现。 “真是奇怪了。”阿三看着已经空无一物大坑,皱着眉头说:“怎么会消失呢。” “或许是我们触动了什么。”连道真说。 这个时候,婴尸呀呀叫起来。我抬头看向它,见它一脸兴奋的指着祭台下方叫喊。我下意识顺着它的手去看,却惊的冷汗直流。 那根被铜甲尸挑飞,并被我们暂时遗忘的蛇骨,其两侧的青色符文,竟不知何时也消失了。此刻,骨头微微颤动,一缕缕青气从它内部散出来。 我连忙拉连道真的胳膊,示意他往那边看。连道真望向蛇骨时,脸色也变了。阿三站起来,躲在铜甲尸后面,探出半个脑袋,问:“那骨头怎么了?” 第三十六章 始皇陵(13) 连道真没说话,脸色有些沉。我有些气恼阿三凭白惹出这事,便说:“你都不知道怎么了,我们怎么知道!” 阿三自知理亏,瞪我一眼,竟没有还嘴。 “始皇陵中的意外,多半有危险,你们先退……” 连道真一句话没说完,蛇骨中的青色散发速度骤然加快,一眨眼的功夫,便在半空聚成了一团。青气如被一只大手搅动,在空中翻滚沸腾起来,我刚退后两步,却惊诧的看到,那团青气内部已经形成了一个模糊身影。 由于有青气遮盖,我无法看清,只能看出那是如蛇一般的轮廓。它的头很大,身子很长,直立起来,如高楼一般。 连道真脸色大变,高喊一声:“快退!” 只是不等他有所行动,青气中的身影突然扬起头颅,仿佛是在冲天嘶吼。无形的波动,瞬间横扫附近所有的东西。轰隆隆的巨响,如天雷一般在耳边炸开。 我感觉腰部一紧,却是被连道真夹着,头也不回的就要跳下祭台。阿三跑的比我们还快,早在青气开始翻滚的那一刻,他就开始退了。 然而,我们几个都没能退下祭台,因为一道风吹了过来。 那风很柔,仿佛一双温软如玉的手,自我们的身体上抚过。一阵舒爽的感觉,让人昏昏沉沉,很想立刻去睡。铜甲尸的身子有些发软,跌跌撞撞,差点倒在祭台上。 连道真也顾不上它了,因为就连他自己都差点着了道。只是他刚醒过神来,准备逃离祭台,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巨大的怒吼。紧接着,巨大的祭台剧烈晃动起来,我勉力回过头,却见到无比震撼的一幕。 虚空之中,出现了一条长达百米的裂缝。数个黑色的字符,从裂缝中飘出,刹那间化作了黑色的烈焰,熊熊燃烧起来。 青气中模糊的身影,仿佛早预料到这些字符会出现,它怒吼着,摆动自己的尾部,一道道狂烈的风啸随之响起。连道真面色大变,脚下不断使力,飞快的在附近躲避。砰砰的巨响,不断在我们身边传递,上百平方的祭台,一眨眼的功夫,几乎被抽的粉碎。 眼见我们就要落地,连道真大喊一声:“不好!” 接着,我看到天上的黑色烈焰,竟分出一股朝我们卷来。这简直是莫名其妙的事情,我们明明没有越过祭台,为什么烈焰会攻击我们?难道说,是因为祭台破碎? 只有这个原因了…… 阿三虽然跑的快,但空中的黑炎比他更快,瞬间追了上去。铜甲尸怒吼一声,大量的尸气自口中喷出,如长蛇一般冲向天空。然而,这股尸气一个照面,便被黑炎烧的干干净净。 眼见躲无可躲,阿三突然指挥铜甲尸背着他往始皇陵的中央跑,一边跑,他一边大喊:“快!只有冲过去才能活下来!” 此时,更多的黑色字符从半空的裂缝中飘出,它们立刻化作黑色火焰,共同灼烧眼前的一切。就连虚空都仿佛承受不住这种火焰的燃烧,不断发出噼啪的爆响。 火焰已经在半空绕了个圈,将附近全部围住,正如阿三所说,除了向青气所在的方向冲,再无它法。 不得己,连道真只能一脚跺在地上,爆开大量的泥土,借着这股冲力,原地停身转了个圈,向反方向激射而去。 天空中的黑色烈焰越来越多,渐渐的,火焰中竟也隐约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那身影似抬起了手臂,也不知做了什么,只看到与之对峙的青气砰的消散了五分之一。 青气中的身影愈发模糊,已经连轮廓都看不太清,似乎是受到了颇大的重创。只见青气一阵沸腾,忽然腾空而起,如雾气般盖住了半空中的裂缝。 黑色火焰中的模糊身形微微一僵,仿佛是受到了干扰。至于那些燃烧的黑炎,此刻似乎都失去了作用,阿三扔过去一块石头,却见那石头穿过烈焰毫无损伤。趁此时机,连道真浑身泛起暗金色的光芒,如利剑一般,爆发出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嗖的一下穿过无形的火焰。 当我们的身体都处于烈焰包裹范围内的时候,我的心几乎都快停止跳动了。那种惊吓,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也就是连道真这种自信心超乎常人的家伙,才敢抓住这个机会去搏一把。 穿过烈焰,我们头也不敢回,直接冲进不远处的中心建筑里。 这座斜插大地的建筑,其入口只露出不到半米的缝隙,连道真夹着我,几乎是擦着石门的边缘窜进去。紧接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被扔进来,正是阿三和婴尸。至于铜甲尸,它体型庞大,去去半米的缝隙,让它很是艰难的才爬过来。好在那些黑色的烈焰仍未能恢复威力,所以才幸免于难。 我们蹲在门口,小心翼翼的瞅向外面,生怕青气或黑炎会过来找麻烦。 阿三惊魂未定,抱着婴尸跪坐在那直喘气,问:“那都是什么东西?” “还不是你干的好事,惹出这种大麻烦!”连道真训斥说。 “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啊……而且,我们是民主投……”阿三声音越来越低,因为我和连道真都黑着脸,对他直咬牙。什么狗屁民主,明显就是耍我们,竟然还敢再提! “后面出现的黑色符文,那力量与我曾见过或听闻的有相同性质,应该也是与巫有关。”连道真沉着脸,看向似乎风平浪静的外面,说:“你们若想活命,接下来最好小心一点,不要乱动任何东西!” 这句话,明显是提醒阿三的。但阿三似乎并不这样认为,他拍拍屁股站起来,说:“反正都这样了,怨天怨地也没用,还不如往里面走,或许能找到安全离开的办法。还有,你们不是要找阴尸吗,它应该就这座建筑里。” 阿三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真的来到始皇陵的中央建筑了。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好奇怪,明明知道很危险,可不知不觉中,就像被人推着一样走了过来。 这座建筑歪斜了很大的角度,又没有光亮,地上碎石多如繁星,一不注意,就可能被绊倒。一开始,我很好奇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可真正来到这,才发觉这座建筑是如此的阴森。 习惯了外面的光亮,突然跑到一个黑暗的地方,让人心里七上八下的,难以安定。 这个时候,大地忽然剧烈的抖动起来,一股强大的气息从地下升腾,到处飞沙走石,迷了人的眼。 “小心!”连道真拉了我一把,许多碎石从入口处飞进来,砸在身上像被狠狠锤了几下。我捂着胳膊喊疼,却发觉最后一点光亮也彻底没了。外面不知发生了什么,竟把入口完全堵死。 这可怎么办? “怕什么,顶多不从这边走,到其它地方让阿大再挖个出口就是了。”阿三一点也不担心,他已经休息好,准备往更深处走了。也不知他从哪摸出一个小手电筒,打开后,竟然极亮。阿三对我们晃了一下手,问:“走不走?” 我也拿出手机,打开摄像灯光,然后看向连道真。连道真面色阴沉,他缓缓站起身来,对阿三说:“你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阿三有些愕然的看着他,说:“没什么啊,我只是随便来看看。” 连道真冷笑一声,说:“是么,那你自便,我们待风波过后,还从这里出去。” 阿三沉默了几秒钟,忽然笑起来,说:“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有别的目的。” “因为那条甬道。”连道真说。 “哦?”不仅阿三讶然,就连我也有些不解。那条甬道,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第三十七章 始皇陵(14) “阴尸在甬道里,每隔一段距离,就布下了一些阴寒之意,这是怎么回事?”连道真问。 我更加迷惑,因为甬道中的阴寒气息,连道真见到阿三后,已有定论,怎么此刻又问了一遍。 阿三楞了一下,说:“那是阴尸做的啊,它早就不受我控制,布下阴寒的气息,意图让甬道崩塌,断我的后路。” “你说谎!”连道真突然大喝一声,打断了阿三的话语。 他的声音很大,在建筑内不断回荡:“如果阴尸留下气息,崩塌甬道,是因为它反叛。那么岔口处的打斗痕迹呢?砖石形成的大坑里,有铜甲尸和阴尸的气息,它们的确互斗过。” “没错。”阿三点头。 “但你又曾说,阴兵来袭后,阴尸才暴起反击,摆脱了你们!可是坑内,却没有阴兵的气息留存!这说明,铜甲尸与阴尸的斗争,是在阴兵出现之前!更说明,你并没有预料到阴兵会出现。你能够伪造两只尸的互斗痕迹,但却无法伪造阴兵的气息,因此这是意外的破绽。但婴尸已经把我们引来,你没有时间再去弥补,所以只能靠言语试图瞒天过海。你为什么要撒谎!” 阿三又沉默了,然而连道真却没有停顿,他接着说:“因为之前的阴寒气息,是你控制阴尸布下的,打斗痕迹,是你故意留下的!阴尸不在你的手中,要么是它真的有了自己的意识,要么就是你故意放任!但是,你执意要来这里,那么阴尸必定是你故意放任。你绝对不是第一次来始皇陵,就连钟楼的算计,现在看来也是刻意,你想借我的手得到什么?” 我大吃一惊,连道真的话,一针见血,难怪我总觉得这次来始皇陵到处怪怪的。在震惊之余,我不由对阿三钦佩万分。钟楼内的算计,已经天衣无缝,就算是连道真也得甘拜下风。而如今,他又在始皇陵算计我们一番,倘若不是阴兵借道这个小破绽,我们可能会一直被他这样带下去,毫无察觉。 过了许久,阿三终于出声,铜甲尸走上前来,挡住他的身影。婴尸虽然是计划中很关键的一环,但似乎与之前并无改变,依然望望我们望望阿三,发出疑惑的咿呀声。 阿三的声音,在建筑内显得有些诡异,他笑了两声,说:“不愧是桃花源的出山人,心思缜密,观察入微。我的计划百密一疏,正如你所说,没能料到阴尸会在我伪造现场后突然出现。这个破绽,一般人应该是无法发现的,因为正常人的心理,总会不自觉把这些模糊的线索串联起来,然后自以为得到了真正的答案。” “铜甲尸身上的伤痕,是阴兵造成的,我以为,这样凄惨的伤势,应该足以降低你的警惕性,令你忽略那个小小的破绽,可是没想到,依然被你看出来。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就这么确定,自己猜测的一定对?”阿三很是不解的问。 连道真声音清冷,说:“因为我是连道真!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你可真自信。”阿三说。 连道真没有回话,阿三叹口气,说:“好吧,我必须承认,你说的都是对的。不过,那只阴尸有了自己的意识,这一点我没有骗你们。至于我想借你的手得到什么……既然你已经看清了真相,那就得好好商量一下。” 连道真好像一根木头般站在那,看着阿三自说自话。我在一旁不好插嘴,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很气愤阿三再一次欺骗了我们,但连道真似乎有自己的打算,此时此刻,我只能以他为首。 阿三说:“我知道你来自桃花源,但不是土生土长的山里人,你曾来过始皇陵,并在这里取走了一样东西。那样东西我不需要,但你取走东西的方式,我很看重。” 此刻,阿三是面对我们的,他的手电筒光亮,足以让我看清连道真的表情。连道真脸上没有意外,更没有难过,只是如乌云密布一般深沉。 他沉着脸,说:“看来,桃花源除了郑秋原,还有其它败类。” “这是当然了,桃花源在某些人眼里,好似圣地一样。但实际上,那里有什么好?你们住的木屋,吃的土菜,有强大的力量,却还是得自己种地。外面的花花世界,哪点不比桃花源强,早就有无数人向往外界了。”阿三说。 连道真冷哼一声,说:“这种时候,依然信口雌黄,意图挑拨,真不知你这心机怎么练出来的。” 阿三嘻嘻笑出声来,说:“我有很多小秘密,就是不告诉你。不过看你这样说,想来应该猜到我之前说的是什么意思。现在很明白的说,我需要你用那种方法帮我取出一样东西,而报酬,就是我帮你们抓阴尸。哦哦,心情好的话,或许我还会告诉你桃花源的那些叛徒是谁。” “谁人心黑,谁人面善,我早已知晓,不需你来说。你的话,我只信三分。”连道真说。 “三分已经不少了,我原以为你会说一分都不信。”阿三笑着说:“怎么样,考虑一下?来都来了,难道真要空着手回去?” 连道真沉着脸不说话,但根据我的了解,他一定是在思考。如果真的不想答应,早就开打了。以铜甲尸的力量,绝对不是连道真的对手。不过,他旁边毕竟还有个我,加上我的话,或许连道真会被打死…… 阿三也不着急,站在那安静的等待。铜甲尸就像高大粗壮的柱子,竖在两人之间。有些东西,连道真没有讲,可我也能想出来。例如,连道真为何不直接擒住阿三? 他如果真的火力全开,应该瞬间便可以制服敌人,不这样做,除了因为我在场而有所顾忌外,估计还怕阿三有其它后手。这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家伙,心思太多,谁能知道他在这里是不是有所布置。 过了一会,连道真问:“我要知道你想取走什么。” “这可不能告诉你,虽然我认为那只阴尸对你们很重要,但万一你们突然变了想法怎么办。所以,你按我说的做,事成之后,我自然也会帮你们。”阿三说。 连道真哼了一声,没再多言。他也看出,阿三不仅城府极深,更极为谨慎。说起来,一直到现在,我们都没见到他真正的实力。一个独自闯荡,并且敢算计连道真的人,实力会只像我之前看到的那样? 他一定藏有底牌! 连道真对始皇陵的忌惮很深,所以不管阿三的底牌是什么,他都不想在这个时候找麻烦。从某种程度来说,阿三和连道真是同一种人。 别看连道真好似被阿三算计的死死的,但我怀疑,他其实从离开那个大坑的时候,就已经把真相猜的七七八八。只不过,他艺高人胆大,又心高气傲,宁愿亲自拆穿对方的把戏,也不愿灰溜溜的掉头走。 在这一点上,阿三比他好的多。起码能屈能伸,狡诈,又圆滑。 “我可以帮你。”连道真说。 “谢谢。”阿三回答。 两人都没有多余的要求与承诺,因为他们都清楚,对面不一定会真的按承诺去办事,说了也只是浪费口水。一大一小两只狐狸,都有自己的谋算,就看最终是谁能算的过谁。 不过,过场走了,剩下的事就好办了。阿三转身向前走,说:“你们跟上我吧,这里黑漆漆的,说不定从哪个角落蹦出来怪物把你们吃了。” 他在前面走,我在后面低声问连道真:“你真决定跟他合作?” 连道真不搭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他扫视四周,感触了一番建筑内的气息,眉头皱起,说:“这里的味道怎么这么奇怪。” 第三十八章 始皇陵(15) 我抽动了一下鼻子,的确闻到一股味道,有些像霉味,又有点像尸臭。不过这里是陵墓,有这种味道也算正常。 连道真闻了几下,便跟在阿三后面走。我们几个走了大约几十米,阿三忽然停下,我从后面探出头,在手电筒的照耀下,发现已经走到了边缘。再往前,是一个深坑。 我有些诧异的往前走了几步,见那坑的范围很大,起码有几十米宽。阿三朝坑下晃了一下手电筒,回过头来说:“我们要下去才行。” 连道真走过来看了看,又借来我的手机,在深坑的边缘照了一下,接着他皱起眉头思索一番,又伸出右拳,一拳打了下去。暗金色的光芒,在深坑中一闪而过,大约两三秒后,我听到砰一声响。 连道真收回拳头,说:“这是人造的大坑,有近百米深,下面的东西很硬,应该不是土。这个坑,是与地底隔开的。”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从连道真手里接回手机,扫着四周,疑惑不解的问:“是始皇的陵墓吗?造这么深的坑做什么?” 连道真还没说话,阿三便在那里催促,说:“想知道答案,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连道真看着他,沉声问:“你是不是曾下去过。” 阿三没正面回答,只说:“我对这里也不了解,正想去看看。” 这个时候,铜甲尸忽然跨前一步,冲着黑暗中低声嘶吼。我被惊到,连忙用手机去照,但手机的灯光实在照不了多远,所以什么也看不到。而铜甲尸嘶吼的方向,似乎是深坑的另一边。 这里黑漆漆的,数千年不见天日,即便没有风,依然阴冷刺骨。 铜甲尸的异样表现,更让这里多出了几分诡异味道。阿三也有些意外,他用手机在深坑对面照了一下,能清楚照到另一边的石壁,除此之外,别无发现。 我拉了拉连道真的胳膊,低声问他:“你发现什么了没有?” 连道真也在盯视着那边,也不知是真是假,他说:“方才隐约感觉有东西闪过。” 声音又低又沉,在这空荡而阴暗的建筑里,显得格外森然。阿三依然用手电筒不断扫着另一边,问:“会不会是之前那种隐形的怪物?” 连道真说:“不甚清楚,想来应该是。” “如果连这里都有那东西,就麻烦了。”阿三嘀咕着。 他说的没错,这里实在太黑,哪怕铜甲尸和连道真能够不受影响,可谁也不知道那种东西到底有多少。而且连道真之前被一股来自地下的气息抽飞,这件事依然如庞大的阴影笼罩每个人的心头。 “不管怎么说,还是得下去看看,我感觉到,阴尸就在下面!”阿三咬牙说。 我看向连道真,他不置可否,对阿三说:“你讲了算。” 阿三颇为意外的回过头看他一眼,看了足足五秒钟,这才把头转回去,说:“那就下去。” 随后,他不再理会深坑对面可能出现的异状,吩咐铜甲尸背起自己,从深坑的边缘爬下去。这条人造的深坑,是由坚硬的青石垒起来的,不过对铜甲尸来说,很容易就能在石壁上掏出洞来。 听着连续砰砰砰的声音在深坑内响起,连道真没有过多犹豫,夹着我从深坑旁一跃而下。 虽然之前连道真曾带我自六楼跳到二楼,但那不过二十米罢了,如今,我们却是从百米高空落下。自由落体的感觉本就不好受,再加上四周黑暗,以及深坑旁我们未曾发现的异状,这一切,都让我紧张到了极点。 我们两个人的速度很快,刚下来就看到铜甲尸背着阿三在坑壁上爬行,没过多久,连道真便把我放下来,我这才知道已经安全着陆。 到了下面,连道真没有第一时间探索,而是站在原地等待。过了一会,铜甲尸从十几米高的地方一跃而下,轰隆一声落在我们身旁。阿三拿着手电筒,从铜甲尸背上跳下来,他看了看一直在原地没动的我们,有些意外,但没有多说什么。 我见人都下来了,便打开手机的摄像灯光照向四方。这时候,阿三说:“你们下来的太快,想来没发现坑壁上有什么东西。” 连道真看向他,阿三把有些皱巴的卫衣重新拉好拉链,说:“下来的时候,我一直用手电筒照着,注意四周的动静。虽然没有发现隐形的怪物,但是却发现坑壁上有许多花纹。” 阿三说着,用手电筒照向旁边的坑壁,我与连道真望过去,真发现上面有诸多神秘的青色符文。本来深坑就是用青石垒起来,而这些符文的颜色,与青石差不多,不注意的话,的确很难发现。 阿三上前摸了几下,说:“上下的花纹应该都是一笔画下来的,没有断处。” 连道真终于被他引动了好奇心,走上前去仔细端详那些符文,阿三很好心的配合他,将手电筒往上方移动,好让连道真能清楚看到符文的模样。 看了一会后,连道真神情微动,说:“我看不懂,但这符文,似乎与我们之前见到的那些差不多。” “你说的是哪些?”阿三问。 “就是从裂缝中飘出的黑色符文,我感觉,两者有一定的相似之处。”连道真回答说。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符文也属于巫?”阿三问了一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不过他也没等连道真回答,便接着说:“始皇陵,为什么与巫有这么密切的关系,真是难以理解。” “你们看地上。”我大叫起来。 他们两人说话的时候,我没有跟着去研究符文,因为连道真看不懂的东西,我更不懂。所以,我的注意力更多是放在四周和脚下。而当我把手机的灯光照向脚下时,却发现下面一片白。 这种白很熟悉,熟悉到我蹲下来摸了摸,立刻便惊叫起来。因为刹那间,我便想到,这所谓的地面,其实是一块巨大的骨头! 蛇骨! 连道真和阿三看了一眼后,显然也与我想到了一块,他们蹲下来摸了摸,感触这东西的材质后,异口同声的说:“的确是骨头!” “可是这骨头比我们之前看到的要大的多,不知道是不是同一种。”阿三说着,用手电筒扫了四周一圈,我的眼睛下意识跟着灯光走,然后便看到,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人! 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我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么恐怖的地方,竟然无声无息出现一个人,他没有发生任何动静,就那么站在那。 阿三也被吓了一跳,手不自禁抖了一下,然而等他拿稳手电筒再去看时,那地方空无一物。仿若我们刚才见到的,只是幻觉。 有些不死心的阿三,不断用手电筒扫视四周,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深幽的坑底,似乎只有我们三个活人存在。 难道,我们刚才真的看花了眼? 但连道真不这么想,因为他也看到了那个人影。他的本事比我们大,胆子自然也要大的多,没多想,立刻抬腿迈步,朝那边走去。 我紧跟其后,阿三略微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过去。 区区十几米的距离,眨眨眼就走到了,可是我们到那里后,却依然没有发现。 “你们有没有感觉到,我们现在站着的位置,比之前所站的位置高出一些,就像走到了一个上坡处。”阿三说。 我点点头,确定是这么个感觉。用手电筒照的话,能明显看出四周比这里低上一些。这个发现谈不上惊人,却让连道真有种震撼人心的猜测,他面色凝重的说:“倘若我们的感觉没有错,而这骨头又与之前发现的蛇骨是同样的,那么,或许我们所站的位置……是在那只巨蛇的头骨之上!” 第三十九章 始皇陵(16) “什么!”我吓的几乎要跳起来! 之前那节几十米长的蛇骨,已经够让人震惊了,而如今,我们竟然站在那只巨蛇的头骨上?整个深坑的面积,绝对比祭台还要大上几倍。从边缘处来看,头骨是深入到坑壁内部的,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哪怕围着深坑底部转一圈,也无法完全丈量出这块头骨的面积。 这样的一条巨蛇,如果真的存在,岂不是能一口吞下比三层别墅还要大的东西? 山海经上说,巴蛇食象,三年出其骨,这已经让无数人不敢置信,甚至有所谓专家强行搞出什么蛇巴族人,象族人,把“食”解释成共结连理的意思。巴蛇食象,就这样被歪成了两个部落的族人联姻的美好爱情故事。 正如连道真所说,不知者无罪,但必须对未知抱着谦逊,敬畏的态度。 比起所谓专家的强行歪解,我宁愿相信古代真有庞大到如今无法得见的巨蛇。可是,一条比巴蛇还要庞大数十倍的巨蛇,这真让我有点无法接受。 更何况,这里是始皇陵,始皇从哪弄来这么一条巨大的蛇骨?又是用来做什么? 这时候,连道真又说:“你们应该记得,那节蛇骨是从祭台内挖出来的。而祭台,则围绕这座建筑成一个圈。倘若每个祭台内,都有一节蛇骨,而这里是蛇头,那么想象一下,是不是很像……” “盘蛇阵!”阿三忽然大叫起来。 连道真点头,说:“没有错,正如一条盘蛇。看起来,祭台是与这里有密切联系的,难怪坑壁的符文与祭台那里出现的有相似之处。” “可是,在这里弄一堆蛇骨组成盘蛇阵,又是什么作用呢?”我不解的问。 连道真终于摇起头,沉声说:“我如果知道的话,也就不用下来了。” “你们看这里。”阿三忽然惊讶的喊出声,并退后了几步。 在他手电筒的照耀下,我们看到,地上的骨头表面,有两块印迹。但因为白骨反光,印迹又太浅,所以一开始并没能注意到。 我蹲下来,近乎趴在地上仔细打量了半天,见这印迹上全是圆形的图案。前后细密,中间稀疏。两块印迹中间,隔开了小半米的距离,我看了半点,依然没看出名堂,只好站起来,问:“这难道又是什么符文?” 连道真摇摇头,他蹲下来仔细看了一会,然后站起来略微思考,突然像明白了什么,说:“这是鞋印!” “鞋印?” 不等我问清楚,阿三便惊诧的喊出声来:“这么说,我们刚才看到的人影,是真的!” “应该不是他留下的。”连道真摇头说:“这上面的印迹,与殉葬坑中的兵马俑式样几乎相同,而且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绝不是最近才留下的。我之前曾自上击出一道拳风,你们在那一处找找看,这地方是否有拳头留下的印迹。” 虽然不太明白连道真为什么要找拳印,但我和阿三还是按照他说的地方去找了看。连道真所说的地方,没有任何印迹,白的像玉。 见我们没找到拳印,连道真理所当然的点点头,说:“我那一拳打出,百米外的铜墙铁壁也要被砸弯,但却无法在这里留下痕迹,说明这骨头的硬度超乎寻常。能在这上面留下足印的古人,会是谁呢?” “说不定这块骨头搬来前,就已经有足……”我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因为知道这个猜测很烂,完全没有理由。 “最重要的,这里究竟是不是始皇陵墓!”连道真看向阿三。 阿三耸耸肩,说:“我也不清楚,你们看,这里连口棺材都没有,应该不是。” “什么都不清楚,你怎么知道自己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连道真反问。 阿三做出一脸无奈的样子,说:“比如说藏宝图,比如古老的传说,比如人口相传,这些都可以让你对一个地方有所了解。但了解的再多,也不代表你真的去过。就像我们都知道天上有星星,可在场的谁真去星星上看过?” 阿三说的,是个歪理,但又没有逻辑上的错误。所以,连道真无法反驳。 “那你要找的到底是什么?在不在这坑里?”我插嘴问。 阿三看我一眼,说:“要你管!” 这话,气的我脸红脖子粗,跳起来就想揍人。可铜甲尸闷声不可的走过来,我只得劝自己不要欺负阿三,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 虽然阿三的态度不怎么样,但他很明白,我问的这个问题,连道真也会问。所以,他看向连道真,说:“你之前说过会帮我的。” 连道真抬起眼皮瞥他一眼,问:“阴尸呢?” “我只能说帮你们找,但它真的不被我掌控了。”阿三说。 “是吗。”连道真冷笑一声,说:“那你的婴尸又去了哪?” 被连道真这么一提醒,我才注意到,婴尸竟然半天都没出现。仔细回想一下,好像从进入这座建筑后,婴尸就没了影。它到底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忍不住看向阿三,他究竟让婴尸做什么去了? 阿三气定神闲,面对连道真的问话,他只说:“这个不能告诉你们,你们不相信我,我也不能完全相信你们。” 连道真怒极反笑,说:“既然如此,阴尸我们不要了,你的东西,自己去拿。” 他说完,转过身,抓着我的胳膊就要跳起来。 “好吧好吧,真是服你了,警惕心这么强,不怕秃顶啊。”阿三嘟囔着说,然后他伸手掐出一个法印,模模糊糊的念出几句咒语。 连道真没再要离开,而是站在那等待。过了一会,我感觉上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同时,一股阴寒的气息从天而降,在手电筒的照耀下,我看到,正是阴尸抓着那条断臂跳了下来。 待阴尸站在我们跟前,连道真才冷冷的说道:“看来和我猜的差不多,真是个小狐狸。” “彼此彼此啊。”阿三笑着说:“现在阴尸来了,你们的承诺呢?” “我连道真,说一便是一。” “希望是这样。”阿三耸耸肩,不置可否。随后,他让我们离这里稍微远一些,说:“我现在要开始做事了,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连道真没有回话,阿三也没多等。他自己同样退出十几步,然后便见阴尸晃着白森森的骨架,慢腾腾走到骨头表面的印迹上。 看着模样凄惨的阴尸,我不禁想起梅姨。如果这真是赵启明的话,梅姨可就真的没希望了。 让人惊奇的事情,很快发生了。 当阴尸站在连道真口中的足印上后,手持断臂,凌空挥舞起来。不知为何,断臂划过的地方,竟留下一道道发亮的轨迹。那些轨迹仿若随意而来,但随着线条的增多,却慢慢多出了几分玄奥的味道。 连道真很专注的看着阴尸的动作,脸上没有太多表情,看起来就像一根木头。可我知道,他越是平静,脑子里想的东西就越多。 阴尸足足画了五分钟,然后将断臂放在地上。紧接着,旁边站着的铜甲尸,不知从哪摸出一根坚硬的金属锥子,大吼一声,将这长达两米的凶器,用力扎向脚下的巨蛇头骨。 难听又刺耳的声音,在铜甲尸脚下传出,就像两块铁器在剧烈摩擦一般。当锥子深入将近一半时,我忽然感到整个世界都在晃动,仿佛天崩地裂一般。 刹那间,地底深处,隐约传来如巨鼓一般的震动。那感觉,就像不知多么遥远的地下,有一只无法形容的巨兽,正在缓缓苏醒! 第四十章 始皇陵(17) 如鼓点一般带着强烈节奏感的波动,在地下不断传输着。脚下一阵阵晃动,让人无法稳住身形。 铜甲尸手持铁锥,就像大海上抱着一块浮木的遇难者,至于阿三,更是紧贴着坑壁,一副想努力站稳的样子。 场上还能纹丝不动的,连道真算一个,另一个则是阴尸。 阴尸立于足印之上,像与那块巨大的头骨黏在了一起,无论地面怎么晃动,它都稳如泰山。 我看到阿三从卫衣里掏出几块乌黑的东西,有些像木头,但坑里实在太黑,难以看清。他将那东西抛出去,铜甲尸一手抓来,将东西往铁锥上狠狠一拍。 就像水袋破裂一般,轻轻的啪了一声之后,似有东西顺着铁锥流下去。不知为何,虽然看不见,但我却能感觉到,铁锥上流淌的,是血。只是那血给我的感觉,并非人血。 我现在终于确认,阿三就是个说谎大师,他告诉我们的每一件事,听起来都像真的。可到了如今,每一件事都是假的。 我有些好奇,他究竟是谁,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这句话听起来似乎是一个哲学问题,但其实很现实。 当那些乌黑的血,顺着铁锥流入巨大头骨裂缝后,地面的震动,陡然提升了数倍。就连四周坚固的坑壁,都发出砰砰的响声,听着像青石因为挤压炸裂了。 连道真拉着我的胳膊,向后退了几步,我感觉到胳膊突然麻了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同时我听到连道真低声说:“不要说话。” 他声音压的非常低,别说阿三了,就连我听着都很费劲。 连道真没有解释具体的意思,他说完这句话后,便陷入了沉默,除了帮我稳住身子外,什么也不做。 忽然间,我感觉自己正在逐渐升高,上方开始不断掉落碎石。 不! 不是我在升高,而是脚下的头骨,正在缓缓抬起! “呜……” 沉闷的声音,从头骨下方传出,这声音连空间都震的在发抖,更让人耳朵嗡嗡作响,脑子像要炸开一样。连道真手里亮起一片青光,自我头顶拂了一圈,那种难受的感觉顿时消散不少。 我忍不住扯动连道真的胳膊,问他:“有没有感觉到,头骨正在往上升!” 连道真嗯了一声,说:“的确在升高,看来,我们不用自己跳出坑里了。” 我实在不明白,这种时候他怎么能表现的如此平静。这可是一块巨蛇的头骨在动,我们很危险!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相比之下,阿三的表现比我好很多,他像是早有预料,在巨蛇头骨升起的时候,便唤来铜甲尸挡在上面。石块落下,砸在铜甲尸身上,发出砰砰的闷响,像砸中了坚硬的牛皮。 头骨不断缓缓上升,甚至在我的感觉里,它还有所收缩。我明显感觉到,脚下有东西在流动,虽然很慢,但确实存在。 这种震动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发现眼前多了些东西。仔细一看,竟是已经看到了深坑的边沿。 连道真说的对,我们不用自己跳出坑,因为头骨已经把我们送上来了。 难道,这块巨蛇的头骨,其真实作用,是古代的电梯? 待头骨与深坑的顶端齐平,我与连道真都退后几步。阿三和我们一样,只不过他不再与我们站一起,而是站在了另一边。 铜甲尸抖落身上的碎石,安静的站在他身后,仿若守护的巨神。 离开巨坑后,我仍能感受到剧烈的震动。但此刻,这股震动不仅仅来自深坑内部,就连外面,也震动的厉害。 我能听到,建筑外也在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不知为何,十几条墨绿色的光线,从四周射了进来。 这实在让人惊奇,因为我们都知道,外面有奇异的亮光始终悬于上空,但建筑是近乎密封的,起码我们进来时,一点光也没有。但此刻,这些墨绿色的光线,却从上至下,斜斜的刺向深坑所在。 严格来说,这些诡异的光线是刺入了巨蛇头骨中。 光线如同一种能源,头骨被刺中后,先是从深坑下,映出一缕缕朦胧的青光。紧接着,巨蛇头骨上,也有一条接一条的青色线条亮起。 这些线条复杂而繁密,只看一眼,便让人头晕眼花。 它们一条条亮起,很快,整块巨蛇头骨就像长满了绿色的头发。紧接着,庞大而恐怖的气息,从头骨内散出。 在墨绿色的光线映照下,连道真的脸色显得很阴森,此刻那股气息散出,他脸上更是多出意外之色。 我连忙低声问:“怎么了?” 连道真脸上的意外,很快转成了凝重,他沉声说:“是那股将我抽飞的气息。” 我立刻倒吸一口气,难道这块骨头与那些隐形的怪物有关?说起来,那些隐形的怪物虽然有可怕的人脸,但似乎脸部之下,就是蛇身。 而这块头骨,根据连道真的推测,属于一条庞大无比的巨蛇。说不定,两者真有什么关系! 这时候,我隐隐听到四周传来模糊的嘶嘶声。 是那些隐形的怪物! 铜甲尸低声嘶吼起来,黑色的尸气从口中冒出,将它与阿三都掩盖起来。看到这一幕,连道真轻咦一声,说:“岐黄尸篇,果然与众不同。” “怎么了?”我又问。 连道真看着已经被尸气掩盖身形的那个位置,说:“祝由科练出的铜甲尸,尸气虽然不伤养尸人,但却是无法自由掌控的。而他的铜甲尸,似乎能控制自己的尸气,或许,这些尸气还有其它的变化。” 我撇撇嘴,心想还用你说,如果没点其它手段,阿三怎么敢算计你。 这些尸气具体还有什么作用,连道真也说不清,毕竟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岐黄尸篇练出的铜甲尸。 只是,不等我们细看,眼前的一切又发生了变化。 巨蛇头骨上的繁复光线,似乎已经到达了极限,这光逐渐把阴尸都掩盖了。唯独阴尸脚下的那条断臂,此刻却神异的升到半空。 一股股宏大的声音,从断臂中传出。这些声音,如无数人在祈祷,在唱诵。区区一条断臂,却仿佛蕴含了整个世界,这种古怪的事情,不在现场,是无法想象的。 一圈又一圈墨绿色的光环,顺着断臂上的螺旋纹络,向四周蔓延。连道真很是谨慎的拉着我再次后退几步,以免碰到那些光环。 事实证明,他此刻的谨慎是多余的。因为那些光环,在接近头骨的边缘时,便缓缓落下,不再向四周延伸。 眼看一圈圈的光环,将头骨套在了深坑范围内,断臂忽然一阵抖动,发出啪啪的脆响。其内飘散出的光环,顿时有些不稳。 用尸气隐藏身形的阿三高声叫喊起来:“连道真!你答应我的事呢!” 连道真迟疑着,没有立刻动弹,阿三似是很焦急,喊着:“连道真,男子汉大丈夫,你好意思骗人吗!” 我听的几乎要吐血,你骗我们一路,这时候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 但阿三一句话,却让连道真坚定起来。他踏前几步,推开我拦阻的手,迈向阴尸。 我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只是看连道真的脸色,觉得很不安。可连道真这样的人,一旦决定了,绝不会再改变。 我只能眼睁睁看他步入那些光环之中,脚踏青色符文,立于阴尸之前。连道真站在那,仔细的看着阴尸,看了半分钟,在阿三不断的催促中,他又看向那条断臂。 此时,断臂的抖动越来越厉害,啪啪的爆响声连续不断,阿三的声音急的像冒烟,大喊:“再晚就来不及了,不成功,这里都会被炸掉,你们别想得到阴尸!” 连道真根本不理会,他又看了几十秒,这才缓缓抬头,看向上方。我以为他发现了什么,没想到他只看了一眼,便突然伸出胳膊,右手并指,在胳膊上猛的一划。 一缕血线,从他胳膊上射出,直奔断臂! 第四十一章 始皇陵(18) 说来也奇怪,那道血线沾染上去,断臂立刻停止了抖动,爆响声也就此不见。一圈又一圈的光环,稳定而持续的落在巨蛇头骨上。 忽然间,断臂上散发出璀璨的光芒,如明亮的日头,让人无法睁开眼去看。我下意识想闭上眼,却见连道真抬起手,迅捷无比的抓向了断臂。 就在连道真动作的刹那,一直被阴气裹住的铜甲尸,忽然冲了出来。它如不可抵挡的战车,低吼着撞在了连道真的身上。 连道真的反应已经算很快,他双手撑开,借铜甲尸的冲撞之力后退,转身,右脚旋起一个猛龙摆尾。铜甲尸的胸膛,发出砰一声巨响,被连道真狠狠踹腿了数步。紧接着,连道真飞身上前,又要去抓那断臂。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犹豫。 然而就在这个紧要关头,上空忽然射下几道乌光。倘若连道真不退,乌光必然落在他的身后。 不得已,连道真只得退后,让我愕然的是,这么好的机会,铜甲尸并没有拿走断臂,而是继续追着连道真。看起来,它的目的并不是取走断臂,而是不让连道真去碰。 这个时候,我看到阴尸的身上,也跟着发出那种绚丽无比的光芒。这种光与断臂不同,初始极亮,随后变得柔和,接着连成一线,直冲天际。 刹那间,我惊诧的看到,建筑的顶端,出现一片天空。 与我们常见的蓝天白云不同,那片天空上,只有缓缓浮动的气。除此之外,便是一片白。隆隆声,自其内传出,仿若有雷霆在咆哮,又仿佛是巨兽在怒吼。 阴尸的身体逐渐浮起,似是要随着光,冲入那片奇异的天空。一股异香,不知从何处来,只闻一口,便让人心旷神怡,飘飘欲仙。 这个时候,嘶嘶声急剧响起,无形的攻击抽打在铜甲尸身上,就连连道真,也不可避免的被击中。 这一刹那,不知有多少隐形的怪物从四面八方围过来,我能感觉到,身边不时有东西爬过。诡异的气息,让我能清楚察觉到它们的所在。现在,我总算明白连道真之前为什么可以确认那东西的位置了。可是,我没有五帝拳护身,更不像铜甲尸一样皮粗肉厚,只能僵硬的站着,一动也不动,生怕那东西会突然给我咬上一口。 阿三的声音,从黑暗处传来,他气愤的大喊:“连道真,你是个骗子!那东西是我的,你再动它,我就和你拼了!”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从黑暗处传来,阵阵剧烈的波动,让人很容易明白,阿三正在准备一次威力巨大的攻击。如果连道真此刻去拿断臂,就算能通过那些隐形怪物的骚扰,恐怕也会被阿三打伤。 让人奇怪的是,隐形怪物在逼退铜甲尸和连道真后,并没有继续追击,而是团团围住了阴尸。在墨绿色的光线下,它们的身形无法再被掩盖,就这样赤裸裸的暴露在我们眼前。 我看到那些可怕的人脸,人脸之下,是长达数米的蛇身。一片片粗大的蛇鳞,仿若盔甲一样覆盖全身,它们偶尔无意识的甩动一下尾巴,便将坚硬的青石地面抽出一条条裂纹。由此可见,这些怪物的力量,究竟有多大。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知晓隐形怪物来自哪里,连道真虽然来过始皇陵很多次,但他自己说,从没见过这东西。 最让人不解的是,这些人面蛇身的怪物,虽然围住了阴尸,但却没有再上前。它们似乎严格遵守某种规矩,绝不踏上那块庞大的头骨。 那么,这些人面蛇身的怪物,来这的目的是什么呢? 铜甲尸和连道真被怪物逼退后,竟然很有默契的同时停下来,不再互相攻击。连道真没有回到我身边,而是站在离人面蛇身怪最近的地方,注视着阴尸身前的断臂。 建筑外的声响越来越大,就像有飓风在呼啸一般,我可以想象,现在建筑外肯定乱成了一锅粥,说不定能看到巨石被卷的满天飞。 外面为什么会有这样大的动静?是那些黑色烈焰与青气的斗争导致吗? 还是说,有什么我们不了解的事情发生了? 且不论外面发生了什么,我现在看的最清楚的,便是阴尸。它已经飞的越来越高,慢腾腾,几乎要接近那片莫名出现的天空。 不知为什么,看着那片天空,我心里忽然有无限的渴望。我渴望飞上去,飞进那里,仿佛进入到那里,可以让我得到一切的满足! 这种突然出现的情绪,让人几乎无法自控。而就在这时,我听到许久未闻的呼唤声! “姬孙!” 这声音清晰而又明亮,就像在耳边有人大喊。我很清楚,自己此刻没有迷糊,而是清醒的听到有人在喊。并且,眼前也没有出现那条模糊的大路。 这一次的呼唤,似乎与之前有许多不同。 这个时候的阴尸,已经要触摸到那片天空,可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从旁边飞过来。它两手不知抓着什么东西,分别印在了阴尸和断臂之上。 断臂立刻不再散发青色光环,而是陷入了沉寂之中。那个突然出现的小身影,正是消失许久不见的婴尸。它一把抱住断臂,转头就要飞走。 没有光环的加持,深坑内的巨蛇头骨上,那些青色符文也渐渐熄灭。随着一切都在黯淡,阴尸发出凄厉的嘶吼,从上空甩落下来。 但此刻没人去管它,连道真和铜甲尸,几乎同时跃起。前者要去抢断臂,后者则在阻止。 只是婴尸来的太过突然,我虽然用上百字写完了那个过程,但实际上从婴尸出现到抱着断臂飞走,连一秒都不到。连道真的速度虽然快,但旁边毕竟有铜甲尸牵扯,所以没能第一时间追上。 婴尸抱着断臂,飞向黑暗之处,那里,有阿三在接应它。可怕的攻击,仍在蓄势待发,连道真拳头上涌现出土褐色的光芒,这光芒从拳部散出,迅速涌遍全身。他就像被包裹在石头里一样,带着无法阻挡的威势,向婴尸抓去。 婴尸被吓的哇哇大叫,速度更快了几分,瞬间从空中落下,钻到黑色的尸气中。 铜甲尸紧跟在连道真身后,高大雄壮的身躯,如山川一样撞过来。同时,它两只巨掌张开,想要在第一时间抓住连道真的胳膊。 前有阿三虎视眈眈,后有铜甲尸疯狂追击,在这种最危机的情况下,连道真没有惊慌。他选择无视背后的铜甲尸,同时右拳握紧,狠狠的挥击出去。一道土黄色的光芒,从他拳头上击发,犹如钻头一般轻易刺穿了黑色的尸气。 不知为什么,在拳风穿透尸气后,连道真突然回过头来。那些墨绿色的光线,此刻还未完全消散,借着有些暗淡的光芒,我看见连道真的脸上,有少许意外之情,仿佛是明白了什么事情。 在他回头的那一刻,我才发现,阴尸已经落到了地上。它已经没有多少血肉的双脚,不偏不倚的踏在蛇骨足印上。几乎是同一时间,一个瘦小的身影,如披了隐身衣一样,瞬间出现在它旁边。数道诡异的木符贴在了阴尸的前后,随后无声自燃。 我隐约发觉,随着时间流逝,原本在四周蔓延的香味,竟然全都朝着阴尸汇聚而去。那些木符燃起的火,更像是在加快这个过程。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阴尸的身前,出现一颗朦胧的气团。那气团有着惊人的香味,更似有让人为它不顾一切的魔力,四周人面蛇身的怪物骚动起来,围绕着巨蛇头骨不断游走着。 第四十二章 始皇陵(19) 如果不是对巨蛇头骨有顾忌,想必这些怪物早就一拥而上,将阴尸分吃了。 而到了如今,我也看清楚,站在阴尸旁边的,正是原本应该在其它地方的阿三! 这真是奇怪了,他不是躲在铜甲尸的尸气里吗?并且还准备攻击连道真,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阴尸身边? 不等我想明白,阿三就抬起手,要去抓阴尸身前的气旋。阴尸的嘶吼声逐渐低落,似乎它现在无比虚弱。我看到,它的骨头有些裂纹,一丝一缕的气,从里面散出来,汇聚到气旋当中。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血红色的光芒,从连道真手上彪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在阴尸身上。阿三站在旁边,自然看的清楚那血光是什么。 他很是得意的笑着说:“你已经把血给了祭品,现在就算把心挖出来都没用了,这东西,一定是我……” 他话没说完便愣住了,因为几乎要落入掌中的气旋,忽然间散开。不知道为什么,我发现眼前很突兀的出现了一条细细的血线。这根血线如发丝一般,顺着我的胸口,连到了阴尸身上。 阿三费尽心机想得到的气旋,在散开后,竟顺着这根血线,朝我涌来。之前闻到的那股香味,扑入鼻腔,让我浑身都开始发轻。 我听到阿三无比惊慌的大喊着:“不!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阿三刚出现在阴尸旁边的时候,连道真就已经发现了他。只是铜甲尸更加凶猛的扑过来,完全没有顾忌的攻击,仿佛就算自己被打的魂飞魄散,只要能拦住连道真就算赚了。 那么凶猛的攻击姿态,让连道真根本无法靠近阴尸。但是,送出一道血光,对他来说却是轻而易举。 此刻,连道真气定神闲的一拳击退铜甲尸,没有多做纠缠,绕了一圈回到我的身边。他望着站在阴尸旁边,有些发愣的阿三,微微一笑,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自以为算尽一切,殊不知我也能猜到八分。虽有两分意外,但我是连道真,所以我能弥补。而你,却要因为这两分优势,输掉一切。” 阿三愣愣的看着我,他的眼中,有三分意外,三分不解,剩下的,全都是慌乱。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阿三无法置信的摇着头,他突然发疯似的大喊:“这绝对不可能!一个人的血,绝不可能同时用在祭品和它身上!” 连道真淡然一笑,说:“有谁告诉你,那是同一个人的血。” “你什么意……”阿三话说到一半,突然看着我愣了。他抬起手,指着我,不敢相信的说:“他……他难道也是……” 连道真没有回答,此刻,那些带着迷人香味的气,已经全数涌入我体内。我分不清它们究竟去了哪里,或许是心脏,或许是所谓的经脉,又或许是全身血肉。一种轻盈而有力的感觉,让我感到矛盾。 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好是坏,但目前来看,似乎还不错,起码我还活着。 婴尸抱着断臂,从尸气里飞出来,它看看发呆的阿三,又看看我,有些不知所措。或许是想安慰阿三,它轻轻的叫了两声,然后把手里的断臂递给阿三。 看着那只断臂,阿三忽然大叫一手,将断臂从婴尸手里夺过来,然后狠狠摔在地上,踩了几脚。他一边踩,一边对婴尸大喊:“有什么用!有什么用!我们要的不是这个!” 婴尸像是被吓到了,它怯怯的退了一点距离。阿三喊着喊着,突然有些哽咽。婴尸呀呀叫着,连忙飞上前去,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用力抱住阿三的脖子。那细细软软的稚嫩嗓音,听起来是那么舒服。 阿三忽然大哭起来,他哇一声抱着婴尸,跪倒在地,痛哭出声。 墨绿色的光线,终于完全消散。轰隆隆的响声中,巨蛇头骨开始缓缓下沉。铜甲尸从后面走上来,抓起阿三,将他带离了那边。 在黑暗中,听着阿三的哭泣声,我总觉得有些不忍心,同时又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便问连道真:“刚才怎么了?” 连道真注视着黑暗中哭泣声传来的方向,说:“他始终不愿意告诉我们,究竟要什么。从我们进入这里,他就开始布下一层层的圈套。例如表现出对这里的不熟悉,以此让我们以为,他也要摸索。实际上,他对这里很熟悉,不仅知晓如何运用那块头骨,更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连道真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些许复杂,说:“他是个很聪明的人,城府之深,在这个年龄我闻所未闻。那条断臂,如今看来,应该是启动巨蛇头骨的一种祭品,他让我做的,是启动这个古怪的仪式。但话里,却让人以为,他就是要得到被我用血引动的断臂。并且,在我试探性的抓向断臂时,铜甲尸跑出来阻挠。如果不是我多做了一手准备,那时候怕是真被他瞒天过海。” “你的意思是,断臂只是幌子,他让铜甲尸出来抢,其实是为了转移你的注意力?”我恍然大悟的说。 “没错。”连道真说:“除了铜甲尸,他还安排婴尸潜藏许久,在接近最后关头的时刻出现抢走断臂。无论是谁,那时候肯定都以为,他要的就是断臂!并且,他在尸气中虚张声势,更为这种错觉添加了几分可信度。” “我的天……”我惊讶的张大嘴,按连道真所说,阿三做的事情,一环套一环,尤其对人心把握,简直到了巅峰程度。哪怕是一些专业的心理医生,恐怕也没他那么厉害。 “在所有人都被骗的时候,他用某种未知的手段,偷偷从尸气中跑到阴尸旁边,以最快的速度,收取那些气。幸好,我手上还有你的血,否则,就算明知他有鬼,也难以防范。” “我的血?你什么……”我立刻明白过来,说:“哦,是在坑下的时候吧,我说你怎么不让我吭声。可是,你怎么知道我的血就有用?” “猜的。”连道真很坦然的承认。 “猜的?万一猜错了呢?” “在我最初的猜测中,我一直思考,他会用什么方法来阻止我抢夺。他应该很明白他,铜甲尸看起来很厉害,但对我顶多起到一点牵制作用,并不算保险。如果他想成功,就必须有一个让我有力使不出来的方法。我想来想去,最后想到,这种方法,唯有两种,要么,他把你抓起来威胁我,要么……就是不可重复的行为。只有让我的某种行为,在最紧要的关头不能重复使出,他才能百分百成功。这种行为,在整个过程中最符合猜测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用我的血。或许,他最大的底牌,就是我的血不能在这里使用第二次。而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说明我与常人不同的血液,对这个过程还有另一种作用。所以,我提前从你身上取走了一点作为后手。” 连道真侃侃而言,听的我目瞪口呆。阿三已经是个人精,把握人心就像鬼一样。而连道真,当真姜还是老的辣。他虽然很多事情不太明白,但只用猜测,便把事情的大致猜出来了。 “不过,这毕竟只是猜测,那时候,我并不认为自己猜的一定对。”连道真此刻说话,光明磊落的像个君子。 “万一你猜错了呢?”我问。 “我还有五帝拳。”连道真毫不犹豫的回答说。 我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如果斗智斗不过,那就靠暴力来说话。我玩不过你,那就打死你!说到底,这家伙还是个靠拳头吃饭的人。 不过,连道真最后叹口气,说:“实际上,斗智我算是输了。” “怎么会,他不是失败了吗?”我不解的问。 连道真说:“那是因为他没想到,你和我是同一种人。我们俩的相识,只是意外,这世上除了我之外,可能没有别人知晓你的秘密。放在公平角度上,我这是作弊,赢也等于输。这个孩子,如此年轻,便如此可怕,等他成长起来,真不知……” 阿三依然在那边哭泣,他似乎极为伤心,婴尸呀呀的安慰声,不时响起。我听的有些不忍心,可又没什么好办法。不管怎么说,阿三都与我们站在敌对立场上。如果不是连道真,换个人来,估计早被他吃进肚子里了。 此时此刻,除了阿三的哭泣声让我感到麻烦外,还有一件最麻烦的事。 那就是阴尸! 在我们说话的时候,巨蛇头骨仍在缓缓下沉,而阴尸自然也随着沉了下去。我有心想把阴尸抢过来,可面前那数十只人面蛇身的怪物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当巨蛇头骨彻底沉下去之后,那些怪物是否会反过头来攻击我们? 第四十三章 始皇陵(20) 阴尸对我和连道真的意义,绝不仅仅是揭开当年二伯与赵启明的往事,它身上,还有解开我们俩真正身世的钥匙。这把钥匙一旦丢失,恐怕很长时间内,我们都找不到新的线索。 所以,我不得不看向连道真,小声问他:“有没有办法把阴尸拿回来?” 对那些人面蛇身的怪物,连道真也有些忌惮。他很谨慎的说:“你先走,你离开这,我可以试一试。” 我知道自己留在这,会成为他的累赘,便点头应好。连道真走到我们来时的地方,一拳将堵在门口的石块击碎,他探头看了眼外面,不知为何发出惊讶的声音。但他没有解释,看了几秒钟后,回过身来对我说:“应该没有危险,你去祭台另一侧等,不要胡乱走动。” 我点点头,然后从他打穿的地方爬出去。出去之后,我才明白连道真为什么惊讶。 四周的祭台上,已经空无一物,仿佛真有一场飓风袭来,将那些原本堆积在上面的杂物清了个干净。空气中,还残留着些许莫名的味道,不知是什么东西留下的。 我爬出洞口,在连道真的注视下,安全走到祭台之外,然后冲他挥挥手示意没问题。连道真的身影,在洞口一晃没了影子。 虽然和连道真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就这天来,他让我感觉很安全。也许是我们俩身上的古怪之处比较类似,我打心底愿意相信他。甚至觉得有他在,这天下就没什么摆不平的事了。 连道真强大的自信心,不仅让他对事物少了许多畏惧,就连我也被影响甚多。 我站在祭台外,露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的看着洞口,期望他能尽快带着阴尸出来。 没多久,建筑内忽然发生猛烈的震动。我惊愕的感觉到,里面有一股无比强大的气息正在蔓延。虽然不知道这股气息从哪来,但它与之前感受到的不同,想来应该与地下的那只无关。 难道,是连道真? 我有些不敢置信,因为这股气息实在太惊人了,整座建筑在那瞬间都在颤动,仿佛无法承受这股威势一般。最上方的尖顶,更是发出砰砰的爆裂声,一块块巨大的石头从上面掉落下来,砸在地上,连十几米外的我都被震到。 连道真到底在里面干什么,怎么动静这么大…… 然而,这似乎只是一个开始。 轰隆一声巨响,从建筑内传出,我感觉像有炸弹在身边爆开一样,耳朵里嗡嗡作响,满脑子都在迷糊。难以匹敌的气息,从建筑内汹涌而出,大量的泥土灰尘,夹带着诸多碎石,向四面八方刮去。 我连忙躲到祭台后面,只听祭台与碎石不断发生剧烈的碰撞声。没过几秒,那座斜插在土里的庞大建筑,就接连不断的发出砰砰声。我很小心的看了一眼,却见好似有什么东西被人从建筑里打飞出去,一个个巨大的空洞,让整座建筑千疮百孔。 透过那些空洞,我隐约看到里面有璀璨的金光亮起,一股如同天威般的气息,更加明显的透入人心。这股气息,比之前更强大,强烈的压迫感,让我双腿都忍不住开始颤抖。 五帝拳! 一定是连道真的五帝拳! 因为我清楚感受到,那气息中夹杂的帝王之势,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了一尊浑身笼罩在金光之中的巨人。那巨人有着威严的双眸,眸中的光彩,如利剑一般不可直视。他挥出的拳头,便连世界都要畏惧,都要臣服! 这就是五帝拳吗? 我分不清自己看到的是不是幻觉,因为下一刻,这一切便不见了。同时,一股极其诡异的气息,冲破了五帝拳的笼罩,砰一声响,我听到了很古怪的吼声。这声音,似乎是从另一边传出的。 我鬼使神差般的,绕着整座建筑跑起来,没多久,便到了另一侧。接着,我看见连道真面色阴沉的站在那,他举目四望,像在找什么。 我连忙冲他挥手,连道真看到我,便走了过来。我见他衣裳略有凌乱,但眼睛依然那么犀利,投到人脸上时,让人感觉像被针扎了一样。 我撇过头,避开他的目光,然后问:“你怎么出来了?阴尸呢?” “跑了。”连道真说。 我惊讶的回过头,那针刺一般的感受,也无法阻止我寻找疑惑的答案:“跑了?怎么会……是阿三?” “不是。”连道真出乎意料的摇摇头,说:“是阴尸自己跑的,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它竟然真的拥有自己的意识。” 这时候,阿三抱着婴尸,由铜甲尸护着,灰头土脸的从建筑里跑出来。见到我,他咬牙切齿,又顾忌连道真,便在那狠狠的用眼睛瞪我。我知道他眼大,便翻了个白眼,表示我的眼白比你多。 连道真的话,让人无法相信。他竟然说,阴尸自己跑了,还有了自己的意识? “我怎么感觉,这话之前有人说过?” “阿三说的。”连道真脸上很是复杂,说:“这小子说十句话,可能十句都是假的。偏偏其中一句假话,如今成了真!” 我明白他的意思,之前阿三曾说,阴尸有自己的意识,并且脱离了他的掌控。那时候,他肯定是在骗我们,因为后来发生的事情,已经证明了一切。可谁能想到,阴尸竟真如他所说,有了自我意识?我觉得,连阿三也想不到。 “可是它怎么可能在你手上跑掉?”我想起刚才感受到的那股威势,五帝拳如此强大,在没有顾忌的情况下,阴尸绝不是连道真的对手。 “它不是普通的阴尸。”连道真面色凝重的说:“那条断臂,不知为何竟然能被它替换到自己身上。我打退那些人面蛇身的怪物后,刚刚下到坑底,却没提防它突然发难。意外之下,竟被它逃脱了。” 连道真把过程说的很简单,可我却很清楚,当时的情况绝对称得上惊心动魄。能从爆发状态下的连道真手中逃走,阴尸的力量,不知比从前大多少倍。 可是,它什么时候拥有自己的意识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要么它从头到尾都有意识,就连被阿三收走,也是装模作样。如果是这样的话,说明我们这些人里,最有心机的不是连道真,也不是阿三,反而是这只被所有人不放在眼里的阴尸。 相比之前,我宁愿相信阴尸是之前的古怪献祭后,才有了自我意识,逃脱阿三的掌控。 只不过,连道真似乎更倾向于第一个答案。 这时候,阿三和铜甲尸走了上来。连道真转过身,有意识的将我挡在后面,我很是感动,心想若我能活的比你久,一定给你多烧点纸钱报恩。这种感动人的话,自然不能告诉连道真,我毕竟是一个习惯低调的人。 阿三走到这里后,先是咬牙切齿盯着我看了半天,我觉得他当时应该很想拿把刀子把我做成刀削面。可是,我前面有连道真站着,所以他过了半晌,说:“你们把我的阴尸吓跑了!” 这话,不仅让我愣住,就连连道真也在发怔。 阿三咬了咬嘴唇,说:“我骗了你们,所以你们把我要的东西抢走,这个就算互相扯平了。但那只阴尸是我的,既然我们之前等于没有交易,你们就不该去抓它。现在,你们把它吓走了,就该赔我!” 我和连道真都在发呆,因为这世上竟有脸皮如此厚的人,简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第四十四章 始皇陵(21) 阿三也许是厚脸皮惯了,说话的时候脸一点也不红,不过他那时候刚刚哭完,眼角还挂着残留的泪滴,再加上眼眶通红,发丝凌乱的遮在脸颊上,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配合上咬嘴唇时的小委屈,我忽然有种将他拢在怀里好生安抚的冲动。 这种奇怪的冲动,让我差点想扇自己一巴掌。 虽然长这么大的了还没碰过女人,可也没猴急到需要去做gay吧? 善哉善哉,我佛慈悲,贫道还有正经事要办,怎么能起这种混账想法。我连忙在心里那古怪的念头压下去,然后听见连道真问:“阴尸是我挖出来的,如果要论主,我才是它的主人,你有什么资格来找我赔。” “那我不管,我收走它的时候,旁边一个人都没有。”阿三理直气壮的说:“再说了,就算它是你挖出来的,可它之前就在你手里跑掉了。一只野狗,你捡到就是你的吗?那我在钟楼捡到也是我的!” “胡搅蛮缠!”连道真怒声叱责。 “你一个老男人,好意思欺负我吗!”阿三挺直了身子,一副有本事你打我的模样。 连道真当然不会去打他,真要打,早就该打死扔沟里了。所以,虽然憋着气,但连道真只能哼哼两声,转过身不去理他。 “你……” 我刚说了一个字,阿三就转过头瞪我:“你闭嘴!” 我被他的气势骇了一跳,一时间还真不敢说话了。话说回来,刚才我想说什么来着?被他一吓,全给忘了。而且,我干嘛要闭嘴啊?他为毛要让我闭嘴!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阿三又缠上了连道真,说:“就算我不是它的主人,起码咱们俩都捡过,就算是共有吧。共有财产你给弄丢了,怎么也要赔一半才行。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连道真那么有能耐的人,总不至于赖我一个小孩子的东西。” 我估计连道真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样把脸皮丢地上踩的人,更重要的是,这还是个孩子。打不能打,骂不能骂。而且看阿三的样子,再让他说一会,就真成我们欺负人了。 阿三在那边喋喋不休,我想插嘴都插不上。婴尸听的直乐呵,在我们之间飞来飞去,最开始想指着连道真哇哇叫,但连道真脸一黑,它哆嗦着把手指戳向了我。我脸一黑,它哇的就飞过来了,一副去动物园看黑猩猩的样子。 同样都是黑脸,怎么我就这么招尸喜欢? 连道真实在受不了阿三的啰嗦,便问:“你要我怎么赔?” 一听他说这话,阿三的眼睛顿时亮了,像眼眶里放了一千瓦灯泡似的。我被刺的眼疼,却听他说:“把他炼成回天丹就行了。” 回天丹?听起来好像挺不错的样子,不知道是干嘛用的。 心里这样想着,可等我一抬头,却见阿三正指着我。 我顿时呆了,感情他说的是把我炼成回天丹? 你丫有病啊!我是草药啊?我去年买了个登山包!还买了个表!我还麦了个霸! 阿三这小子心黑,我是早就知道了,可没想到这么黑。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要把我练了。这要是晚上还得了?亏我刚才还想着把你搂怀里哄哄! 嗯?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我怎么又想起来搂他的事了? 我在这边神经病一样的胡思乱想,连道真则看着阿三说:“我想把婴尸练成尸油去点灯,行不行?” 阿三微微一怔,随后哼了一声,说:“我不管,东西都被他吃了,总得还点给我。” 我吃什么了? 连道真眉头微皱,问:“怎么还?” 阿三也愣了一下,然后他脸一耷拉,说:“我只知道怎么收,不知道被人吃掉还能不能取出来。我不管,你们想办法还给我!” “那东西是什么?”连道真问,或许是怕阿三再骗人,他又加了句:“我必须知道这是什么,才能想办法去试。” 阿三犹豫了一下,然后说:“算了,都到了这个时候,告诉你们也没什么。你们之前,应该看到那片天了?” 连道真嗯了一声,阿三接着说:“阴尸在符文的作用下,是有机会升天的。” “升天?”连道真有些讶然,问:“你说的升天,难道是成仙?” “可能是吧。”阿三说:“我也不太确定,只是从一本古老的典籍里,发现了这件事。要不然,你们以为向往长生的始皇帝,为什么要修建这里?” “你的意思是说,始皇陵的真正作用,并非长眠,而是长生?”连道真愕然的问。 “当然了。”阿三说:“始皇当年派遣徐福寻仙山,又找天下术士帮他炼丹,求爷爷告奶奶,结果也没找到不死药。后来不知道他从哪得到到一具巫的尸首,并且知晓活着的巫,是可以升降天地的。也许始皇觉得所谓升降天地,就是成仙,就等于长生了。所以,他做足了准备,寻来了奇人异士,想了无数办法,最后想出借巫的血肉,去欺骗天地。以此,达到升天的目的。” “这倒是未曾听闻过。”连道真沉吟一番,说:“不过这种法子,似乎的确有成功的可能。” “怎么可能成功!”阿三不屑的说:“亏你还是桃花源出来的山人,连这都不懂。你以为始皇陵如今这么慌乱是怎么造成的?” 连道真一怔,欲言又止。不用他问,阿三已经自己开了口,说:“那本古籍的记录者,估计当时就参与了这件事。上面记着这样一句话,说:始皇欲长生,借巫尸瞒天,于陵行。天将出,然至半,有神怒叱,一掌覆之。” 这文言文,我向来一知半解,听阿三的这番话,似懂非懂,不得不求助连道真。连道真倒是很明白,解释说:“如果这番话是真的,那么意思就是,始皇在这里准备升天,天已经出现了,但是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有神灵出现,训斥了他一番,然后一掌毁掉了始皇的所为。简单的来说,始皇失败了。” “哦,我以为是一巴掌打他脸上的意思……”我讪讪的说。 阿三嘲讽似的笑了我一声,说:“你们来的时候,不是见过祭台上的圆形痕迹吗。你们再看看这边。”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这里也有许多祭台,但有五个都塌了。这五个祭台是连接在一起的,与周围的相比,明显矮了许多,所以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区别。 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然而连道真却恍然大悟,说:“原来如此,难怪祭台上的印记,看起来有熟悉感。” 我听的好奇不已,连忙问是什么意思。连道真望着那几个矮了许多的祭台,带着敬畏的神情,说:“我们见到祭台上的圆形印记,倘若与这几个祭台连成一体的话,恰好是一掌。古籍中,所谓一掌覆之,并不仅仅毁掉始皇的长生愿望,更是连这始皇陵都一巴掌打沉了。这里如今看起来如此荒凉凌乱,想必就是当初那神一掌打出的余威所致。” 就连阿三,也似有迷茫的望着那几个祭台说:“一开始,我也认识那是假的,可如今看来,都是真的。” 我听的无比震惊,始皇陵占地几十平方公里,想一掌把这里从有山川,有河流,有日月繁星的宏伟陵墓打成荒地,到底要多强大才能办到? 这个时候我,忽然想起二伯笔记上记载的赵启明一句话:中国古神话,并不是虚拟,而有可能是真实存在过的! 第四十五章 始皇陵(22) 我从未想过,祭台上那圆形的凹槽,竟是指痕。毕竟那太难想象,也超出了我的判断范围。 阿三与连道真的对话,无疑让始皇陵的神秘与诡异,更上了一个台阶。 阿三很满意我与连道真的惊讶,他说:“虽然始皇当初失败了,但古籍中,却记载着一种从天而降的香气。那种香气,据说有起死回生的效果,用古老的血液,可以将它们收集起来。” “古老的血液?”连道真眉头微皱,看向阿三,仔细的询问着:“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们当中,有人有这种血液?” “这个就不清楚了,上面没有写。”阿三说:“我只知道,借巫升天的那个人,可以自然汇聚这种香气。” 连道真看着他不作声,其实连我都明白,阿三在这里说了谎。如果他不清楚这些事的话,又怎么知道连道真的血可以激活巫的断臂?可想而知,阿三口中那本古籍,一定记载了许多其它的东西。 但他不说,我们也没法继续问下去,否则问出来的,也多半是谎话。 连道真是个聪明人,他比我想的更细一些,沉默许久后,说:“既然你不清楚,那我也不清楚怎么把那种香气取出来。” 阿三皱起眉头,嘴唇微动,但似乎有所顾忌,没有说出口。 连道真知道他说谎,脸色自然不是很好看,有些阴沉的说:“你这年纪,如此心机也算是个人物了。但倘若你自一开始便对我说真话,我连道真或许不会帮你,却也不至于让你功亏一篑。说到底,这是你自己招来的麻烦,与我何干?” 阿三自然知晓连道真说的有理,他脸色有些黯淡的垂下头,过了会,他抬起头,愤愤然的说:“这么多年,我带着小小走遍大江南北,遇到的好心人是有,但懂得修行的人里,好心的太少。我和小小都不是什么大人物,不小心一些,怎么能活到现在。你只说让人对你说真话,难道不明白,真话抖尽,死路一条的道理吗。” 连道真微微一怔,随后叹口气不说话了。这事其实怪不了谁,只能说阿三太过谨慎,也太过自信。他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即便有甬道里那小小的破绽,但依然胜券在握。可他没想到机关算尽,却没把我这个意外因素算进去。 至于连道真,他根本就是意气用事。你想骗我,行,我让你骗,但最后我要让你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所以,始皇陵里发生的一切,其实就是他们俩像孩子一样斗气的过程。可偏偏两个人都是心智高人一等,自信心强到爆棚的人物,这撞到一块,必然要分出个输赢才行。而到了如今,连道真虽赢了一场,但却也算输了,一时间,他或许对阿三起了惺惺相惜的意思。不然的话,就阿三这种做事方法,把他狠打一顿再赶走,那都是轻的。 我在旁边犹豫半天,最后下定决心开口,说:“其实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你们俩虽然骗来骗去,但最后反而让我捡了个便宜。自古以来,占便宜的人最后都得吃亏,阿三你要真有什么办法,尽管说,只要不把我炼成丹,哪怕放点血我也认了。” 阿三这次没有让我闭嘴,他皱着好看的眉毛,苦苦思索。婴尸在旁边飞过来飞过去,像忙碌的小蜜蜂。它像对什么都新鲜,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时不时哇哇的叫着。相比之下,铜甲尸阿大就安静多了。它就像一尊黝黑的铁塔,竖在阿三身后,一动也不动。 想起阿三之前说的话,我好奇的问:“你弄这个什么升天的东西,是不是想让婴,呃,是想让小小真正的活过来?” 婴尸听见我提及它的名字,连忙飞到我眼前。它歪着头,呀呀的叫着,仿佛是在疑惑我喊它做什么。 阿三抬头看看我,又看看小小,不知哪来的怪脾气,瞪我一眼,说:“要你管!” 我气的脑门都冒烟了,这家伙怎么不知好歹。连道真坏了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从头到尾,我就站在那看热闹,你有火怎么也不该找我撒啊。难道,我看起来就那么好欺负? 这个时候,咔嚓一声巨响,不知从哪里传来。随声音而来的,是极强的震动。我连忙到处看,却发现右侧方向有大量的尘烟升起。声音和震感,都是从那边来的。 “发生了什么事?”我问。 连道真摇头,望着那方,说:“好似有什么东西想要出来。” “不会是那条巨蛇吧?”我担忧的问。 “说不准,这里的意外实在太多,或许还藏着其它我们不了解的东西,尽早离开这里吧。”连道真说着,便要走。 阿三一抬头,忙拦住他,说:“你们就这样走了?” 我恼怒阿三的态度不好,便率先向来时的路行去,说:“还不走,难道留下来给那些怪物当宵夜吗!” “我又没跟你说话!” “他说的话,和我意思一样。”连道真淡然的回了一句。 阿三一怔之下,没提防连道真甩开他的手,与我一起行走。我回过头,见阿三脸上又是气恼,又是尴尬,心中暗爽,便对连道真说:“出去请你吃羊肉泡馍,给你买两碗,羊肉加多多的!” 连道真看也不看我,说:“出去后,我们就要回桃花源了。在这里耽搁的时间不少,不知桃花源如今怎么样了。” “你们要去桃花源?”阿三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面跟上来,嚷嚷着:“我也要去!” 我瞥了他一眼,说:“那里是纯洁人的世界,你去了会教坏别人。” “关你什么事!”阿三冲我哼了一声,说:“你们拿走我的东西,没办法还回来,在想到办法前,我就跟着你们。因为责任在你们,所以要负责我一路吃住行。哦,对了,买票也要买三张!” “你是想耍无赖吗?”我好奇的问。 阿三冲我狠狠呸了一口,说:“这还用问?” 我看向连道真,小声问:“报警把他抓了吧,让警察叔叔好好管教一下。他不光偷东西,还拐卖婴尸,你不是说他还挖人家祖坟吗。” 连道真一边走,一边说:“我们去桃花源九死一生,你真要跟着,说不定去了就回不来。路有八方,你要去哪是你的事情,其它的事情我们管不着也不会管。” 阿三哼了哼,说:“我也没让你们管什么,不就是桃花源那点破事么,有什么大不了的,还九死一生。” 连道真忽然停住步子,他转向阿三,表情很是严肃的说:“第一,与桃花源有关的,什么事都是大事!第二,你对桃花源的事情,了解多少?” 阿三被他这严肃的表情吓了一下,愣了愣,下意识说:“知道桃花源在哪……”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桃花源这一次的危机,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阿三恍然大悟,他扬了扬头,忽然笑起来,说:“我是知道一点,不过,我不告诉你,除非你找到办法帮我把……” 他话说了一半,震动感又再次增强了。这一次,半个始皇陵都在晃,仿佛地下有东西正在膨胀。咔嚓声持续不断的响起,一条条巨大的裂缝四处蔓延,将整个始皇陵分割的如蜘蛛网一般。 一缕缕青色的气息,从裂缝中飘出,晃晃荡荡,向离我们不远的那座建筑飘去。 连道真望着这些青气,思索一番,忽然面色大变,拉着我的胳膊就走。他动作慌张焦急,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时间说。 其实也不用它多说,因为紧接着,我就从建筑里,感受到一股庞大的气息。这股气息,与之前抽飞连道真的一模一样。很显然,埋在始皇陵地下的东西,不知什么原因,竟然有了复苏的迹象! 第四十六章 始皇陵(23) 到目前为止,我们知晓最清楚的事情,就是始皇陵中,有一条巨大无比的蛇骨。那么,埋在地底深处的,会不会就是蛇骨的某个部分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如今复苏的,必然就是这条巨蛇。 想起连道真说,巨蛇连头带尾,怕是有两千多米长,我这头皮就一个劲的发麻。两千多米,就算是根面条,我也得吃大半个月吧。但如果是它吃我的话,估计我从牙缝就直接溜进去了。 连道真这边开始跑,阿三那边也反应过来了。他大叫一声,跳到铜甲尸身上,大声催促着到处抓青气玩的婴尸快跑。铜甲尸迈开大步子,闷着头,如发狂的野牛一样冲起来。脑袋上的十二颗结疤闪闪发光,看起来跟探照灯似的。 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处是裂缝,虽然每一处青气冒出的并不多,但一眼望去,始皇陵已经快被这些青气彻底占据了。好在上空奇异的光亮仍在持续,我们跑动中才能及时的避开不断出现的裂缝。 震动越来越强烈,连道真索性再次把我夹在腋下,一脚用力蹬出,直接窜了几十米远。我感觉整个人都彪起来了,那时脑子只思考了一件事,想着这下完了,风那么大,发型彻底毁了! 连道真一头短发,完全不用顾忌发型,而且他长的一脸坚毅模样,属于标准的老龄酷帅硬汉。所以跑起来,简直跟脱了缰的野驴一样疯狂。 我眨几下眼再回头的时候,那座斜斜耸立在始皇陵中央的建筑,已经变的很小了。稍微远一点的地方,铜甲尸依然在狂奔。它的速度比连道真要慢上不少,倒是婴尸飞的很快,时不时还飞回去在铜甲尸眼前得意洋洋的叫唤着什么。 又跑了一段距离,始皇陵到处都开始发出砰砰的巨响。天摇地动中,上空忽然有什么东西带着明亮的色彩坠落下来。连道真反应很快,瞬间往左侧偏移,躲开了从天而降的异物。那东西如彗星一般,落下来的时候,还带着一溜烟火尾巴。 它一头撞进了裂缝之中,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然而下一刻,连道真已经带我远离。 我有些吃惊的频频回头,因为这看起来就像流星坠落一样,不禁大声问:“刚才那是什么?” 连道真边跑边说:“是宛渠人送给始皇的石头,可以发光发热,据说是从一座着火的山上挖出来的。” 这话真是匪夷所思,火山上的石头可以发光发热?那应该是岩浆吧?可如果是岩浆的话,又怎么能挂在天上? 之前进入始皇陵前,我就听连道真介绍过宛渠人,说这种古人身长十丈,坐着一种名叫螺舟的东西从海底上来,可以日行万里。它们知晓的事情很多,就连开天辟地都见证过。 这种事情太过神话了,让人很难相信是真的。可如果不是这样,又怎么能称得上是神话。 一颗又一颗的“流星”从天而降,原本明亮的上空,此刻竟逐渐黯淡下来。到处是灼热的气息,混杂着诡异的青气,再加上一条条长达数千米的巨大裂缝,始皇陵此刻就如同传说中的末日一般可怕。 突然间,连道真的速度更快了几分,我刚想说话,却听到身后传来嘶嘶的声音。 回头一看,青气中,竟有许多东西若隐若现。我不禁大吃一惊,难道是那些人面蛇身的怪物? 青气越来越多,如同雾气一般遮盖了四方,我已经看不见阿三他们,就连铜甲尸沉重的脚步声,也被嘶嘶声代替。 虽然觉得阿三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们现在毕竟都是在逃窜的路上,也有点同病相怜的味道。所以,我并不希望他们出事。但是,这种情况下,难道要让连道真回过头去救他们? 青气中的怪物很多,速度又快,连道真虽然跑的快,但没多久还是被追上了。等那些东西追到屁股后面,我才看清,的确是人面蛇身的怪物。 它们不知从哪里跑出来,发了疯一样的追逐我们。而且,它们也不再隐藏身形,就那样光明正大的跟在后面,露出几根长如匕首的獠牙,狰狞的扑过来。眼看要被彻底追上,连道真忽然停身,轻喝一声,空余的右手,一拳向后方狠狠击去。 暗红色的光芒瞬间爆发,如太阳一般笼罩方圆十数米之内。青气中,刹那间出现了一条长达百米的通道,沿途的一切,都被击的粉碎!连道真这一拳的威力,看我的眼睛都直了。 原本几乎追到我们屁股上的人面蛇身怪物,似乎都被打死了,我举起手,刚要欢呼,却没想到连道真夹着我拔腿就跑。 我一抬头,却见通道内,十几只人面蛇身的怪物呲着牙,恶狠狠的追过来! 难怪连道真要跑,当初一只这样的怪物,他和铜甲尸打了半天还被人跑了。虽然其中有他在研究思索,以及后来被那股气息抽飞的几个原因,可即便如此,人面蛇身怪的强悍,也是不言而喻的。最起码,铜甲尸和这种怪物相比,单挑或许能赢,被群殴的话,那就输定的。 我更加担心阿三他们的安全,尤其是婴尸,小家伙虽然不是活人,但它这种用岐黄尸篇练出来的婴尸,与真正的婴儿无异。憨态可掬,无忧无虑的模样,以及与阿三之间真挚的感情,这都让我对它有种说不出的喜爱。 面对十几只人面蛇身的怪物,连道真都得掉头跑,阿三他们还能逃的掉吗? 这个问题,连道真在沉默几秒后,说:“那小子诡计多端,他来时或许能算到如今这种状况,想来应该是有应对之策,不用太过担心。” 我必须得承认,连道真说的很有道理。可有道理归有道理,没亲眼看到他们出来,再有道理的推测依然只是推测。不过,我和连道真现在都自身难保,老是担心别人是不是有点想太多了?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那些人面蛇身的怪物之所以这么疯狂,都是因为我。它们脸上那双如红宝石一样,又充斥着一股血腥味道的双眼,一直盯着我。难道,我身上有什么它们很想得到的? 想来想去,无非就是因为连道真而收入我体内的那些香气。阿三说,那些香气能让人起死回生,难道这些人面蛇身的怪物,是想把我当唐僧一样先给巨大的蛇骨,好让它重新活过来? 这并非没有可能,在始皇陵,什么事情我觉得都有可能发生。 说起那些香气,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便问连道真:“你之前用我的血去抢那些香气时,是不是知道那干嘛用的?” 连道真出乎意料的摇摇头,说:“不知道。” 我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抓狂的说:“你不知道?不知道你还敢用我的血去抢,万一那东西活人不能用呢?” 连道真沉默了几秒,然后说:“如果活人不能用……我以后每年都会给你烧纸祭拜的,嗯,诚心诚意的去烧,毕竟我们俩是难得一见的同类人。” 我差点要吐血,这话不是我之前才想过的吗? “当时情况那么紧急,我哪有时间去仔细思考这种小事,倘若什么事都知道,我们俩现在就不用在这里被怪物追了。”连道真说。 “小事……”我沉默了,虽然很想呵呵他一脸,但考虑到想活着就必须靠连道真,所以我强忍了下来。心想你这么狠,那就别怪我不仁义了,等出去之后,别想我请你吃羊肉泡馍! 第四十七章 离陵 我和连道真说话的功夫,天上已经暗了大半。从光明到黑暗的过程,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体验,也不是每个人都敢体验。连道真是个硬汉,他不怕黑,我也不怕黑,只是很怕死。 所以,我催促他快点跑,脑海里总下意识幻想自己拿个小皮鞭抽他。 想要离开始皇陵,也许有很多条路,但我们最熟悉的,只有那条恐怖的甬道。只是时间过去那么久,想必甬道早已被阴尸的寒意弄塌,也不知好不好走。 身后传来噼里啪啦的爆炸声,在朦胧的青气中,我隐约看到无数团火花迸射,那应该是阿三在反击。 虽然不忍,但我也只能祝他好运了。 连道真夹着我,以极快的速度穿越十几公里的路途,一直跑到我们来时的洞口。亏他还记得这个方向,换做是我,早就摸迷了路。 此刻的天空,已经如同着火一般。一颗颗带着烟气的火山石,从天上砸下来,到处充满灼热的气息。连道真没有丝毫犹豫,一头撞进了通道里。我见那些人面蛇身的怪物在洞口处徘徊,却始终不敢进来,仿佛这里有什么令它们惧怕的东西。 想来想去,如果这里真有什么,那就只有阴兵了。 说起来,我们这一次深入始皇陵,基本什么目的都没达到。 阴尸跑了,连道真斗智输了,阿三也很难突围成功,我们被怪物撵兔子一样追着跑,除了我占了一个不知好坏的便宜外,可以说一败涂地。更重要的是,始皇陵地下的东西正在复苏,也不知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影响。 通道里一片漆黑,连道真奔跑的声音四处回荡,听起来像同一时间有无数人在这里跑动一样。 不知为何,我原本在黑暗中是无法拥有视野的,但这一次进来,眼前却逐渐有了明亮的色彩。我能看到黄的土,黑的石,白的气。以往熟悉的世界,在这一刻有了诸多不同。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却目前来看不算太坏,起码不用怕连道真用我的脑袋去撞那些边角的石头。 这条通道之前也说过,是始皇陵的工匠暗地里修出来的,只可惜他们没能用上就死在了甬道里。通道很矮,但对连道真来说,这不是什么困难。他弯着腰,如离弦的箭矢一样飞窜着。很快,我就看到那扇修在甬道上方的小门。 连道真带着我一跃而下,当蓝色的灯火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才终于喘了口气。 身边用来隔开始皇陵与甬道的巨石,发出砰砰的闷响,像有什么东西在拼命的撞击着。我估摸着是那些人面蛇身的怪物,便再次催促连道真离开。 连道真仰望头顶的小门,似乎在犹豫是不是要毁掉。我小声说:“阿三他们还没出来,就算不回去救,也要给他们留点希望。我看那些怪物,似乎不敢往这里来。” 连道真点点头,不再看那扇门,而是与我一起在甬道里跑起来。地上的森森白骨,在我们脚下咔嚓作响,仿佛是古代那些工匠,正在诉说他们的怨恨。 我一眼望见的,不是蓝色灯光便是这些白骨,心里突突的直跳,很是不安。同时,也在祈祷传说中的阴兵千万不要出来。 来时狭长的甬道,在我们全力奔跑下,一眨眼就到了拐弯处。如果一直往前,在中间的时候左拐,我们就需要重新打通一条往殉葬坑的路。而如果不左拐,一直向前跑,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毕竟阴兵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不知为什么,连道真似乎对那个方向无比忌惮,就连步伐都稍缓变轻,仿佛是怕惊扰了什么。 我不敢在这个时候多问什么,连道真也不想多说什么,更没有去探究秘密的意思。我们俩在左拐处没做丝毫犹豫便有了选择,只是前方的路途果然如之前猜测,已经有土石坍塌下来。 连道真敏捷的步伐突然加快,浑身笼罩着暗金色的光芒,如一把巨锤朝着土石堆狠狠砸了过去。砰一声响,震的整条甬道都在晃动,无数尘土从上方抖落下来,看的我胆颤心惊。 那堆土石,被连道真直接撞出一人高的缝隙,他一蹿而过,然后回身用手拖住上面。土黄色的光芒从他手上散出,如一层薄膜,覆盖在缺口四周。这光芒看起来很柔滑,但又给人一种沉重感,很是奇妙。 见我在原地有些发愣,连道真大喊一声:“还不过来!” 我如梦初醒,赶紧跑过去,蹭了一身土,却也安全过了关。随后连道真手一松,将土黄色的光收走,啪啦声不断,大量的土石从上方塌陷,再次将缺口掩埋。 连道真没有半点留恋,扭头就走,我看了一眼土堆,心想如果这些土能将始皇陵的秘密也彻底掩埋就好了。 跟在连道真身后,很快就到了来时的路,这一次,连道真有些犯难。 将通道重新打穿,对连道真来说并不难,难的是,没有婴尸在旁,我们的行踪必定会被人发现。我以为连道真是不想让人知晓他们这种奇人异士存在,但他却说:“我是不想让那些人知道,我们刚从始皇陵离开。他们应该快要发现始皇陵的变化,如果见到我,必然以为桃花源想做什么,这很麻烦。” 我知道他所谓的麻烦,是指给桃花源带来麻烦。而能给桃花源带来的麻烦的绝不是普通人,应该是在说我曾经于宾馆见到的那些了。 我愈发好奇那些人究竟有什么能力,竟然让连道真都有顾忌。要知道,连道真口中的桃花源,是有古时的那些奇异术法。换句话说,桃花源的人,就相当于我们口中的神仙。虽然本领没有传说中那么厉害,但对付电影里的特工,想来应该是三只手抓田螺,十拿九稳。 连道真既然有顾忌,说明那些人拥有我想象不到的能力。要么是特殊的武器,要么是特异功能。比如说会喷火的小孩子,能弹出匕首的狼人什么的。 “不从这里走的话,我们怎么出去?”我问。 连道真走到土墙前,一手贴上去,一缕缕土黄色的光芒从他手中渗入泥土中。过了一会,他收回手,走向另一侧,摆开了架势,然后一拳打上去,说:“从这里打出去,离一条排水通道很近。” 我不知道他怎么判断出来的,这个位置与我们之前经过的通道,相隔近两米,角度也变化了将近一百八十度。连道真非常自信的一拳一拳击出,他很小心的控制自己的力量,每一拳,都让泥土飞出去,但同时又不至于产生太大震动,以免多余的泥块掉落。 我见他动作娴熟,不禁好奇的问:“你以前是不是干过盗墓?” 连道真压根懒得搭理我,全神贯注的贯通去路。他的速度很快,正如在梅姨家看到的那样,是个通下水道的好手。我亦步亦随,紧紧跟在他身后,没多久,前方突然一空,几块混凝土掉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响声。 我走出去,感觉四周很是湿润,想来应该就是连道真口中的排水道了。 最后,我们俩就顺着排水道,随意选择了一个出口爬上去。然后发现,这里已经远离殉葬坑。 在始皇陵中,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此刻出来才发现,天已经亮了。大大的太阳,高高挂在半空,初晨的气息,让人忍不住伸个懒腰,爽快的打了个哈欠。 从小到大,我就没经历过这么刺激的事,更没想到,始皇陵会与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其中隐藏的诸多秘密,有些我已了解,但更多的,却是未知。 例如始皇升天失败后,究竟活着还是死了?如果他死在陵墓里的话,为何没有见到尸首?当初陪他升天的人在哪里?又是什么身份?传说中可以升降天地的巫,为何留下一具尸首? 第四十八章 桃花源记(1) 还有,那支秦朝军队的作用是什么?他们的死,是因为神的那一掌吗?所有的疑问里,似乎只有这个答案有点可能,因为那一掌不仅让始皇升天失败,更是把富丽堂皇的陵墓,打成了一片废墟。如果强大的力量,别说普通人了,就算是超人,也一样会变成超鬼。所以,士兵们被全数震死在石屋里,也算说的过去。 不过,我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能将整个陵墓毁掉的一掌,竟然只是让士兵们的骨头折裂?这威力,似乎比想象中差了些。 或许,当初始皇升天,还隐藏着其它的内情也说不定。 除了以上的疑问外,还有一些其它的,例如连道真口中可以抽动群山自虚空撞来的青丝,例如巨蛇骨头,例如从裂缝中飘出的符文等等…… 我觉得,这里与其叫始皇陵,还不如叫十万个啥都不知道陵!虽然后者听起来,是如此的土鳖。 阿三那小子,什么都不说清楚,吐出三分实情,就要藏起来七分,太让人不爽。可惜的是,他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能否从始皇陵里活着出来…… 关于始皇陵,我还有一个很大的疑惑,那是关于连道真。 不知怎么的,我老是感觉连道真对阴兵的看法很特殊。尤其是那条阴兵经过的甬道,他每一次都很着重的看着那里,像是知道些什么。 阴兵为何会始终在始皇陵徘徊?它们又为何总是从那条甬道经过? 我实在忍不住好奇心,便问连道真:“之前你老是看那条甬道,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连道真很清楚我说的是哪里,他微微一怔,好像没想到我会在出来后便问这个问题。他伸出手弹了弹衣肩上残留的尘土,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回答说:“我如果知道,就不会盯着看了。” 我狐疑的看着他,这个狡诈的老男人并不是个老实的人,他一定是撒了谎。可他为什么要撒谎呢?难道我们两个人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连道真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迈开步子要走。我连忙说:“要不要等阿三他们?说不定他们会出来。” “很难,那些怪物不是铜甲尸能对抗的。并且……”连道真看了我一眼,说:“为什么要等他?非亲非故,我们还被他利用。” “你不是想从他口中,知晓关于桃花源的事情吗。”我说。 “如果他没有骗过我们,哪怕是第一次见面,或许我会等着问他。但如今……”连道真摇摇头,没再继续说下去。 其实不用他说我也明白,阿三的话并不可信。就算他现在站在我们面前,把关于桃花源的事情全部讲出来,连道真也可能不会去听。 唉……我不知为何叹了口气,心里有些小小的郁闷。 这种情绪很是怪异,按理说,阿三设下那么多圈套利用我和连道真,我们应该恨他才对。可是,我为什么就恨不起来呢? 真是怪了! 有些想不通,这完全没道理啊!这时,连道真看着我,问:“你要在这等?” 我想了想,摇摇头,说:“不等了,有缘再……算了,再也别见了,这家伙太会骗人了。” 遥望始皇陵的位置,我带着无比感慨的心情,跟在连道真身后离开。 别了,这个充满秘密的地方。 虽然有许多秘密尚未解开,但我有种奇特的感觉,总有一天,可能我还会回来。等我再次回到始皇陵的时候,一切真相都将大白天下。 我与连道真在附近填饱了肚子,又买了些备用,花光了最后的钱财,然后了无牵挂的前往桃花源。连道真心急如焚,算起今日,距离郑秋原反叛那天,已经将近一星期。这么长的时间里,一场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可能都结束了。 为了尽快赶回去,我们的交通方式,仍然是连道真把我当个包夹起来狂奔。 其实对桃花源,我真的不是很了解。哪怕是那篇桃花源记,如今也记得不是很清楚。这个被许多人寻找一生,却始终找不到的世外桃源,我已经在接近的途中了。 连道真的奔跑速度很快,他专门捡那种没人的小路走,这样的话,可以放开步子,不怕让人发现。我不知道连道真的速度究竟有多大,只知道跑了一整天,他的额头也有点冒汗,月亮升上来的时候,他才停下来休息。 我站在他旁边,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已经是不知距西安多远的一处小山林,四周风啸树摆,看起来像个杀人的好地方。 连道真从身上取下之前买的瓶装水,然后又掏出一包卤牛肉递给我。自己则拿出一瓶酒,吃了一大口牛肉,又咕嘟嘟灌了几大口酒,看起来豪爽的像个绿林好汉。只是他虽然个子接近一米八,但身材挺多算实在,和雄壮不太搭。所以古代小说里的那些李逵武松武大郎什么的,都和他的形象关系不大。 我小口小口的用牙撕牛肉,感觉和连道真一比,自己像个宠物猫。而且,我这只宠物猫连个笼子都没有,出门都是被人夹着到处跑。正自哀自恋时,连道真把已经喝空的酒瓶扔开,说:“我去找些干柴,我们晚上在这露营,明天一早再走。” “啊?”我有些惊讶,问:“晚上不赶路吗?是不是太累了。” “累倒不是很累。”连道真说:“只不过……唔,总之明天再走。” 他没有说明白,估计是有难言之隐。但话说回来,带着我这么个大活人,又背着水和食物,一口气跑一天,他也只是额头冒汗,微微喘气而已。这份耐力,如果去跑马拉松,估计一年跑下来的路程,能绕地球三圈。 我知道他这样的人,有只属于自己的秘密,所以没多说。而且从小到大,还真没在野外宿营过,一时间也有些好奇。 没多大会,连道真扛了一大捆干柴来,也不知从哪找到的干草,用火机点燃,麻溜的就升起了一堆火。 白天有些热,但夜晚在山上,还是有些冷的。这会有火烤,顿时觉得浑身就暖起来了。我烤了两下手,感觉有些烫,便缩了回来。这时却见连道真已经抱了一大捆干茅草来,铺好了“床”。 这情形,让我不禁感慨,人生中第一次天是被,地为铺的浪漫场景,就被这样一个老男人给我糟蹋了。 连道真走到火堆这坐下来,说:“你晚上在那睡就行了,条件差点,凑合着吧。” “哦,没关系,又不是我睡茅草你睡席梦思。”我开着玩笑说。 没想到连道真摇摇头,说:“我不用睡觉。” “你不困啊?” 连道真看着火堆,有点出神的说:“从小到现在,我就没睡过觉,有时候,很好奇睡着的滋味。” “我的天,真的假的?”我有些吃惊,以前看吉尼斯记录上,说国外某某人多少年不睡觉,感觉很不可思议。没想到如今我眼前就坐着一位,而且连道真更离谱,如果从他小时候开始算,那起码五十年没合过眼。 我凑到他跟前,小声问:“你说,你会不会是外星人啊?” 连道真瞥了我一眼,说:“我如果是外星人,你就是小外星人。” 我一想,还真是这个理,得…… 虽然这段时间一直没闲着,但我也也没什么困意,便和连道真坐在一起,问:“假如你能进入桃花源,准备怎么做?” 连道真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说:“杀掉郑秋原。” 第四十九章 桃花源记(2) 我被他吓了一跳,完全没想到他是个杀气这么重的人。 “可是郑秋原是真正的山里人,万一别人不相信你说的话,你杀他,自己也活不了吧。”我说。 连道真沉默几秒钟,他伸出手,用树枝挑了挑火堆。火焰顿时升高了不少,烤的人脸发烫,更让连道真像要被火焰吞噬了一般。他说:“我进山四十年,大家对我恩重如山,若我的命能报他们的恩,死又算的了什么。郑秋原是一个该死的人,该死的人,就必须要死!” 他前半段话,说的有情有义,后半段话,则说的咬牙切齿。可想而知,连道真究竟有多痛恨郑秋原的背叛。 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也没法去劝,因为连道真说的话,每一句都很有道理。这种道理有时你会觉得不妥,但又找不到反驳点,很别扭,很古怪。 我们俩坐在火堆前,沉默了很久。忽然,连道真转头问我:“你愿不愿意跟我学拳?” “啊?” 连道真脸上有些兴奋的味道,这和他之间的低沉简直判若两人,我觉得,他只是在转移话题。 “我的拳法,并不比山里的术法差,甚至犹有过之。但不知为什么,他们学拳只能学会招式,打不出像我一般的威力。但你不一样,或许你能学会真正的五帝拳!” “可我从小就没练过武……而且这拳法一时半会也学不会吧,万一你真想不开,过两天就被人打死了,我学了一半,去哪找第二个师傅去。”这话,其实是在变相开导连道真,只是我很明白,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别人的话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们内心的想法。自信的人,总是特立独行。 听到我的话,连道真刚刚升起的兴奋之情,眨眼间就消散了大半。他唉的叹口气,转过头,又看起了火堆,说:“那就等桃花源的事情过了,我再教你。” “嗯。”我知道他对桃花源的事情,并没有报太大希望,所以心里一样很沉重。同时,我也在思考自己这么冲动跟着连道真跑去桃花源,到底是好是坏。按理说,我应该珍惜自己的性命,哪怕随意溜达,也比这样可能送命要好的多。但如果我不去,又觉得会错过些什么。可究竟会错过什么呢?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桃花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忽然想起这个问题,不由问了出来:“是和桃花源记里记载的一样吗?” “大致上差不多。”连道真点头说:“在我很小的时候,刚刚进桃花源,那里的确与桃花源记中叙说的一样。只不过,桃花源里有座山中山……” “山中山?” “桃花源本身就在一座山中,只是入口的方位可以用幻术改变,不知晓窍门的人,不可能找到。”连道真解释说:“而入了桃花源后,那里的世界还有一座山。那山给我的感觉很奇怪,好像很熟悉,又好像很陌生。这种感觉,从我第一次进入桃花源就有了。我一直觉得,能够找到桃花源,就是因为那座山的缘故。只因为我是外人,所以到现在,也没机会接近那座山看一看。” “哦?那是什么样的山?”我好奇的问。 “不高,很宽,远远的看,就像一块大石头。”连道真说:“每次看向它时,我都能感受到心里的悸动,那种感觉,很奇特。最让人难以理解的是,我感觉它在看我。” “它在看你?”我有些惊讶的问:“谁?不会是山吧?” “也许是山,也许是山上的什么,我也说不清。”连道真说:“我问过桃花源里的很多人,根据老一辈相传的话语来说,这座山在山人们有历史记录的时候就一直存在着,它是桃花源的根。山动,桃花源就要没了。不过,这座山却有另一个传说。” “快讲!”我等不及的追问着。 连道真轻轻拨了几下火堆,让火烧的更旺一些,说:“传说,这座山,压着一个神。” 神? 这个字,是我最近以来第二次听到了。 第一次是在始皇陵中,阿三口述的古籍内容,其中提到有神怒叱,一掌毁了始皇的升天仪式。而如今,从连道真口中,我再次听到了这个字。 关于神,多半人首先想到的是西方圣经提到的天父,又或者北欧神话的众神。殊不知,在古时的中国,那些拥有奇异力量的人,也被称为神。 在山海经中,就记载了诸多关于神的事情,例如半人半兽的西王母,例如掌管许多国度的少昊,又例如众多周知的女魃,奢比尸,陆吾等等。 一时间,我无比好奇桃花源中存在的那位,究竟是什么神。 这个问题,连道真也无法回答,他说:“桃花源存在的时间非常久远,哪怕先秦时期前去避难的人,也说不清那里的事情,甚至就连这个传说,也没人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我想了想,说:“这世上那么多传说,以科学的眼光去看,都不可信,但越来越多的证明表明,许多传说都是真的,至少也是有出处的。桃花源那么奇特,关于山下有神的传说,应该不会假。现在生活在桃花源里的人不知晓,也许是因为时间太过久远罢了。” 连道真点点头,说:“我曾经有意去探过,但离山数百米就被拦住,那里时刻有人把守,却从未听闻山里人要去山上做什么。他们好像是根据祖训,不允许任何靠近那里。那一次,我虽然未能上山,但却看到,山下有黑色的液体流出,闻起来有刺鼻的血腥味。” 黑色的液体?闻起来有血腥味,那肯定就是黑色的血。可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哪位神的血是黑色。事实上,古籍中基本不会特意记载神的血是什么颜色。所以,连道真虽然看到了,却没办法拿来做线索。 我们聊着桃花源,聊着他在那的生活,不知不觉,一整夜过去了。当太阳化去凌晨的雾气时,连道真站起身来,望向远方。他站在那,如同一把笔直的剑,映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锋利。 我知道,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昨晚的交谈,在让他回忆过去的同时,也更加坚定了某种信念。这一次去桃花源,想来应该真的是九死一生。 之后,我们接着赶路,以连道真的速度,傍晚时分,我们赶到了武陵。 桃花源自然不在武陵以内,而是偏出郊区很远。越是接近那里,连道真的速度就越慢,到最后,简直就和平时走路差不多。 他心里肯定是不平静的,因为这一次回来不是叙旧,也不是回家,而是要杀人。 我不了解桃花源,更不知晓它究竟在哪里,眼看四处的树林越来越茂密,山越来越多,我的心,忽然砰砰乱跳起来。 连道真走着走着,忽然面色一变。他猛然加快自己的速度,一跃而起,跳上前方一棵极为粗壮的大树。树叶翻飞,他在上面像在找什么,过了一会,终于面色阴沉的跳了下来。 我连忙走上去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连道真伸出手,其指尖上残留了一点暗褐色的污迹,说:“这里是桃花源的前哨,是我多年前就安排人驻守的。每一个入山的人,都要接受他们的盘问。可如今,这里非但没人,反而在极其不显眼的地方,被我找到一丝血迹。看起来,应该是几天前留下的。桃花源,果然出事了!” 第五十章 桃花源记(3) 连道真说话时,脸色急躁,又充满怒色。我明白他的感受,便安慰说:“也许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说不定那人是被擦伤了手,所以回去包扎一下。” 连道真摇摇头,说:“不可能,这里的前哨,已经建立近二十年。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敢让这里空下来。尤其是近些年,那些人对桃花源的好奇越来越重,前哨的重要性,山里每个人都知道。一定是出事了!我们走!” 连道真说着,拉起我的胳膊疾步而行。我们穿过一片片茂密的树林,又翻过几座小山,顺着一条河流前行几分钟,然后便到了一座小山的山脚。 这山不高,说是山,更像是河边的一座土丘。连道真站在那里没有动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狰狞。我被他怪异的脸色吓了一跳,问:“又怎么了?” 连道真沉声说:“桃花源封山了!” “封山?” “就是把入口彻底封住,让外人无法进入。” “你不是说有窍门吗?”我问。 连道真再次摇头,说:“如果只是变幻入口的位置,我知晓怎么进入。但是入口从内部被封住,那种法子就不能用了。两千年来,桃花源封山屈指可数,郑秋原到底干了什么!” 他愤怒的大声喊,可我哪知道郑秋原到底干了什么,不过事态好像比想象中严重的多。虽然我们来时没有人阻挡,可在家门口被挡住,这实在令人苦恼。 连道真来回踱着步子,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办。我站在那什么也没说,因为什么都不了解,说了反而会添乱。过了一会,连道真停下来,他转过身面对那座小山丘,像是发了狠,说:“既然不能用窍门进入,那我就把门户轰开!” 我眼睛一亮,问:“你的五帝拳能打开通往桃花源的路?” 连道真点点头,他略有犹豫,说:“可一旦被外力强行打开门户,以后的桃花源,就会直接暴露在外界,再也无法隐藏。” 他是在担心,那些来自世俗的人,会来惊扰桃花源。但现在这种情况,不打开门户,我们就永远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选择侥幸的等待,还是选择当机立断? 这一点上,连道真要比任何都果断。他的犹豫只持续了两秒钟,然后便大喝一声,双拳重重的击打出去。 暗金色的光芒,随之涌出,他双拳击打的地方,顿时泛起了道道涟漪。那座小山丘,立刻变得有些模糊。连道真一刻不停,双拳交替打出。他手上的光芒,从暗金色,逐渐变成了金黄色,愈发明亮刺眼。 小山丘前的涟漪波纹越来越密,连道真的拳头也越来越亮,我已经无法看清他出拳的速度,只感觉他的胳膊仿佛已经化作两团光柱,直接贯穿了虚空。 没多久,那片波纹已经密到无法分辨层次,到了这个时候,正应了一句老话,物极必反。涟漪太多,多到如今连成一体,看起来仿佛是一扇镜面… 这看起来实在太容易,因为时间太短,但实际上,连道真每秒打出的拳,已经无法计算了。这世上,除了五帝拳,想必再没有其它的拳法能达到如此快的速度。 金黄色的光,经由正中央,逐渐向四周蔓延。渐渐的,那被连道真打出的镜面,从透明的水色,变成了金色。当它整个都被金光笼罩,如一块圆形的金饼时,连道真收回右拳,接着再次猛喝一声,狠狠的一拳打出。 只听砰一声,金饼破碎成无数块,向四面八方飞溅而去。一个明亮的通道,就这样突兀的出现了。 这简直就是奇迹,无论我的想象力有多好,都想不到连道真竟然以这样的方法破开了桃花源的门户。 连道真跳起来,轻松穿过破碎的镜面,站在那一动不动。我发了会呆,却没见他喊我,便灰溜溜的跟着跳过去。 落了地之后,便闻到一股花香在通道里弥漫。这股香气很浓,也很熟悉,让我情不自禁的便喊出声来。 连道真看着通道的尽头,说:“从前这外面有一处桃花林,后来山里人把它移栽进来。或许是因为桃花源没有冬天,那片桃林竟时刻开花,上千年过去,那股味道,已经浓厚的让人窒息。我从来没觉得这股香味难闻,但这次进来后,却觉得充满了落寞的味道。” 他是有感而发,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所以只能傻站着。连道真回头看了一眼无法关闭的门户,良久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从外面看,门户是在半空中打开,如水面出现了一个无底的大洞。但是从里面看的话,这里其实就是一个洞口,出口是在一片石壁上,看起来再普通不过。一内一外,两种差异极大的视觉效果,让我不得不感叹这世界的神奇。 通道两壁安放着固定的火把,很大,也很亮。只是,这火把虽然能照亮路途,却无法驱散连道真心里的阴影。 因为门户之后,也理应有人把守才对。 连道真看不到任何人,心里自然更加不安。于是,我们便继续往前走。 这条通道不算太长,最起码在氛围上,比始皇陵好太多了。没多久,我们便出了通道,真正的进入桃花源。 当第一眼看到那个明亮的世界,我几乎以为,自己只是穿过了一条山体隧道。可理智告诉我,眼前见到的一切,都与现实世界无关。 这里,是少有外人踏足,被无数人追寻数千年的世外桃源! 桃花源记里,已经将这里描述的差不多了。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等等,好像记串了? 总之,这里与桃花源记中描述的基本一致。只不过,田地里多出许多白色的大棚,更是数十种果树按类分类。我揉了揉眼睛,看到河边长了几棵椰子树,几只孔雀正在那边踱步,两只大熊猫抱着竹子,窝在鸡窝旁睡觉。 这……这也太大杂烩了!难怪连道真说,这里只是在许多年前与桃花源记里写的差不多。 也许是看出我的惊讶,连道真说:“在我之前,山里人从不出世,他们自给自足,自得其乐。我来了之后,知晓外面的世界,已经与这里完全不同。不过,我不想让那些外力扰乱桃花源的宁静,所以只是移栽了一些果树,又弄了些动物来。” “可是,这椰子树也太……”我话没说完,就见一只袋鼠蹦蹦跳跳的从面前经过。它肚子上的大口袋里,两只考拉扒着边缘,一脸迷茫的看着远方。 我眼珠子看的都快掉下来了,你这何止是移栽了一些果树,弄了些动物,这简直是中西合璧大观园啊! 我看向连道真,很严肃的问他:“你老实告诉我,这里其实是一个国家特级动物园对不对?或者是个电视剧的拍摄基地?” “你想太多了。”连道真说。 我很是抓狂的说:“可是,那是袋鼠啊!是袋鼠!不是仓鼠!也不是田鼠!是澳大利亚的,还有那两只萌萌的无尾熊是怎么回事……” “它们是动物吗?”连道真忽然问。 “当然是啊。”我说。 “以前见过吗?”连道真又问。 “见过啊。” 连道真不屑的看我一眼,说:“以前见过,那还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到了外星生物呢。” 其实,别看我们俩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但那只是为了掩盖心里的紧张。连道真天不怕地不怕,可如今也怕了。他怕的不是敌人,而是怕桃花源出什么大事。 我一路走着看着,见了无数本不该在中国生长的动植物。然而,这些动植物在这里似乎生活的非常健康。不过,桃花源虽然在中国境内,但严格来说,它应该属于另一个世界。再者说,普通的桃花林移进来,就能千年花开不败,从这点来看,袋鼠什么的能在这好好长大,倒也不算什么。 我们俩正说着话,前方忽然跑来两个人。这两人都很壮士,穿着只有电视里才能看到的乡土大褂。他们面色紧张,跑过来就大声喝骂:“连道真!你还敢回来!还不跪下束手就擒!” 第五十一章 桃花源记(4) 我和连道真所在的位置,是一条乡间小路。桃花源虽然被连道真改变的许多,弄的像个热带雨林度假村,但该有的田地依然有。 异域他乡的动植物,或许是调剂枯燥生活的良药,但生活的根本,依然是粮食。所以,桃花源里最多的,是食物。 此刻,我与连道真就站在迎风而立的麦穗旁,望着那两个喝骂的人。那两人年纪都不算大,应该不到三十岁。他们的样貌如同衣着一般古朴,即便站在那大声叫骂,依然像两个在诅咒别人踩踏自家麦子的农夫。 我看了看连道真,他面色比之前更加阴沉,但是没有立刻发火,而是问:“桃花源出什么事了?郑秋原在哪?” 两个年轻人理也不理,你一句我一句的不停的骂,没人回答连道真的问题,更不用说友好一些了。连道真被他们骂的脸色发青,我在一旁实在看不过眼,大声说:“你们什么都不了解,有什么资格骂。” 其中一人止住骂声,他看了看我,然后指着连道真,怒斥着:“你果然像郑爷说的那样,勾结外人,要对桃花源不利!” 我看了说话那人一眼,小声问连道真:“郑爷是谁?” “他是田家的小子,叫田松,比郑秋原低了两辈,所以叫郑爷。”连道真随意解释了两句,然后皱起眉头,问:“桃花源没有发生什么事?” “桃花源当然不会有事,哼,别以为你的阴谋会得逞,我们已经做好准备了!你束手就擒,跟我回宗老们那认罪受罚!”田松冷笑着。 连道真眉头皱的很紧,又问了一句:“既然没有事,山门外的前哨为何不见了?有为何要封闭山门?” “你自己做的好事,竟然还敢问我!快跪下,等我来拿你!”田松喝骂着,与另一人上前走。两人手一晃,变魔术一般拿出两根长绳。 “我连道真问心无愧,更身为桃花源外事山人,你们……” 连道真一句话没说完,田松旁边的那人一晃绳子,冷哼说:“区区外事山人,你根本不是我们桃花源的人,这里哪怕一条狗一只鸡,辈分都比你大!若不是看你这些年很得郑老欢心,你以为凭着不明来历的身份,真能在桃花源呆这么久?所谓外事山人,不过是替我们采办的小厮罢了,还真当回事?” 我听的怒火冲天,虽然不太明白桃花源的辈分是怎么算的,可连道真起码也五十多岁了,一只鸡一条狗,凭什么辈分比他大? 呃,好像火气撒的有些不对? 总之,这两个毛头小子也太猖狂了,竟敢对连道真这么说话。我尽管与连道真认识不久,但他明知回桃花源可能会被冤枉,依然义无反顾的回来,想救桃花源于危难之中。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对桃花源不利?他们,又凭什么对连道真这样说话。 连道真也被气的浑身发抖,可他依然没有发火。在我的想象中,遇到这种事,他应该一拳打过去,把两个傻帽打成猪头,然后一路拖着去找他们家长问罪才对。可是,一向脾气火爆,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的连道真,这次竟然又忍了下来。 两个年轻人走到我们面前,一脸冷笑。他们举起手中的绳子,冲着我们一指,大声念:“捆!” 让我惊呆的事情发生了,两根看起来颇为普通的麻绳,竟然自己飞了起来,围着我们直打转。三两圈之后,我感觉浑身一紧,却是连同手臂都被死死捆住了。 这个过程里,我一直注视着连道真,想看到他出手教训这两个不明事理的山里人。可是,连道真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双拳紧握,脖子上的青筋几乎要冲破皮肤的阻碍。但无论他的表情如何愤怒,我都能看出,其暗藏的无奈。 最终,连道真没有反抗,如我一般被绳子捆住。 那几只高傲踱步的孔雀,不知何时走到我们不远处。它们好奇的探头望着连道真,田松拔下几根麦苗扔了快去,大声骂:“看什么看,无用的东西,只能看,不能吃,也不知养来做什么!” 他旁边那人笑着说:“很快就能吃了。” 田松瞥了一眼连道真,怪笑几声,说:“回头便把那几只肥嘟嘟的玩意弄来剥了皮,吃过熊掌,却没吃过熊猫掌,今个儿倒要过把瘾。” 他们明显看出连道真不敢或者不愿反抗,所以气焰愈发嚣张。别说连道真,连我都被气的想吐血。桃花源是很美,但这里的人,却让这种美充满肮脏感。一时间,我心中所有对桃花源的美好感想全部消散,取而代之的,只有愤怒! 田松看了我一眼,冷笑着转过身,一边走一边说:“自己跟着走,莫想耍诡计。宗老让我们拿捆仙索来拿你问罪,你敢逃,定会死的难看。” 原来身上这麻绳叫捆仙索,听起来很是熟悉,仔细想想,我不禁叫出声来:“捆仙索不是封神演义里面的宝贝吗?” 田松哈哈大笑,说:“连道真,你从哪带回来个傻小子,真是逗!这世上,哪来真正的捆仙索。” 连道真脸色阴沉,却意外的对我解释,说:“这并不是真的捆仙索,而是桃花源内的一种术法,只是叫起来好听罢了。” 我有些尴尬,但又想找回场子,便大声说:“我不懂,所以我敢说敢问。那我来问你们两个,鸡和蛋你们见过没有!” “当然见过。”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说。 “那世上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我问出声来,心想这个问题你们俩能回答上来,算我认栽。 果不其然,两个人呃了半天,谁也没答上来。我心中暗爽,说:“鸡和蛋这么常见,你们却连它们谁先有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捆仙索,是因为它属于术法,对普通人来说很高深。可我问的问题,三岁小儿都知道,你们俩……啧啧!” 田松转过头,憋红了脸,说:“你这是耍赖,我要说先有鸡,你就会问没蛋哪来的鸡。我要说先有蛋,你就会问没鸡哪来的蛋。这种问题,怎么能用来……” 我不等他说完,便呵呵冷笑,说:“你们的智商,能和我比?你以为,我会用脑筋急转弯来为难你们?这世上,本就是先有蛋,蛋孵出来的东西通过基因突变,进化成了类似鸡的鸟类。时月久了,真正的鸡和蛋才会出现。所以,正确的答案就是先有蛋!” “你胡说!”另一人同样满脸通红的说。 “周广志说的对!你在胡说!”田松连忙附和着。 我依然冷笑,说:“早在数年前,加拿大阿尔伯塔卡尔加里大学古生物学者达拉-泽冷斯基,通过对7700万年前的恐龙蛋化石的研究后,确认了类似鸡蛋的卵存在。这个问题,早已有定论,你们居然以为我是在问脑筋急转弯?” 我呵呵笑着,不再说下去,田松和周广志脸色通红,他们互视着,低声询问对方我刚才说的什么伯伯,什么斯基是什么东西。但是,两人谁也说不清楚。 说起来,最开始我的确是想用脑筋急转弯羞辱他们,可不知怎么的,脑子里突然就回忆起早被忘掉的那篇报道。所以,脑筋急转弯,变成了真正的学术问题。 田松和周广志嘀咕了半天,都弄不清我说的是真是假,便哼哼着说:“你讲的不一定就是真的,谁知道你是不是胡扯,再多嘴,便把你的嘴给封了!” 第五十二章 桃花源记(5) 我翻了个白眼,冲他们发出嘲讽的冷笑,两人脸色铁青,随后又通红的转过去,不再理我。 这样轻松胜过他们,让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吃个憋,我这心里别提有多爽。这时,却听连道真低声问我:“你什么时候这么会撒谎了?” 我愕然的看着他,说:“没撒谎啊,我说的是真的。” 连道真有些讶然,不过他没有继续追问。我看着走快几步,似乎想离我们远一些的田松和周广志,小声问:“他们好像很讨厌你?而且,看起来不光是因为郑秋原。你得罪过他们俩?” “没有。”连道真摇摇头,他重重的叹出一口气,说:“我终究不是真正的山里人,虽然这些年为桃花源做了很多,但一直都被排斥。他们很固执,只愿意相信自己人。你以为我为什么能做外事山人?除了需要我替他们与外人周旋外,还因为,他们不想让我在这里呆太久。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们希望我一辈子不回山。” “不会吧。”我有些不信,说:“就算再封闭的地方,也没这么死心眼吧?你都在这呆四十年了……” “因为两千年来,桃花源因为外人,遭受过几次灾难。在他们心里,外人就是灾祸的源头,每个人都对桃花源有所图谋,所以他们根本不愿意相信外人。我当年能混在山里,多亏郑老,他是个明眼人,否则这些年……” 连道真忽然脸色大变,喃喃道:“郑老……难道郑老他……不然,他们怎么会……” 他话说的不清不楚,我听的干着急,又不太好追问。这个时候,连道真看向前方二人,他迟疑几秒,然后大声问:“田松,郑老他……郑老,是不是出事了?” 田松回过头,先是莫名其妙的瞪我一眼,然后哼了声,说:“郑老前几日与世长辞,从此以后,再无人能护你,看你……” 田松接下来说的狠话,我和连道真都没能听进去。我的耳朵里,只有连道真迷茫与悲痛的神情,以及那不断贯入双耳的问询声:“郑老,怎么会……郑老的身体明明……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郑秋原!一定是郑秋原!他该死!” 连道真突然暴躁起来,双臂屈伸,看起来只略用力,身上的麻绳便啪啪断开。这绳子落在地上,竟如蛇一般抖动着,看起来很是吓人。 田松听到声音,回头一看,面色一变,大喝:“连道真,你要做什么!” 连道真两手抓住捆我的麻绳,轻松扯断,然后他看向田松,沉声问:“郑秋原在哪!” “混账!郑爷与几位宗老早料到你会这样,正在等你负罪去认,你敢反抗,罪加一等!”周广志大声呵斥。 连道真哪还会去管这些,他抓起我的胳膊,飞快的跑起来。田松和周广志冲过来想阻拦,却被他直接撞开飞出去老远。眼见两人落在麦穗田理,荡起一片波纹,惊扰诸多雀鸟,我忍不住想大笑。 只是,连道真似乎情绪很激动,看来,那位郑老,之前应该对连道真多有照顾。能让连道真如此失控的,郑秋原算一个,郑老算一个。不过,前者是仇人,后者是恩人。 等等,他们俩都姓郑? 我刚刚反应过来,不禁大惊问:“郑老是郑秋原什么人?” “是他爷爷。”连道真脸沉的几乎要滴水。 我顿时不吭声了,如果事情真像连道真想的那样,我几乎可以想象出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连道真跑的很快,田松和周广志刚从麦穗堆里翻起身,不等他们晕头转向的站稳身子,我们已经跑没了影。 桃花源很大,大到近乎一望无际。这里的确像另一个世界,可天依然是蓝的,空气依然是清新的,唯独没有太阳。也不知这光亮,是从哪里来。 我们顺着麦田跑出去,经过了一户户人家。这里的住户,多半是木屋,门口堆着高高的柴垛,以及如今难得一见的石磨盘。众多木屋中,混杂着寥寥几间水泥房,看起来很是孤单。屋内没有人,所有的房舍都空了,连道真越跑,脸色就越沉。因为他看到,每一家的屋门口,都挂着一块白布。那布白的像雪,在门口孤零零的耷拉着,仿若暮年。 连道真跑的越来越快,我能感觉到他很紧张,很愤怒,因为他抓着我胳膊的手,越来越用力。我不是铁人,自然能感受到类似折骨般的痛,可我没出声,因为肉体上的痛终究是一时的,而精神上的痛,才是永恒的。 我们跑了没多久,便看到一颗参天大树。 这树实在太大了,离老远便能看到树冠遮天蔽日一般的展开,等到了跟前,才发现到处是粗壮的树根,如一条条怒龙从地下翻出。许多人站着或坐在暴露于地表的树根上,他们仿佛早就预料到连道真的到来,一个个目视着我们。 巨大的古树,能为他人遮风挡雨,可是对连道真来说,这里就像地狱一样。 他的脸,在看到这么多人的刹那就唰的一下白了。不是因为惊吓,而是一种慌乱。能让连道真慌乱的事情极少,眼前就有一件。 古树之前,一根粗大的树根裸露,它的模样很奇特,中间是凹槽,并且棱角极其平整,看起来如没有盖的棺材。我与连道真到那的时候,正见一点火光在凹槽内熄灭。正是这点火,让连道真的脸变得惨白。 参天古树前的人群,有数百之多,看起来密密麻麻的。他们的身体,与那棵无比巨大,起码有数十米直径的古树相比自然不值一提,可是,他们的目光,他们的表情,都如刀子一般锋利。 连道真没有继续上前,他只是愣愣的看着那个凹槽,然后看着一个人捧着木牌爬上去,顺着树根而行,在临近树干的时候一跃而起,将木牌轻飘飘的印在树干之中。我这才注意到,粗壮无比的树干上,竟有上千块木牌。其中大部分,已经快被树皮完全盖住,只有少部分清晰显眼。看着这颗巨大的树木,我不禁猜测,那古老沧桑的树皮下,究竟隐藏了多少块木牌? 不知为何,这么一想,我忽然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那个将木牌印入古树中的男人落在地上,他走到人群之前,看着连道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其后,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几个年轻人的搀扶下,拄着拐杖走出来,指着连道真大骂:“你个没心的狗东西,连狗都不如,喂了几十年都喂不熟!你还敢回来?田松呢?周广志呢?是不是已经被你害了?你简直就是……” 老人骂的无比畅快,连道真却充耳不闻,他望着那块印入树干的木牌,眼角抽搐。我抬头一看,却惊讶的发现,他眼角已然湿润。 老人骂了半天,终于要喘口气,放木牌那人这才开口,说:“连道真,我们在等你。” 我看他有些眼熟,鹰钩鼻子三角眼,看起来很是阴险的模样,在哪里见过? 他的声音,让连道真身子一抖,抬起头,面色狰狞仿若癫狂一般的举拳冲过去:“郑秋原!你该死!” “放肆!”白发苍苍的老人一声大喝,他举起拐杖,一杖扫来。那根细细的木杖,竟然刹那间变得无比粗壮,如巨木一般砸在连道真的身上。连道真身上冒出一层层土黄色的光芒,整个人被扫飞数十米远。 老人冷哼一声,收回木杖,再次骂道:“山里一条狗的命都要比你金贵,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敢在我面前动手!” 第五十三章 桃花源记(6) 这话听着,让人无比心寒。我快步跑到连道真身边,想扶他起来,然而连道真却颤抖着身子自己站起来,一脸愤恨与悲哀。 “区区一个外事人,以为给他一个山人的名分,就真的是山人了吗?”一个立于树根之上的男人冷冷的说着。 “就是,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不过是我们桃花源的一条狗罢了。” “狗咬主人,自然该打!” “想翻天了不成?” “什么东西,忘恩负义!” “真是个让人不齿的东西,难怪一直看他不顺眼,活该总被人打!” 一声又一声的叫骂不断响起,这声音如潮水般涌来。连道真的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了。他的颤抖并不是因为受伤,老人的木杖虽然看起来巨大,可是与铜甲尸相比呢?与始皇陵的人面蛇身怪相比呢?他是发自内心的愤怒,更是发自内心的哀痛。 不仅仅哀痛郑老的离世,更哀痛周围人的叫骂。 从那些人的叫骂声中,我能清楚了解到,连道真自小在这里生活,究竟受了多少委屈。这些人如今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把从前如何欺负连道真的事情,完完整整的复述了一遍。没有人为连道真叫屈,更没有人去帮他辩解,我听的心脏都要炸开,头发都要竖起。 这些人,从没有把连道真当过真正的自己人。他们只是把他当狗一样养着,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养大了,就放出去咬人。 我听到他们说,连道真那些为桃花源出生入死,九死一生夺来了好处。可是这好处,在他们口中,却成了骗取信任的阴谋。 我听到他们说,连道真如何低声忍让,即便战力惊人,也从不对山里人动手。这种忍让,在他们口中,变成了刻意讨好,忍辱负重的手段。 我听到他们说的太多太多了,多到心都要塞不下,耳朵都要被堵上。这些话,如刀子一般狠狠的扎来,哪怕是个傻子,此刻也该被扎的浑身是血。 我感到了憋屈,是的,连我这个从未与桃花源有过任何接触的人都感到了憋屈。那么,连道真呢? 我几乎不敢看他,因为他的脸色,已经白的吓人。那种白,甚至都带着一丝灰暗,带着一丝绝望。 我无法想象连道真如何面对这个世界,如何面对那些朝夕相处的同伴。他为他们呕心沥血,为他们出生入死,为他们受尽苦累,为他们怒火冲天。可是,没有人把他看做自己人。 他做的,是应该做的,是他欠桃花源的! 这简直就是他妈的放屁! 我忍不住要跳起来与那些人对骂,然而,连道真却伸出手横放在我胸前,那是阻拦我的意思。我看着他,指着那些人,大声说:“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要护着的山里人?这就是你九死一生从始皇陵跑出来,却依然怕给他们找麻烦,连一个离开的通道都要思索半天的山里人?这就是你告诉我,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山里人?你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你有病就去治啊,为什么犯傻跑回来?他们哪里值得你回来?” 此时此刻,我已经彻底对桃花源死心了。这里根本不是桃花源记中记载的那样,这里,只有一堆无知而又自负的石头! 那些人骂完了连道真在外面做的事,便开始批判连道真在桃花源做出的改变。移栽果树,他们说是占用了农田。带来奇异的动物,他们说是破坏农垦。就连水泥房,以及用水车建成的简易自来水,在他们口中都有了诸多坏处。 我完全不知道这些人到底在想什么,他们的脑子里面,到底装的是不是大便? 只有几个儿童,小声为连道真辩解了几句,可在大人的呵斥声下,很快众志成城,加入了声讨的大军里。 连道真的身子一直在颤抖,他握紧了拳头,看向郑秋原,声音中充满了疲惫:“你们可以打我,可以骂我,可以羞辱我,但我只想知道,郑老,是因何离世的?” 我看的出,连道真已经失去辩解的心思。这种情况下,哪怕郑秋原说是他杀了郑老,恐怕连道真都不会为自己分辨一句。因为他已经绝望了,因为他很清楚,这里没有人会相信他。 他一直都知道,郑秋原的话,才会让山里人完全相信。他,不过是一个外来的可怜小子。但是真正面对这种情况时,即便是连道真,也有些承受不住。 郑秋原抬起手,止住众人的喝骂。他冷冷的看着连道真,说:“我爷爷离世,自然是因为疾病,他早已身体不佳,只是你一直想着怎么图谋桃花源,哪里会注意到。如今你与我预料的那般回来,自然要说些什么骗取信任。我便站在这里,等你来说。” 田松和周广志已经赶回来,他们先是对着连道真怒骂几声,然后才在郑秋原的示意下回归人群。 我愤怒的看着郑秋原,然后转头对连道真大声说:“你讲啊!告诉他们,郑秋原是怎么偷袭你的!” 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冷笑一声,说:“我们也在等你讲,秋原是为何要偷袭你。” 连道真看着他们,他举目四望,一一扫过。动作轻缓,很是木然。当他的眼睛将所有人看了一遍后,连道真低下头,说:“我没什么说的。” 他声音中的颓废,一听便知。其实不用他说,我也明白,这种时候,在郑秋原打了个先手的情况下,无论连道真说什么,都是栽赃嫁祸。郑秋原摆明了车马,我就是有先天的优势,你说什么,我都敢跟你对质。可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所有人都会相信我,而不是相信你一个外人。 所以,连道真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这些道理,我能想到,连道真自然也能想到。 所以他败了,比败给阿三还要彻底。 只是,败给阿三,是因为斗智,总的来说,他仍算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可是这一次呢? 他不是败给郑秋原的阴谋,而是败给了桃花源,败给了这些固执的石头! “为何不说?”白发老人冷笑着说:“不敢说了?做足了准备回来,竟然还怕?” 连道真不抬头,不摇头,不说话,不动作。他就垂首站在那,紧握双拳,身躯颤抖个不停。 这种情况下,我也没有任何办法。 白发老人拐杖在地上狠狠敲击了一下,厉声道:“连道真,枉我们养育你这么多年,你竟然打算带着外人来算计桃花源!别以为你不说话,我们就会放过你!背叛桃花源的人,先过五关!给我把他们俩绑起来!” 有数人从树上跳下来,向我们围拢。他们面色阴森,手里晃动着闪烁不定的光芒。那光芒柔和,却给人一种极度危险的感受。我曾见过郑秋原使用过,一掌打出,连道真都要吐血。很显然,这些人没打算好好抓我们,绝对抱着先打残的意思。 我有些心慌,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连道真却忽然抬起头,大声说:“这件事与他无关,不管你们信不信,你们不能动他!桃花源的五关,我自己来受!” “你以为自己的话能算?”围过来的一人冷声说。 “束手就擒,莫要白费功夫!”另一人一脸藐视的说着。 有更多人围了过来,个个面色狰狞,仿若凶兽。他们不怀好意,如司马昭之心,可惜的是,只有我和连道真知晓真相。 连道真双拳泛起火红的光芒,一股灼热而威猛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我听到,他异常坚定的说着:“倘若不算,我便要打!” 第五十四章 桃花源记(7) 前些年看过一部电影,相信诸位都很熟悉,名字叫《叶问》。甄子丹所饰演,风靡大江南北,掀起了一股叶问风潮。 电影里有一句台词,诸位应该更加熟悉。叶问愤怒的呐喊:“我要打十个!”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无数人都感到热血沸腾,并紧张的期待着。 如今连道真说的“不算,我便要打”这句话,与叶问的我要打十个有相同的效果。最起码,我的热血立刻就噗通噗通冒泡了。 也许有人认为,连道真的态度与之前差异太大,他不是愿意忍受这一切羞辱吗,为什么又突然想反抗呢?可只有我明白,连道真不是要反抗桃花源的羞辱,他只是想保护我。 从前有一位保护他的老人家,如今已然离世。他迷茫,他痛苦,他伤心,他难过,所以,他不想再看见桃花源的人对我下毒手。 这才有了那句话:若是不算,我便要打! 我为什么要用如此多的字来专门写这句话?只因为那时候,我知道自己和连道真的世界,从此都彻底改变了。 面对连道真如此强势的话语,面对他双拳泛起的红光,向我们围来的人齐齐倒退一步。有些人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有些慌乱,有些意外。他们以为,连道真应该跪下来祈求原谅,应该被他们轻松绑起来送进牢狱。 可是,谁能知道连道真会突然间发疯? 而他这样的疯,是真的,还是在虚张声势? 有人沉着脸怒斥:“连道真,你有罪,还敢反抗!难道你真以为,可以一个人敌过整个桃花源吗!” 这时候,远处有人跑过来,在白发老人的耳边说了几句。那个看起来让我烦躁的老头,当即脸色一变。他看向连道真,然后大声喝骂着:“好你个连道真,我原本还不信你会对桃花源不利,可是没想到,你竟然真的用暴力轰开桃花源的门户,让我们从此暴露在他人眼下。你,你果然是狼子野心!给我抓住他们!” 我瞪圆了眼睛,这些人,真是无可救药! 连道真没有任何辨认的意思,他只定定的看着郑秋原,一双眼睛里,如今充满疲惫与失望。 之前还有犹豫的人,听到白发老人的话,再次围拢过来。各色光芒在他们手中流转,无形的煞气,让人心惊。 “等一等!”有人大喊。 我抬头一看,却惊讶的发现,说话的是郑秋原。 郑秋原咬着牙,仿佛艰难的做出了一个决定,他对白发老人说:“宗老,他虽然是个外人,更是桃花源的叛徒,但不管怎么说,当年也算救过许多人的性命。当然了,他只是为了骗取我们的信任,但事分两种,我们就事论事。因此,我提议先让他一个人受罚,至于另一个……” 郑秋原在我身上打量了几下,我意外的看出,他眼中竟有些许狐疑,似乎不太明白为什么我会和连道真一起来。 过了几秒,他说:“另一个不管是什么人,既然来了桃花源,就要做出警告。所以,应让他旁观连道真过五关,让他明白,想对付桃花源,要遭受什么样的痛苦。而且,倘若连道真过不了五关,我们就拿他顶替,想来,连道真应该是没话说。” 我这才知道,白发老人原来就是桃花源所谓的宗老之一。 郑秋原的话,让周围许多人感叹,真是个好人,对叛徒都如此仁义,不亏是郑老的孙子。 白发老人略有犹豫,郑秋原又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然后,老人才一脸恍然的点头。他看向连道真,冷哼一声,说:“既然秋原替你求情,那就按他说的办,先让你一个人受罚。倘若你承受不住,哼哼……” 哼你一脸番茄酱!郑秋原这叫求情?他明明就是看着连道真不会在这件事上妥协,而五帝拳的威力骇人听闻,所以他才会退一步。倘若连道真不那么坚定,这会我早就被打折了四肢扔去喂狗了吧。 不过,我总觉得郑秋原似乎还有其它顾忌,他看我的眼神,怎么就那么怪呢? 不管我心里怎么想,连道真已经做好束手就擒的准备。在白发老人话毕之后,他放下拳头,任由人拿起绳索将其牢牢捆住。那些人或许是觉得不放心,纷纷掐了个法印,轻喝一声:“缚!” 十几条各种颜色的线条从他们手中飞出,如包粽子一般把连道真缠起来。 我身上也有麻绳,那些人本要用术法捆我,却被郑秋原拦下。 之后,几个人推赶着连道真,向古树的另一侧行去。他们态度粗暴,像驱赶犯人一般,可如今形势比人强,连道真不反抗,我也没办法,只好硬生生忍着。 其实这种情况,我们来之前已经猜到了。只是没想到,事情会比预期的更加麻烦。尤其是郑老的突然离世,对连道真的打击,不可谓一般的大! 在经过郑秋原身旁的时候,我看了他一眼,说:“别以为你做的事情没人知道,早晚收拾你。” 郑秋原脸色一变,虽有怒气,但却怪异的忍了下来。只是他旁边的人看不过,重重推了我几下。他们手上像绑了铁块一样,推的我骨头都快断了。 没多久,我们走到古树旁边,然后我看到,树根隆起,竟在这里造就了一条天然的地下通道。 早有人举着火把于此等待,我和连道真被一群人赶着骂着,顺着潮湿的泥土走了进去。 这里没有什么阴湿发霉的味道,反而有股清香,闻起来,让人很是舒服。但我不知晓连道真究竟是什么打算,所以再好闻的味道,此刻也没有精神享受。 通道是斜着往下的,越往里面走,竟隐约听到呼啸的风声。一阵阵寒意从下方吹来,冻的我浑身都哆嗦。 我不禁更加贴近连道真,低声询问:“五关到底是什么?怎么这里那么冷?” 连道真表情低落,没有回答,反而是旁边有人嘲讽似的在笑,说:“这里是神树之根,木生水,更因水生出寒风。就你这种人,用不了多久就要被冻死。” 我回头瞪他一眼,说:“你才会被冻死,看你一脸绒毛就知道发育不全,小屁孩一个,跟我扯什么蛋呢!” 那人少说也有三十几岁,被我这样骂,自然气冲冲的要来揍人。不过,跟在后面的郑秋原拦住他,劝说了几句。 这简直就是毫无理由,郑秋原干嘛这么护着我?我很是不解的看了几眼,却见郑秋原低垂着眼皮,也不与我对视。 我们又往斜下方走了一段距离,然后才停下来。眼前出现了一片江河,浪花涌动,寒气逼人。这简直是外界无法想象的时候,参天古树的下方,竟有如此一条宽阔无边的江河! 江河之畔,依序摆了许多东西,大多是金属一类的凶器。上面光滑亮丽,似从没用过。或许是看出我的疑惑,有人幸灾乐祸的说:“这五关自古以来便少有人罚,有也是你们这些外人享用,我看还不如改名叫外人杀。” 这时候,有人向郑秋原询问了几声,得到答复后高声喊:“第一关,过刀山!” 刀山,似乎是极其熟悉的名词,向来与火海连成一体。只是桃花源的刀山,与众不同。 连道真被强硬的推上前,他脚下是一条险路,插满了锋利的刀尖。那刀尖只露出指甲长短,看起来是扎不死人的。只不过数量实在太多,寻常人走上去,怕是脚底立刻要被捅上无数窟窿。到时候别说疼了,就算流血都能流死人。 第五十五章 桃花源记(8) 这已经不是惩罚,而是酷刑,明摆着要人命的玩意。 然而,白发老人却冷声说:“连道真,我知晓你有五帝拳护身,过这五关不费劲。但若是你真要那样做,别怪桃花源不讲情面!” 我听的大惊失色,不让连道真用五帝拳,仅靠肉体,谁能过这刀山?看那铺满刀尖的路途,起码十数米长,等人走过去,脚底板也要被削出骨头来。 然而,连道真却依言点头,他说:“我欠桃花源的,自然该这样还。” 在无数人的注视下,连道真一步一步,走上铺满刀尖的窄路。没有什么声音,立刻便见到有血自他脚下流出。脚侧,一小块一小块的肉片掉落。然而,连道真眉头都没皱,只安静的向前走着。 这时候,有许多人分列两侧,同时手中掐印,大呼:“山来!” 虚空中银光闪烁,却见无数柄手指长短的利刃,聚成一座座脸盆大小的刀山,朝着连道真的身上撞去。这些利刃看起来便骇人心神,速度又极快,我还没反应过来,连道真全身已经千疮百孔。 虽然那些刀山只扎一次便消散,但十几米的路,每一秒都有刀山袭身。大量的鲜血,从他体内流出,刹那间,连道真就成了血人。 那些人没有丝毫同情之心,刀山更是不分部位的扎来扎去,数秒间,连道真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甚至在那刀山消散间,能看到无数块碎肉从他体内被带出来,洒落地上。 我无法看下去,冲他大喊:“你他妈有病啊!你会死的!” 有人拦住我,不让我乱动弹,我只能不断叫骂,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连道真不是神仙,他虽然很厉害,但依然还会流血。会流血,就会疼,所以,他布满鲜血的脸,开始抽搐,一直平静的眉,快要挤到一起,他的手紧握着,流出的血分不清是因刀山,还是因指甲。 连他都无法忍受的痛苦,还有谁能忍? “你们都是禽兽!”我对着周围的人破口大骂:“你们都不是人,王八蛋!他是为了救你们才回来,你们这样对他!” 无论我骂的再难听,他们都无动于衷。郑秋原看着我,说:“桃花源什么事也没有,他来救什么?” 我的声音嘎然而止,没有错,桃花源一点事也没有。从我和连道真进来后,虽然察觉有些不对劲,但这里的确很平安。可是,郑秋原为什么要陷害连道真?他偷袭连道真,难道真不是为了对桃花源不利?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该怎么救连道真?哪怕郑秋原真的要对桃花源不利,可是现在,我们没有证据。 在我慌乱的时候,人群中发出一阵阵议论声。我转头看,却见连道真已经走过了刀山。 他脚步跌撞,有些站不稳,大量的血液,将走过的路全部染红。那一条血腥的路途,削去的不仅仅是他的皮肉,更连他的心,也被狠狠捅上了无数刀。 在这里生活了四十年,他把桃花源当家,把山里人当亲人。可直到如今,他才真正明白,自己终究不属于桃花源。他只是一条野狗,没有家的野狗。 刀山之后,自然是火海。 火海仍不寻常,脚下是一整块铜板,下面有烈火灼烧,铜板已被烤的火红发软。 我看着他走上那块铜板,吱一声后,犹如烤焦的肉味传来。这味道无比难闻,让我很想吐。可是,我吐不出来,因为我知道,那是连道真的肉。 我的眼泪,一瞬间就流了下来。 我拼命的大喊:“连道真!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连道真充耳不闻,他的耳朵,已被削去,面目全非。我无法想象,就算他真的能走过五关,今后还怎么活下去? 难道,他真的要一心寻死? 桃花源的人是石头,可连道真不也是石头吗! 一步,两步,铜板上开始还有血肉沾在上面,随即被烤成了焦炭。几步之后,连道真的脚底已无肉,森森白骨,惨不忍睹。 更可恶的是,火海两侧依然有人,掐印大呼:“火起!” 哗的一下,无数烈焰凭空而生,如巨蛇一般围绕连道真。火舌只在他身上轻轻一舔,浓重的焦肉味,让人有些忍不住呕吐。如刀山一般,火海一触即散,可即便如此,连道真的身子,眨眼间便乌黑一片。 他整个人,都像被烤成了碳,僵硬的走着,一块块乌黑的东西从身上掉下来,露出已近乎无血可流的鲜肉。 这样的伤势,普通人早已气绝,唯有连道真还能继续走着。 十几米的火海,他就那样走了过去。 再之后,便是天崩地裂。 倘若刀山火海,依然在人间酷刑的范畴,那么天崩地裂,就完全是术法所为。 天崩,即人走过,虚空不断裂开,然后复合。运气好,可能安然无事。运气不好,虚空裂缝复合的刹那,便要将你的血肉皮骨削去。但是,十几米的路途,不断开合的裂缝数不胜数,再好的运气也没有用处。 一条路走过,连道真的半条胳膊,一条半腿,小半个肩膀,小半张脸已经被吞的干干净净。他跌倒在地,用仍完好的一只左手扒着地,缓缓向前爬行。而就算是这只手,如今也几乎无法看清,大半血肉被吞噬,他用力的时候,甚至能看到焦黑的骨头。 连道真已经没有血可以流了,所以身下爬过的痕迹,不过是一些被烤焦的肉块。 地裂,即人爬过,土地不断爆炸。威力不大,仅能崩开你一小块血肉罢了。 但是,走过了前三关,谁人来到这之后,还能完好?地裂,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看到一块块焦黑的血肉,从他身上被爆开,飞出去很远。那一根根骨头,被爆出了裂缝,骨屑纷飞,谁在这个时候还能再看下去。 即便是桃花源里的人,此刻也有大半低头不再去看。 我一直盯着连道真,没有再继续骂他,我累了,我知道,他也累了。 我想,他如今最希望的,却是安静走过这最后一条路。 地裂之后,连道真已如骷髅,如果此刻把他抬起来称一称,想来应该不过几十斤。他全身上下的血肉,已近乎全被削去,我甚至能从他的后背,看到那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最后一关不难,尽头悬起一口铜钟,过去将钟敲响,便算过了五关。 看起来,这第五关似乎很有人情味,可是,谁能走过那无比残酷的前四关?即便最终能敲响钟声,也只是丧钟。想来,第五关放置一口钟,便是这个意思。 这个时候,我见连道真抬起头,他的双眼应该是看不见东西的,但是,我看到他的身子在颤抖。 不对,那不是颤抖。 看起来,更像是在笑。 是的,在走过刀山火海,天崩地裂后,他竟然发出无声的笑。 只是那笑,让人感到无比的悲伤,我能想象,倘若他仍是完好的,那么此刻纵然在笑,也将泪流满面。 以往,我听过无数关于硬汉的故事。电视里,也经常播放那些手持两把枪,独闯敌营的英雄片段。许多人觉得,那就是硬汉了。 可如今,我终于看到了真正的,不!他已经不能算硬汉。这个世上的词语,已经不再适合他。 因为这世上,没有人能独行这刀山火海,笑望那天崩地裂! 他是连道真! 只因为他是连道真! 所以,他敲响了钟。 “铛……” 一声钟响,众人抬首。 第五十六章 桃花源记(9) 我一直都认为,连道真那时受到如此屈辱,实属不该。哪怕后来知道其中另有隐情,可无论如何,我都觉得,他不应该如此轻率的就去过五关。 那口放置在道路尽头的铜钟,被连道真抬起手骨碰撞,发出轻轻的一声响。这声音不大,却震撼人心。 桃花源的人,可能根本想不到,这世上真有人能过这五关。他们抬起头,张大嘴,瞪圆了眼睛,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我抹去眼角的泪水,用力挣扎起来,想要去看他。 郑秋原在旁边挥了挥手,那些凶神恶煞一般的人物才放开我。我迈开步子,狂奔至连道真身旁,离他越近,我越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他已经没了人形,通体完好的血肉,加起来也不过二三十斤,五脏六腑,多半暴露在外。很难想象,他怎么还有力气去敲钟。 我看着他凄惨的样子,忍不住又想落泪,可是,我不敢哭。即便明知他已经听不到声音,看不见东西,可我依然不敢哭。因为泪水是咸的,我生怕滴在他身上,会让他更疼。 所以,我强忍着眼泪,双手抓紧大腿上的肉跪在他旁边。 不主动伤害桃花源的人,是他的原则,可他宁愿违反原则,也要护着我。如果这无关由我来过,怕是在刀山那,我就已经死了。 虽然来桃花源是我主动要求的,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依然欠下连道真一条命。 白发老人在远处高声说:“既然过了五关,便两不相欠,从今往后,桃花源没有外事山人连道真!你们两个,立刻给我滚出去!” 我听的两眼冒火,连道真这幅模样,还能动弹吗?现在让我们走,明摆着就是让连道真死。可是,我心里憋足了气,转念一想,这种没有人情味的地方,没人会想来。连道真就算死,也不能死在这! 我两腿一用力,刚要站起来,却忽然感觉裤子被人扯动了一下。低头一看,却见连道真的左手一根指骨,在地上发颤。 不对,那不是发颤! 我顺着他的指骨,看见地面潮湿的泥土上出现一个歪歪扭扭的字:留! 我愕然的看着连道真,这是巧合?还是他故意写给我看的? 或许是知晓我的疑惑,连道真的指骨在那字上缓缓划过,字迹顿时被抹去。我立刻明白,这字的确是他写的。 可是,他写这个字是要告诉我什么呢?或者说,他想让我做什么呢? 留,自然是留下。 是他留下,还是我们俩都留下? 思考的同时,我心里也有些欢喜,能写出字,说明连道真还有意识。不管他最终能不能活下来,起码现在不会立刻咽气。 我不太明白他为什么想留下来,可是,连道真做事,必然有道理。 但是,我以什么理由留下来呢?桃花源的人如此薄情,他们对连道真都这样,对我肯定也不会好到哪去。咦,等一等。说起桃花源的无情,我忽然想起郑秋原之前对我的几次照顾。虽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做,但仔细想来,郑秋原似乎对我很是忌惮的样子? 难道说……我想起刚认识连道真时,他误会我与那些人是一起的,郑秋原当时也在场。后来两人翻脸,矮个史泰龙盖业也被打死,连道真在离开死人坑之后,明白之前是一场误会。可是,郑秋原不知道啊! 没有错! 郑秋原一定是以为,我真是那些人的一员。桃花源如今门户大开,而他不管想在这里做什么,都要顾忌一些那批人的力量。所以,他对我的照顾,是在示好? 越想,我就越觉得这是真相。 我低头想了想,然后腾的站起来,对那些漠视这一切的人说:“连道真来之前,就已经猜到你们会这样对他,但他还是来了。我再说一遍,他绝不是想对桃花源不利。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总有一天会明白。但是,我必须要转述他来之前的一个请求。倘若你们不答应,我带着他掉头就走,但是,有些人的事,我心里不爽,自然要来找麻烦!” 说这话的时候,我一直紧盯着郑秋原。话音未落,我便看见他脸色微微一沉。白发老人沉哼一声,说:“不要以为你……让你活着走,已经是开恩,桃花源,从没怕过谁!你要走就走,不走,我便让人……” 这时,我见郑秋原的手臂动了一下,白发老人立刻就不说话了。然后,郑秋原看着我,开口说:“既然过了五关,我们与他也没什么仇怨了,你先说说是什么请求。” 我心中大安,知道自己赌对了,那胡乱跳动的心肝,也略微平静一些。咽了一口紧张的唾液后,我说:“连道真来之前说过,他在这里生活的四十年,生是桃花源的人,死是桃花源的鬼。所以,他希望就算死,也要埋在这里。” “不行!”白发老人一口回绝:“桃花源不葬外人,再者说,他本就欲对桃花源不利,谁知埋在这会不会出什么意外。这件事,没得谈!” 我看了眼郑秋原,见他眉头微皱,像在犹豫。郑秋原是个聪明人,而且,他很明白,我说的才是真相。连道真不会对桃花源不利,所以就算埋在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按他对连道真的了解,我转述的这个请求,可信度非常高。 不过,我可没想着真把连道真埋在这,他们愿意,我还不愿意呢。所以,我装出一脸为难的样子,咬着牙,说:“就算你们不让他埋在这,起码,也要让他在这里度过最后的日子。等他死了,我就带他离开这,你们以为,我真想把他埋这?可笑,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谁愿意呆!” 听到我这话,一群人立刻叫骂起来,嗷嗷叫要过来揍人。 郑秋原挥手拦住他们,他看着我,仔细的打量,像在确认真假。我虽然年轻,但好歹知道真正的演技,是发自内心的。所以,我只盯着他看,狠狠的,咬牙切齿的看。那种恨意,绝对发自内心,任由郑秋原怎么看,也看不出名堂来。 最终,郑秋原点头,对白发老人说:“纵然他想对桃花源不利,但如今只剩一口气,还能做些什么?难道对一个将死之人,我们还要惧怕?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哪怕真有什么敌人来,我们也能杀他们片甲不留!” 白发老人依然有些犹豫,郑秋原又在旁边多劝说了几句,他才勉强答应。同时,他还叮嘱说,多派些人守好门户,万一真有不妥,也好及时应对。 从他这几句话我能看出,桃花源的人并非合起伙来针对连道真,而是他们只相信郑秋原。 这些被蒙骗的傻子,永远都不明白,连道真也许真是他们养的狗,可狗终究要比人更加忠诚,也更加可信。 白发老人非常谨慎,即便同意在连道真未断气前,我们可以留下,但他仍然强硬的要把我们关进牢房。我小心翼翼抱起连道真,从郑秋原身边经过的时候,他盯着我,张了张嘴,似是要喊我说些什么。但我根本懒得理他,自然不会想听他说话。 桃花源的牢房很简易,黑乎乎的石屋,只有长二十厘米,宽十厘米的小窗能透进少许光亮。里面阴暗潮湿,又很难闻。几个中年男子押着我过来,很不客气的推了一把,然后将木门用力带上。 咣当一声,不知从石屋里震下多少灰尘,但我毫不在意。我在乎的,只是连道真是否能活下来。 第五十七章 桃花源记(10) 之前在古树地道里抱起连道真的时候,我能感觉到手与他的骨头在摩擦,那种生涩感,让人恶心,又让人难过。 他伤的太重了,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点血可流,裸露出的肉块,也惨白惨白的。半边脸因天崩消失,他看起来就像一个腐烂数月的死人。 只是,那红通通的心脏,虽然缓慢,但终究在跳动着。 木门关上后,我将他慢慢放在地上,然后轻手轻脚的爬到门前仔细听着。门外没有人说话,也听不到什么动静,那些人似乎将我们关进来就走了。 我不敢大意,听了很长时间,觉得真没人在附近,然后才静悄悄的爬回来,瞎子一般的摸到连道真的头骨。我感觉他浑身微微一颤,似是因为疼痛,连忙低声说了好几句对不起。过了会,感觉他好些之后,我才小声的喊:“连道真……连道真……你还活着吗?” 这话问的实在多余,石屋里太安静了,连道真心脏跳动声虽然不大,可依然能听到。我喊了几声,却没听到他回话,然后才想起来,他小半边脸都没了,声带估计都烤焦了,还怎么说话? 所以,我想了想,又说:“连道真,你要是能活下去,就动动你的手指。” 我借着那扇小窗的光亮,寻摸到他的左手,然后覆上去,希望能感受到晃动。然而,过了很久,连道真都始终未动。 他的心脏跳的越来越慢,我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要死了,只能焦急的一遍又一遍喊。 也不知喊了多久,感觉嗓子都要哑了,忽然外面有人大笑:“喊什么喊,那么重的伤,神仙也活不了!真是的,听了半天没听到有用的,倒是见你像个鸟一样叽叽喳喳,活人也要被你烦死。” 我立刻明白,之前虽然没听到动静,但周围一直有人在监视我们。我立刻蹦起来,冲着木门狠狠踹一脚,大骂:“你死了他都不会死!你们这些王八蛋,良心都被狗吃了!” 门外的人也不生气,笑着说:“那倒要看看,是他先死,还是我先死。” 笑声与议论声逐渐远去,我踹了几下木门,震的右腿发麻,也不知脚下踩滑了什么,一屁股摔倒在地。 躺在地上,我能感受到,连道真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他之前写了一个留字,现在我们留下了,然后要做什么呢? 渐渐的,我心愈发慌乱,我觉得那些人说的很对,这么重的伤,神仙也难活下来。难道,我还指望他大喊一声“信春哥”,然后满血复活吗? 那毕竟是小说里才有的情节,在现实中,是绝对不存在的。 那么,连道真写下的那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他就像我说的那样,只是单纯想把自己葬在桃花源? 我不知道郑老是谁,但根据桃花源那些人的话语来判断,一定是对连道真很重要的老人。他的离世,让连道真心伤不已,恨不得自己代替他死去。所以,悲伤与愤怒之下,连道真失去理智闯五关,然后希望能永远留在桃花源,这并非没可能。 不知怎么的,这个可能在我脑海里转来转去,就是无法抹去。我愈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高。 我突的从地上爬起来,手忙脚乱的来到连道真身旁,蹲下来,仔细的看着他,颤抖着问:“连道真,你不会真的什么也没准备,就是准备去死的吧?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你不会这么傻的对不对?” 石屋里没有回应,只有一片寂静,仿佛是在嘲笑我的慌张。 我心里突然就害怕起来了,大声的喊:“连道真!你不能说话,就给我做个动作啊!你不会就这样准备死的对不对?你怎么可能死呢?你那么聪明,还那么能打,怎么会想着寻死呢?你别玩我了,这真不好玩……” “连道真!你他吗倒是给我提示啊,你不是还要教我五帝拳吗?你不是要收我当徒弟吗?你现在动一动,我马上给你磕头!” “你不要这样行不行!你到底想怎么样!” “求求你,不要玩了,真的不好玩啊……” 无论我怎么喊,连道真都没有任何反应。他的心脏跳的比之前更慢,很久才会轻轻的动一下,那种感觉,就像随时会彻底停止跳动一样。 漆黑的石屋,让我不自禁想起始皇坑杀术士的那地方。那时候,我背着连道真,与众多鬼物纠缠。他同样奄奄一息,让人以为就要死去。可最终等我醒来的时候,他活着站在我面前。 可这一次与上次完全不同,他受的伤实在太重了,除非这世上有生死人肉白骨的仙药,否则…… 等一等……仙药…… 我脑中一道灵光闪过,忽然忆起始皇陵的时候,连道真用我的血,收了许多香气。阿三说,那是能让人起死回生的仙气! 对!没有错! 我瞬间激动起来,那些香气,就藏在我的体内。既然阿三说它们能让人起死回生,应该是错不了的! 这种时候,我宁愿相信阿三不会说谎,因为,这几乎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希望了! 可是,该怎么把它们取出来?连道真不会,阿三也不会,我能怎么办? 苦思很久,最后想到了一个最简单,也是最笨的办法。 我把手放在嘴巴旁边,犹豫了一下,然后才鼓气勇气,用力咬下去。 钻心的疼痛,从手腕传来,顿时我感到嘴里一阵苦涩。粘稠的液体顺着嘴角滴落,我不敢迟疑,连忙将伤口垂于连道真的身上。 血不断流出,我从他的头骨开始,一点一点往下移,确保他身上每一个地方,都会有血液渗透进去。 我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效果,因为鼻中并没有闻到那股醉人的香气。但这是唯一的希望,倘若连道真没有准备后手,那么此刻除了这个方法,普天之下,再无人能救他。所以,我不能放弃这个希望,哪怕它很渺茫。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血流了多少,我只知道,左右手都被咬了很多次。感觉血流的少了,我就换一个地方咬开,有时伤口处细碎的皮肉,会顺着喉咙不由自主的被咽了下去。吃自己的肉是什么感觉,我说不清楚,只知道当时吐了很多次。 流了那么多血,有没有效果,我同样不知晓。但是,体内不断有一股热流传遍全身,让我始终保持清醒,不至于因失血过多而晕倒。也许是因为太清醒了,所以我竟鬼使神差的猜测,自己到底流出半桶血还是一桶血。 有人说,这个世界上,女人才是最可怕的生物。因为除了女人,再没哪种生物能每个月都流血七天以上,仍然健康活泼的继续生存下去。 可如今,我觉得自己也很可怕。那么多血,五个人当水喝也该喝饱了,可是我依然活着,甚至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这显然是不正常的,但似乎又应该是正常的。 过了很久,当我把连道真像咸鱼一样翻了个身,用血将他全身完全涂满后,屋子里,忽然冒起了浅浅的绿光。 这光十分淡,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将它吹走。 我几乎不敢呼吸,更不敢有任何的动作,因为,那光是从连道真身上发出的。 一缕一缕如雾气般的光线,自他骨头里散出,在半空摇曳着,然后又如蛛丝一般回落。我用手捂住伤口,有些吃惊的后撤,虽不明白那些朦胧的绿光代表什么,但有了变化,总是让人觉得更好一些。 第五十八章 桃花源记(11) 朦朦的绿光,一丝一缕,数量不多,却给人一种奇异的感触。我仿佛看到,眼前有一棵大树在茁壮成长,春暖花开,绿意盎然。 没有错,从连道真身上散出的光芒,就是给我这样的感受。很奇妙,像是在见证生命的奇迹。 我看了几秒钟,立刻跑到木门旁,倾听外面的动静。倘若有人闯进来,那我一定会扑上去。 绿光缓缓的从空中落下,在连道真身上不断游走,每隔十几秒,它们就会消失一点点。不知为何,当我全神贯注盯着连道真看时,眼前的场景忽然有了转变。 我看不到他的身体,但却能看到人形的白光,在黑色的地面平躺。绿光从白光中渗出,然后浮于表面,从而让人形的白色光芒更加丰满。 很不幸,我只能用丰满来形容这个画面。因为我可以看到的是,白色的光芒在绿光加入后,开始缓缓增长。不过几分钟,它就好似胖了一圈。 这种与正常人不同的视野,我在离开始皇陵时也遇到过,那里同样是一条漆黑的甬道。这事没法解释,我只能猜测,可能与进入我体内的那些香气有关。 想起始皇陵的事情,我不由自主想起了阿三。也不知道他们究竟逃出来没有? 假如,当初阿三能和连道真把话说开,彼此不用计谋坑人的话,事情肯定是另一个结果。可惜的是,这世上的假如,一般都是用来意淫。 绿色的光芒,升起落下,时间在这个过程中,仿若流水一般消逝。我一直站在木门旁,紧张的捏起拳头。虽然上学的时候和同学打过架,但如今要面对的,却是一群“神仙”。 神仙打架,凡人尚且遭殃,那么凡人和神仙打架呢?假如真打起来,这篇故事想必就该结束了。 所以,很幸运的是,外面没有人,或者他们没有察觉石屋里的异样。连道真身上的绿光实在太淡,我站在不远处都看不清,更别说隔着门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绿光逐渐消散,我多等了几分钟,确定它们不再出现,这才敢跑过去。借着那扇小窗的光亮,我模模糊糊能看到,连道真身上的伤势似乎有了好转。最起码他胸口那块被天崩吞掉的皮肉已经长了回来,用肉眼已经看不到噗通跳动的心脏。 原来,那绿光是用来疗伤的吗? 我在他头部晃了晃手,比划了一下手势,轻声问:“连道真,听得到吗?看我的手势,一加一等于几?” 连道真的身子剧烈抽搐一番,仿佛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以为他是在疼,就说:“要是疼的话,就深呼吸,不要用力,咱们不是在生孩子。” 我惊喜的看到,连道真的左手指骨动了一下,似乎是想抬起来做什么。我大喜过望,说:“不用感谢我,真心的。” 说话间,我掏出许久没用的手机,打开摄像灯光,把连道真全身照了个遍,发现他伤势好了不少,有一些鲜红的血肉已经长了出来。只不过,他受的伤太重,仍有许多地方一如从前。 我一边看,一边问:“你既然能治自己,干嘛不直接治好?是没能量吗?我记得你上次受伤,说要找个有阳光的地方,咦,难道你是太阳能?可那不是热水器吗。” 嘴里胡言乱语着,我把手机关上,坐在他旁边。连道真的心脏跳动声,比之前大了很多,听着让人心情振奋。我相信,他一定可以活下来。 “我一直都以为,桃花源是一个天堂,就像传说中的神国乌托邦,只有欢乐,没有忧愁。可是来了才知道,这里的世界虽然与我们不同,但生活在这里的人,终究是一样的。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就像那句话说的,什么是江湖,人在的地方就是江湖。我实在无法想象,你是怎么在这种地方生活四十年的。” 我坐在他旁边,歪着头,把脸枕在膝盖上,说:“不过我也能理解你,就像我小时候被爸妈打,虽然当时也很愤怒,甚至想离家出走。可是,生气之后,又不想走了。因为,那是家,你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不管怎么样,这里都是你的家,所以你来了。只不过,这个家太让人失望。” 就这样自言自语,说了很久很久,说到第二次绿光出现,我才住嘴。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多话要说,更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 这次离开家之后,心里一直都被堵着,许多话,我不知道该和谁说。在遇到连道真之前,我甚至连一个明确的目标都没有。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顺着二伯的足迹走下去。 看着那朦胧的绿光在连道真身上不断起伏,我心里的苦闷,也逐渐消散了。 不管这个世界怎么样,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样,只要连道真活着,那我身边,就有一个同类。而这,是支持我继续寻找真相的最大动力。 这一次的治疗,比上次时间略长几分钟,只是绿光消散后,我见连道真其它的伤势并没有好多,只有喉咙和嘴巴几乎痊愈了。 而他张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能不能闭嘴,简直要吵死人。” 我翻了个白眼,说:“你哪都不治,专门治声带和嘴,就是为了让我闭嘴的吗。” 连道真毫不犹豫的回答:“没错!” “你有没有良心!”我跳起脚来,可随后又想起声响太大容易被人发现,便压低了嗓子,说:“你还有没有良心,我把两只手当烧饼啃了半天,给你涂那么多血救命,你不感激我也就算了,还让我闭嘴。要不是看你一身上下像被野狗咬过一样,我才懒得理你。” 连道真吭了吭,没立刻说话,过了很大一会,他才叹口气,说:“谢谢你。” 我被他突然间的转变弄的一愣,反应过来后,觉得很不好意思,便说:“有什么好谢的,不是说了么,救你就像扶老太太过马路一样。” 连道真笑了几声,只是似乎牵动了哪一处伤口,又咳嗽起来。我本想帮他拍拍胸口,可一想他肉还没长全,万一我一巴掌给他拍出肺痨来怎么整。所以,我只能蹲在旁边,担忧的问:“你还好吧?” 连道真咳嗽几声后,说:“还好,死不了了。这一次,多亏了你,没有你的血,我说不定真的要死在这。” 我瞪圆了眼睛,问:“你这话的意思,是你之前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自己会不会死?”他反问。 我彻底忍不住,说:“那你跑去过五关干什么!有病啊!我还以为你有后手,能保命呢,原来你根本什么都没想!” “也不是什么都没想……”连道真话语一顿,然后转了口风,说:“很多事,都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如果我什么都不想,也不会提醒你留下来了。” 我很是怀疑的盯着他看,说:“你是让我留下来,还是让我把你留下来?” 连道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我知道他不愿讲,也就没有追问。过了一会,我想起之前的疑惑,便问:“你不是说,郑秋原会对桃花源不利吗?为什么这里好好的。” “我的推断应该是没错的。”连道真也有些不解,说:“若他不想对桃花源不利,为何要杀掉盖业?” 我知道盖业就是最开始跟着他们的矮个史泰龙,可惜跑了个龙套盒饭都没来得及领,就被郑秋原一掌打死。连道真说的很对,如果郑秋原没有特殊原因,怎么会杀掉盖业?连道真是外人,他想针对可以理解,但矮个史泰龙盖业,却是真正的山里人啊。 第五十九章 桃花源记(12) “郑秋原一定会有所动作,只不过时机尚未成熟,我们来早了。”连道真很确定的说。 “都这么多天了,他到底在等什么。”我不解的问。 连道真思索一番,然后不确定的说:“或许,是在等祭神日。” “祭神日?” “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传说桃花源的那座山下,可能压着一位神吗。据说,这个节日就源自那神。为了不让神发怒崩塌桃花源,每年,山里人都会祭拜一次。这是桃花源独有的节日,算起来应该就在这两天。”连道真解释说。 “听起来好像有道理,可他干嘛要等一个节日?”我更加不解。 连道真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毕竟他是郑秋原,山里人为数不多的阴险小人。” 听的出,连道真依然对郑秋原恨意十足。我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那位郑老……” 提到郑老,连道真立刻沉默了下来。过了许久,他张口,吐出了一串串带着明显回忆之情的话语,说:“我说过,进入桃花源,是因为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这里。那时候虽是无意中找到了入口,但山里人戒备心理非常严重,即便我当时只是个孩子,可依然被他们打个半死。” 我惊啊了一声,很是气愤的说:“连孩子都打这么狠,桃花源真是没有人情味。” 连道真叹口气,没有理会我的愤慨,而是继续说:“如果不是郑老,那时候,我可能真会被他们活活打死。郑老那时候还不是宗老,他与我如今差不多的年纪,是一个无论什么时候,看起来都很和善的一个人。四十年来,我见过郑老发过最大的一次脾气,却正是那时。当他看到我被山里人狠毒的殴打时,很愤怒的挥动拳脚,把他们统统赶走。他当时说了一句话,到如今,我依然记得清楚。” 连道真顿了一下,像是在酝酿什么,又像要喘口气,过了会,他说:“郑老那时候对山里人说,桃花源不是狼窝,而是虎穴。猎人想进来掏虎仔,我们便把他吃了。可一只羊羔进来找奶喝,你们不给也罢,何必做虎狼之势!” 我忍不住拍掌叫好,说:“难怪你对郑老如此崇敬,他的确像你说的那样,是个明白人。” 连道真平躺在地上,无法点头,便说:“可惜的是,像他这样的山里人实在太少。那一次,郑老不顾山里人的反对,执意收留我。郑秋原与我差不多大,那时的他,还不像现在这样,他变成如今这般阴险毒辣,也有我一部分原因。” 我呃了一声,一头雾水,郑秋原的阴险和连道真有关系? 连道真没有先解释这个问题,而是继续说:“山里人太排外,郑老的做法,无疑是在和桃花源做对。所以,即便他因为极大的功劳当上了宗老,可真正尊敬他,爱戴他,信服他的,屈指可数。因为我,郑老成了桃花源最没有威望的宗老。我这一次离山前,他还对我说,多努力,多忍让,总有一天,山里人会真正明白我的好。可我没想到,一次离山,就成了永别,我竟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连道真的话语中,充满悲戚之情,我跟着他一起叹口气,然后说:“你怀疑,是郑秋原杀了郑老?” “当时的确有一个瞬间,我是这么想的。”连道真说:“但后来我觉得,这不太可能。郑秋原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坏到这种人神共愤的地步。郑老的突然离世,应是另有隐情。” “所以……” “我知道他们不会让我去调查郑老的事情,所以思来想去,只有去闯那五关。过了,活了,我便得偿所愿。” “如果没过,你就和郑老在地下相会,再去侍奉他。”我补充说。 连道真没有否认,其实到现在,我们俩都很清楚所谓的过五关究竟代表什么。连道真不是傻子,他很明白不靠外力去过五关有多危险。可是,他选择了去。除了想借机留下来外,未尝没有寻死的念头。 这种念头,可能有人觉得不太正常,但实际上,当你发现自己生活几十年的家人,对你比对一条狗还不如,而自己最亲的那位老人又突然间离开人世,如此巨大的精神打击,足以让人做出许多傻事。 不过,理解归理解,这种做法我实在不能认同。 所以,我很不客气的对连道真说:“一死百了,谁都知道,就如那位臭名昭著的法国皇帝路易十五所说,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可你有没有想过,活着,可以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我以前看过一部电视剧,里面有个角色的座右铭就是,好好活着,好好活着,就是有意义的事。我觉得,这句话非常有道理,毕竟这世上,除了生死,其它的都是小事。” 连道真嗯了一声,很是有些意外的说:“这一次活过来,我才算想通了这些道理。只是没想到,你小小年纪,比我明白的还早。” 我默然,虽然年纪不大,可短短几周内,人生经历了如此巨大的转变,由不得人想不开。 过了一会,我见连道真不说话,便问:“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能不能立刻复原?时间长了,我怕他们会发现。” “不用怕,他们不会来了。”连道真说。 “哦?你怎么知道?” “郑秋原很清楚,我是来救桃花源,身后没有援兵。所以,盖宗老会对我有提防,但郑秋原不会。而且,我见郑秋原之前对你多有照顾,想来,他仍误会你的身份。倘若真是如此的话,他不会轻易来打扰。”连道真解释说。 “原来你也这么想。”我笑起来,说:“看来,这个误会也不全是坏处。” “我的伤虽然可以复原,但需要一些时间,恐怕赶不上祭神日。”连道真有些担忧的说:“如果郑秋原真打算在那一天做什么的话……” “你还打算救他们啊?”我气愤的说:“他们都是没良心的人,都把你整成这幅模样,你怎么还想着帮忙?” 连道真沉默了一会,良久后叹息说:“就像你说的……这里就算再没有人情味,终究是我的家啊……” 我知道他不是一个容易被劝住的人,索性不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 这时,连道真忽然说:“我之前听你说,若我能活过来,你便立刻磕头拜师?” “我了个擦!那边有一只野猪一样大的老鼠!你好好躺着,我去把它赶走,不然咬到你怎么办!” “……” 连道真看出我不太乐意,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他只说:“你要抓老鼠,就离我远一些,别出声。听你说话,真是能把人活活气死。” 我讪讪一笑,很觉得不好意思。但是,磕头拜师这事,真没经历过。这辈子除了爸妈,我谁也没跪过,总觉得随便下跪是非常耻辱的事情。 之后,如连道真所说,一直没有人来打扰我们。石屋就像与世隔绝了一般,如果不是上方那扇小窗一直透射光亮,我会以为自己被悄悄移到了人烟灭绝的山沟沟里。 连道真有了意识之后,伤势恢复的还算可以,每隔一两个小时,就能治疗一下。看那治疗的进度,三两天之内恐怕是难以恢复原样。 按他自己的说法,是因为伤实在太重了。虽然有我的血来激活五帝拳,但本身缺少血气,只能慢慢来。幸好桃花源的环境非常不错,五帝拳可以抽取这里浓郁的气来加快治疗进度,否则的话,再躺十天,也顶多把两条大腿长好。 第六十章 桃花源记(13) 这两天在石屋里,几乎要把我闷坏了,感觉像被抓进劳教所一样。 郑秋原还算心细,知道让人送饭进来,那些人每每要探头看一眼连道真,确认他是否死了,我都会唉声叹息的故意挡住连道真的上半身,让他仍然残缺的下半身暴露出来。 石屋里很黑,那些人眼睛瞅瞎了,也只能看到半条露出骨头的大腿。他们嘲讽的笑了几声,议论着连道真是不是已经死了,然后扬长而去。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关上木门,暗骂一声。桃花源的这些人,实在难以让人有好印象。好不容易有个通情达理的郑老吧,结果我还没见着就去世了。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尤其是郑秋原,简直坏的流脓水。 伤势好转之后,连道真曾借着五帝拳的力量,意图探查桃花源的状况。在土黄色的光芒渗入地下许久后,他面色有些凝重,说:“桃花源来了许多外人。” 我一边吃着香喷喷的野味盖浇饭,一边说:“咱们俩不就是外人吗。” 连道真知道我对桃花源的憎恨,说:“和我们无关,这些人藏在很隐秘的地下,一般人很难发现。” “反正桃花源有自己的打算,你先把自己的伤治好再说。”我不愿与他说太多这些事,便转移话题,问:“你之前说,郑秋原这么坏有你一部分原因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似乎也问对了连道真的胃口。他将土黄色的光芒收回体内,开始全力疗伤。如今他上半身已经长的差不多了,与之前差不多的模样。被天崩吞掉的一条手臂,很完整的复原。如果只看上半部分,那身材真是没话说,去趟健身房,起码能带八十个少妇出来。 可惜的是,他下半身实在惨不忍睹,从腰部往下,依然白骨森森。此刻绿光萦绕,一丝丝血肉从断口处冒出来,速度实在太慢,我这两天看过太多次,所以匆匆瞥一眼进度,就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饭菜上面。 连道真一边控制五帝拳的力量为自己疗伤,一边说:“在很小的时候,郑秋原也是一个善良的孩子。有时候别的孩子欺负我,他还会帮忙出头。” 我咽下口中的饭,很是惊讶的看着连道真,郑秋原有这么好? 连道真说:“不用怀疑,我说的是真话。那时候,他的确是我最好的玩伴。我们俩虽然不是兄弟,但却胜似兄弟。” “你们俩现在不是兄弟,更似仇人。”我说。 连道真摇摇头,他的脑袋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接着说:“但是有一天,郑秋原忽然不见了。郑老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他。直到第三天的时候,有人发现,他从那座山下走出来,浑身是血。” “你说的是那座压着神的山?” “嗯,就是那座山。”连道真说:“我当时看到他那副模样,又害怕,又想去安慰他。可当我走到他跟前时,他却用力推开我。后来我才知道,因为他总保护我,所以被其他孩子报复。那时候,山下的守卫还没那么严,那些孩子对郑秋原说,我掉进山下的一个大坑里,摔的极惨。郑秋原跟着他们火急火燎的赶过去,却被他们带迷了路。也不知他在山里遭遇了什么,竟然浑身浴血,回来后,更是性情大变,不再相信任何人。” 我听的目瞪口呆,实在没想到郑秋原和连道真之间,原来还有这么一个故事。 连道真叹息一声,说:“他曾经真是一个极好的人,只是那一次之后,才会变成如今这样。” “你到现在都不知道,他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我好奇的问。 “不知道。”连道真说:“他不愿意告诉任何人,就连郑老也不知晓。后来我本想去那座山探一探,但因为他的事,山里便增多了守卫。别说我一个外人,就算土生土长的山里人,也不允许靠近。一直到现在,我都不知晓他究竟遇到了什么,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一个人的性格完全发生改变。” 我想了想,说:“应该是很恐怖的事情。” 连道真也同意这个看法,只有很恐怖的事情,才能彻底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可是,那座山里,究竟有什么事情可以如此恐怖呢?就算遇到被压在山下的神,也不该如此啊。 而且,郑秋原这么多年过去,始终不愿说出当年发生的事情。想来,其中必然有诡异。 不过,他小时候再善良,可如今终究不是个好人,我也没多同情他。毕竟连道真现在这么惨,都是被他算计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郑秋原便是如此。 我和连道真又随意聊了聊,这时,却听到外面喧闹起来。 连道真听了一会,脸色不大好看,说:“应该是祭神开始了。”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不过这正是我希望发生的事情。最好郑秋原图谋的事情结束后,连道真才刚巧复原。这样的话,即便他心里难过一辈子,也总比跑出去再被人扔臭鸡蛋来的好。 石屋里封闭的很严实,我又不敢轻易打开那扇木门,只好一边听着外面传来的声响,一边问:“这里的祭神是什么样的?” 连道真的脑子,明显没在想我的问题,很简单的回答说:“与外界差不多,只是要所有宗老都出面,手持铜制碑文,在山下燃香祈念。” “碑文?”我重复了一遍,不过没想太多,觉得这应该和所谓的歌颂神意思差不多。 外面的声音很大,能听到有许多人从石屋旁经过。我站在木门旁边十分紧张,生怕有哪个不长眼的一头撞进来。不过,桃花源的人对祭神的热情,明显要超过对我和连道真的好奇。 从人潮涌到,到人声消寂,几十分钟的时间,没有任何人来石屋查看。他们仿佛已经把这里彻底遗忘,我回头看了眼连道真,发现他这一次的治疗时间非常久。两条大腿,是最后的重伤所在,如今,竟已快长出膝盖。 我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对他说:“你这么着急出去送死啊?” 连道真没有回答,我便接着说:“你这个时候出去,他们百分百认为你是来捣乱的,绝对不会听你解释,分分钟砍死你信不信?” 绿光微微一颤,但随后更加坚定的起伏着。我叹口气,从木门旁离开,走到他身边,说:“何必呢,这个地方不是你该待的。郑老都不在了,你还要这样自欺欺人?” 连道真摇头,说:“郑老在不在,与桃花源无关。也许这里的确不是我应该在的地方,可无论如何,这一次我不能袖手旁观。” “你干嘛要像块石头一样听不进劝?”我有些生气的说。 连道真沉默半分钟,然后说:“我离开前,郑老的话,仍于耳边回响。只是,我不在意他们是否记住我的好,我只知道,郑老对我有期望,他老人家的话,我不能辜负。” 我急的直跺脚,可又没什么好办法,总不能把他绑起来吧。再说了,桃花源的术法都捆不住他,我拿什么绑?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忽然轰隆一声巨响。随声音而来的,是极大的震动,石屋都被震的灰尘飘荡。 然后,我听到有许多人在叫喊什么,可距离太远,实在听不清楚。 连道真脸色大变,问我:“能看到怎么回事吗?” 我摇头,说:“被木门挡住了,看不到。” 过了一会,我发觉没再听到连道真的声音,刚要转头,却见一个结实的身子已经走到我旁边。正是连道真,他双目如鹰一般犀利,虽然身上只围裹了一些烂布条,可充满爆炸性的肌肉,使其浑身都充斥着原始的狂野气息。 不久前,他的腿还有一半没有长出来,如今却能完好站在我面前,不用想,肯定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现在他的伤势已经基本好了,只是脸色比我刚才见到的更加苍白,那种加快治愈速度的法子,应该极为伤身。 他没有对我解释什么,只举起右拳,狠狠的一拳打出去。砰的一声,木门应声碎裂。 “走!”连道真一手荡开那些木块,另一手抓住我的胳膊,向外面疾步掠去。 第六十一章 桃花源记(14) 我们从石屋里跑出来的时候,看到远处升起一团黑烟,像是什么东西爆炸了。连道真脸色很难看,说:“看来我猜的没错,他的确要在这一天动手。” 我倒不关心连道真猜没猜对,问他:“你的伤好了?” 连道真一边快步奔跑,一边点头,说:“算是好了。” “什么叫算是?” “就是大致。” 我见他不想解释清楚,便换了个话题,说:“你真确定要去帮他们?说不定他们会掉过头来先把你弄死。” 连道真一阵沉默,因为这种可能性非常高。以桃花源那些人的性格,不分青红皂白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他们这样只相信自己人的行为,并非护短,而是愚昧。不能跟随时代进步的人或团体,终究会被淘汰,在中国数千年的历史中,这个道理已经被无数次验证了。 “我已经不是桃花源的人了,你放心。”连道真这样回答我。 我微微一怔,思考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心里顿时放松了一点,说:“那也要注意安全,这次你要再主动寻死,算了……就算你再寻死,我还是得救你,怎么感觉我像上辈子欠你的?” 连道真瞥了我一眼,说:“也许上辈子我被你烦死了。” 我被他的话噎住,哼哼两声,也不继续说了。 之前也说过,连道真的奔跑速度,比汽车还要快。要知道,我们从西安靠两条腿跑到武陵来,也不过用了两个白天的时间。这种速度,才是真正的让人望尘莫及。 从出石屋至赶到目的地,一共花费了不到三分钟时间。这还是连道真为了不被人发觉,逐渐放缓速度造成的。 桃花源的祭神,是在那座山下,此刻,那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不知是什么武器,将那座山崩塌了大半,本就两三百米的山头,如今更加矮小。各色光华在山下闪动,不时听到有人惨叫的声音。 连道真没有直接进去开打,而是带着我绕了一个圈,在侧方潜伏了下来。 他这般谨慎不为别的,只因为没看到郑秋原。 我们俩都知道,桃花源出事,必定是郑秋原在作祟,那么,到处都在杀人,郑秋原去哪了? 最大的可能,是他已经进了那座山。但是,连道真没有去探查的意思,只安静的站在一块山顶崩下的巨石后,看着场间的混乱。 桃花源的传承,来自两千年前,他们是避秦的山人。在两千年以前,尚有神与巫行走天地之间,道教的神话,似乎也是从那时候才开始。换句话说,秦朝是一个非常混乱的时代,各种神魔鬼怪都在同一时期跑出来,让人分不出真假。 之所以提到秦朝的历史背景,主要是为了说明,桃花源的山人,打斗时,使用的多半是术法。而这些术法,或许来自更古老的时期,或者来自那些道教的仙人。 我看到他们掐着法印,也不用念咒,只高呼一声,便有风生水起,火焰滔天。 场中大多数人我都不认识,很凑巧的是,我看到了田松。这家伙是我进入桃花源后见到的第一个活人,也是让我对桃花源失去美好憧憬的第一个祸首。 别看田松面对连道真,被一肩膀撞飞几十米远,毫无反抗之力。但实际上,他的术法很厉害。我见他掐着法印,躲开敌人的攻击,伸手一指,大喝:“有山来!” 虚空中阵阵晃动,一座数十米高的小山头从天而降,挡住许多攻击后,更将数名敌人压在山下。以一人之力,歼灭敌军数倍,这种战斗力不可谓不高。 只是,这种术法似乎对他来说负担很重,一指降山后,田松面色惨白,两腿发软,几乎当场就要跪倒在地。 与桃花源战斗的人,个个身着黑色紧身衣。他们的衣服很怪,好似是一片一片的布条连起来,但不时会闪动诡异的光亮。他们手里端着的武器,也同样怪模怪样。那些武器如一根粗大的木棍,显得平凡无华,只见那些人在上面轻轻一拍,便有一道速度极快的闪光飞过。那光芒说不清是哪种颜色,但威力奇大,哪怕是直径数米方圆,无比坚硬的山石,也会在刹那间被刺穿。 桃花源的人虽然个个术法神奇,但威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例如那些掐着法印,脸憋的通红,高呼“风来!”的。在他们大喝声中,的确有狂风席卷沙尘,但是,沙尘只能迷人眼,就算打在人身上,也不会有多大的伤害。在我看来,他们实在很适合去开给理发店,起码能省下吹风机的钱。 除了吹风的人外,还有人在唤雨。高声大喊着“雨来!”,可嗓子都喊哑了,也不过从天上降下毛毛细雨。别说杀敌了,浇菜地都不够。 至于其它,诸如唤来大火,招来小山,手一指让绿草长成鞭子抽人的,倒还算有些用处。只是,这样的桃花源,如何在两千年里,度过那几次劫难的? 连道真神情复杂,解释说:“桃花源的术法,是神仙术,看起来奇异,实际上威力很一般。在千年前,甚至百年前,这种威力尚可一用。但如今这个社会,他们的术法如同鸡肋一般。” 我撇撇嘴,说:“标准的绣花拳头,中看不中用。” “也不能完全这样说。”连道真叹息着说:“桃花源内,藏有不少古时流传下来,真正的神仙术法。那些术法,个个惊天动地,一指点去,便可碎裂大山。一掌抚过,便可翻江倒海。” “你不是说过了么。”我打断他的话,毫不客气的说:“但他们练不成,练不成的东西,和不存在没区别。就这么点本事,我觉得练个少林拳,都比这种术法有用。” 连道真看着我,张开嘴,似是想反驳。但他嘴唇颤了颤,最终还是没说出口。我说的话虽然有些刻意贬低桃花源,但并非没有道理。 没了子弹的冲锋枪,实用效果确实不如大砍刀。你科技含量再高,用不了那就是废铁。 桃花源的术法,多半都是“废铁”,平时用来种种菜还行,真拿来抵抗入侵,尤其是在这个充斥各种稀奇古怪的高科技武器的时代,这些威力过小的术法,只能用来观赏。 我看着连道真,好奇的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帮忙?” 连道真斩钉截铁的说:“等郑秋原出现的时候!” “你确定?”我回头看了一眼,场面上,虽然双方你一拳我一脚打的火热,似乎不分上下,但实际上,桃花源的术法伤人极少,更别提杀人了。 那些神秘的黑衣人,身上似乎有什么保护装置,哪怕火焰燃烧,刀山临身,也不能撼动他们分毫。我想,这些人既然敢来桃花源惹事,肯定提前就做好的准备,那身奇怪的黑衣,就是其中一种手段。 而且,他们手上的武器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威力比起术法简直大的离谱。一道闪光过去,往往场上数名山里人都呆愣着倒下。他们大半个身子,都被穿出了一个大洞。我几乎没看到他们流血,似乎那巨大的伤口在带走他们生命的同时,也被所有的血液也带走了。 根据场上的情况,可能再过二三十分钟,桃花源的这些山里人,就要全军覆没了。 我和连道真都不知道郑秋原在哪,在做什么。倘若连道真执意要等,那等郑秋原出现的时候,说不定这里已经尸横遍野。所以,我虽然不信连道真会真忍心等下去,可心里却着实期盼他按自己说的去做。 第六十二章 桃花源记(15) 等的越久,对战双方死伤就越多,那么等连道真进场,就是收割残血的时候了。这种场景,就如同我之前玩的那款游戏,不管队友死的多惨,只要我能团灭对面,那就是胜利。 倒不是说我冷血,把活人和电脑数据相提并论,而是桃花源的人实在令人生不起丝毫同情心。他们对连道真所做的事,让人无法原谅。我不是圣人,只是个血气方刚的十八岁青年,满头的怒火与愤恨,正愁没法撒,这些入侵者,便是帮我发泄负面情绪的良药。 田松之前招来小山,连压数人,此刻毫无力气的在同伴帮助下,躲避对方的攻击。我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他,可不知什么时候一抬头,却发现他已经与几个同样虚弱的人躲到了附近。 我看到他的时候,他也刚刚看到躲在巨石后的我和连道真。 见到我们俩在这,他和旁边几人都愣住了。我也愣住了,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要有什么事发生。 果不其然,田松看着完全复原的连道真,在最初的愣神后,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愕然,然后是疑惑,然后是愤怒。 他愕然会在这里看到我们,疑惑连道真竟然没死,愤怒的是…… “你们!果然是你们!我就知道,你们是来耍阴谋诡计,对桃花源做坏事的!”田松突然指着连道真的鼻子大骂:“你个良心被狗吃的混帐东西,真该在那天就亲手把你的脑袋割下来!” 我和连道真都被骂愣了,然后便看见,田松愤怒的满脸通红,忽然一跺脚,用力掐着法印,强行喊出一声:“山来!” 虚空中道道涟漪出现,一座数米高的小山缓缓钻出,在田松的一指之下,朝着我和连道真狠狠撞过来。 那山虽然与他之前招来的无法相比,更是不断颤动着仿佛随时会解体,可它终究是石头做的。真被撞上或者压在脑袋上,连道真或许没事,我肯定要去见死去的二伯了。 连道真不声不响的,突然跃起,也不见什么大动作,仿若随意的一拳打在小山上。只听啪啪几声脆响,那山在撞来的半途便碎成无数块,如雨点一般落在地上。 连道真也随之落地,他皱着眉头挡在我身前,沉声说:“我和他们不是一起的。” “放屁!”田松压根不听他说话,继续掐法印要攻击。 他旁边的几人也不甘落后,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掐起法印朝我们攻来。 虽说有两三人只能呼风唤雨没什么伤害,可我和连道真一会湿身一会风干,觉得自己好似腊肠一般。这种感觉,绝不好受,而田松他们的话语,更让人感到无奈与耻辱。 连道真一脚踏在地上,踩灭了刚刚升起的火焰,他脸色铁青,说:“你们到底要怎样才肯相信我!” “山来!”田松嘴里流血,面色狰狞的说:“你死了,我便信了!” 连道真突然唉了一声,他一拳打碎那座小山,挥了挥手,青绿色的光芒闪过,要风雨尽数驱散。然后他不解释,也不反击,拉着我便走。 田松几人跟在后面猛追,便追边喊:“是连道真!杀了他!” 我见连道真一脸阴沉的模样,说:“你不是说自己知道怎么做吗。怎么到这时候,又下不去手了?” 连道真摇摇头,只是叹息,不肯回答。 我明白他的想法,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心慈手软,可能只会让自己受到更多的伤害。连道真带着我,满场转了一圈,可是在田松几人的呼喊下,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我们。无论我们跑到哪,没过多久,便会被找到。 桃花源的人已经疯了,有许多不再对敌,反而满世界的寻我们要打杀。 我简直对这些人无语,完全不明白他们的脑子里,到底还有没有是非曲直,真假好坏这个概念。 这件事由郑秋原而起,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怎么还把帐算到连道真头上? 被越来越多的人围攻,连道真从最初的愤怒,慢慢平静下来。他的平静,更像怒到了极点。脸色不再铁青,情绪不再波动,可是,那拳为什么越捏越紧? 我知道他气的肺都要炸了,也知道他无法对桃花源的人下手,可是,我们还能怎么办? 终于,被人赶鸭子似的追了一圈,我们俩被彻底堵住了。 将近上百个山里人,将我们团团围住,他们个个如要吃人的恶鬼,盯着我们时,手里的法印不断掐着。 连道真挥拳踢脚,打碎一道道攻击,他就那样平静的,任由这些人围攻。看起来,我们是处于下风,因为只守不攻,可实际上,我知道连道真爆发的时候已经快要来到。 他的脾气并不好,只是很多时候懂得怎么忍,或者说,知道在桃花源该怎么忍。 但是,这一连串的事情,已经快让他的忍耐到达极限。 终于,在连续击碎三座小山后,伴随哗啦啦落下的碎石,连道真忽然抬起腿,用在踏下。这一脚,如巨兽落地,方圆百米之内,都咔嚓出现无数条裂缝。 围攻我们的人东倒西歪,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却惊诧的看着脚下的裂缝。他们已经被震撼到了,谁也想不到,一直被他们随意欺负的连道真,一脚之威,竟如此强大。 连道真环视四周,他望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缓缓叹出一口气。 “你们……真的要将我完全逼走吗……” 我有些惊讶,原来他并没有完全想离开桃花源。在受了那么大的屈辱后,他竟然还希望自己能被接纳? “为什么呢……”连道真看着他们,声音中,带着十足的悲痛与不解:“我在这里长大,这里就是我的家,你们……是我的亲人。为什么要逼我走?难道,就因为我不在这里出生吗?” “我为桃花源做了那么多事,四十年来,处处忍让。我希望的,只是能够融入你们的生活。我希望的,只是想你们把我也当作亲人。我希望的,只是把礼貌性的叔叔伯伯,变成真正的。” “可是,你们不愿,你们不信。难道,我连道真这四十年来所做的,连你们一丁点信任都得不到吗?” 此时,田松被人搀扶着走来,他冷冷的哼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不就是从外面传进来的吗!如果不是你,桃花源怎么会遭受这种大难!” 连道真看着人群,轻声问:“你为何就不愿信我,难道,你们真的不知道郑秋原……” “郑秋原做了什么,与你这个外人无关!”有人冷声说:“他违背祖训,自然有宗老处罚,但这是桃花源的家事。你一个外人搀和进来,就是怂恿我们的族人,大罪!田松之前说的对,在你过五关时,就该把你杀了!” 连道真默然,而我则看着周围的人,心中冷笑。你们这样正好,省的连道真放不下心,非要去帮你们。 “杀了他!”有人大喊。 越来越多的人附和,声音也越来越大。整个战场,似乎突然就转变为征讨连道真了。我无奈又无语,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什么。 连道真沉默几秒后,抬头看着周围的人,仿若期盼的问:“难道,就真的再没一个如郑老一般的人了吗?难道,我连道真,就这样不被接纳吗!难道,我视若亲人的人,就一定要这样无情的对我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我看到,人群中,有寥寥几人面露一丝不忍。但更多的人,仍是那般无情无义。 第六十三章 桃花源记(16) 这时,连续十数声惨叫响起。我抬起头,正见那些神秘的黑衣人,抓住这个包饺子的好机会,在外围呈一个半圆,端着怪异的武器不断攻击着。 桃花源的山里人为了围攻我和连道真,几乎人堆人站着,一道光芒闪过,往往能连续洞穿数人。这些山里人,术法三脚猫不说了,就连打架都不会。这样的站位,明摆着让人家一锅端。 越来越多的人倒下,他们终于慌乱起来,有部分开始蜂拥着向外突围。但是,黑衣人的攻击太密集,他们根本无法冲破封锁线。 外面的山里人想冲过来,却被其他黑衣人纠缠着,慌乱中,他们没了章法,反而死伤更多。 恐惧逐渐在人群中蔓延,有些人甚至忘记了术法,两手想掐出法印,却抖来抖去,连手指都握不住。之前我推断二三十分钟内,桃花源就要变成一片绝地。但如今看来,恐怕用不了十分钟,这些人就会全部死光。 但是,如田松这样的,眼见如此绝境,反而更加凶猛的辱骂连道真。他们始终认为,这一切都是连道真带来的。可是,我却在人群中,看到一些人的眼神变了。 这些人,正是连道真悲痛问询时,面露不忍之色的那几位。他们的眼中,带着一点点期望,而这种期望,是对连道真。或许在这种最危急的时刻,他们中才有人明白,谁能在这个时候让他们活下去。 正如我双眼看到的那样,连道真也看到了那几个人,他像是盲人看到了光芒,整个人,在一刹那间显露出无穷的威势。我看到他状似癫狂的大笑:“郑老说的没错,定会有人看到我的好,记住我的好。但是,我是连道真!你们要牢牢记住,我,连道真!已在桃花源生活四十余年!我要你们看到我,记住我!但是,我连道真绝不再祈求!你们要我走,我便走!但是,我要你们清楚的看到,我连道真,要以自己的拳,再为桃花源换取一次平安!” 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喝声,连道真整个人都散发出刺眼的金黄色光芒。这光芒瞬间冲破天际,遮盖了整个桃花源。 狂风呼啸,无匹的气势,将我吹开很远,就连周围的那些人,也仿若稻草一般东倒西歪。 在夺目的金光中,我看到一个无比庞大的巨人缓缓站起,他耸立于天地之间,盖过了云头。一声清鸣,五只神鸟显露,个个状如凤凰,环绕巨人四周。 金光回落,一顶金冠落下,那巨人抬起数十丈长的金色臂膀,接住了金色发冠,缓缓戴于头顶。又有金光如甲胄,层层叠叠,覆于其身。随后,他双手自金黄衣甲处垂下,缓缓张开了双目。我见那双眸中充斥无法言喻的威严,仿若金色的火焰在瞳孔内燃烧。只站在那,便如一尊古老的帝皇俯瞰人世。 五只凤凰在他身边四处飞舞,不时降下点点金色的火焰,只是那火焰往往还未落地便砰然消散。 看到这一幕,感受着那近乎无敌的气势不断向四周冲击,我终于明白,连道真当日在始皇陵,为何能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了。 我被他的气势吹开,离着几十米远,依然浑身刺痛,仿佛有隐形的刀子不断刺过来。金色帝皇的附近,地面都无法承受那种威势,身为动,地已深陷。 “五……帝……拳!”他发出沉重的声音,缓缓抬起自己的手。五指紧握,然后重重的向前方打去。 他的拳头实在太大,如一颗金色的行星,刚刚动起来,地面便像被狠狠刮了一层。无论那里有什么,都被这气势碾压的粉碎。一条条裂缝,张牙舞爪,迅速蔓延四面八方。一条巨大的阴影,随之越向远方。阴影之上,才是夺目的拳! 仅仅是气,便让大地都无法承受,这样的拳,名为五帝拳! 这拳落下,看似缓慢,实际快到了极点。在没人能反应过来前,桃花源忽然发生了剧烈的震动。我被震的从地上弹起来,惊骇的看到,金色的行星,已然落到了地上。一缕缕光芒,如庞大的金龙舞动,随着巨臂凶猛的灌入地面。 “轰隆隆……” “咔嚓……” 巨大的声响不断轰鸣着,大地破碎,裂痕如峡谷一般张开口子。璀璨的金光,如大剑挥出。一切敌人,都毫无反抗之力被斩成了数节。 值得庆幸的是,桃花源的人为了围攻我和连道真,聚在了一起。而敌人为了围剿他们,也聚在了一起。那一拳,正正好砸在敌人中心位置。 璀璨的金光,遮蔽了天地,当一切尘埃落定后,我睁开眼,却愕然的看到,那里出现一个巨大的坑洞。 没有敌人,没有血肉,只有被完全粉碎的巨大坑洞。 数十名幸存的黑衣人,如上岸的鱼一样,在坑洞旁剧烈喘息着。既然看不到他们的面孔,可我依然能感受到他们心里的惊恐。 无论被连道真气势吹走的山里人,还是拼命来救人的山里人,也都愣在那里。有许多,甚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眼前这金色的巨人是谁? 那一拳是如此的惊艳,我想至死,都有人无法忘怀。 仅仅一击,消灭了上百敌人。那金色的拳头张开,从坑洞中抽离,带起了狂风。随后,巨大的阴影越过山里人的头顶,却是巨人抬起脚,走出了一步。 一步落下,天摇地动。 他如金色火焰在沸腾的双眸,迸射出无法言喻的威压,我见那巨大的金口张开,缓缓吐出了三个字:“郑……秋……原!” 这声音拥有莫大的威力,无形的波动,瞬间掠过遥远的大地,冲入那座神秘的小山当中。 本就因爆炸毁了一半的山峰,此刻更是剧烈颤动起来。一块块数百上千斤重的石块,从山体上滚落下来。 金色的巨人抬起脚,再次跨出,那些倒地的敌人,此刻终于反应过来。他们端起手中的武器,一道道奇异的闪光,自虚空一晃而过。 金色的巨人身上,不断发出砰砰巨响,一个个大洞,在他身上出现。相比其上百丈高的庞大身躯,这些不过碗口大的伤患,根本不算什么。金色的光芒,如液体般缓缓流动,那些伤口以极快的速度复原。 我看到他平伸一手,一指点向前方。 虚空中突然响起清亮的箫音,高亢而尖锐,两只金色的凤凰,煽动着烈焰般的翅膀飞来。它们于半空崩裂,化作数十条金鞭,如雨点般抽打向敌人。明亮的声音,一直没有停下,那金鞭的抽打,也一直在持续。 我已经无法用词语来形容那种威力,只觉得那处地面,像被重炮不断轰击一般。 一个个敌人,被抽的粉碎。他们身上可以抵抗术法的衣服,此刻像完全失去了作用。金鞭抽过,整个人就像脆弱的镜子一般破碎,他们的血更是不等流出,便被金光彻底消融。 看到这一幕,我想起刚认识连道真时,曾惊叹他的拳头可以爆开地面。而连道真却说,我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五帝拳的真正威力并未显露。后来追寻阴尸,他又说,这世上单打独斗,无人能胜他。五帝拳,最不怕的,便是群战! 那时我以为他是在吹嘘自己,可现在看来,他真是一个谦虚而又低调的人。 我从未想到,这世上有一种拳法,会凶猛到这个地步。竟然能让人化作古老的帝皇,拥有超越时代般的伟力。 五帝拳,没有辱没这个名字! 第六十四章 桃花源记(17) 后来有人问我,一生之中,最兴奋的是什么时候? 有个朋友笑着说:“当然是他在洞房时征服那位彪悍美人的时候。” 还有朋友笑骂,说:“你的答案太不正经,要我看,应当是知晓自己身世的时候。” 我看着他们,摇摇头,说:“你们都错了,我最兴奋的,是与连道真在桃花源的那时。” 他们自然是知晓我的经历的,可在他们看来,这件事与其它事情相比,远远不够刺激。 是的,这事本来就不刺激,但却是我一生中,最兴奋,最激动的时刻。 金色的帝皇一指点下,数十人灰飞烟灭。 山里人愣在当场,当他们看到一切尘埃落定,金色的巨人遥望小山时,忽然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他们歌颂着救命的金色帝皇,唱诵他的威猛,赞扬他的强大。每个人,都仿佛看到了救世主一般。 他们崇拜的仰望金色巨人,然后与我身旁的山里人汇聚在一起。这些人目露星光,仿若追星一般在那膜拜着。 然而这时,我听到有人兴奋的询问:“他是谁?从哪里来?” 很不巧,这人问的是田松。 田松面色复杂,他看了我一眼,然后才有些茫然的回头望着金色的巨人,说:“他是连道真……” “哦……什么!”问话的那人突然反应过来,他惊愕的看了眼金色的巨人,然后又看着田松。 田松冲他摇摇头,又不知为何点点头,沮丧的说:“他真的是连道真。” 两人的对话,被许多人听见。当得知眼前这位救他们于水火之中,两击消灭所有敌人的金色巨人,是连道真所化时,所有人都呆了。 尤其是那位白发宗老,在他旁边,还有一位与之一样年迈的老人,他们浑身浴血,狼狈不堪。田松的话,让他们面面相觑,在一阵发愣后,忽然脸色通红,接着便是一脸苦涩。 我见那白发宗老看着金色的巨人,手抬到半空,似要说什么,但却没有说出口。 许多人都一脸愕然,他们还没明白,为什么连道真会救他们。 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在桃花源地位低下,只能负责山外杂事的连道真,竟然如此的强大。从前他们随意欺负的那个小孩子呢?长大后依然对他们处处忍让的青年呢?即便年过五十,可面对一个孩子的辱骂,依然不敢教训的那个男人呢? 这些由小到大的身影,在他们的记忆里很清晰,可与眼前的金色巨人,无法完整的重叠在一起。 后来我才知道,连道真从不在山里人面前显露五帝拳的真正威力。因为他知道,桃花源的术法并不强大,但山里人的自傲与自负,足以让他们不能承受任何压力。倘若那些人知道他这么强,那么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立刻被赶出桃花源。 因此直到如今,桃花源的山里人,终于与我一起,见证了五帝拳的真正威力。 他们发着愣,不敢置信,又带着一丝丝后悔之情。 那一刻,我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 因为连道真终于做到了他想要做的事,这些愚昧无知的山里人,必然会一辈子记住,他们曾经欺凌一个只为桃花源考虑,一心一意把桃花源当家的男人。他们也会记住,是他们狭隘的心,逼迫这个男人黯然离开桃花源。 我在那一刻,衷心的希望,他们会永远后悔,直到现在,这个祝福我依然不改。 我不知道连道真听没听见那些议论声,因为他没有回头,更没有多余的动作。只安静的看着远处的小山。 那如神一般的身躯,就像高山挺拔。一缕缕的金光,在他身边缭绕。三只金色的凤凰,在其周身徘徊,清脆的箫音,随着凤凰的飞舞不断响起,如同在歌颂他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子忽然动了。 一道刺眼的金光,从他体内迸发,朝着我们铺天盖地的涌来。人群中,有人怒声大喝:“连道真!你……” 只是不等他说完话,我们便看到,那座小山轰隆一声巨响,整个飞上了天空。在天上,它突然炸的粉碎,无数巨石从天而降。直到此时,人群才反应过来,不断发出惊慌的叫声。 然而,金色的光如一层薄膜覆盖在我们头顶,那些石块虽然极重,却无法冲破这层薄膜的阻拦。看着一块块巨石悬在头顶,人们恐惧的神情丝毫不减,而最开始以为连道真要对他们下手的那人,此刻更是满脸通红,不敢抬起头来。 金色的薄膜缓缓移动,将石块抖落在附近,眼看一座座碎石山堆起,人们的脸色愈发复杂。 我快乐的哈哈大笑起来,指着他们,手舞足蹈。有人对我怒视,也有人面露尴尬,有人拉拉自己的袖子,有人看看自己的鞋子。 我笑的无比开心,从没有哪一天,感觉如此舒爽。心头的一口闷气,在此刻完全的抒发出去。 这时,有人呆愣的看着远方,呢喃道:“山没了……” 更多的人,把视线投往那方,随后,他们脸上的表情,也是一样。 “山没了……” “那座山……” 他们神经质的不断重复类似的话语,仿佛一座山没了,他们的世界都要塌了。 等等……好像…… 对了!在来之前,连道真曾经说,那座山是有传说的。传说当山峰毁灭的时候,桃花源也会随之崩塌。尽管那只是一个传说,可桃花源的人,似乎并不这样认为。尤其是那几位宗老,个个脸色铁青,面露绝望。 我不禁愕然,心想难道那个传说是真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难道山下真的压着一位神?可是,郑秋原为什么要炸毁那座山?难道他想把那位神放出来的? 对于神,我只听未见,更不知晓他们究竟算好还是算坏。想着马上可能有神要出现,我心里不禁好奇,激动,又带着一点点畏惧。 为了不让自己腿软跌倒,我只能不断想着安慰性的话,例如神话传说中的神,多半是造福人类的。会对人产生恶意,或吃人的,多半是兽。 例如山海经中提到过神窫窳,就是被他的臣子杀害。天帝命巫持神药救他,却没想到他变成了凶兽住在弱水之中。其长着龙头人面马足,十日并出的时候跳出弱水要吃人,结果被后羿射杀。 一颗心渐渐平定后,我忽然听到人群中传来惊呼声,有人大喊:“是人从那里走出来!” “看到了看到了!”有人附和。 没过多久,却有更多的人大惊,喊:“是郑秋原!” “真的是他!这个叛徒!” 我连忙跑到一块石头上,向远处遥望,果然见有一人自山中废墟缓缓走来。他一脸阴森,带着诡异的笑容,步调轻快,走向了这方。 “郑……秋……原!”金色的帝皇发出如雷霆般的怒声:“你……该死!” 他张开一只手,带着无边的气势,刮起狂暴的大风,朝着郑秋原渺小的身躯狠狠扇去。这一掌若打实,就算是山,也要崩的粉碎。 然而,郑秋原依然自顾自的走着,他抬起头看着金色的帝皇,发出不明意味的笑声。那笑声不是嘲讽,也不是轻松,更像没有任何意义的笑,仿佛他此刻无比的开心。 我见那一掌快要打在郑秋原身上,忍不住想,事情就这样要结束了吗?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天忽然黑了。 没有错,在永远充满光芒,没有白天黑夜之分的桃花源,天,忽然就黑了…… 第六十五章 桃花源记(18) 没有错,在永远充满光芒,没有白天黑夜之分的桃花源,天,忽然就黑了…… 为什么我要用两句近乎完全重复的话,来重点说明天黑了呢。 因为黑的实在突然,更黑的莫名其妙。几乎所有的山里人,都像炸了锅一样大喊着:“桃花源的天崩塌了!” “桃花源完了!” “天啊!” 他们惊慌失措的大叫,似乎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在尖叫与痛哭声刚刚响起来的时候,天空再次绽放光明。 我揉了揉有些不太适应的眼睛,然后便惊骇的发现,连道真化身的金色帝皇竟然吃了大亏。巨大的金色帝皇,本是一拳打向郑秋原,可天一黑一明之后,他那条庞大的臂膀,竟消失的无影无踪,一缕缕金光在伤口处涣散,始终无法聚合。 这一定是刚才天黑时发生的事情,我惊诧莫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反观郑秋原,满脸是诡异的笑容。他抬起头,仰望数百丈高的金色巨人,两手交织藏于袖中,仿若是在看大戏的路人。 天亮之后,桃花源的人面面相觑,与我一般什么都不明白。只有那两位年龄颇大的宗老,面色难看的看着郑秋原。他们在最初的震惊后,忽然上前几步,大喝道:“郑秋原!柳宗老在哪里!” 郑秋原不理会,也不去看,他只望着眼前的金色巨人,仿佛是尊雕像。连道真同样没有多余的动作,缺少一条臂膀的他,此刻看起来有种残缺的壮烈。庞大的气势,不断冲击四周,掀起道道肉眼可见的波纹。 那波纹拥有奇异的力量,一切与之碰撞的东西,都在刹那间崩碎。 只是,这对郑秋原无用。在波纹冲刷过来时,我看到他身后忽然升腾一片黑影。那庞大的黑影冲天而起,扶摇直上,一眨眼的功夫就遮蔽了半边天空。 那仿佛是一条龙,但没有爪子,看起来又像是蛇。它占据了一半天空的庞大身躯不断舞动变化着,一种诡异的力量在那里汇聚,与金色的巨人相抗衡。 许多人惊呼:“那是什么!” “看起来好像一条巨龙!” 我也努力的辨认着,可始终认不清那东西。而且它虽然有形,但看起来更是如同随时会隐没虚空一般,显得那么不真实。 郑秋原仰起头,黑影之下的他,是那么渺小,却又那么强大。他看着金色的巨人,诡笑着说:“早便知道,五帝拳不是那么简单,没想到,真的太不简单。若是你在,我此刻想必早被抓起来。” 金色的帝皇默然,他眼中的金色火焰,跃动的更加剧烈,仿如火山一般要爆发。一缕缕金光自眸中射出,如利剑一般涌向郑秋原。那不是刻意的攻击,只是他目光所至,一切皆为攻。 连道真曾说过的,五帝拳不适合有帮手,便是这个道理。他的化身实在太强大,强大到连自己人都会受伤,所以,只有单打独斗才能完全发挥出应有的威力。 郑秋原望着那一柄槟金剑,他笑着张开口,吹出一口气。 刺骨的寒冷,瞬间爆发,在我捂着膀子打哆嗦的同时,那些金剑已然被冻结起来。郑秋原上前一步,摘下其中一柄,金光四射,他浑身一抖,后退了数步。 待金光消散,我看到他衣裳凌乱,脸上有几道血痕,刚才摘下金剑的手也不自然的在发抖,一滴滴鲜红的血液,从他指尖垂落。 然而,郑秋原没有沮丧之情,他笑着摇头,说:“仍是小看了你。” 金色的巨人,自云端俯瞰大地,在他眼中,郑秋原或许只是一只蚂蚁。但是,这只蚂蚁的背后,却站着一位比他还要高大的猛兽。 因此,他张开金口,沉闷隆重的声音发出:“为什么!” 这声音震的人头脑发胀,地上的石头都跟着跳动起来,山里人骇然的相互扶持,看着金色巨人,眼中复杂之色更加明显。 郑秋原不再看他,而是环顾四周的山里人,他将人群一一扫视,然后才说:“你也明白,这里过于陈腐,已经不再适应这个年代。它不适合我,我自然也不适合它,所以,我想离开。只不过,有人希望得到一些东西,所以我帮忙。事情总是很简单,只是因为一些老顽固,变得有些复杂。” 白发宗老气的直哆嗦,他指着郑秋原,大骂说:“你个杀千刀的混帐东西!你在桃花源出生长大,山里人个个对你那么好,你竟然串通……” 说到这时,白发宗老看了一眼连道真,他微微一顿后,才接着骂:“你竟然串通那些不知哪来的东西,杀害自己的族人!姓郑的是死了,如果他还活着,必定亲手把你捏死!” 郑秋原脸色渐冷,说:“我曾对你们提议,把这山挖开,不要让它绑住山里人。无论山下是神是鬼,挖开了,我们就解脱了。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桃花源避难是一,守山是二!你们不同意我的提议,事情便没有缓和的余地,也就怪不得我。” 我听的讶然,原来桃花源的山里人,不光是为了躲避秦难。其实一开始我就觉得,这些山里人不应该只是避秦那么简单,没想到,他们真的有其它原因。 白发宗老姓盖,我一直猜测他是不是盖业的爷爷,因为两人的脾气实在很相似,都是那么的火爆。此刻,听郑秋原说出那么无情的话语,盖宗老脸色铁青,他死死盯着郑秋原,说:“古训中说,外人是祸,我本以为祸出连道真,没想到,真正的祸是你带进来的!” 郑秋原摇摇头,说:“你说错了,倘若没有连道真,或许我至死都不会出山,也就不会认识那些人。既然不认识,自然没有今日。所以,仍然祸出连道真。” 盖宗老愣了愣,随后他面色难看的望着身前的金色巨人。我看着他的动作,不禁想翻白眼,三两句话就偏了心眼,你们也是自己作死。 不过,这些山里人终究还是指望连道真能够挽回些什么,所以虽然有不少人暗地里觉得郑秋原说话有道理,可他们忍了下来,没有当场对连道真发难。 这样的人,我很不明白连道真为什么要救,救了,又有什么意义。 一群顽固不化的老古董,真是让人作呕。 这时,连道真所化的金色帝皇,再次开口,说:“说千道万,终是罪。郑秋原,不要再走下去了。” “你和他们一样迂腐。”郑秋原冷笑一声,一脸阴森的说:“都是一样的石头,却要碰的头破血流。连道真,我虽然看不起你,但更不明白,我爷爷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死心塌地护着桃花源。倘若不是知道你无论如何,都要帮他们,我也没必要费心思去算计你,还连累了盖业,他本不该死的。” “原来……原来真的是你!”盖宗老指着郑秋原,浑身哆嗦,他忽然噗的吐出一口血,仰面倒地。旁边几人连忙扶住他,却惊呼盖宗老要不行了。我远远瞥了一眼,见他脸色发青,像抽风一样浑身乱抖,似乎真的快要死了。 “郑秋原!你还是不是人!” “不但杀害族人,勾结外人,还要气死宗老!” “快跪下认罪,看在郑老的面子上,可免你一死!” 我听的直想吐,郑秋原做了这么多坏事,还可以免死。连道真回来帮忙,却差点被剐成骷髅架子。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那么大? 第六十六章 桃花源记(19) 郑秋原一脸阴森的笑起来,他没理会山里人,抬起头望着金色巨人,说:“他们对你也很好奇,你若愿意加入,我们仍可像从前那样。” 金色的帝皇垂首,他充满威严的双目,俯视着郑秋原。一缕缕金色的火焰,在目中跳动,过了一会,他缓缓摇头,说:“你已不是从前的你,我们自然无法回到从前。放手吧,他们不愿让你死。” 郑秋原摇头,说:“我已放不了,你不明白我遭遇过什么,自然也不能理解我为何要这样做。” “他们都在等你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 “这样么……”金色的巨人沉默许久,然后缓缓抬起自己的左掌,向郑秋原的头顶盖去:“那你便去向郑老解释吧!” 掌中金光迸射,三条金凤随之而来,化作金色的流火,带着无穷的威势压下。郑秋原仰头望天,问:“难道你不好奇,这山下到底压着什么吗?” 连道真或许曾经好奇过,但现在,他只想杀人。所以,左掌压下的速度更快,金光更加璀璨。 然而这时,郑秋原身后的阴影忽然剧烈扭动起来,我听到他说:“古籍有云,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 话语间,黑夜再次降临,这一次,我看到无边的黑暗中,一抹金光,如烈日灼烧。无数柄金色的长剑,向八方激射,仿若要撕开黑暗,让光明回归。然而,再刺眼的光,也无法抵抗黑暗的侵袭,一时的反抗,终究会被粉碎。 郑秋原带着诡异声调的话语仍在持续,他说:“直目正乘,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 当金色的光芒彻底消散,黑暗完全笼罩桃花源,他终于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山下压着的那神,是烛九阴,是谓烛龙……其瞑乃晦,其视,乃明……” 最后一个字吐出,天地再次恢复了光明。 这一次,金色的帝皇再一次受到了重创。他的整条左臂连同小半个肩部,都化为乌有。从天黑到天亮,不过睁眼闭眼的功夫,在这个过程中,我没有感受到任何力量的冲击。可是,金色帝皇就是受伤了,郑秋原的力量,无比诡异。 而他的话语,更让人感到震撼。 烛龙这个名字,想必无数人都听过,在古书《山海经》,《楚辞》,《大招》中,都有提及。用现代化来解释,烛龙就是一只身长千里,不吃饭不睡觉不呼吸的巨龙。它睁开眼时,天地明亮,闭上眼时,天地昏暗。吹出一口气,便有了冬天,呼进一口气,便有了夏天。 这样的神,可谓无比强大,甚至在某些学者的眼中,它可与盘古相提并论,属于开天辟地的创世神之一。 我曾想象过,桃花源的山下,压着这样的神那样的神,可始终没想到,山下压着的会是烛龙。因为它实在太大,别看郑秋原身后的阴影遮天蔽日,其实不过数十上百里长罢了。与真正的烛龙相比,就像一条蚯蚓。 可我相信,郑秋原不会骗人,他既然说那是烛龙,就必然是。 可是,他为什么能使用烛龙的力量? 当光明回归,金色的帝皇已经陷入沉默。他纵然拥有无上的威严,可失去了两条臂膀,便等于没了大半战力。我想,连道真此刻也在震惊,也是无语。 五帝拳,已经是近乎无敌的拳法,可如今,却碰上了对手。 烛龙的力量诡异而强大,即便是连道真,都无声无息中吃了两次大亏。 郑秋原抬头看着没有臂膀的金色巨人,冷笑一声,然后抬腿向前走。 然而,连道真没有放他离开的意思,十数柄金剑随着目光袭来,郑秋原再次吹出一口气,将金剑冻结。他冷冷的看着连道真,说:“你执意要送死?” 连道真不为所动,缓缓开口,说:“放手吧,我可以留下一尊帝拳化身,封死桃花源的入口,让这里再次与世隔绝。” “若有人能救桃花源,那也是我郑秋原,你连道真,没有那份本事。” “烛龙的力量,的确超乎所料。”金色的巨人仰起头,看着那片比自己还要庞大的阴影。阴影中似有自己的意识,一对巨目若隐若现,仿佛是在打量着什么。 “所以我要走,你便拦不住。”郑秋原毫不客气的说。 金色的帝皇缓缓摇头,他的金冠砰然消散,紧跟着,浑身开始融化。一缕缕金光回缩,整个身型都在快速变小。 没过多久,那个熟悉的连道真,出现在视野之中。他一如之间,只有下半身裹着无数布条,经历一场大战后,他的气势更加迫人,整个人就像一把锋利的剑,多看一眼,都会被刺伤。 见连道真双臂安然无恙,我便放心下来,之前还怕金色巨人的伤势,会影响到他本身。如今看来,化身受到的伤,与本体关系不大。 “我不知晓你曾在山中遭遇了什么,看到了什么,但想来,把这里封闭,应该就没问题了。”连道真仍在劝说。 郑秋原冷冷的看着他,说:“你不是我,这句话,不用再说第三遍。让开一条路,他们已经死光,我不想再杀人。”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怪异,可又说不上来。 连道真站在那,像一块石头,他望着郑秋原,一句话也不说。 “你不让?”郑秋原脸上暴戾渐生,像是要吃人。 连道真看着他,再次劝说:“放手吧……” 他只说了三个字,郑秋原便暴喝出声,背后那数十上百里高的阴影,带着无穷的威势压下。它的动作并不快,像是一片黑幕从天上盖了下来。看着这一幕,我忍不住猜想,难道刚才的天黑去,其实就是烛龙以极快的速度压下来? 可是,这一次速度怎么那么慢? 不仅我觉得慢,就算是郑秋原,脸上也有惊讶之色。我看他这幅模样,顿觉愕然。 唯一仍然平静的,只有连道真。 他站在那,握着双拳,看着郑秋原,轻声说:“郑老在收留我时,曾说过,你我将为兄弟,互敬,互助。曾经,你做到了,所以,如今我只再问一句,可否放手?” 郑秋原一脸阴毒残暴的模样,他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盯着连道真,额头的青筋不断跳动。我听到他怒喝一声:“杀了你,我也不会放手!” 连道真叹出一口气,一抹波纹从地面滑过,带起阵阵清风。只是一声叹息,却仿若秋季来临,阵阵萧索之意,自他身上蔓延四周。 他抬起左拳,上面显露出一抹青光,如蒙蒙雾气,缓缓化开。 他抬起右拳,上面迸发出一缕火苗,如熊熊烈焰,迅速攀升。 他说:“木是生命,黑暗也无法灭绝。火是光明,黑暗也无法扑灭。木可生火,天地再黑暗,也无法阻挡天生的大势。” 在他说话时,青色的雾气不断升腾,如大漠孤烟,直升九天。盘旋的青雾不断旋转着,没有风声,却有风意。只是那风,却充满生机,抚过人身,便感觉一阵精神。 清风掠过,雾气却凝聚到了一起,我看到,一个青色的巨人,在那天地间的雾气中成型。它浮于半空,不断沉降,一颗颗绿色的光点,在他身周闪烁。 这时,又有一阵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滔天的烈焰,如火红色的巨龙腾空而起,隔着老远,便让人感觉浑身都要燃烧起来。如果桃花源的术法可以烧水,那连道真的火焰,便可以融化整座山! 第六十七章 桃花源记(20) 那是一道火焰形成的大江,自九天之上垂落,仿若瀑布般冲刷着一切。数丈长的火蛇在其中游走,空气发出啪啪的响声,仿佛虚空也被烧的要沸腾起来。 大量的泥土化作岩浆,顺着火焰长河向上空汇聚,渐渐的,又一个巨大的身影将要成型。 连道真立于两尊巨人中央,他平视前方,对已被震撼到的郑秋原说:“你有烛龙在手,但五帝拳,依然是五帝拳!” 话毕,他浑身一阵颤动,如波纹一般扭曲着,然后消散于无形。 在连道真的身影消失的刹那,空气中弥漫的生机与炙热更加明显,无可匹敌的气势轰然爆发。两尊巨人迅速成型,如之前的金色帝皇般无法直视。这两种力量是矛盾的,但又有某种默契,只是夹在他们中间,实在让人无法忍受。 我与那些山里人,不得不被迫退后数百米,即便如此,依然浑身冒汗,仿佛怀里抱着一个大烤炉。 此时,一团团青气升腾,化作飘带在四周挥舞。那些闪亮的绿点,渐渐蕴含了玄奥的气机,一眼望去,能看到里面不断有万物花草在生长。可当你仔细看时,那绿点依然只是绿点。 青色的巨人身体仍是朦胧,不像金色帝皇那样仿若实体,但也正因为如此,使得他更加神秘莫测。而另一尊火焰巨人则比较简单,浑身上下不断有岩浆流动,只是那足以融化金石的岩浆并没有流向四处,只在巨人身上循环。一顶由五色火焰组成的帝冠落下,被他戴于头顶。 这两尊数百丈高的巨人,就这样一左一右,挡在郑秋原的前方。 那貌似烛龙的阴影仿佛被激怒了,掀起一片黑幕,朝着下方盖去。同时,寒意铺天盖地的涌出,有人大惊失色,叫喊着:“快看,下雪了!” 我抬头望去,真见黑幕之后,有晶莹的雪花飞舞。只是那雪太大了,一片雪花便有数丈大小,厚达数米,几片压下来,怕是能把房子都压塌了。 这时,我听到极其飘渺的声音,于天地间响起。那声音如梦似幻,在说:“五帝拳……岁星木,以撑天……” 青色的巨人抬起那雾气朦胧的手臂,他摊开一只手,璀璨的青光瞬间爆发。一棵散发着无穷沧桑气息的大树,自其掌间飞快生长。巨人微微探首,一缕缕青色雾气从他嘴部流动,仿若吹起一般,将大树吹落地上。在这个过程中,大树依然在不断生长,十丈,百丈,直至近千丈。 由雾气组成的青色巨人,本身已有数百丈高,可一眨眼的功夫,他浮于大树侧旁,便显得十分矮小。上百丈宽的树冠平平展开,恰巧撑住了压下来的黑幕。 然而,黑幕之后,尚有寒冬。 天地间,又响起轰隆隆的巨声。那声音震耳欲聋,在说:“五帝拳……荧惑燃,灼九天……” 庞大的岩浆巨人抬起一手,向前指去,一条条火蛇从他身上散出,迅速贴在黑幕之上不断撕咬。熊熊的烈焰燃烧,就连那黑幕也无法承受,很快就被烧出一个个大洞。随后,那些火蛇从破洞处钻进去,它们扬起粗大的头颅,朝厚重的雪花发出无声的嘶吼。 一片片数丈宽大的雪花,沉默着压下,无法数清的火蛇狂烈的回击,双方撞击在一起,互相消融,不断崩溃。 “放手吧,即便是烛龙,被压了无数年,也不如当年。更何况,你得到的只是魂。”飘渺的声音,自四方而来,不断劝说着。 “再不放手,便真的要死了!”轰隆隆的巨吼,如火山爆发,响彻天地。 郑秋原面色难看,他本以为有了烛龙,就可以天下无敌。但他没想到的是,五帝拳的真面目,竟然是这样。 金色帝皇被烛龙破去,然而连道真却又变出两尊帝拳化身来。而且,这两尊化身组合在一起,已经完全克制了烛龙。哪怕那是古代有名的神,此刻也没有丝毫作用。 让我惊愕的是,连道真竟然说,郑秋原得到的只是烛龙魂。我还以为,烛龙本就是那副阴影模样。 “我必须要离开!”郑秋原面色凶狠的说道,他望着眼前的两尊巨人,忽然大吼着:“无论如何都要离开!连道真,你休想挡我!” 那遮蔽了半片天空的巨大阴影,忽然有两颗无比庞大的眼睛出现。那是怎样的瞳孔,如蛇,又有些不同。看起来十分诡异,让人不由自主的感到恐惧。 那瞳孔中,没有任何的情感色彩,冷冰冰的,只有无穷的寒意充斥其中。我看到那瞳孔,正在缓缓闭合,仿佛是要沉睡过去。 青色的巨木一阵颤动,粗大的树杆不断崩裂,仿佛无法承受黑幕的压迫。繁密的树冠,一霎间裂成无数片,黑幕趁机压下,将那些刚刚化作青雾的碎片吞噬。 其上被破开的无数破洞,似乎得到了某种补给,正在迅速符合。 黑幕后的雪花,更多,也更加厚重。那已经不是暴风雪,而是一整个冬天都要压过来。这种超越自然,由一整个季节形成的庞大力量,只是短短几秒钟内,就在黑幕上盖起了数十丈高的积雪层。无数的火蛇,就这样被压在雪堆里,逐渐熄灭。 那两颗无情的瞳目,已经闭合了近半,青木的树冠完全消失,甚至有一小半树杆,也被吞噬了。而这些被吞噬的地方,又化成另一种力量,让风雪更加猛烈。 这是无解的恶性循环,我看的惊骇不已,感觉像是身处另一个世界,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郑秋原占了上风,阴狠的望着两尊巨人,说:“将他们吞掉,这里再无人能挡我。连道真,你……” “你不是我,怎么会了解五帝拳是什么。” 我听的清楚,这一次的声音,不飘渺,也不沉重,而是连道真的本色声音。他不知身处哪里,发出微微的叹息声,说:“帝,举世无敌,万朝臣服,方为帝君。烛龙虽为神,却也是臣,这世上,臣吞帝,便是逆反,那……是要诛灭的。” 声音落下,我看到青色巨人抬起手,在身周的绿色光团上轻轻一点。一个个光团接连爆开,无数的花草自那虚幻的世界涌出,刹那间覆盖了整片天地。 芳香扑鼻,草绿风飞,那是一片充满生机的世界。它们连接在一起,覆于黑幕之下。 我再次听见连道真清淡的声音,他说:“臣子能做的事,帝自然也能,郑秋原,你败了!” 他话音刚落,无数的花草疯狂生长,我诧异的看到,那黑幕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仿佛组成它的物质,正被什么东西吸走。 “我不会败!”郑秋原脸色狰狞的盯着两尊巨人,说:“你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可怜虫,为什么一定要挡我。” 这个问题,其实也是我好奇的。郑秋原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东西,连道真还挡着他做什么呢? 对此,连道真在沉默几秒后,轻声说:“总该有一个人,要为死去的他们负责。” 我不太清楚这个所谓的负责,是指负责报仇,还是负责认罪。无论哪一种,对连道真来说,都是一个充足的理由。所以,他要挡住郑秋原。 郑秋原神经质的怪笑着,说:“你以为,真能挡住我吗!” 虽有花草世界抽取黑幕的力量,但那厚重无比的雪花,已经随之压下。冰冷的力量,让花草迅速枯萎,绿意盎然的世界,眨眼间,便一片枯黄。 郑秋原举着手,大声狂笑着:“谁也挡不了我,谁也不行!” “荒野之上,总是昏黄,然而……”连道真的声音,显得有些黯淡:“只有枯草,才可让星星之火,足以燎原……” 庞大的岩浆巨人抬起头,他望着那片枯黄的世界,一缕缕火红色的雾气,自他身上升起。这雾气看起来毫无威力,恰如晚霞。只是当它们接触到枯黄的野草后,一蓬火焰,悄然升起…… 第六十八章 桃花源记(21) 星火燎原,是一个成语,而在当时,我看到的却是神话。 自岩浆巨人身上升起的火红色雾气,眨眼间点燃了所有枯草。之前枯黄的世界,瞬间变得一片火红,看起来颇为喜庆。 望着那比晚霞更耀眼,更鲜艳的色彩,我能感受到的,却是悲伤。 雪花不断被融化,于薄薄的黑幕边缘落下,仿若泪水一般。我想,连道真的心里,或许正是这样。他烧融了一片天,也烧了自己的心。 阴影中的巨大瞳孔,一阵扭曲后,再也无法继续闭合,就那样缓缓消散。郑秋原呆愣片刻,他看着迅速回收至体内的阴影,看着带着可怕威势,因黑幕消失而落下的火焰世界,忽然发疯似的大喊:“不可能!这不可能!” 连道真没有发出声音,似乎已失去怜悯之心,数百丈的巨大火团从天而降,马上就要落在郑秋原头上。以那火焰的威力,别说是郑秋原是个人,就算他浑身都是金铁,也会被融个干净。 郑秋原似乎已经疯了,他大声喊着:“你不能杀我!只有我,才能……” 但他话没有说完,因为桃花源东方的边角,忽然一阵颤动。 咔嚓一声后,似有什么东西裂开了。我看到,那边出现一个缝隙,然后便是一条小溪。 溪水不宽,一米而已,但却极为醒目。 隔着上千米,自纷杂的房舍之间,繁复的农田之中,你一眼能看到的,只是那条小溪。 一条黑色的小溪。 它流动的速度非常快,从缝隙产生,再流到我们身边,总共也没有几秒。不知为什么,我感觉那溪水无比危险。或许是因为,它流的那么笔直,从缝隙处到我们这,竟是一条没有丝毫弯曲的直线。 沿途的房屋,农田似是对它的前进方向不产生任何影响,这实在是难以理解的事情。 无论是我,还是山里人,都下意识避开了它。我们分列小溪两侧,看着它如黑色的长蛇从身边游过,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让我浑身都在发抖。 这到底是什么溪水,为何会给人这样的奇怪感受? 溪水自我们身边经过,不停留,也没有异象,它安静的流淌着,向着那座小山的废墟方向而去。我突然觉得,它好像本就该在那里。 连道真的其中一尊帝拳化身,那庞大的岩浆巨人,正处于小溪流淌的途中。我清楚的看到,小溪所过之处,一切均无声消失。岩浆巨人的脚步,就眼睁睁的不见了。 也许有人觉得,那是被黑色的溪水覆盖,可我清楚的明白,事情并不是那样。 郑秋原看着那条溪水流淌过来,他脸色忽然极度难看。举目望向缝隙的产生处,他忽然恶狠狠的怒骂一声。谁也不知道他在骂什么,又是在骂谁,只知道他迈开步子,突然狂奔起来。 青雾巨人刚要有所动作,郑秋原便抬头大喊:“连道真,你再挡我,就没时间去堵住缝隙。一旦它完全裂开,整个桃花源都会被淹掉!到时候,你谁也救不了!” 连道真似乎并不相信它的话,青雾巨人抬起手,一根青草在他指尖生长。 这时,那处缝隙所在的边角处,忽然再次发生震动。我因为郑秋原的话,而把注意力提前放在那里,所以立刻便看到,缝隙真的扩大了几分。 身边的黑色溪水,不知不觉中宽广数寸,显得更加阴森恐怖。 连道真也被惊到,他带着焦急语调的声音响起:“郑秋原,你又做了什么!” 郑秋原跑的飞快,说:“你挡着我,我能做什么!这不关我的事!” “这到底是什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么?”连道真又问。 郑秋原头也不回的说:“都说你连道真生而知之许多事,为何还不明白。这山下压的是烛龙,自然就是章尾山,山旁,自然就是赤水!” “赤水……”连道真重复了一遍,似是在惊愕。眼看郑秋原已经跑到一处农田旁,怒骂着踢走几只孔雀,朝着桃花源出口处而去,有数名山里人在宗老的指使下,快步追去。只是,桃花源里,除了连道真,还有谁能抓住郑秋原? 此时,连道真并没有追击的打算,两尊巨人同时转身,向着那缝隙而去。 巨人身大,一步踏出,便是上百米远。沿途的房舍被踩踏,农田被毁坏,一些山里人心疼的眼角都在抽动,只是他们不敢发作。 之前那些神秘的黑衣人,把山里人打的苦不堪言,而连道真一尊帝拳化身,眨眼间把敌人灭的干干净净。而那只是一尊化身,在抵挡郑秋原时,连道真又化作两尊巨人,力压郑秋原的烛龙阴影。那份强大,堪称无敌。说句难听的,整个桃花源加起来,连鸡鸭狗羊都算上,也不是连道真的对手。 我看看朝着裂缝而去的巨人,又看看已经进入那条山谷通道的郑秋原,想了想,还是跟着连道真比较安全。至于郑秋原怎么样,并不是我该关心的问题。 沿着小溪行走,我一路看到无数废墟。两尊巨人留下的痕迹,清晰可见,到处是花草在生长,又有火焰在燃烧。我苦着脸避开那些火堆,不时从鞋子上扯断花草藤条,等赶到缝隙处的时候,却见两尊巨人站在那一动不动。 虽然这是两尊无比强大的帝拳化身,但我知道,他们是连道真所化,自然不感到害怕。只是巨人身上的力量太强大,无法靠近,我只能远远站在那好奇的打量。 连道真似乎遇到了难题,他没有第一时间堵住缝隙,而是看着那里不动,也不作声。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便大声询问:“你要堵住这里吗?” 两尊巨人似乎是被我的声音吓到,竟然一下散开,化为乌有。我被他们吓了一跳,连忙大声说:“不关我的事!这不是我干的!” “什么不关你的事?”连道真出现在那里,皱着眉头看我。 我呃了一声,讪讪一笑,说:“我看气氛太紧张,调整一下。” 连道真转过头,看着那缝隙不作声。我连忙走到他旁边,好奇的往缝隙里看。 这缝隙是在一处山壁前,山不知有多高,反正仰起头,我看不到山顶。这缝隙不算宽大,高数十米,宽两米左右。黑色的溪水,便是从缝隙中不断流出。 我往缝隙里看,却见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转过头,见连道真看的出神,便问:“你能看到东西?” 连道真摇头,说:“不能。” 我撇撇嘴,说:“那你还看半天。” “虽然看不到,但却能想到。”连道真盯着缝隙,说:“郑秋原说,这是赤水。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事情就太复杂。” “什么意思?”我对什么赤水啊,什么尾山都不太了解,自然无法联想到什么。 连道真皱着眉头,像遇到了什么难题,他一边思考,一边解释说:“古籍中记载,烛龙居于章尾山,这山在赤水之北。你看这溪水……” 连道真顺手指着地上的小溪,一直点向那座被郑秋原炸毁的小山,说:“以小溪的流向来算,那座山,正在北方。这一点,与古籍中记载的一致。” “然后呢?”我眨眨眼睛,依然满脑子迷糊。 “为何章尾山被封在桃花源?为何烛龙被压山下?为何赤水被截断?”连道真连续问了三个问题。 我一脸羞涩的看着他,说:“妈妈说,你问这么多,会怀孕的。” 第六十九章 桃花源记(22) 在认识连道真之前,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毕业生。脑子里能记住的东西并不多,而且基本用不上。所以,连道真并不期望我能回答他的回答,在问过之后,他望着那处缝隙,一边思考,一边说:“桃花源最早的记录,是秦,那个朝代有许多神秘的事物。我们在始皇陵中,便看到了不少。倘若赤水是在那个时候被截断……不对,应该要更早一些。当是烛龙被压于山下,赤水截流,然后才有桃花源。这样说的话,山里人的避难是假,守山才是真。” 他自言自语,细细推断,我在旁边听的迷迷糊糊,虽然明白他在说什么,但完全不了解是怎么推出来的。 我只好奇的是,这赤水是什么。 连道真低头看了眼黑色的小溪,说:“古人以赤为黑,所谓赤水,便是黑水。这水有人说就是弱水,也有人说与巫有关,古籍中记载的许多神与兽,都在赤水旁。” 我被吓了一跳,看着山壁上的缝隙,说:“这里该不会又跑出什么怪物来吧。” “应当不会。”连道真说。 “你怎么知道?” “桃花源存在超过两千年,赤水截流应当更久,两千年的时候,谁会守在这里等待缝隙的出现?即便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跑出来,也是许久之后的事情了。” 我看了他一眼,说:“你不会告诉我,打算常驻桃花源,在这里等怪物出来吧?” 连道真叹口气,摇头说:“这里不是我应该待的地方,自然不会那样做。不过,这缝隙仍是要封起来才行。否则过不了多久,赤水就会将桃花源彻底淹没。” “你说,郑秋原炸山,和赤水重新流淌出来,有没有关系?”我好奇的问。 连道真没有立刻回答,他想了想,才说:“或许有关系,但他应该不想让赤水出现。郑秋原这一次的行为太过古怪,我也想不明白他为何要那样做。” “他肯定知道些我们,甚至山里人都不知道的事情。”我说。 连道真嗯了一声,说:“你退远一些吧,我要把这一处缝隙封起来。” 只要他不留在桃花源,其它的我也就懒得管。当下依言退后两三百米,远远的站在那看。此时,山里人已有不少赶来。那位年迈的宗老,在几个年轻人的搀扶下站立,满脸复杂的看着缝隙前的连道真。我见先前那位盖宗老不在,想着是不是真的被郑秋原气死了。如果真是那样,反倒是好事。 在我退开不久,连道真身上开始不断散出土黄色的光芒。 这光极为浓郁,仿若黄油一般流淌着。四周的泥土,仿佛被同化一般。光芒不断生长,很快便有百丈高。这光与之前的三尊帝拳化身又有不同,他成型非常快,眨眨眼的功夫,一尊百丈巨人就出现在我眼前。 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巨石雕刻成的人像,面容肃穆,浑身披着极为华丽的衣衫。虽然衣衫只有黄色,但看起来颇为细致。一顶土黄色的帝冠,自然生于头顶,看起来如同一体。 而在他身旁,一条巨龙俯首,虽然也如石头雕刻的一般,但铜铃般的大眼,看起来很是吓人。让人惊奇的是,他虽然像石人,但却有发丝随风舞动,衣裳轻摆,就连身旁的巨龙长须,也抖来抖去。 连道真的帝拳化身,我已经见到了四尊。其中金色帝皇,充满迫人的威严。青雾化身,拥有奇异的生机世界。岩浆巨人,仿若烈阳一般耀眼。而这尊石人化身,却由内到外,都充满厚重的历史沧桑感。 你看着他,就仿佛看到历史的长河从眼前流过,纷乱的历史片段,就像要从虚幻的世界冲出来,让人不由感叹时光如梭。可你眨下眼再看,却又觉得那是一座横卧大地之上的雄山,磅礴大气中,有无以言语的压迫感存在。在他面前,你只能感到自己的渺小。 然而不知为何,看着这尊巨大的石人,我心里忽然充满了走上前去的冲动。 这冲动来的毫无理由,让人摸不清头脑。石人的面貌,让我发自内心的感到熟悉,可我很清楚,之前并没有见过。 我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大声问:“连道真,这是什么化身?” 如一座高山般的巨大石像,张开大口,缓缓吐声,说:“五帝拳,轩辕!” 我有些吃惊,轩辕即为黄帝,这个名字从小听到大,是中华历史中,最有名的帝王之一。 可是,这样一位数千年前,处于神话时代的帝王,我怎么会感到熟悉? 在我不解的时候,那尊巨大的帝拳化身,已经开始有了动作。首尾加起来超过近上千米的石龙,不知为何出现在化身胯下。那尊无比庞大的石人,便骑着龙,朝缝隙一头撞去。 我看的惊讶不已,以为连道真要做傻事。然而当整尊帝拳化身撞在山壁上的时候,却有万丈光芒乍现。那浓郁的土黄色光芒,让人无法直视山壁,异常的厚重与沧桑感,自光芒中弥漫。 在我揉着眼睛,好不容易适应过来的时候,却见那光芒逐渐弱下来。没过多久,便不再刺眼。再看过去的时候,便发现,缝隙已经被黄油一般的浓光塞满。 只是,缝隙虽然被封住,但赤水依然不断流淌。连道真的身影,很快便突兀的出现在小溪旁。我见他皱眉沉思,便走过去,一边好奇打量被堵住的缝隙,一边问:“怎么这水还在流?” “赤水有奇异的力量,我的帝拳化身也无法承受。所以,只能把缝隙封住,不让它继续扩大。”连道真解释着,他之所以皱纹,正因为担忧,说:“虽然帝拳化身很强大,但我的力量远远不够彻底封住这里。过一段时间,待化身的力量被消磨掉,缝隙仍然要继续扩张,除非我每隔一段时间,来修补一次。” “每隔一段时间?”我看着那巨大的缝隙,很不客气的说:“你打算转职去干泥瓦匠的活吗,那倒不错,挺符合你连道真的性子。” 连道真看我一眼,忽然笑骂说:“你这小子,何必如此记仇,我只是如此说说罢了。”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话假话。” “桃花源有此一劫,是天注定,我也无法逆转。即便能封的了一时,也封不住永远,到时,淹便淹了吧。”连道真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平淡,仿佛是在讲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我狐疑的看着他,说:“你什么时候那么能想开了?” 连道真摇头笑一声,没有回答。他转身离开山壁,走到面色尴尬又紧张的山里人面前。看着那些对他已不同往日的人们,连道真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复杂。过了一会,他叹口气,说:“这缝隙,我也封不了多久。桃花源,是保不住的,你们,早做打算。否则赤水一旦涌入,神仙也难活命。” “真的封不住吗?”那位年迈的宗老有些失望,又有些怀疑的问。 我实在忍不住,走上前,大声说:“封不住就是封不住,说了你不信,还问来做什么!” 田松那小子跟在宗老旁边,虽然他面色苍白,有些虚弱,但见我这般不客气,也瞪起眼来。只是不等他说话,连道真便开口,说:“我欠桃花源的,已以一命偿还。我欠郑老的,已以此劫还过。从今往后,我连道真与桃花源,便是分割两路,再无其它。这缝隙能封住多久,我也说不准。赤水涌来,想必桃花源大半的地方都保不住。你们若愿信我,便早些做好打算。” 第七十章 桃花源记(23) 在连道真说话时,山里人虽然有些对我没好脸色,但也没人再对连道真辱骂。郑秋原的事情过去,谁都能看清谁是谁非。而连道真所说的以命偿还,更让不少人叹息,尴尬。 在迟疑一下后,连道真望着眼前的人群,说:“其实,外面的世界并不可怕,适应之后,以你们的能力,会过的比现在好。” “我们并非是惧怕外界,而是桃花源,离不开人啊……”年迈的宗老叹着气。 “哦?”连道真皱眉,他的眉头一阵紧缩后,忽然高高挑起,像是想到了什么。我听到他说:“之前听郑秋原说,桃花源避难为一,守山为二。这事,我也有猜测,但看田宗老的意思,似乎还有更深一层?” 田宗老……这老头不会是田松的爷爷吧?我翻了个白眼,怎么遇到的都是官三代?盖业的爷爷是宗老,郑秋原的爷爷是宗老,田松个缺脑子的家伙,爷爷也是宗老。 这时,田松在一旁说:“爷爷,他毕竟是外人,我们不能……” “无碍了。”田宗老摆摆手,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下去。然后,他望着连道真,忽然摇摇头,脸上一阵苦涩,说:“姓郑的虽然一辈子没什么大本事,但这看人的眼光,倒是比我们毒辣许多。” “在我看来,郑老心如大海,广若天空,这便是大能力,大成就,不比他人差。”连道真很认真的说。 田宗老微微一怔,随后再次苦笑着摇头,然后说:“罢了,也不与你争辩这些,如今桃花源遇上大难,倒真是多亏了你,虽然事情的结果最终还是一样……” 我听的眉毛一竖,刚想与这老头理论理论,连道真却说:“我只尽我所能。” “算桃花源欠你一次,只是,这人情怕是没机会偿还。”田宗老说。 连道真听的不解,不等他问,田宗老回头环顾身后的人群,说:“世人皆道,桃花源乃世外桃源。实际上,大多数族人也是这样认为。但是他们若有机会上任宗老,便能翻阅自祖先留下的言训,那时就会知道,桃花源,其实是一把锁。” “爷爷!”田松在一旁焦急的大喊。 田宗老不理会他,自顾自的说:“这把锁,不仅锁住那些不该出现的东西,更是将我们这些人也锁在这里。你说的很对,外面的世界并不可怕,相反,比桃花源要更好一些。但是,我们不出去,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啊……” 这是田宗老第二次重复相似的话语,不仅连道真疑惑,连我也好奇起来。连道真面色肃穆,沉声问:“还请田宗老说明,若是能帮,我连道真绝不推辞。” 我在旁边虽然对他这话有些不爽,但以连道真的性子,能打定主意离开桃花源,已经难能可贵。真让他完全放弃这里,不管这些人的死活,我想他肯定做不出来。若是能做出来,他就不是连道真了。 只是让我意外的话,田宗老摇头说:“你帮不了我们,哪怕你的五帝拳,让我们这些自封数千年的人感到震惊,可依然帮不了。你并不知晓,桃花源这把锁……” “住嘴!”这时,一声愤怒的大喝从后面传来,我转头望去,却见是面如黄纸的那位盖宗老。他在几人的搀扶下,浑身颤抖着走过来,边走边指着田宗老说:“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山里的事情,怎么能告诉外人!” “如今赤水流出,我们即便要保守秘密,也没有多少日子,何必让人做个不明不白的糊涂鬼。”田宗老一脸颓然的说。 “桃花源就是桃花源,哪怕人死绝了,依然是桃花源!”盖宗老虽然极度虚弱,但骂起人来依然极为响亮:“不管遇到什么事,我们终究是山里人。我虽然脾气爆,但也不是傻子,守山不是祖先所说的荣耀,而是一种罪。可是,我们生在桃花源,即便那是罪,也要认!你若不愿,就立刻收拾东西走人,从此以后,莫要再说自己从桃花源里出来!” 这话说的极重,田宗老当即翻脸,说:“你姓盖的不怕死,难道我便怕死吗?你问问我这孙子,他怕不怕死?” 田松被他揪着衣领推出去,抖着身子,冒着冷汗,但还是努力的昂头挺胸,说:“山里人,从不怕死!” 田宗老哼了一声,说:“孙子都不怕,我这当爷爷的还会怕?我只是想让族人明白,我们究竟为何出生在这片天地。我不怕死,只是怕他们死的糊涂!” “那也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说!”盖宗老冷声道,然后他转身看着连道真,说:“你虽然不是为了对桃花源不利而来,但终究不是山里人,离开吧。” 连道真沉默的看着他,至此,我们都知道,桃花源内有隐情。可他们不说,我们便是猜也猜不出真相。 过了许久,在盖宗老再次说出驱赶的话语后,连道真说:“我的确是外人,也不了解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但是,若有人愿意离开这里,我连道真可保他一生安康!” 这话着实有点吹牛皮的嫌疑,可连道真说的异常严肃,让人觉得,他一定可以做到。 盖宗老吹胡子瞪眼,转过身,说:“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桃花源用不了三年五载,说不定十天半个月就得被赤水淹去大半。我也不怕跟你们说明白,赤水一出,桃花源必定崩塌,这里是保不住的。留下来,总有一天要随着桃花源而去。你们若要生,便尽管离开,我绝不阻拦!” 一群人面面相觑,都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忽然响起。那孩子不大,四五岁的样子,躲在一位妇人身后露出半个脑袋。他怯怯的看着盖宗老,问:“盖爷爷,你们走吗?” 盖宗老冲他一瞪眼,说:“我生在桃花源,自然也要死在桃花源,除了这,我哪也不去!” “你不走,我们干嘛要走啊,我们也是山里人呀。”那孩子声音脆脆的,让我想起了婴尸。 也不知阿三和婴尸怎么样了,如果当日他们没从始皇陵逃出来,现在应该已经被吃的差不多了吧…… 那孩子的话,似乎引动了众人的心弦。一个高大的男人用力抹去脸上的血水,他腰部还在渗血,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大声说:“外人都说我们桃花源迂腐封闭,谁人知道,我们这些山里人是在做什么?他们不懂,便只能乱说,可是,我们却是明白的。山里人,终究是山里人,生于山,长于山,归于山!我齐成不会走!我要守着桃花源,它若是崩塌,我便看着它,与它一同归去!” “对!天要崩,我们便扛着那天!水要来淹,我们便以身堵水!” “这里是桃花源!” 越来越多的人附和着,他们脸上的狂热与兴奋,让我完全无法理解。明明知道在这里生活,必然会死,干嘛还要这幅模样?会不会,他们只是做做样子? 可是为什么,我从他们脸上完全感受不到虚假?我能看到的,能感受到的,是发自内心的真诚。这些人对待外人,如对待洪水猛兽。可是提起桃花源,他们就像在说自己的母亲。这种情感,很难理解。 我看了眼连道真,见他一脸忧伤,便问:“你怎么了?” 连道真抬头看着那些面容坚毅的人群,叹息说:“桃花源……终究是桃花源。” 连道真的这句话,我一直都没明白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那些看起来愚昧无知,封闭自傲的山里人,在不久之后,给我好好上了一课。 他们让我真正明白,什么才是桃花源。 第七十一章 桃花源记(24) ?桃花源的人决定不离开,连道真也没有办法。他在缝隙前徘徊许久,始终没找到什么线索。 这条让赤水重新流淌的缝隙因何出现,是人为还是真的时间到了?我们暂时不知道答案,也许郑秋原知晓,可他已经逃走了。前去追击的几人,被打成了猪头,灰溜溜的跑回来,被盖宗老骂的够呛。 连道真本想离开,因为盖宗老不断催促我们。他虽然不敢用强,可言语上的侮辱,让人很想揍他。 我知道他是个老顽固,而且刚刚得知孙子是被郑秋原杀的,所以也不想与他一般见识。不过,我虽然不喜欢桃花源,却对那处小山非常感兴趣。 即便郑秋原的事情已经过去,但连道真很确定,他带走的,只是烛龙的魂。想想也是,传说中的烛龙身长千里,别说人了,就算弄辆火车来也拉不走。这样的话,烛龙的躯体应该还在山下压着。 始皇陵中,被肢解的巨蛇骨,已经让人震撼。如果能在亲眼看到古代神话中的神烛龙,那这趟桃花源之行,就算没白来。 连道真其实也对那里很好奇,因为郑秋原是在山里遭遇了奇怪的事情才性格大变。他一直都想知道,那座小山里究竟有什么。虽然如今小山被郑秋原炸毁,但或许还会有线索留下来。 因此,连道真考虑了一下,然后向两位宗老提出探查小山废墟的请求。 盖宗老自然是不同意的,按他的话说,自家的猪圈,哪怕连根猪毛都没了,也不能让外人随意看,万一里面还留着点猪屎呢?拿去浇菜地也是好的。 这种极为严重的领地防范意识,让人颇为无奈。好在田宗老如今想的很开,只犹豫了一下,便同意了要求。小山已毁,桃花源因为赤水流淌的关系也不同往日,再去守着那废墟干什么呢。盖宗老怒声叱责几句,被田宗老拉过去低声商谈了一会,这才悻悻然的同意了。 我对这位田宗老印象要比其他人好的多,因为连道真被折磨的时候他没在当场,之后也没有太恶劣的态度,说话也还算客气。因此,便好奇的问他:“你和盖宗老怎么说的?他竟然会同意?” 田宗老笑了笑,说:“我对他讲,倘若连道真硬要去,五帝拳化身谁能挡?而且小山被毁,谁也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刚好有连道真这位大能力者在,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让他去探查探查。” 我高兴的说:“田宗老真是明白人。” 田宗老笑了一声,又说:“不管哪里有什么,我们都不想再去理会了,他们虽然怕你们在里面捣鬼,但我愿意相信你们,所以你们独自前去吧。” 刚开始听到这话,我还觉得田宗老真聪明,真会说话,比其他山里人强多了。可想了想才发现,他根本就是想让连道真去当铲子,挖开那埋藏地下数千年的秘密。如果山里真有什么古怪事,那桃花源迟早因此遭殃,可如果是连道真入山出了事,桃花源就免去了一劫。 这顺水人情,可谓是一举数得。 我暗骂一声老狐狸,却还是得谢谢他帮忙说话。人家场面话说的那么漂亮,连让我发牢骚的机会都没有。 连道真也不是笨蛋,但他却装作毫不知情,很认真的感谢一番后,带着我往小山废墟处走去。 黑色的小溪没有再扩大,如今大约两米宽,从那处缝隙笔直而来。我到小山废墟的时候,见赤水往更远的地方而去,便问:“那边有什么?” “仍然是山。”连道真回答说:“桃花源四面都是山壁,这里就如同一个完全封闭的山谷。” “山壁后面又是什么?”我追问了一句。 连道真摇摇头,说:“不知道。” “不知道?”我顿时不解,问:“难道没人爬上去看看?” “有,但翻不过去,上面有东西挡着。”连道真说。 我抬头看了看,桃花源的天很奇怪,没有太阳,却永远明亮如白天。这里没有云,自然也不会下雨,更无四季分别。不过,田地里的东西长势极好,不知是环境的问题,还是山里人自己挑水去浇。 连道真说,山壁之上有东西阻挡,可我瞅了半天,什么也看不到。他见我对此极为好奇,便说:“不用看了,这么多年来,都没人能明白是什么挡住他们。” “说不定是一层透明的玻璃盖子。”我撇嘴说。 连道真笑说:“你见过这么大的玻璃?更何况数千年前,哪来的玻璃。” “专家不是说,数千年前还有电池么,还有很久很久以前的核反应堆啥的。”我反驳说,当然了,我自己也明白,这种反驳很无力。 倘若桃花源上空真是一层玻璃,那早就该被人敲烂了,哪能挡住这些固执的山里人。 我们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多追究,因为已经来到了废墟跟前。郑秋原的炸山很成功,整座山都近乎完全被粉碎,只留下十几米高的山基。到处都是大小不一的石块,懵然间,我还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始皇陵。 连道真看着占地极广的山基,很久都没有说话。他不动,我也不敢到处乱跑,谁知道这里会不会突然窜出来什么怪物。在打量四周的时候,我感觉这里有一种熟悉的气息。那气息很微弱,即便是连道真也没有发觉。也许是因为体内那股升天的香气导致,我现在对气息的感触非常敏锐。 仔细辨认一番,却无法分辨气息属于谁,我只好问连道真:“你有没有感觉到这里有一股熟悉的气息?” 连道真有些讶然的看着我,他转而望向四周,很仔细的感触一会,然后才愕然的说:“是它们!” “它们?” “始皇陵中的人面蛇身怪,这里有它们的气息,只是非常微弱,而且有其它的怪异气息混杂。”连道真解释说。 我很是诧异,始皇陵的人面蛇身怪,至今不知晓是什么东西。只猜测,或许与埋在那的巨蛇头骨有关。可是,桃花源的这处小山,怎么也会有它们的气息?难道,这里也有那种怪物? 想想这并非没可能,桃花源最初的记载就是在秦朝,而始皇陵更不用多说,两者处于同一个时代,要说没什么关联,那才是怪事。 我不由的说:“郑秋原当初是不是就遇到那些怪物了?” 连道真也有这种想法,不过他过了会,却摇头说:“这种气息更像是经过时留下的,而且非常淡,它们应该不在这里。” 这可就奇了怪,我们俩没有更好的推断,只好先把这事放在一边。 小山废墟,占据了大约上百平方公里,不算大,也不算小。先前郑秋原是在山下出现,我觉得这里可能有一条通往地下的通道。但连道真没有绕山行走,而是带着我直接跳上山基。 他没有解释为什么,只不断的在碎石间走动。我跟在他身后,好奇的看来看去,可除了碎石,什么也看不到。可不知为什么,登上山基后,我总觉得浑身发冷,似乎背后一双鬼眼在盯着我们。回过头,却是空无一物,什么也看不到。 连道真似无察觉,沉默的走着。我们用了一段时间,把整个山基逛一遍,始终没有发现,这让人多少有些失望。 郑秋原当初在这里究竟遇到了什么?为什么我们没有发现?是因为炸山,毁掉了那诡异的东西吗?还是说他已经破解了那东西? 这世上的秘密太多,让我恨不得化身海尔兄弟。 第七十二章 桃花源记(25) ?连道真叹着气,与我从山基上跳下去,我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可又帮不上忙。 在山脚下再次寻找,没多久,我们便找到一条通道。这通道应该是火药炸出来的,因为周围有许多半枯黄的草木,地面也有些焦土。只是入口处极为光滑,表面摸上去不刺手,如陶瓷一般。 这通道极其高大,可以让人直立并排行走,尚显宽余。我和连道真并肩而行,发现这里遗留了一些照明用的灯。那灯样式很奇特,像电影中常用的荧光棒,但光线却发白,虽极亮却很柔和,一点也不觉得刺眼。 看着这些插在山壁上的灯,连道真脸色有些难看,说:“看来他早有所准备,这些东西,绝不是刚刚才用上的。” “过去的事就让它随风而散吧,往前看看。”我劝说着。 连道真冷冷的应了一声,脚步沉重的向前走。我怕他再多想其它的,影响心情,便问:“封住那缝隙,对你有没有什么影响?” “自然有。”连道真回答说:“我以一尊帝拳化身封住那里,便不能再动用它,否则缝隙上的土行之力会立刻崩溃。” “也就是说,五帝拳变成四帝拳了?” “类似这么个意思。” “你说秦朝不拜黑帝,是不是与你这种情况有些相似?”我说。 连道真突然停下身看着我,问:“什么意思。” 我有些愕然,说:“怎么了?我只是觉得有些像啊,你的土行帝拳化身封住了缝隙,便不能再动用它,五帝成了四帝。秦朝不拜黑帝,说不定也是因为黑帝被用来做什么事情,处于不能动,或者不能祭拜的状况。” 我的解释不清不楚,但连道真却若有所思。其实我只是随口说说转移下话题,谁能想到他竟然这么严肃的开始思考,和一个心眼多的人说话真累…… 我们继续沿着通道行走,没多久便到了一个上坡。坡度不大,但却有阶梯的痕迹。四周灯光照耀下,我看到那上面有脚印留存,想来郑秋原应该也是从这里走过。 连道真没有过多犹豫,顺着阶梯前行,我们走了很久,却始终没有走到尽头。 原本我不觉得有什么,可连道真走着走着却忽然停下来。我见他停住步子,便问:“怎么了?发现什么了?” “你没有感到不对吗?”连道真一脸古怪的问。 我摸不清头脑,说:“没什么啊,有什么不对?” “难道你不觉得,我们走的太久了?”连道真说。 他的话,让我楞了一下,然后我就反应过来。 没错!我们走的太久了! 那条通往地下的通道,虽然也是斜着,但坡度很小,我们走了没多久便看到这阶梯。满打满算,顶多深入地下十米左右。而如今这阶梯斜着向上,我们顺着走,已经走了起码十分钟。 我和连道真的速度不算快,但十分钟也足以爬上二三十层高楼,那可是起码一百多米高。 想必看到这里,你们已经察觉到哪里不妥了。 小山被炸毁,从地表到最顶端,之前也说了,不过十几米高。我们深入地下十米,加上山基的高度,按理说,顶天三十米。 可是,如今我们爬阶梯爬了将近一两百米? 这样说来,我们岂不是早已越过了山基,甚至都快到原先的山顶了? 可是……我看了看四周,这里依然是在山腹,绝不可能已经出山。 “会不会,我们爬到了另外一座山上去了?”我猜测着。 “不可能。”连道真摇头,没做解释。 也不用他解释,因为我的猜测完全站不住脚。 一个占地上百平方公里的小山,我们顺着通道走几分钟,怎么也不可能走出它的范围之外,更别说爬上另一座山了。再者说,进来之前我已看过,这附近没有其它的山,我们只可能还在那座山中。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看着连道真,问:“还走不走?要不然退回去吧?这里实在太诡异了。” 连道真也在迟疑,他自己是不怕的,可如果带上我,就必须要考虑一下了。过了一会,他说:“继续走,倘若有危险,你顺着阶梯离开,不要回头。” 我知道他担心遇到什么怪事,便点头应下。 之后,我们顺着阶梯继续走着。为了清楚计算到底爬了多少距离,我特意把快没电的手机拿出来。自从离开西安前在手机店老板那充过电之后,如今各种节省也只剩下不到一格。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也许是心理作用,我总觉得时间过的异常快。手机虽然快没电,可时间却是准确的。每当我感觉过去很久,可拿起手机看,却发现只不过一分多钟罢了。 石头做成的阶梯很粗糙,在灯光的映射下,像一张张麻子脸。走在这样的阶梯上,时间每多过去一分钟,我这心就愈发烦躁。 连道真很平静,一步一步慢慢走着。这里除了我们的脚步声,再无其它。气氛显得无比沉闷,我看了眼手机的时间,开玩笑说:“这样爬下去,说不定我们能爬到月球上,到时候我也在上面插一大旗,写上左天阳到此一游,这里是中国人的地盘思密达!” 连道真瞥了我一眼,没搭话。我知道这笑话不好笑,悻悻的低下头,说:“咱们这样爬,什么时候是个头?这又过了十分钟,怎么也该爬三百多米了吧?那座山,好像没这么高?” “的确没这么高,但我想,应该快了。”连道真说。 我以为他看到了什么,连忙向斜上方看去,可那里依然一片漆黑,空洞的如要吞人。我忍不住打个哆嗦,不敢再多看,老老实实的走着。 又过了大约五分钟,连道真再次停下步子,没等他说,我已经开口问:“这气息……” “与郑秋原身后的烛龙阴影相似。”连道真面色凝重。 我又惊又喜,惊的是发现了烛龙气息,喜的是马上要爬到头了。这辈子长那么大,从没一次爬过这么多阶梯。如果不是体内的那股气不断流转,让我感觉不到疲惫的话,估计早就腿软滚下去了。 “还继续吗?”我问。 连道真嗯了一声,说:“既然来了,自然要看一眼。郑秋原能活着离开,我们总不会被吃掉。” 我咳咳两声,说:“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再次过了五分钟,阶梯终于要到头了。 黑漆漆的颜色,让我感觉眼前根本看不到别的东西,连意识都有少许模糊,冷不防被连道真拉住胳膊,只听他说:“小心!” 我连忙停下步子,问:“怎么了?” 连道真看着脚下,说:“你看。” 我低头,顿时吓出一身冷汗。灯光下,我看到前方不再有阶梯,取而代之的,是望不到底的巨大深坑。如果不是连道真拉住我,想必我已经一脚踏出,摔下去了。 我抹了一把汗,魂魄未定的问:“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大坑?” “因为我们已经走到了尽头。”连道真回答说。 我见他盯着前方,一脸被震撼的模样,便也跟着看。一眼望去,我才明白,他为何像见了鬼的样子。 我们站在最后一道阶梯上,能看到前方是一个深坑。深坑四周的山壁上,有灯光,凝神望去,便能看到灯光下有与这近乎相同的阶梯。 我不禁惊讶的说:“难道入口,竟然不止这一个?” 连道真没有理会入口的问题,他缓缓抬头,用十分古怪的语气说:“那……就是烛龙么……” 我抬起头,随后便看到,在不知多高的上空,一尊无法言喻的庞然大物盘踞在那里。 第七十三章 桃花源记(26) 我与连道真所处的地方,从一处山壁到另一处,足足跨越十数里远。这么遥远的距离,可以想象下方的深坑是多么可怕。只望一眼,便感觉魂魄都要被吸下去。那种深邃的黑暗,比烛龙阴影更加令人恐惧。 在深不见底的巨大坑洞上方,距离我所在位置大约数千米的高空,那是让连道真都被震撼的巨物。 它盘在那里,一圈又一圈。每一截躯体,都高达数百米,层层叠叠在一起,仿若数千乃至上万米高的巨山。而那裸露的地方,凡是眼睛能看到,便起码数十里长。 仰头相望,那种十足的压迫感,让人感觉随时会有一座大山压下来。我只打量了两秒钟,就觉得身子都快被压碎,连忙低下头不再去看。 连道真比我强太多,他仰望上空,发出惊叹的声音:“果真如传说中所言,首尾相连,长达千里!这样的巨兽,自当为神!” 明明烛龙在前,却无法细致观赏,这让我有些恼火,便说:“什么神不神的,不还是被压在这里动弹不得。” “不可胡言乱语!”连道真语气一沉,说:“烛龙吞吐间,便是冬夏之临,即便它被压山下,也不是我们可以亵渎的神物!” 我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便抬起头又看了一眼。它实在太巨大,不亲眼看到,根本无法想象一条上千里长的巨龙盘起来是什么样子。用任何语言来描述,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只是,每看一眼,你就越发能感受到,潜藏于那庞大躯体内的威迫力。 渺小,软弱,这些贬义词,都可以再这种时候用到。因为在你面前的,是一尊神话中的神。 我看不到它的头颅,就连尾巴都看不到,唯一能看清楚的,便是那堆叠在一起,一片便如高楼大小的鳞片。那鳞片在黑暗中,依然明亮,只是说不清是什么颜色。看起来白,实际却如青紫,很朦胧。 明明可以看清,却有仿佛在看一团迷雾,这种极度矛盾的感觉,让人心血翻腾,几乎要吐出血来。 正常人哪怕是接近烛龙的躯体,都会被可怕的压迫力碾碎。我无法想象,郑秋原是如何带走烛龙魂魄的,这根本就不是人力能够办到的事情。 这时候,连道真再次发出惊疑声,说:“上空有绳索。” 我抬头看一眼,却什么也看不到,只好低下头问:“什么绳索?” 连道真仔细看了一下,说:“几乎与烛龙齐平,似乎曾有人打算接近它,或者已经接触过。” “郑秋原?”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个名字。 “有可能,但若要取魂,根本不必接近烛龙本体。”连道真说:“那些绳索,应该是其它人用的。看起来很不一般,好像是某种金属。”连道真说。 “可能是钢丝,或者合金绳什么的。”我说。 “郑秋原仅带走了烛龙魂,这是为什么?”连道真忽然问。 “这么大的一条龙,他想带走也带不走吧,反而魂魄无形,很方便携带。”我理所当然的说。 连道真虽然并不这样认为,但目前来看,除了这个原因,也没别的答案了。 我好奇的多看了一眼烛龙,问:“你说烛龙怎么浮在空中的?那么大,肯定重的吓人,要是有魂魄在还可以解释,但它魂魄已经被取走,怎么还没掉下来?” “神话中的事物,非常理可以解释。”连道真说。 我撇撇嘴,说:“不是说烛龙被压在山下吗,它这么大,什么山能压得住它?” 连道真摇摇头,说:“古籍中记载的诸多神山,均方圆上千里,高万仞有余。这样的大山,足以压住烛龙。” 我知道和连道真辩论这些,是没有任何胜算的,便看向下方的深坑,问:“你说,这下面是通往哪的?会不会是传说中的地府?” 山腹中没有风,自然没有可怕的呼啸声,但每每看往坑下,我都不由自主的脑补了那声音。一来二去,却是把自己吓的够呛。 连道真自然也不知道深坑下是什么,但他很肯定,绝不是地府。按他的说法,如果这下面是地府,早就有无数鬼怪爬上来把桃花源灭了,哪还轮得到我们来探索。 我们在那观察许久,虽然烛龙巨大的身躯让人震撼,可看的多了,也就不在意了。连道真说古籍中的神山,都高数万米,肯定能用来压烛龙。于是我想象了一座数万米高的雄峰压在烛龙上方,觉得太过科幻,可随后念头一转,想着那山如果突然掉下来,岂不是要地球都砸个窟窿? 说不定,下面的这深坑,就是山曾经掉下来砸的。 想的多了,人就怕了,我不得不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此时,连道真望着远处的灯光沉思,我问他:“是不是在想,那些入口通往哪里?” 连道真没有否认,只是他想的与我还是有些不同,说:“不知那些入口是好是坏,倘若有什么怪东西从那里出来,岂不是可以随时进入桃花源?” 我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说:“你也太杞人忧天了吧……桃花源存在数千年,如果那些入口有什么怪物存在,早就该爬过来,把桃花源从麦子到人都吃一遍了。” 连道真眉头舒展,像是松了一口气,他转头看我,笑着说:“关心则乱,倒没你想的清楚。” 我哼了哼,说:“你别想着去那些入口再探查一遍就行了,这深坑我总觉得很诡异,咱们最好快点走。” 连道真也是这样认为,他与我一样,在深坑中感触到危险的味道。我们俩没有过多犹豫,只是多看了几眼烛龙,这么神异的巨兽,以后想看也不一定有机会了。 之后,我们顺着阶梯向下走。一路走,我开玩笑着说:“咱们往上走,走到一个不知多高的怪地方。希望往下走的时候,别再走半天发现又到不认识的地方去了。” 连道真看我一眼,笑骂说:“莫要乌鸦嘴,这里哪有你说的那么奇怪。” “还不奇怪吗!”我说:“咱们现在的高度,都快到和桃花源四周的山壁一样了吧,明显是进了另一个世界。” “那也只是奇异,不能称之为奇怪。”连道真很认真的纠正说。 我翻了个白眼,说:“你处女座的吧……” 连道真狠狠瞪我一眼,说:“毛没长齐的小子,莫胡说八道,我是正经的男人,怎么会是那,那什么做成的!” 我楞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他会错了意,当下哈哈大笑起来。别看连道真好似什么都懂,其实他懂的都是需要知道的东西,像星座这种消遣的学识,估计他比幼儿园强不到哪去。 我们一路就这样聊着有的没的,逐渐下了阶梯。我不喜欢太沉闷,便总问他一些小时候的事情,例如有没有抓过鸟啊,爬过树啊,偷亲邻家小姐姐的。连道真被我问的烦了,索性冷哼一声,不再搭话。 我正琢磨着要不要问他是否曾被人装扮成小姑娘,却被他一把拉住胳膊。那力道极大,我忍不住喊出声来,却听他沉声说:“你看脚下!” 这话与我之前登上最后一层阶梯时几乎一样,心里不由一咯噔,低头去看,顿时愣住了。 我们脚下的阶梯,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层水。那水黑漆漆的,看起来很脏,可我非常清楚,它之所黑并非脏,只因为那是来自缝隙中的赤水! “这不可能!”我惊讶的大喊:“这里怎么会有赤水!” 第七十四章 桃花源记(27) 不仅我感到不可思议,连道真同样很讶异。 赤水自缝隙中流出,的确是经过这座小山,可是它绕了个弯,并没有流入山中啊。难道说,外面的缝隙扩大,赤水已经淹没了桃花源? “不可能!”连道真毫不犹豫的否决了这个猜测,说:“我能感应到,帝拳化身仍完好的封堵住了缝隙,并没有让它继续扩大,而且,赤水也没有增多。” 我知道他与帝拳化身应该有某种神秘的联系,他既然说赤水没增加,那就肯定是了。可眼前所见的……难道这不是赤水? “是赤水,两者气息相同。”连道真确认说。 我顿时感到无解,说:“赤水既然没有增多,那只可能是突然间改道了,会不会是桃花源有谁想害你,挖渠引流把赤水引到了这里?” 连道真没有第一时间否认,但他思索之后,还是摇头,说:“不太可能,赤水的力量,连我都无法抗衡,山里人没那么大本事给它改道。” 我脑袋立刻耷拉下来,看着脚下缓缓增涨的赤水,说:“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好端端,怎么会有赤水流进来。” “我也不甚清楚,但无论是何原因,这赤水我们都不能碰,暂且退后吧。”连道真说。 虽然退后不是什么解决之道,可除了退,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往上走了几层阶梯,看着那赤水依然不断上涨,我心里很是郁闷。不就是来看个烛龙么,怎么会被赤水堵住出口那么倒霉。这事如果不是人为的,我真不信! 连道真站在阶梯上,看着赤水,过了会,他说:“按照我们来时的路程计算,此刻这位置应该与地面齐平。” 我看他一眼,说:“你的意思是,赤水应该只涨到这里?” “正常来说,应该是。”连道真苦笑着摇头,他回头看着上方的阶梯,说:“但我们既然能在区区十几米高的废墟中,爬上数百米的高度,这里自然不能以正常眼光来看待。所以,看运气……” “看运气?”我真想一口老血喷他脸上,你和一个从小到大买各种彩票,各种抽奖,各种饮料,除了谢谢惠顾再没见过其它字眼的人说运气?我走路上捡到五块钱,来不及高兴就被偷走二十多好吗!你和我讲运气? 可是,正如之前退后那般,我们现在除了看运气,还能怎么办? 连道真的帝拳化身虽然厉害,但依然对赤水无比忌惮,我清楚记得,他那尊金色帝皇的化身,瞬间就被赤水吞掉了一只脚。 我们等了大概十几分钟,见赤水一点点涨上来,越过一层又一层阶梯。我们一步步后退,它便一步步上前。眼见赤水已经越过地表所处的高度,却仍然持续上涨,我和连道真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看样子,赤水与连道真想的一样,并不受外界影响,该怎么涨就怎么涨,就是那么的硬气。 连道真一手将我拉上几个阶梯,说:“你退后一些,我来试试。” 我依言退了几层,见他将手放在几乎要触碰到赤水的位置,然后一缕缕晶莹的黑色光点,从他掌间散出,慢慢渗入赤水之中。我知道他在尝试逃脱的方法,心里不由感到紧张。 这些黑光,早在钟楼时我便见过,连道真曾用它来封住那口海眼。明明是黑色,却有着明亮的光彩,煞是好看,也很是怪异。连道真尝试了几秒钟,便挥手将之驱散,然后沉着脸站起来。 我看他的脸色,便知道不是什么好结果,但依然抱着侥幸的心理问:“怎么样?” 连道真摇头,说:“即便是黑帝的力量,也不能阻挡赤水的吞噬,我们无法利用帝拳化身逃脱。” 我楞了楞,忍不住有些腿软,差点滚落下去。连道真忙扶住我,问:“你怎么了?” 我哪好意思说自己被吓的腿软,便说:“这里太高了,我有恐高症。” 连道真知道我在说谎,但依然将我扶稳了才撒手,同时轻声说:“虽然不能立刻逃脱,但也不一定就会死,莫想太多。” 我知道他是安慰我,赤水这样无时无刻的涨下去,迟早会把我们俩逼得退无可退。到那时,我们要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倘若赤水真要涨上来,我们便从其它出口离开。”连道真说。 我眼睛一亮,对啊,还有其它的出口! 虽然那座巨大的深坑让我感觉十分危险,可不管怎么说了,起码我们有了一条退路。如果真到了最后关头,就必须得尝试一下。 想到这个,我的心也不像开始时那么紧张了。看着赤水慢慢上涨,我们俩一层一层的后退,不知退了多久,连道真忽然叹口气,说:“到了。” 我回过头,果然见阶梯已经没有几层。 没想到离开了一会,却又再次回到这。我心里憋的厉害,忍不住冲头顶巨大的烛龙挥手,大喊:“你好吗!上面的朋友!” 连道真知道我在发泄内心紧张的情绪,并没有阻止。他走到最后一处阶梯,扶着山壁探头看了看,然后又转头看向那几个入口。 我走上前去,说:“看来我们也没别的路可走了。” “那倒不是。”连道真抬头看着如沉睡般的烛龙,说:“也可以爬上去,那上面或许会有另一个出口。” “上面不是山么,太冒险了,还是那几个近点。”我说。 烛龙盘着的身躯高达万米,光秃秃的山壁,就算连道真本事大,我也不敢让他带着我爬那么高。没事还好,万一摔下去,那就算是葫芦娃也摔成葫芦瓢了。 连道真也同意我的看法,我们同时回头看了一眼,赤水仍在增涨,没有像我期望的那样退下去。我回过头来,看着几公里外的那处灯光,问:“这种山壁,你能爬吗?” 连道真伸出手,在山壁上拍了几下,然后将胳膊收回来,点头说:“山壁很坚实,应该没问题。” 我紧张的尿意十足,说:“你别应该啊,说点肯定的话行吗。” 连道真看着我,过了半晌,很是无奈的说:“肯定没问题!” 此时,赤水已经蔓延至最后四个阶梯,我看着那黑漆漆的液体,哀叹着说:“好奇心为什么害死猫我不知道,可好奇心害死人,真没错。” 连道真此时已经做好了准备,他双手散出青色的光,这光芒缓缓拉成长条,没多久便成了一根青光绳索。连道真背过身去,示意我趴在他背上,说:“我必须用两只手攀爬,这根青光索可以将你捆在身上,很结实,你可以放心。” 他知道我害怕,所以提前说出这些安慰性的话语,让人忍不住心里一暖。我很认真的谢他一声,然后老老实实的趴过去。连道真将绳索一抖,我顿觉腰和胯部一紧,应该是青光索已经绕在上面,想要低头看,却听连道真说:“抱住我的腰,不要乱动,我们要离开了!” 他语气有些严肃,我连忙嗯了一声,用力搂住他的腰。连道真没有什么酝酿,他斜着身子,在山壁上用力一蹬。我顿觉像飞起来一样,忍不住低头,却见脚下是黑漆漆的空洞。那种即将摔落下去的恐惧感,让我大声叫喊起来:“啊!啊!啊!” “鬼叫什么!又没真摔下去”连道真闷声说。 “呃?”我抬起头,却见他双手泛起金色的光芒,竟如两把利剑,深深插入了山壁之中。 原来他是用这种方法攀爬山壁……我顿时放下心来,说:“真是吓的人大姨妈都不来了!” 连道真很是纳闷的问:“大姨妈?” 在我解释一番后,他更加疑惑,说:“我们这类人实在太少,倒未曾听闻过这些事,不过你来过大姨妈?” 我有些尴尬,只好说:“已经有十八年没来了……” 连道真立刻明白我是在开玩笑,他没再理我,两手交替插入山壁,向侧方开始移动。 我像被绑在他身上的孩子,不敢乱动,但耳边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转头看,却见赤水顺着最后一层阶梯,如黑油一般铺满山壁,流向了下方的深坑。 第七十五章 又是赤水 看着赤水流出,我最后的侥幸心理也没了,只能在心里哀叹,实在倒霉。 连道真根本不理会赤水的事情,他两手像钢钉一样,交替钉入山壁中,咔咔的声音,在巨大的坑洞中,显得极其刺耳。 连道真的背很宽,他双手动作的时候,背部肌肉也随之扭动,让我觉得胸前好像有钢块在撞击。虽然有些疼,可趴在上面让人很是安心,我不由自主想起当年父亲背着我在公园里散步的时候。那种感觉,真的难以忘记。 出来这么多天,遇到的奇奇怪怪事,数也数不清。此刻趴在连道真背上,反倒成了我最清闲的时刻。越是放松,人就越容易怀念,因此,我开始思念父亲和母亲。想着他们的样子,想着他们在做什么,想着是否会像我想他们一样思念我。 另一处入口的灯光,距离我们很远,以连道真的速度,我们起码要两个小时才能移到那。 虽然连道真手里泛着金光,插入山壁表现的很轻松,可是我们俩加起来将近三百斤的重量,像这样在山壁上移动,绝非易事。我看了一眼并没拉近多少距离的入口,小声问他:“能坚持住吧?” 连道真没有吭声,沉默着,像是一只壁虎。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说话,猜测可能是不太方便,就像跑步时总说话,会让肺部的负担加重一样。所以,我不再问他,安静的趴在那。 不知过了多久,我耳朵里忽然传来轻微的哗哗声。那声音,就像小溪自林间流过,在圆滑的石块上碰撞发出的声音。 如果是在野外,我可能会为这种声音感到轻松,可是如今,我们身处一个异常古怪的地方,那么哗哗的水声,只会让人紧张。 我怕连道真嫌啰嗦,也怕自己听错,所以没立刻问话。然而没过几秒,连道真忽然停下了。他耳朵微微颤动几下,仿若电影中的戏法,我听到他沉声问:“有没有听到水声?” 我连忙应声,说:“你也听到了?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连道真像我一样,经由彼此得到了答案,他确认哗哗的声音的确存在后,又仔细倾听几秒,然后语气中带着一点点诧异,说:“那声音好像是从下面传来的。” 他说着,忽然从山壁中拔出一只手,整个人侧过来,仿佛耍杂技一般吊在那里,然后低头向下看。我左手被压在山壁上,感觉一阵火热,估摸着是擦破了皮。但是顾不得喊疼,也跟着像下看。 因为青光索绑的很紧,所以我离连道真的脖子也非常近,很难真正的低头。因此看了几眼,什么也没看到。 连道真看了一会,忽然抬起手,朝下方斩去。一道金光随之落下,如闪电般没入深坑之内。过了几秒,连道真说:“下面有东西,离我们大概数百米。” “什么东西?”我吃惊的问。 连道真摇头,说:“不清楚,或许是赤水。” 我没有开口,表示沉默,赤水实在古怪,自从缝隙中流出后,我感觉每一处都能见它。 连道真将身子转回来,以更快的速度开始移动。我知道他在担忧什么,忍不住偏过头向来时的入口看去。此刻我们离那已经有些远,但有灯光存在,所以依然能清楚看到,赤水接连不断的从那里流向深坑。 以我们之前所见到的赤水增涨的速度,应该没那么快就填满一座深坑才对,更别提产生哗哗的水声了。倘若这座巨大的深坑下,流动的真是赤水,那么事情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原先下面就有许多赤水存在。第二,从桃花源漫过来的赤水,在下面引发了奇怪的事情,导致赤水暴涨。 而这两种可能,似乎又可以并成一个答案,那就是桃花源的赤水,让深坑内的赤水产生了变化。 这答案还算合理,但又让人想不通。同样的液体,为什么融和后会产生其它变化?可话说回来,赤水的存在,本就不在合理之中。所以与之相关的事情,正应了一句话,存在即是合理。 连道真快速移动了一段距离后再次停下,然后向下方挥去一道金光。几秒钟后,他声音有些凝重,说:“上涨的速度很快。” 原本我还不觉得有什么,下面即便真是赤水,只要不淹了我们,就不算事。可是,连道真竟然说它涨的很快? 我紧张的问:“能不能来得及?” 连道真看了一眼远处的灯光,说:“来得及!” 说罢,他双手交错,速度再次增快。一开始我还能看清他两手的金光分散,渐渐的,那金光因为速度加快已经连成一体。他就像在山壁上抱着一团光行走,背部肌肉的抖动,让我感觉肋骨都快被撞断了。大量的碎石在我们离开后掉落,在山壁上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只是它们滚落没多久,便再无声息。 巨大的深坑,仿若吞噬一切的黑洞,让人毛骨悚然。 哗哗的水声,一开始很轻,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声音也在逐渐增强。我能感触到,一股怪异的气息从下方升起。 赤水的气息,是吞噬,说复杂一些,它给人的感觉就像一条对你的吸气的大蛇。面对它,你会觉得自己正处于一条黏滑的通道,正在向下方坠落。这种感觉非常诡异,很难解释清楚。 而我现在感触到的,除了那种与赤水相同的诡异气息外,竟还有一股灼热感。 这种热很晦暗,像熄灭的太阳,你能感受到它潜藏的爆发性热量,却触摸不到任何温热感。我不知道那代表什么,只能提醒连道真:“我感觉到赤水里,好像还有什么东西。” “能在赤水里生存的,都是可怕的事物,你莫要怕,放松便好。”连道真说。 没等我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的时候,却感觉身子陡然一转,竟是转了九十度。连道真浑身都泛起金光,他两手深深插入山壁中,同时我感觉他的腿脚也在用力,接着一声喝喊,我们俩噌的就窜了出去。 看着山壁在眼前快速滑过,我这才明白他刚才是什么意思。 这也太离谱了,他带着我,竟然像一条狗,在山壁上如履平地的飞窜。大量的石块哗哗掉落,我可以肯定,倘若日后有人来探查这里,一定非常惊讶,山壁上为什么会有无数脚印和手臂粗的孔洞。 不得不承认,连道真这种方法跑的飞快,虽然姿势不太雅观,可比起他之前的移动要快上数倍。我们一次窜动,便能越过数十米。以这样的速度,抵达那处入口应该只需十几分钟。 然而,下方的水声越来越大,气息也越来越重。我转过头,立刻惊骇的看到,深坑里的赤水不知何时已经涨到肉眼可见的地方。 那黑色的液体,如波浪一般拍打在山壁上,哗哗的声音,正是由此而来。 说起也奇怪,赤水能够吞掉一切阻挡物,可这山壁却能牢牢困住它。而能困住赤水的山壁,对连道真来说却和普通的山石没什么区别。这有些类似五行中的相生相克,非常的奇妙。 赤水越涨越高,我看了一眼那处入口,距离我们已然不远,再有几分钟便可以到。只是赤水越涨越快,距离我们所在的高度,也不过数十米而已。 连道真也在焦急,他身上的金光越来越烈,逐渐显露出如化身一般的威严。不能怪他如此着急,毕竟我们不仅需要在赤水漫上来前跑到那处入口,更需要在赤水涌入那里之前离开。否则一旦赤水越过入口的位置灌进来,我们仍然难逃一死。 第七十六章 赤水中的女尸 此时此刻,我感觉自己就像在拍一部《XX快跑》的电影。跑的快就能活,跑慢了,就得死! 连道真比我更着急,金光疯狂的颤动,我们就像被拢在里面飞行一样,半点不停留的在山壁上飞驰。 距离那处入口,还有千把米的样子,按照现在的速度估算,顶多几十秒就能到。 但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奇怪,越着急,越容易出现意外。 在我们距离入口仅剩不足五百米的时候,一道巨浪铺头盖脸的打了过来。连道真大喝一声,山壁上大块碎石被他踹落,我们俩借着力道快速拔高,险而又险的避开了那道赤水。 不等喘口气,整座山又开始震动起来。这震动源于上方,我勉强转过头去看,却愕然发现,烛龙那巨大的躯体,此刻正在缓缓晃动。看那样子,竟是随时会砸下来一般。 我大惊失色,冲连道真喊:“烛龙要掉下来了!” 连道真没吭声,他提升了一点高度,继续疯狂的在山壁上奔跑。我们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只要不死在这,什么都好说。 一道道赤水的浪花,不断拍打在山壁上,很难想象,桃花源里连丝波纹都不会产生的赤水,在这里为何会这般不平静。就好像水下,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游动,搅的它不得安生一般。 我想起钟楼里的那口海眼,连道真说下面有一头巨鳌,一旦爬上来,就是无法想象的灾祸。说不定,这深坑下,也有一头那样的巨兽。毕竟一整条烛龙就在脑袋上悬着,再冒出来个什么怪物,我也不会感到意外。 几百米的距离,代表我们还需要十来秒,但赤水已经涨到非常接近入口阶梯的位置。以我的眼力,借着那处灯光可以看到,赤水再涨几十厘米,必然会漫上阶梯。到那时,我们就算赶到也没用了。连道真都不敢以身涉水,我就更别提了,估计整个人下去,连个响都不会有。 我不敢催促连道真,因为他比我看的更清楚,倘若能更快的话,他一定早就做了。实际上,我们现在的速度,几乎每秒都要越过数十米距离,这几乎堪比现代化的动车组。 若是放在平时,我一定很满意他的表现,可现在,面对这种生死攸关的险境,我只能觉得他很慢,恨不得在我们俩身上绑几个火箭助推器,瞬间窜进那处入口去。 可惜的是,那终究只是幻想,我只能盯着赤水,眼睁睁看着它一寸一寸漫上来。 这时,之前感触到的那股晦暗灼热气息,更加的明显。它弥漫整座深坑之中,让你感觉就在身边一样。我浑身的汗毛,都被这股气息吓的竖起来。 赤水中的哗哗声,比刚才更大的几分,巨大的浪花,让连道真不得不多次拔高身形来躲避。我隐约感觉到,赤水比之前狂暴了,或者说,水下搅动它的那股力量,又增强了! 难道,真像我猜的那样,有一只庞大的巨兽,从下方游上来吗? 这个时候,我忽然听到一声轻缓的呼唤:“姬……帝……” 那声音很轻很淡,却十分清晰的贯入耳中,我被吓的一个激灵。二伯来之后,我曾听到过不少次类似的呼唤,可那都是在迷糊的时候。 唯一一次例外,是在始皇陵。阴尸将要升天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在喊:“姬孙!” 而这一次,同样如此。十分清醒的状态下,我听到了呼唤声。虽然那不是我的名字,可却明白,是在喊我。 更让人惊愕的是,那声音虽然模糊,却能听出是一个女声。 这更让我害怕了,难道深坑里没有什么巨兽,反而有一只女鬼? “叔均……妄……”那声音断断续续,在我耳边嗡嗡作响:“弃……” 我虽然听的清楚,却不明白她在说什么。连道真突然暴喝出声,原来在我被那诡异的声音扰乱的时候,我们已经快到了入口。连道真一声喊出,带着我飞窜出去。而在窜出的同时,他一掌向前打去。璀璨的金光,轻易击碎入口处的山壁,让那里扩大了几分。 无数碎石迸射,我忍不住偏过头去躲,然而这个时候,我却看到了无法相信的一幕。 我看到,在赤水的中央,一道道波浪拍击着,互相碰撞着。仿佛是撞击的过于剧烈,突然间,所有的赤水都朝四方而去,在那里徒留一片空白。 我看到,一个修长的身躯,就那样突兀的出现了。 她有着人的形体,似乎还穿着古代的衣裳,因为有几条飘带在身后飞舞。她立于赤水之中,虽然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面容,可我却能清楚感觉到,她是面对我。 我立刻从她身上,感触到那股潜藏的灼热气息。与之前不同的是,在看到她躯体的那一刻,我忽然间明白,她的气息为何是晦暗的。 因为,她死了。 没有错,这个从赤水中出现的女人,不知多少年前便已经死去了。 她,其实是一具女尸! 我惊恐万分,一具女尸,竟然在我耳边说话……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 接着,眼前忽然一阵刺眼的明亮,诸多场景迅速变幻,待我反应过来,却发现竟已离开了那座深坑,进入了另一个入口当中。 连道真的速度没有丝毫放缓,他几乎是飞一样的,一步跨越数十层阶梯。这里依然有明亮的灯光,可见之前必定有人来过。 突然之间脱离了险境,让我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同时,我的脑海里,那具从赤水中浮出的古代女尸,依然仿若就在眼前。 我回过头,只能看到一层层的阶梯,和山壁上插着的灯光。 会不会是我看花了眼? 如果她真是女尸,又怎么能在我耳边说话?什么样的女尸,才能在赤水中不被吞噬? 我见连道真已经收了金光,知道他已经有把握安全离开,犹豫了一下,我才说:“刚才离开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一具女尸。” “女尸?”连道真没有停留,只是疑惑的问:“赤水中怎么会有女尸?” 我说:“不知道,但肯定没看错。赤水分开了,她从下面浮上来,而且,我还听到了她在说话。” “既然是尸体,又如何能说话。”连道真不信。 我顿时诧异,问:“难道你没有听到?” “没有。”这一次,连道真反而比我还惊讶,说:“你听到了什么?” 我把之前听到的话语说了一遍,连道真一边跑,一边琢磨,可就算是他,也不明白这些话的意思。毕竟那女尸的话,断的太厉害。 连道真沉思一会,说:“或许,赤水如此反常,便是与她有关。不过,赤水之中为何会存在一具女尸?能在赤水中而不腐烂,怕是也与古代神话有关联。” 我嗯了一声,说:“也许是传说中的玄女什么的。” “胡扯。”连道真说:“就算玄女那样的人物真的死了,也不会死在赤水之中,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我一想,这倒也是,或许是因连道真的话,一时间,我竟对那具女尸有些同情。死在赤水之中,却无人管她,真是可怜。 连道真速度快的吓人,几句话的功夫,我们已经跑到了阶梯尽头。让人意外的是,前面没有打通,坚硬的山壁,无情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但是,连道真的身子一刻未停,他身上再次泛起金色的光芒,整个人如巨锤一般撞过去。只听砰一声巨响,我感觉无数石块砸了过来,连忙埋下头,再抬起来时,眼前所见,让我如遭雷击。 这里是一间石室,无尘无垢,四盏棍状的怪灯分别插在石壁上。这灯光让我看的清楚,三具白如玉的骨架,相互依偎着立在那里。 第七十七章 玉骨 我之所以震惊,并非是发现那如同工艺品的骨架,而是因为在看到它们的第一时间,我想起二伯笔记中曾提到的玉手指。 眼前三具骨架相互扶持,它们之间没有丝毫缝隙,凑近了一些才发现,不少位置已经溶在了一起。骨架像白色的玉,但透明度很高,其内能看到弯曲的骨骼。仿佛这不是骨架,而是将人骨封存的琥珀。 这一切,与二伯笔记中记载的玉手指几乎完全相同。 连道真虽然也感觉讶异,但他顾忌身后随时可能涌来的赤水,背着我就想走。我连忙喊住他,说:“这东西,可能和我二伯笔记中记载的一样物品有关!” 连道真停住身子,我示意他把我放下来,好方便细致观察。连道真有些犹豫,我说:“赤水来的再快,也没我跑的快吧,别那么紧张。” 连道真想了想,并没有按我说的做,而是说:“赤水太过古怪,很容易发生危险,你说要看哪里,我离得近些就是。” 我虽然觉得他有些过于谨慎,但没有再做争辩。连道真背着我,更加靠近三具玉骨,让我能看个真切。我想起二伯笔记中记载的是一截玉手指,便让他仔细看看,三具骨架上,是否有哪一个缺了手指。 连道真弯着腰,仔细看了一遍,然后颇为意外的说:“的确有一具骨架少了手指,缺口处有切砸的痕迹,似乎是被人暴力取走的。” “二伯笔记里的玉手指,肯定就是这骨架上的。”我很肯定的说:“可是,赵启明怎么会有玉手指?” “你二伯的笔记里,还有没有提到别的事情?”连道真问。 我摇头,说:“没有。” 连道真哦了一声,似乎有些失望。我细细回想了一下笔记中记载的内容,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连忙说:“玉手指是赵启明给二伯的,那时候,他说被东西追。按照时间来看,追他的很可能就是那截黑手臂。” “你是说,这三具骨架,与黑手臂有关?” “应该有关,赵启明把玉手指给二伯后,就被杀掉,如果说没关系,我绝对不信。” “但这骨架的气息很干净,没有多余的味道。”连道真说着,又向四周看了看,说:“这里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存在。” 连道真的话,让我有些皱眉。虽然猜测玉手指与黑手臂有关,可又不明白它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我盯着那骨架看,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骨架上,竟然没有头骨…… 连道真也是在我的提醒下才注意到这一点,之前,我们俩谁也没想起头骨的事情。连道真语气诧异,说:“怎么会忽略这么重要的东西。” 我也觉得奇怪,按理说,这应该是很容易被注意到的事情才对,可偏偏我们俩都像被蒙了眼一样。我抖了抖身子,小声说:“该不会是有鬼遮眼吧?” “这种地方,哪来的鬼。”连道真毫不客气的否定了我的说法。 “好吧……”我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说:“如果玉手指是被赵启明从这里取走的,那头骨很可能也是被他得去了。不过,他为什么只给二伯一截玉手指?” “可能性太多,胡乱推测毫无用处。”连道真仔细的看了看骨架,然后很确定的说:“这骨架是一男两女,看他们的姿势,应当是夫妻。” “一夫多妻?不过这在古代应该是挺正常的。”我说。 “的确正常,古神话中的人物,都有许多位伴侣。”连道真摇摇头,说:“很难推断这骨架属于什么人。” “或许不是人。”我捏了捏骨架,感觉入手柔软有弹性,难怪二伯说玉手指摸起来和人差不多。 “当然不是人,想必是古时的哪位神。”连道真说,他回头看了一眼被硬生生撞开的山壁,很是不解:“倘若这里是一个入口,为何会用山石封上?” 我说:“可能这里是一个墓室,把他们葬在这里的人怕赤水有一天会灌进来,所以用山壁挡住了入口。” “倘若这里真是墓地,那被压在山下的烛龙呢?你还说在赤水中看到浮起的女尸。他们算不算也被葬在这里?”连道真语气中充满震撼的调调:“如果真是这样,那这里岂不是成了专门埋葬神的墓穴?” 我楞了一下,没想到他会因为我的一句话,弄出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推断。更要命的是,这推断貌似非常有可能。 “我们还是快走吧,总觉得这里有点阴森森的。”我小声说。 “这里一定埋葬了极大的秘密。”连道真有些懊悔的说:“可惜在始皇陵的时候,被阴尸逃了出去,若是能抓到它,说不定能了解到什么。” 懊悔归懊悔,连道真没有耽搁,更没有想着去动三具无头骨架。在他看来,死者为大,无论眼前的骨架属于谁,都应当给予尊重。我暗暗有些钦佩,心想要是换个人来,不把骨架全部抬走,怎么也得掰下来几根手指收藏才行。 或许有人觉得,这骨架和二伯的笔记有关,为什么不弄点东西当线索。我最初也的确有这个想法,但后来一想,这骨架太过另类,看一眼就能辨认出来,所以不太需要掰几块带在身上。 石室并不大,三具骨架立在中央,我们越过去,没多久便走到了尽头。前方是一堵石墙,连道真把手放上去感触了一番,说:“有些厚,不过是被人用土隔开的,倒也不算麻烦。” 他说完,后退了几步,然后拉开架势,再快速出拳。一道道金光被他轰入石墙内,发出巨大的声响。碎石到处飞,我把脑袋埋在他背后,一点也不敢露出来。 连道真一边挥拳,一边前进,等我感觉声音逐渐沉闷的时候,再看,发现石墙已经被他打碎,前方尽是泥土。 这土干的吓人,一点水分也没有,打起来到处是飞尘。幸好连道真的拳速够快,带起的风把这足以呛死人的尘土都打了进去,否则等出去的时候,我装满灰尘的肺起码有十斤重。 连道真前进的速度不算慢,很快我就打通了出路。 然而,当他一拳打穿泥层,我看到的,却是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 他们端着枪,紧张兮兮的看着我们,有一个穿着军官装的人,在见到我们的第一刻,就按着耳边的通讯器大声喊:“发现双头人!发现双头人!极度危险,请求武力制服!” “双头人?” 我看看连道真的后脑勺,一点也不觉得这个笑话好笑。 也不知通讯器里说了什么,那军官没有立刻下令开枪,而是对我们大喊:“举起手,不准乱动!” 其实我和连道真的穿着极其现代化,怎么也不像怪物,或许这就是他没立刻开枪的原因。不过,举起手这种事,连道真估计不乐意做。我从他背后探出头来,问:“你们是哪部分的?” 那军官楞了一下,估计没想到我会说人话,或许我随便讲点正常人理解不了的火星语言,他更容易接受。 连道真很是不耐烦总被人用枪指着,他上前一步,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即便是问问题,依然声音清冷,十几个士兵被他踏步的动作吓了一跳,有几个手一抖,差点就开了枪。我也被他们吓的够呛,连忙说:“我们是人,不是怪物!我们迷路了。” 那军官面色略缓,但随后更加严厉的说:“不管你们是不是人,立刻束手就擒,不要试图反抗!” 第七十八章 黑色石碑 那军官说完话,手一挥,几名士兵端着枪走过来,又有几人那着粗绳跟在后面。 我干笑两声,对那军官说:“我不反抗。” 那军官嗯了一声,刚要点头,连道真忽然如猛虎一般扑上前去。三拳两脚把围过来的士兵打翻在地。他的速度实在太快,我估计那几名士兵只会感觉有阵风吹来,然后就没意识了。 那军官面色一变,大喊:“开枪!” 连道真身子脚尖在地上转了个半圈,数道金光洒出,那些士兵痛呼出声,手里的枪不由自主掉下来。我看见那些士兵即便没了枪,依然从腰间拔出军用匕首,勇猛的冲了过来。 狭路相逢勇者胜,那是说双方实力差不多的时候。如果是一个成年人和一个婴儿,什么狭路什么勇都是扯淡。 连道真轻飘飘的把这些士兵打倒,连口粗气都没喘,我弱弱的在他身后说:“袭击军方,不太好吧?” 连道真没搭话,他走到那名军官旁边,蹲下来翻了翻,找出一个类似军官证的东西。我探头看了两眼,见上面写着:98353部队。 这种部队番号,向来都是极度保密的,就算看到数字你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属于哪。 连道真又翻了翻,没再找到有用的东西。他把那证件扔下,四处打量了一下。 我们如今应该是在一个深坑里,这里是人为挖掘出来的,到处都是脚印,和散落的挖掘清扫器材。看起来,这里更像是一个考古现场。 连道真只看了几眼,便背着我向前走,我看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士兵,说:“万一赤水流过来,他们会死的。” 连道真毫不停留,边走边说:“死了也好。” 我有些意外,说:“你怎么突然变冷血了?” 连道真理所当然的说:“我本就是这样,别忘了,我曾是山里人。他们拿枪指着我,更是准备开枪,那便是要杀我。所以,他们死还是活,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一怔,这才想起来,连道真并非真正的现代人。他骨子里,有很大一部分,继承着桃花运的无情。只是我与他相处时,总被照顾,才会产生他应该是个慈悲为怀的老好人错觉。 为地上的士兵表示同情,你们惹谁不好,非惹连道真? 刚才的打斗声,引来了外面的注意,我听到坑道中传来纷杂的脚步声。连道真没有退缩,反而越跑越快,一缕缕金光从他身上散出来,如光带一样缠绕四方。 我们跑了没几步,便见前面来了许多人,都是端着武器的士兵。他们见面后没有二话,直接拿枪射击。连道真身周的金色光带四处飞舞,发出啪啪的声响,一颗颗子弹,就这样轻易的被弹开。 那些士兵仿佛见了鬼一样,有几个按住耳边的通讯器正准备说话,连道真已经冲到了跟前。拳脚相加,士兵们如破布一样飞了出去。 坚硬的山壁尚且承受不住连道真的力道,更何况这些血肉之躯。不过,他们也的确勇敢到了极点,明知打不过,依然前赴后继。 这些士兵的数量并不多,或者说不太够连道真打的。没几分钟,地上倒了一片。连道真踩着他们的身体走过去,步伐稳健,行走如风。 走着走着,他忽然停下来,看向旁边某一处。我转过头,见那里有一块黑色的石碑,上面刻着白色的字眼。 那些字很简单,但意义不明,起码我是看不懂。只是连道真似乎能看明白,在那盯着瞅了半天。我好奇的问他:“这碑上写的什么?好奇怪的字。” 连道真又看了几秒,然后才回答说:“用很古老的契文写的,是一篇辱骂天帝的祭文。” 他语气惊怪,我也是一样,因为祭文都是歌颂为主,哪来的辱骂?连道真望着石碑,逐字念道:“帝恶,乃不公。帝穷,乃不应。天降之祸,乃自帝出,如东山之凶,大荒之陷。神落,口言帝伤,吾明无圣。于明则不语,以它为法。今埋神骨,且留天壤,言见无德之帝,终亡,方瞑。” 我听的稀里糊涂,一句话也不明白,便问连道真详细的意思。连道真也有些迟疑,他仔细辨认了几次,又思考一番,然后离开了石碑,同时解释说:“大致上是认为帝是个恶人,可能代表凶。有什么大祸,是帝弄出来的,这里卖了神的尸首,留下天壤?” 连道真也不太明白天壤是什么,他顿了顿,又说:“最后那句话,我也不太清楚,因为看起来像两种意思。” “哪两种?” “第一种是他说看到帝死了,可以瞑目了。第二种是,他想看到帝灭亡,才可以瞑目。”连道真说。 “这么一大段古文,翻译成现代文就这么点?”我问。 “那倒不是。”连道真没有否认,很诚实的说:“我也是根据碑上的契文,先理解成古文,然后再做第二次翻译。其中有些意思,可能不太对,就算翻译出来,我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我哦了一声,又问:“这是谁写的?” “不清楚。”连道真回答说:“上面没有落款,不过那块石头很奇异,蕴藏着很古怪的能量,以前从没见过。” “刻这碑文的人也真大胆,谁都敢骂。不过他说的帝,是哪一位?” “也不清楚。”连道真一问三不知,说:“我们对那个时代了解的太少,如今所说的帝,多半是后人归纳的。而且,神话中的帝实在太多,像我的拳法中,便有五尊。其它古籍中记载的例如天帝,黄帝,帝俊,或者单独的一个帝字,就更是数不胜数。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我们之前见过的三具玉骨,应该就是碑文上所说的神骨。倘若能了解到玉骨属于谁,应该就知晓碑文上说的帝是哪位了。” “那还是算了吧,等我们知道玉骨是谁,还不知要到猴年马月。”我很没信心的说。 连道真以沉默,表示赞同。虽然碑文我不理解,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忽略了。我趴在连道真背上,不断想着那块石碑,可怎么想,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忽略了什么。 继续往前走,能看到越来越明亮的灯光,以及很先进的机器支撑装置。有一些泥墙被加固后,改造成了类似房间的地方。我看到有不少衣服挂在这,而且不是军装。 没多久,我们顺着斜上方的坑道走了上去。外面一大堆人被隔离开,远远的朝我们观望。我看到有士兵站在军用装甲车上,抓着巨大的机枪死死盯着我们。这样的车与人,周围起码有三辆。 除此之外,四周还垒砌了沙袋,大量的机枪重火力架在上面,更有不少人扛着单兵火箭筒站在那瞄准。不用怀疑,他们的武器,统统都是瞄准我和连道真。 这么大的阵势,把我脸都吓白了。我很是担忧的问:“火箭炮什么的,能扛住吗?” 连道真像很不理解我这个问题,说:“为什么要扛?” “啊?” “又打不到我。”连道真说:“这样的武器,我见过太多了,那些人最初对付我的时候,比这要狠的多。但是,我还好端端的站在这。对拥有大能力的人来说,这些武器只是一种威胁,却不能造成什么太大危害。” 我呃了一声,很是无语。重机枪,火箭炮,装甲车都不算什么,那是不是只有导弹原子弹茶叶蛋能治你了? 这时,我听到隔离带之外,有人通过喇叭喊话:“放下武器!举手投降!不要自取灭亡!” 我看看自己被青光索捆住的手,有些无奈的看着那些虎视眈眈的士兵,不是我不想举手,而是真的举不了。 第七十九章 你家菜地有野猪 那些士兵可不管这么多,他们应该明白,之前的士兵已经全军覆没了。否则的话,绝不会只有我和连道真从里面走出来。所以,他们的表情严肃,充满戒备,我很怀疑哪怕只是一阵风,都可能会让他们立刻开枪。 面对这种让正常人腿软的局面,连道真非常平静。他看着那些在隔离带之外观望,貌似研究员的人,说:“看起来,这里的确是一个正在被考究的地方,难怪他们如此慎重。” 我仍然趴在他背后,小声说:“能跑就跑吧,这么多人,你不怕,可毕竟还有个我。” 连道真也明白这个道理,点头说:“那些人得到消息,应该会很快赶来,的确不能多耽搁。” 我一直好奇他口中那些人的真实身份,忍不住问:“他们很厉害吗?连你都这么小心。” “倒不是厉害。”连道真说:“只是他们手里掌握一些很独特的东西,不方便与他们起过多冲突。” “很独特是指什么?”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们先离开再说。”连道真没有做更详细的解释,他微微弯腰,我能感觉到,他的双腿正在蓄力。 那些士兵也发现了这一点,有个看起来很像指挥官的人躲在掩体后,大声喊:“不要做任何无意义的举动,我们……” 不等他说完,连道真已经呼的窜了出去,如一道闪电般,在众人来不及反应前,就冲到了掩体前面。 上百米的距离,他一个眨眼的功夫越过来,别说那些士兵了,就算子弹也跟不上这速度。 我清楚看到,那些士兵满脸愕然与惊惧的神情,要知道,普通人的肉体,在速度超过一定程度后,就会因为各种物理规律产生解体。他们可能很难明白,一个人的身体,为何能在如此快的速度下保持完整。 这种事情,也是我后来才知晓的。所以说,虽然我没有连道真那种极其强大的力量,但本质上,与正常人还是有诸多不同。 连道真冲至掩体前,一脚踢过去,那些匆忙间垒起来的沙袋,如皮球一样四处乱飞。大量的士兵被砸倒,哀嚎着无法起身。一个沙袋,少说也有上百斤重,在连道真的脚下,几乎和汽车撞过去没区别。 指挥官也是个狠辣的人,见到这种情况,第一反应就是疯狂的大喊:“开枪!开枪!” 他丝毫没有顾忌周围的同胞,而那些手持武器的人也是如此,大量的子弹在哒哒哒呼啸声中朝我们射来。连道真身上的金光大盛,如盾牌挡在四周,他没有停顿,再次前冲,顺着一条直线直扑挡在前方的装甲车。 毕竟不是真正的战争,所以装甲车上只有一挺重机枪。这种口径超过12毫米的机枪,足以撕裂钢铁,打在人身上,更是和手撕鸡的效果差不多。只是连道真身上散出的金光,并非这个世间该存在的东西,那一颗颗硕大的子弹撞在上面,连一道涟漪都没泛出就被弹了出去。 它们唯一的用处,就是巨大的冲击力道,迫使连道真的速度稍微缓了一点点。可即便速度减慢了一些,连道真依然像风。他带着我自装甲车上一掠而过,脚尖轻点,一道金光渗入机枪内部。在剧烈的爆炸中,我们已然越过防线,快速远离。 从连道真说要走,到我们离开,满打满算三四秒钟。这么短的距离,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以至于当我们逃之夭夭时,竟没有人来追击。或许,他们是怕了,知道自己对付不了,何必再来送死。 连道真已经算手下留情,除了那个使用重机枪拦住去路的装甲兵,被爆炸后的铁块打成了筛子外,再没人死在我们手上。 有时候,我不得不承认,如连道真这种世外桃源出来的人,虽然理念和我们不同,但本质还是相同的。 他要弄死我,那我弄死他就没必要感到愧疚。 弱肉强食是天性,在这个处处讲人权的社会,怎么样学会自保,甚至反击别人,是很有必要学习的。当然了,不是为了说连道真杀人就是好事,只是,倘若两个人面对面终有一个要死,那我始终希望自己能活下来。 连道真跑的非常快,带着我迅速穿越荒野和树林,很快,我再听不到那些人呼喊的声音。我们没有刻意的去寻找路,而是在林间自由穿梭。按连道真的想法,走到哪不重要,因为世间总会有一条路自动出现在脚下。 他说的很对,因为没多久,在我们越过一片树林,踩过半亩菜地后,前方豁然开朗。一条宽阔的水泥马路,出现在眼前。 连道真反手在我身上一拍,说:“下来吧。” 我这才注意到,青光索不知何时已经消散,此刻我还无意识的紧紧搂住他的腰。这也不能怪我,谁让他跑的像条疯狗一样,我要不抱紧点,早就被甩飞出去了。 两脚再次触摸地面,感觉像重新做人一样。 我看了看马路的两个方向,问:“往哪边走?” 连道真没有立刻回答,他想了想,又走回那片菜地。那附近有一户人家,连道真上前敲了敲门,一个大概五十多岁的男人开门后,疑惑的看着我们,问:“你们找谁?” 连道真很客气的说:“我们是来附近旅游的人,和同伴失散了,找不到回去的路。请问,离这最近的是什么地方?” “旅游?”那人狐疑的看着我们俩,说:“以前倒有人来旅游,不过最近好像挖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已经被戒严了,你们……” “所以那几个朋友想回去,我们俩却觉得来一趟不容易,想在四周转转,没想到越走越找不到路了。”我在旁边插话。 那男人哦了一声,指着某个方向,说:“顺着马路往前就是宁远县城,路上有回去的小巴,几块钱就到了。” 连道真点点头了,谢了他一声,转身走了。我觉得这男人帮我们这么大个忙,总得有点表示,就指着他家的菜园地,说:“刚才看见两只巨大的野猪从你家菜地跑过去,不知道有没有拱坏什么,你还是去看看吧。” 男人啊了一声,连忙谢我,然后跑出去。我很是得意的走到连道真身旁,说:“怎么样,是不是很机智?这样,他就不会怀疑是我们弄坏菜地的了。” 连道真沉默不语…… 我们走上马路,没有往宁远县去,而是斜着走向另一个方向。连道真说,那里可以去台前县。 我不知道台前县在哪,但连道真带路,自然不用怀疑。只是这行路方式,依然那么让人无法接受。我很好奇连道真为何从不坐车,他说:“如果坐车,那些人找我们就变得非常容易,所以,步行最安全。” 我看着他健步如飞,心想你这步行比坐车还快,早生几十年去拉黄包车,一天就成万元户了。 走在路上,连道真很有些意外的说:“原来我们出来的地方靠近宁远。” 我问:“宁远是哪?” “永州的一个县城。”连道真回答说。 “哦……”我想了想,说:“那应该离武陵不远吧,你不回去看看?” “远倒不远,四五百里路罢了,不过有帝拳化身在那,暂时没必要回去。”连道真。 我又下意识哦了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四五百里路!” “怎么了?”连道真仿佛什么也没意识到。 我惊讶的说:“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们从桃花源进去,出来就到这了,那么短的距离,却被放大到四五百里路!” 第八十章 解碑 连道真比我还感到奇怪,说:“赤水无缘无故灌进来,更有烛龙在上空漂浮,你还看到了赤水中的女尸,为什么还要惊讶这么小的事情?” “好吧……”我也觉得,自己实在应该好好适应这个已经被彻底颠覆的世界。 连道真说:“虽然一进一出跨越那么远,但真正值得注意的反而是另外一点。” “什么意思?”我问。 连道真说:“宁远县附近,唯一与古代神话有关的,便是九疑山的舜庙。传说舜以百岁之龄巡查至此,意外离世,被葬在这里。倘若这个传说是真的,那么我们之前看到的三具玉骨或许就有了答案。” “你是说……那是舜的遗骨?”我很惊讶的问。 “没错。”连道真说:“据说舜在此地离世,娥皇女婴随之而来,以身殉葬。我们在石室中看到三具玉骨,恰恰是一男两女。” 我默然,不敢说这可能是巧合,毕竟那骨架太奇异了,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连道真依此继续推断,说:“若那是舜的骨架,那么石碑上所说的帝,定然比他更早,起码也是尧或者更早时期的。” “尧应该不大可能吧,神话中他可是非常厚道的一位帝王,禅让制度不就是他提出来的吗。”我说。 “那个时代所谓的帝实在太多,很难推断是谁。不过既然骨架是舜,那么纵观那一段历史,值得称道的只有一样。”连道真面色凝重,说:“大洪水。” “大洪水?”这三个字让我愣了一下,因为实在太熟悉了。不光是中国的神话中有古代大洪水肆虐的记录,同一时期或者接近的年代,国外几乎所有的神话故事中,都有关于这场洪水的说法。由此可见,古代的确有一场遍及全球的洪水灾害,而非纯粹的神话故事。 “没错,传说尧舜禹三代帝王时期,大地上的灾难就是无边无际的洪水。禹能列在帝位,正因为他找到了克制洪水的方法。”连道真一脸古怪的说:“当初大洪水的时候,几代帝王,无数先贤都毫无方法,鲧甚至偷了天帝的宝物息壤,在快要成功的时候,被天帝派祝融击杀在羽山。传说鲧的尸体三年不腐,有人割开他的肚子,禹便从里面跳了出来。” 我听的目瞪口呆,几年不腐还能理解,可鲧是禹的父亲吧,按理说不太可能会生孩子……难道说,鲧其实是女人? 连道真感慨似的说:“鲧虽然是偷窃帝的宝物,可治理洪水如此大功,却被处以极刑,实在令人悲戚。屈原在楚辞天问中便曾怒言,鸱龟曳衔,鲧何听焉?顺欲成功,帝何刑焉?” 我听不太懂文言文,便说:“可能那时候对偷窃的惩罚比较重。” “我看不是。”连道真摇摇头,说:“你之前说,帝尧不会是石碑上记载的那位,可我曾看过一本古书,名为韩非子·外储说右上。上面对鲧的死因,有另一种说法。尧欲传天下于舜,鲧谏曰:‘不祥哉!孰以天下而传之于匹夫乎?’尧不听,举兵而诛杀鲧于羽山之郊。” 我大惊失色,说:“这是杜撰吧?韩非子又是谁。” 连道真解释说:“韩非子,乃战国之人,著有《孤愤》《五蠹》《内外储》《说林》《说难》等书,是当时难得的法家代表人物。这样的一个人,不太可能胡言乱语,毕竟帝尧因禅让而受尊。” 我沉默了一会,然后说:“这么说来,帝尧降下大洪水,鲧想治好,便被他杀了?这样来看,倒的确与石碑上记载的有些……” “并非如此。”连道真再次摇头,说:“帝命禹治水,甚至封帝。倘若那真是帝尧,退位后又哪来的这权力?我想,所谓的帝,必然是另一人。甚至所有古籍中记载的帝,都是同一个人。我们所知晓的,只是陆地神仙,与他这天帝毫无关系。帝尧杀鲧,倒有可能是因天帝之命,否则仅仅谏言,不说有功,却也无过,不至于举兵诛杀。” 连道真的推断,让我感觉这世界太过复杂,可有一点我无法理解,便问:“之前你不是说,鲧是被祝融杀的吗?可现在怎么又说是帝尧杀的?” 连道真略微沉思,然后便有了解释,说:“乍一看似有破绽,可仔细想想,这反而是另一种相互论证的方法。你应当知晓,所谓祝融便是火神,正如共工氏那般,此乃氏族之称,而非人名。” 我讪讪一笑,说:“这个还真不知道。” 连道真摇摇头,说:“有机会,多看看书总是好的,可惜桃花源不是善地,否则那里古籍众多,可让你细看。” 提起看书我就头疼,连忙说:“你还是先说说为什么两种不同的说法可以互相论证吧。” 连道真看我一眼,说:“你还不明白?祝融是氏族之称,而非某一个人名,而帝尧,众所周知,乃火德之帝……” “我明白了!”我一拍大腿,说:“你的意思是,当时的祝融就是帝尧,帝尧就是祝融!所以,天帝名麾下的火神祝融击杀鲧,其实就是给帝尧下令!说法虽然不同,但本质却是一样的!” 连道真点点头,说:“从前虽看过这些,但未曾想过这么多。此次观看石碑,连通古籍,才发现那时,竟隐藏如此多的秘密。由此看来,或许立碑的那位,便是禹。” 我更为吃惊,因为突然明白,之前为什么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没有错,就是那座石碑! 二伯的笔记中,我最感兴趣的那几页,就记载了一座未完全出土的石碑。当时他们考古挖掘一处古迹,没想到发现了奇异的鸟骨与类似息壤的金沙。 对了,息壤! 难道说,石碑上记载的天壤,其实就是息壤?这种可能性很大! 那这样一来的话,我和连道真跑出来的地方,或许就是当初二伯发现怪鸟金沙的那处古迹! 我把自己的猜测告诉连道真,他想了想,便对我的推断表示赞同,说:“的确有非常大的可能,也只有发现如此奇异事物的地方,才会被保护的这么严密。” “不过二伯笔记中记载的时间,距离现在那么多年,他们好像并没有挖太多地方。”我怀疑的说。 “你说错了。”连道真摇头,说:“区区十几年,他们不但清理出了石碑,更几乎快挖到后面的石室,这种进度已经非常快。要知道,神鸟与息壤,是神话中的产物。能出土这种神物的地方,哪怕一年清出一米的区域,对他们来说都不算慢。” 我顿时了然,说:“这样的话,赵启明的事情也就有了更好的解释。笔记中说,赵启明对这处古迹非常在意,所以他偷偷跑回来的可能性很大。” “不,他应该不是一个人,而是联合了其他人。”连道真说:“以赵启明的本事,倘若他当时真的只是一名普通研究员,肯定没机会接近这里。所以,他要来,肯定是寻到了同样对此有兴趣,且拥有强大力量的人。或许……” 连道真沉思不语,我知道他那精明的脑袋瓜子,又想到了什么,便没有立刻追问。过了一会,见他眉头逐渐舒展,我才好奇的问道:“你说的或许什么?” 连道真看着我,说:“你应该看过侦探故事,那种故事的推断方法,一般是以假设起手。我们假设赵启明真的回来了,而且找了一个或一些人共同探索,且意外发现了石室内的秘密。他们不知从哪里找到了入口,不但发现石室,更发现进入桃花源的入口。他们先是进入石室,取走了三具骨架的头骨,然后窥探烛龙的躯体。” 第八十一章 蚩尤冢(1) “有些不对。”我找出了这个推断的缺陷,说:“他们如果当时就看到了烛龙,为什么不直接取走烛龙魂,反而绕个大弯子,在桃花源惹出那么大的麻烦?如果他们取走烛龙魂魄后,从其它入口离开,神不知鬼不觉,岂不是更好。” “这就是假设的前提。”连道真并不意外我的反驳,说:“假设其它几口入口无法自由出入,或者他们当时没有取走魂魄的能力,甚至烛龙魂只能由桃花源的人取走……” “太牵强了。”我毫不客气的说。 “的确是有些牵强。”连道真点头说:“那么烛龙魂魄我们可以先放在一边,只推论赵启明。在与那些人得到玉头骨后,赵启明忽然发现一个极大的秘密。他惊恐万分的带着偷偷掰下来的玉手指逃亡,却被追杀,紧要关头,他想到你二伯。于是,把玉手指交给你二伯,希望他能帮助自己。于是,就有了之后的事情。” 至此,整个推论已经结束。虽然连道真是以一个假设为前提,但我不得不承认,他的推论几乎天衣无缝,看起来就像亲眼所见的事实一样。不过,我还是有些不解,问:“既然赵启明找到那些人,就算他发现了什么秘密,又何必逃走呢?” “这个就不算什么问题了。”连道真说:“或许那些人只是利用他,或许他与那些人的理念不同,这都有可能导致后面一些事情的发生。” 我点点头,但随后又苦笑着说:“你的推论是很有逻辑性,看起来能解释一切谜题,可是我怎么觉得,谜不但没解开,反而又增加了不少?” 连道真很不负责的说:“我只是随意推断一下事情的经过,并不觉得自己是在解谜。” 我无奈的冲他翻白眼,就像刚才说的,连道真的推断其实只是虚假的猜测,看起来很真实,但可能一点用处也没有。而且,他推论中提及的那些人是什么身份?他们从哪条入口进入石室的?是否早就渗透了桃花源?赵启明发现了什么大秘密?甚至他为什么觉得二伯能帮他? 我觉得,连道真还不如不做推测,反倒让我觉得更轻松一些。 然而,连道真或许觉得我脑子还不够乱,又加了一句:“其实古籍中关于鲧还有另一件事,不过那是乡野传闻,并不正式。” 我下意识问:“什么传闻?” “传闻,是祝融隔开了鲧的肚子,禹才得以降生。”连道真说。 我愕然,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说:“如果这传闻是真的……” 连道真接过话来,说:“如果是真的,那说明帝尧与天帝并非一条心。” 我苦笑着说:“古代的圈子,可真够乱的,比得上娱乐圈了。” 连道真倒不这样认为,说:“君臣不一心,自古至今都是如此,倒算不上意外。更何况,若我们之前推测的就是真相,那天帝就是一个恶神。他无端降下洪水是为何?帝尧时期,可并非什么乱世。” 我叹口气,说:“你的推论,让我越来越好奇,那位在各种古籍中出现的帝,究竟是什么人。” 连道真说:“他是什么人,其实与我们并无多大关系,如今最重要的,是解开你二伯的秘密。他的秘密解开,你的身世,也自然水落石出。” 说起这个,我顿时觉得心情不畅。犹豫了一会,我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并非父母亲生的?” “不觉得。”连道真说,还不等我高兴或者惊讶,他又接了一句:“而是你肯定不是亲生的。” “好吧好吧,我是充话费送的行了吧,跟你说话真憋人。”我没好气的说。 连道真摇摇头,他看出我心情不好,就没再多说什么。 在说话的时候,我们早已离开了马路。眼见这里人烟稀少,连道真以那种特殊的交通方式,也就是把我当包夹着,飞快的跑起来。 我们依然是白天赶路,晚上休息。这种反其道而行的原因很简单,五帝拳在白天,能吸收更多的气,晚上是他弱势的时期。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连道真的致命弱点,他之前不告诉我,是因为还不敢完全相信我。而现在……我很享受被人信任的感觉,因为非常好。 从宁远到台前县,足足有一千公里,这么远的距离,哪怕坐飞机也要几个小时。连道真的速度纵然不慢,也花费了好几天才到那。 一路上,我们俩口袋空空,只能靠野果子充饥。幸好途中的山林不少,偶尔还能碰到许多诱人的果林。不问自取是种不道德的行为,但连道真临走前,总在果林中洒下一片青色光点。他说,这种木行的力量,最少可让果林来年产量翻番。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伤指之仇,切你一臂。连道真正是这样一个人,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只能说,他喜欢按照自己的方式活着。 虽然一路没正经吃过饭,但众多的水果,让我从祖国的南方吃到了北方。对我来说,这是一种难得的体验,不过,依然怀念香喷喷的各种肉菜。 就像有句话说的,我辛辛苦苦进化几百万年,不是为了吃素的! 台前县并不大,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县城,这里隶属于河南濮阳,靠近黄河流域。严格来说,这里也算曾经的中原地段。 到了这之后,我才知道为什么连道真一路马不停蹄要来。 因为这里最出名的,也是最有可能与我们有所联系的,便是蚩尤冢。 传说蚩尤在涿鹿大败后,黄帝怕他再复生,便分尸埋葬。台前县,正是葬着蚩尤的部分尸骨地。 我一直都很好奇,蚩尤究竟是什么,为何连那么有名的轩辕黄帝,都害怕他。传说中那场征战,涉及到的神与兽众多,最出名的便有应龙,女魃,风伯雨师等。据说,黄帝最初征讨蚩尤,九战九败,最后还是靠着玄女的帮助才打败蚩尤。 而且,打败蚩尤后,黄帝竟然怕他再次复活,小心谨慎的把尸体分成几份分别葬在不同的地方。虽说古代的神话用现代眼光来看,多半无法理解。可是蚩尤的例子,却是独一份。 哪怕被臣子贰负和危谋害的神窫窳,也需要天帝命巫持神药才能救活。那么蚩尤的身份,明显与窫窳这种神有所不同。 就算是如今,西疆苗族流传的巫蛊术,也是与蚩尤有关。准确的来说,巫蛊便是祝尤十三科的一种术法,与赶尸这种同属一列。这两种所用的符咒,便属辰州符,与中原龙虎山,茅山并列天下三大符。 由此可见,蚩尤虽然败亡身死,但影响力,仍是他人难以比肩的。至少与他同期,甚至更早的神,并没有什么传承留下来。 所以从这点来看,当初二伯和赵启明来台前县,只可能与蚩尤冢有关。毕竟他们的研究方向,就是古代的神话。 只是当我们赶到台前县下属的某个镇子时,经过询问放才得知,真正的蚩尤冢,早在八十年前就因黄河决堤而毁,如今的蚩尤冢,是盖了推,推了盖,翻了几次的假货。更有那年迈的老人说,十年动荡期推翻牛鬼蛇神,还有人在蚩尤冢的旧址上盖了房子。只不过后来房子推了,又盖起一座蚩尤墓。 所以,我们如今就算去,也只能看到假的,毫无意义。 虽然这里的人如此说,但我和连道真依然执意要去。因为我们都很清楚,蚩尤冢一定还存在,因为赵启明和我二伯,都是在这里出了事。 第八十二章 蚩尤冢(2) 我们来到新建的蚩尤墓前,远处是黄河奔流不息,可以看到巨大的货船在上面缓缓前行。来这里旅游的人很多,都是冲着蚩尤的名气,许多人拍照留念,不亦乐乎。 我与连道真在假墓前看了几眼,那个巨大的坟包让人有些无语,墓前立的石像,看起来更像是牛魔王。 我只看了几眼,便对连道真说:“如果在旁边刻一尊猴子手持棍棒的石像,说不定过几百年,这里就是火焰山旧址。” 连道真没有理会我的调侃,他站在墓前凝神感触,过了一会,皱着眉头说:“没有感应到什么气息。” 我知道,他一定是用土行之力去地下查探。虽然不知连道真能探入地下多深,但想来他既然说没有感应,那就算拿挖机去挖十天半个月,也不会有结果。 可这样一来,我们都感到奇怪。倘若二伯和赵启明真的是来找蚩尤冢,那一定是有所发现,甚至是深入墓中才会出事。如果连道真都发现不了蚩尤冢,他们又怎么进去的? “也许,是因为我们缺少了某种契机。”连道真说。 “什么契机?”我不解的问:“难道是玉手指?我记得二伯笔记中说,赵启明从台前县回来后,才把玉手指给他。而二伯去台前县,估计也会带着这东西。难道,要有那玉骨,才能找到入口?” “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连道真说:“更何况,当初你二伯见到的赵启明究竟是真是假,到现在也不清楚。你别忘记,按照那位姓梅的妇人所说,赵启明很可能有两个。” 他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来梅姨所说的话。仔细想想,的确是这样,谁也不知道赵启明究竟是被人冒充,还是魂魄归来不知前事。从梅姨的话来看,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因为第二次出现的赵启明,把自己死亡时间里的三天,说的非常清楚。如果他真的是鬼,我只能说,这世界让我觉得智商太不够用。 当然了,也不排除某种我们无法想象的原因导致这种情况的出现。 我们在那思索许久,最后决定还是去问问,也许二伯和赵启明先后出事时,这里曾有过异状。 连道真对此不报什么希望,在他看来,倘若有异状,也早被那些人抹掉了。这个时代虽然没有清除记忆的道具,但是让人失去这些记忆,还有很多种方法。 我专门找附近的人去问,但几个小时过去,没人觉得这些年有什么异状。最让人失望的是,二伯和赵启明的事情实在太早,十几年过去,这里的人走的走,死的死,那些年曾在这里住过的,已经非常少。就算那寥寥几个,也多半是脑子不太清醒的老人。 本以为到了台前县,一切都可以水落石出。可谁知道,刚来就碰了一头血。 找不到蚩尤冢,什么线索都断了。 连道真虽然有些失望,但并不觉得意外,因为几十年来,他每时每刻都想找到自己的来历。可诸多线索,总会无缘无故中断。到了如今,他几乎不再报什么希望。 之所以来台前县,也只因为我是他数十年见到的第一个同类人。 望着那尊高大的蚩尤雕像,我叹口气,说:“咱们俩该不会真是外星人吧。” 连道真沉默着不说话,他比我要冷静,所以在我只会哀叹的时候,他往往都在思考。只是现在这种情况,哪怕他是连道真,也想不出什么解决方法。除非,他把方圆十几里内的地下全部探索一遍。 这是一个无比浩大的工程,以连道真的本事并不是不能做到,但耗时太久,极可能引来一些人的注意,所以基本不可行。 这可真是让人无法理解,两个普通的研究员能找到传说中的蚩尤冢,而连道真这么个大能力者,却被堵在外面。这就好像麻雀能直冲九天,雄鹰却只能低空滑翔一样。 这种事情,往往无法解释,但真正明白其中缘由的时候,却又恍然大悟。我很清楚,二伯和赵启明能进蚩尤冢,绝对不是因为什么古里古怪的原因。或许,入口就在眼前,只是我们看不到罢了。 我和连道真在附近徘徊了几天,始终一无所获,时间过的越久,我就越急躁。连道真很平静,他每天都去蚩尤冢前看看,又望着黄河沉默不语。每当我问他在想什么时,他都说:“有时很希望自己就是这条大河,见证了一切,却又自由自在。” 黄河奔涌,川流不息,无数英雄豪杰都对黄河表示了感慨。只是连道真的感慨,有些与众不同。 其实,他的想法与我也有些相似。我也很希望自己什么都知道,还可以不受约束。我们俩之所以有这种奇怪的相同思想,正因为都感觉到,倘若揭开了身世之谜,定然会被卷入一些不愿理会的事情中去。 这种无法解释的预感,让我很想掉头离开台前县,回到那个熟悉的家里去。 可惜的是,我知道自己不能回去,起码在确定父母不会因为我受到威胁前,不能回去。只是,我们俩如今身无分文,总在野外露宿,没事偷点果子吃,也太寒酸了些。 并非不能吃苦,而是觉得这种行为,太不符合我的形象。在幼年的想象中,成年后的我,应该是个阳光灿烂,无拘无束的大男孩才对。 或许老天终于体恤到我的苦心,事情在几天后,有了转机。 那一天是个无比漆黑的夜晚,天上的星星和月亮,都好似在躲着什么一样。我与连道真在这黑夜中,躺在潮湿的草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论,何时才能找到入口。 我说:“要不然咱们去银行贷款,找政府投资,以房地产开发的名义,把这里挖空!” 连道真看了一眼远处奔流不止的黄河,说:“你开发的是水葬吧?” 我呸了一口,说:“到时候把你的帝拳化身抵押过去,起码能贷一个亿!有了钱,我就去泡妞,左手一个,右手一个!” 连道真很是无语,说:“你贷款不是要开发房地产吗?” 我们俩这种扯淡的谈话方式,自然是在开玩笑,因为这几天始终找不到入口,实在令人憋闷。就在我准备回话的时候,连道真忽然从地上站起来。他望着远处的黄河,发出惊疑的声音。 我连忙跟着站起来望过去,问:“怎么了?” 连道真指着一个方向,说:“凝神看那一处。” 我按他说的看过去,顿时发现,那里出现一股黑色的气。气息很古怪,给人一种阴冷又诡异的感觉。这气息同时让我很熟悉,不等我想起是什么,连道真已经说出了答案:“是阴尸!” 对!没错!就是阴尸!我激动不已,手掌还没拍响,整个人已经被他夹在腋下跑过去。 我们俩迅速跑到黄河边沿,却见那气在靠近河中心的位置。虽然晚上很黑,但我不用看都知道,连道真一定在皱眉头。看着那股气所在的位置,我不禁疑惑:“阴尸跑到那里做什么?钓鱼?” “改道!”连道真忽然像明白了什么,说:“一定是因为黄河改道!” “什么意思?”我问。 连道真解释说:“我们看到现在的假冢,以为就是当时的墓穴所在。可是,蚩尤冢存在数千年,这么长的时间里,黄河改道数十次。这里如今是平地,或许在那个时候,曾是河中心。而我们看到阴尸所在的黄河中心位置,在当年却有可能是一片平地。所以,我们之所以找不到入口,并非什么特殊原因,只因为黄河改道,假冢所在,迷惑了我们的眼!” 第八十三章 蚩尤冢(3) 连道真的话,让我在激动中明白过来,为何这么多天,我们始终找不到入口。正像他说的那样,并非缺少什么,而是我们忽略了这片天地。 自古以来,有切实记载的黄河改道,超过了二十六次。哪怕每次改道,只改变一小部分,数千年来,二十多次也足以让这里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连道真的本事的确很大,可论起考古,他肯定就不如二伯和赵启明了。我想,他们俩之所以来到这就能寻到蚩尤冢,定然是把黄河改道考虑进去了。 不过即便如此,能找到藏在黄河正中央的蚩尤冢,二伯和赵启明也是不简单。 “不要高兴的太早,那里虽然有阴尸的气息,但未必一定是蚩尤冢。”连道真当头泼来冷水。 不等我说话,他忽然咦了一声,然后拉着我快速向另一侧跑去。我们躲在一条破旧的船舶后面,然后便看见有十几个人飞快的来到河边。看着那些突然出现,朝黄河中央张望的人,我这才明白连道真为何拉着我躲起来。 我们离那些人不算近,距离大概两三百米,这么远的距离,是很难被发现的。更何况,我们藏身的船舶虽然破旧,但用来遮盖身形仍是大材小用。 我小心翼翼探出半个脑袋,看着那些人,然后低声问:“他们是谁?” 连道真有些意外的说:“就是那些人。” 我有些惊讶:“那些人?你怎么知道?” 连道真说:“他们中有几个我曾见过。” “你眼神可真好……”我感慨的说,然后努力看过去,但却看不清任何人的脸。这么黑的夜晚,我能在几百米外看清他们的身形,视力已经算不错了。 那些人在黄河岸边观望一会,很久都没有走开的打算。我有些着急,生怕再耽误下去,阴尸会再次消失。而且,我也很疑惑他们的出现。 对此,连道真说:“这些人一直都在监查各地的异象,任何地方出现非比寻常的事物,他们都会第一时间赶到。想来,阴尸从始皇陵离开后,可能就直接来了这,然后被他们发现。也许当时他们没能立刻找到阴尸的踪迹,又或者来晚了几天,所以和我们一样在这里守株待兔。” “这么说来,他们已经在这蹲很久了?”我有些吃惊,又有些担忧的问:“那我们会不会也被发现了?” 连道真想了想,说:“应该不会,毕竟我们这几天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虽然呆的时间有些久,但类似我们这样的游客很多。更何况,倘若他们发现了我,应该早就找来了。” 我略微放下心来,见那些人分散开来,没多大会又聚集到了一起。他们一走一回,手里却是多了些什么。随后,一艘船开了过来,待他们跳上去,这才朝着河中央的位置而去。 我刚刚放下的心,立刻又提了起来。这些人专门研究古怪的东西,看他们的动作,明显是冲着阴尸去的。我连忙扯扯连道真的袖子,说:“咱们怎么办?阴尸会不会被他们抓走?” “没那么容易。”连道真有些不屑的说:“阴尸融合了那只巫的手臂,猝不及防,连我都要吃亏。他们虽然有些本事,但还没到可以随意抓住阴尸的地步。再者说,他们如果真要抓阴尸,也不会只来这么几个。想来,应该只是进行初步探索。” 我想起当初在西安的时候,他们为了一个我,都埋伏了那么多人。梅姨也很普通,可在房子周围的监视者,超过二十人。阴尸比我和梅姨危险多了,所以连道真说的很有道理。如果真要抓阴尸,他们起码得来上百个才行。 “那我们就在这蹲着?”我问。 连道真嗯了一声,说:“蚩尤冢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二伯与赵启明就是例子。他们既然愿意探路,我们又有什么可说的。” 我想想也是,桃花源的那位田宗老不就是报着这种心态么,让我和连道真去探小山的废墟,结果害得我们俩淋着枪林弹雨跑到宁远。 有人愿意帮我们搭桥,又何必自己摸着石头过河。 我安慰自己,让心情慢慢平静下来,然后看着那艘船越开越远,渐渐的只能看到一个小黑影。这么远的距离,连道真也看不太清楚,他只根据那些人模糊的动作说:“应该是在探测什么,或许是在找蚩尤冢和阴尸的准确位置。” “那应该很好找啊。”我说。 “我们能看到气,可他们不能,所以,找位置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连道真说:“不过他们手里有一种仪器,可以探测异常的能量波动,用那种东西去找,也可以定下大致的方位。” “好像龙珠探测器一样……”我说。 “龙珠?”连道真不太明白。 “呃,很难解释,有空再说给你听。” 连道真嗯了一声,又继续关注河中央的动静。那些人耗费很长时间,似乎有所建树,开始往这边返回。他们并没像我想象中的那样立刻叫人去挖蚩尤墓,而是上了岸之后悄悄离去。 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回来,我有些按捺不住,说:“他们是不是走了?” 连道真说:“应该是去准备了,他们也明白阴尸和蚩尤冢的危险,不会贸然行事。我们也无需着急,磨刀不误砍柴工,等他们便是。” 不得不承认,连道真的耐性比我好上无数倍。如果是我,可能此刻早就想办法跳河里去了,哪能这样干巴巴的等下去。可连道真不动,我自然不敢乱走。 我们在那里等了一晚,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连道真站起来拍拍屁股,说:“走吧。” 我诧异的看着他:“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他看着我。 “那我们不是白等一个晚上?”我很是不爽的说。 “在别处睡也是睡,在这里睡也是睡,有什么分别?”连道真一脸的无所谓。 我几乎抓狂,可又说不出理来,只好垂头丧气的跟着他离开船舶。连道真看着我心情不快,便说:“放心,那些人的效率很高,他们能筹备一晚上已经很难得。我们昨晚虽然没等到机会,但今晚再来,必然有所获。” “希望如此……” 考虑到那些人识得连道真的样貌,纵然他们很可能并没注意到我们,但为了保险起见,我们没继续在蚩尤冢附近晃悠,而是离开了很远。一直到天黑的时候,才悄悄回来。 连道真虽然胆子大,但实际却是个无比谨慎的人。他没有带着我回到昨晚藏身的船舶,而是找了一个能望见黄河的高地停下来。我有些不解,便问他原因。 连道真说:“他们行事前,很可能会在四周警戒,我们提前去,便有被察觉的危险。在这里的话,便是登高望远,等看到他们行动我们再去也不迟。” 我不得不佩服他的深思熟虑,便在那里耐下心去等。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时间越走越快。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三更半夜。附近早没什么人存在,就连虫鸟的声音都消失了。连道真站在那,靠着一棵大树,仿佛睡着了一样。可我站在他旁边,却清楚知道,他的双眼,始终炯炯有神的盯着某一处。 那里,就是我们昨天发现阴尸气息的地方。 不知是几点几分,连道真终于发出低声,说:“来了。” 我连忙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果然,一艘船悄无声息的,已经快行到了地方。 第八十四章 蚩尤冢(4) 我有些意外,因为一直以为他们还会像昨天那样从岸边登船,哪知道他们竟然早就在船上等候。 眼见那些人已经快到地方,连道真没再继续等下去,与我离开了守望的地方,前往黄河岸边。等我们到了河边时,发现船已经停下。我没有看到船上有人影晃动,更没听到什么声响,不禁好奇那些人此刻在做什么。 连道真对此一点也不用好奇,他站在河边,凝神许久,然后吐出一口气,说:“船上没人了。” “这么快!”我有些吃惊。 连道真点点头,说:“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准备做的太足,不过……的确是有些快。” 我总觉得连道真这话有点古怪,不过没多想,只看着离岸边很远的船,问:“咱们怎么过去?” 连道真二话不说,伸出手来拉着我,一跃而起,直接跳进河里。我吓的几乎要叫起来,刚要大声喊:“我不会游泳!” 随后便发现,四周有黑色的微光,那水在我们四周浮动,却无法渗透进来。连道真看我一眼,见我张着嘴,便问:“你想说什么?” 我咳咳两声,说:“你速度太快,别吓到河里的小鱼,要爱护小动物……” 有连道真的黑光护着,我们衣不沾水,更是如身下有船一般自动前行。 黄河水,浪打浪,一浪更比一浪强。只是再强的浪花,也无法穿透那层薄薄的黑光。我看到几条大鱼从旁边游过,它们似乎对这黑光有些好奇,但触碰几下后,又甩着尾巴游走了。那种奇妙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像个童心未泯的儿童,忍不住想欢笑。 不过,没等我把那感觉享受过瘾,连道真提着我从水中跃出。我站稳脚步,这才注意到,我们竟然来到了船上。我很吃惊,连忙向四处望,虽然连道真说船里已经无人,可我依然感到担心,生怕水里会突然窜出个人来。 连道真比我冷静的多,他四处看了一眼,忽然转过身,在船舷的位置用手抚过。船舱里有灯,借着那光,我看到船舷上用来固定的铁板有些扭曲,最边沿的木板,也烂了。这样的地方,几乎到处都是。看起来,这像是一艘破船。 连道真转过身,一头钻进了船舱里。我见他步伐匆匆,连忙跟进去,然后便见他站在那皱着眉头,一动不动。 船舱里还有一盏昏黄的灯光,连道真看着的地方,是一张方桌。上面摆着一张类似地图的东西,两根铅笔压在上面,借着灯光,我看到地图上画着几根箭头,似是代表不同的方向。 我不太明白连道真为什么要来这船上,又为什么站在这皱眉头,因为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所以,我只能去问他:“你怎么了?” 连道真抬起手,指着地上,说:“你看那。”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见地上堆着几件衣服。那衣服看起来就像电影里的防弹背心,不过上面还挂着什么。我走近两步看仔细了,顿时吓了一跳,因为那上面挂着的,竟然是类似手榴弹的东西。这样的衣服,在地上有四五件,凌乱的散落着。 虽然衣服上挂手榴弹有些危险,可这也不算什么古怪的事情吧? 然而,连道真又指向另一处,说:“你再看那。” 我再次顺着他的手看过去,见到那里是船舱的门。门是用木板拼凑的,不厚,而且似乎很不结实。我看到底部和中部的门板边缘烂掉了,像是用木棍砸过一样。可是,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一艘破船,难道不应该是这样吗? 连道真最后指着一处地方,说:“你再看那里。” 我耐下性子去看,那里一处地板,放着一块扁平有显示屏的仪器。我实在忍不住,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连道真说:“你走近一些看它。” 他古里古怪的,让我心里有些发毛,只得依言走过去。那仪器还亮着,顶部一排小灯胡乱闪烁,看不懂是什么意思。我虽然已经快失去耐性,但好歹明白连道真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便强压着自己仔细去看。 看着看着,倒真让我看出一些不妥来。 那仪器虽然看起来是摆在地上,可它的屏幕却有裂纹。我咦了一声,忍不住蹲下将它拿起来,然后见类似金属的外壳,有被摔的痕迹,再看地板,附近的确有几处凹槽,还有散落的木屑。 我拿着仪器,回头想问连道真,却意外的发现,他一脸凝重。我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问:“你怎么了?” “想必你也看出不妥了,但有一点你应该还没发现。”连道真神情严肃的说。 我心里有些不安,因为他的表情太怪了,便问:“什么事情我没发现?” 连道真望着我手上的仪器,沉声说:“这里有一股血腥味,很新。” 我被他的话,吓的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扔出去。 “你别吓我,什么血腥味?” 连道真一脸郑重的说:“之前我用水行之力探查的时候,就发现这里有古怪的气息一闪而逝。那气息来的快,消的也快,所以,我才会先来这船上。你看地上有散落的衣服,上面有武器,还有这被摔坏的仪器。再加上门上和船舷新鲜的裂痕,难道,你不觉得很怪异吗。” 我愣住了,裂痕我倒是见了,可却分辨不出新旧。我以为,这是艘破船,有裂痕是很正常的事情。可连道真却说,这是刚刚才有的。而且,他口中的那股血腥味…… 我努力抽动几下鼻子,却什么也没闻到。连道真自顾自的说:“他们走的太快了,一船人,却在这里连点动静都没弄出来。” “也许是过于着急。”我说。 “不可能!”连道真斩钉截铁的说:“他们十分谨慎,绝不会留下这么多尾巴。衣服上挂着的武器,如果被人拿走,会造成很大的麻烦。以那些人的性格,怎么可能给自己留下这种后患。更何况,你手里的仪器明显是刚刚摔坏的,他们会如此不小心吗?再加上门板与船上到处出现的裂痕……” “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他们并不是自己跳进黄河,而是被什么东西……” “应该是。”连道真彻底粉碎了我的侥幸心理。 我顿觉毛骨悚然,船舱里昏暗的灯光,此刻给不了我温暖与光明,反而让我觉得四周都藏着吃人的魔鬼。 连道真望着那一处异样的地方,脸色十分凝重的说:“他们是有备而来,一般的东西绝不可能是对手。可你看这船上的痕迹,他们明显是在毫无反应,或者来不及反抗的情况下被强行带走了。船上的血腥味,正是他们的身体碰撞在门板和船舷上留下的!” 我感觉牙齿都要打颤,紧张的看着四周,说:“那,那会是什么东西……” 连道真摇头,说:“我也不知晓,这里完全感应不到奇怪的气息,可正是因为这样,事情才会如此奇怪。这么大一艘船,不说上百人,起码也能装吓几十人。而且,他们明显带着武器,可你是否听到枪声或爆炸声?” 我摇摇头,表示没有听到。可正如连道真所说,什么声响都没有,才是最可怕的。那么多人,却连一个开枪的机会都没有?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黄河上,让这样一整船的人,全部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我忽然间想起了二伯和赵启明…… 他们俩在台前县先后遭遇了意外,原本我以为,自己已经足够警惕了。可是没想到,尚未进入蚩尤冢,我们便遇到了这么无法理解的怪事。 一整船的人,从我和连道真离开那处高地来到岸边,不过区区几分钟,他们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几分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八十五章 蚩尤冢(5) 首订很重要,谢谢支持 蚩尤冢,是我和连道真都很重视的地方。我们的身世,很可能在这里有重要线索。所以,虽然明知这里隐藏着无数凶险,我们依然来了。 可敢来,并不等于大意。连道真是个谨慎的人,他在察觉到不妥的第一时间,就来到了这艘船上。我们眼前只有一片凌乱,可却无比诡异和恐怖。我一直紧张的盯着船舱的大门,害怕那里会突然出现一只怪物。 连道真在船舱里游走一圈,没再有发现后,便打算离去。不过他担忧我会遭遇危险,说:“我送你回去,你在岸上等着。” 我摇摇头,说:“那么多人突然消失,的确让我感到害怕。可是,去桃花源之前我也害怕过,但还是去了。” 连道真看了我几秒,然后点头,说:“你体内的那股气,应有其它的妙用,这次事情过了,我想办法帮你引动它。” 我笑了一声,说:“可别想让我给你磕头。” 这自然是句玩笑话,只是为了缓解当时的紧张气氛。不过,连道真却很认真的应声,说:“自然不该,你我本是同类,虽年纪相差颇大,但我做兄长还是可以的。” 我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句话来,也就不知道该怎么接。 幸好连道真没在这事上多说话,他走到船舷处,向下方的黄河水望了望。我到他旁边,也跟着探头去看。 这水浑浊发慌,偶尔可见几处小漩涡在浪花中闪动。我没感应到阴尸的气,便问他:“现在怎么办?直接跳下去吗?” “我先用水行之力探知一下。”连道真说。 他的右掌越过船舷,一缕黑光随之落入水中,过了一会,他将手掌收回来,皱眉说:“河床之下,的确有一处空洞,不过那些人并不在河底。” “或许是被暗流卷走了。”我说。 “可能吧。”连道真看我一眼,问:“准备好下去了吗?” 我摊开手,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连道真嗯了一声,然后散出一道黑光卷起我,从船上跳了下去。我知道那黑光可以保护我们不被河水侵袭,所以只感到新奇,却不再像之前那般害怕。 在黑光的保护下,我们安全的沉到了河底,这里散落了许多东西,想来都是过往船只上抛下的。不过,我在河床上,看到了一些白骨。大部分都被腐蚀了,应该死去已久。它们孤零零的埋入河沙中,让我不自禁想起始皇陵中的那些工匠,同时也在感慨,这古老的黄河水,纵然养活了许多人,可也吞掉了无数人。 连道真带着我沉到河床上之后,一道土黄色的光从他脚底散出,渗入下方。那些泥沙很快自动分开,就像有人在不断挖掘一般。我们随之下沉,只是速度并不快。 连道真一直没有说话,站在那好似没事人一样,可我知道,他一直都在警惕未知的事物。 我们从河床表面下沉数米后,逐渐感触到了一股压力。这压力不知从何而来,只让人觉得身上像压着什么东西一样。我感到难受,突然很想离开这里,仿佛这里有什么让我厌恶的事情一样。这种莫名其妙的冲动,让我有些忐忑。 因为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蚩尤冢都和我有莫大关系。 就在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下沉的速度突然加快了。我以为是连道真使的手段,可没想到他拉着我的胳膊,惊声说:“小心。” 我这才注意到,他脸上满是意外。透过黑光,再向四周看时,我惊讶的发现,那泥沙以极快的速度向下滑落,同时,我感触到很大的吸力从下方传上来。这种情况,就好比我们进了流沙地带一样。 此刻已经不是连道真带着我下沉,而是下方那股吸力把我们俩连同泥沙一块吸下去。 我下意识反手抓住连道真的胳膊,大声问:“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那怪物要把我们吃了!” “莫慌!”连道真大喝一声,说:“有我在,什么怪物也吃不吓你!” 他话中透出的自信,虽然让我焦躁的心情稍安,可仍止不住心里的恐惧。越是往下,我就越觉得烦躁。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下沉了十数米或者更深,吸力越来越大,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我耳边好像能听到泥沙快速下滑的梭梭声。 突然之间,我感觉脚下一空,又感觉胳膊一紧,再然后,脚下忽然踩上了实地。我愕然低下头,却见脚下一片干燥。没有泥沙,没有水,只有黑色的石头。 我抬起头看,却看的傻了眼,因为头顶同样是黑色的石头。 这怎么可能呢! 我们明明是从水下进来的,周围还有很多泥沙,现在头上怎么可能会是石头? 我看向连道真,他很清楚我要问什么,一边谨慎的扫视四周,一边说:“这里很古怪,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所在的空间,上下都是黑石。那石头黑的纯粹,面积又大的离谱,如果你不把它当石头,它看起来就像是能够吸入一切的黑洞。四周极为空旷,却又模糊不清,仿佛是有雾气遮挡。我在四周扫了一眼,没发现特别的东西,就连一块碎石都看不到。 “这里就是蚩尤冢?”我很是惊讶,这与想象中的墓穴完全不同。 “不清楚。”连道真很诚实的摇头,然后他看着远处那稀薄的雾气,面色凝重的说:“虽然不知道这里是否就是蚩尤冢,但我能感触到那里存在很古怪的气息。并非阴尸,但却比它更让人心里发寒。” 连道真都觉得心里发寒?我惊讶不已。 举目望去,四周似乎都是同样的地方,空旷和迷雾,是它们的共同点,我们俩像是掉到了正中央。我看了几眼,然后问:“往哪走?” 连道真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想了一会,他说:“四周的气息都差不多,我们便往前走。” 所谓前,是对我们而言,也可能我们当时走的方向其实是“后”。 不过,面对一个四面八方环境完全一样的怪地方,往哪走,都没区别。 我们俩肩并肩,缓缓迈步,谨慎小心的向前行去。脚下的黑石很硬,连道真说,即便是普通的金铁也未必有这石头硬。因为他曾挥手斩下一道金光,却没能在黑石上留下痕迹。 走在路上,我一边紧张这诡异的环境,一边犯愁回头怎么离开?石头这么硬,连道真都斩不开,想直接冲出去肯定是不可能。只能祈祷其它方向有出口了…… 刚进来就想走,这是我从未遇到过的事情。我始终都不明白,为何会对这里如此厌恶。 尤其是看着上下的黑石,简直就像看到苍蝇一样,心里烦躁不堪,隐隐想把那石头全部砸碎。 连道真看出我的异样,低声问:“你怎么了?” 我知道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心情有些古怪,可又不好明说,只能打个茬,问他:“你说船上那些人,会不会也在这?” 连道真想了吓,点头说:“极有可能。不过我们有水行护身,他们却要被泥水沾身,就算能下来,也要损失惨重。” 我叹口气,说:“真不知道二伯和赵启明,是怎么找到这种地方的。” “我也很好奇,倘若这里真是蚩尤冢,他们是如何渡过那段泥沙层的。”连道真说。 与连道真一起,虽然了解的事情越来越多,可二伯和赵启明的事,却反而罩上了更多的迷雾。正如我们眼前所走的道路一样,你看的越多,就越觉得迷茫。 我们不知走了有多久,四周的模样一直没什么变化。那朦胧浅薄的雾气,一直环绕四周,即不曾移动,也不曾增减。连道真一边走,一边问我:“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古怪?” 我想也不想的说:“这里哪看起来都一样,本来就很古怪。” “你说的对!”出乎意料的是,连道真很严肃的应和了我的话。他突然停住步子,挥手洒出一片青光。那光如风一般旋转起来,渐渐远去。 连道真看着那光消失,忽然沉声说:“与我想的一样。” “啊?”我也停下来,看着他,问:“什么意思?” 连道真仍然望着青光消失的方向,说:“这雾气看起来像雾,实际上不是,它不会被风吹动,开始在哪,便始终在哪。” 我微微一怔,下意识问:“不是雾,又是什么……” 连道真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皱眉沉思许久,才抛给我一个模糊的答案,说:“就像天上地下的石头。”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理解这句话,只好追问他具体的意思。这一次,连道真又想了会,才说:“我的意思是,它就像这里的石头一样,本就是固定存在的东西,而非我们所想象的雾气。” 这话虽然比之前听起来容易理解,可真正要想明白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甚至到了很久以后,我才真正明白,连道真所说的那句“就像天上地下的石头”是什么意思。 第八十六章 蚩尤冢(6) 有些话,真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不过在当时,我并没有过多纠结连道真是什么意思,而是问他一个最直接的问题:“你的答案,依然没说清楚这雾气是什么。” 连道真虽然能看透这“雾气”的本质,但他却说不清“雾气”究竟是什么。所以踌躇许久,他只说:“我们再往前走走。” 很少见能难倒连道真的事情,我很是惊奇,同时也更加担忧起来。这里太神秘了,我们刚进来就遭到当头棒喝,走两步又发现“雾气”的古怪。这还没遇到什么大菜呢,真要发生什么危险,连道真是否还能像以前那样无往不利? 我们继续往前走,但无论走多久,走多远,四周始终都那个样子。连道真忽然说:“你记不记得阿三?” “阿三?”我看着他,说:“当然记得,不过你怎么会想起他?” 连道真的眼睛是平视前方的,看起来像是在努力望穿雾气的尽头,他说:“是这雾气让我想起他。” 我不太明白,然而不等我追问,却见他再次停住脚步,身体微侧,接着用力挥出了手臂。一道金光以极快的速度向远方彪射而去,我以为他又想试探雾气,便说:“你不是试过了么,这雾气不会动的。” “这一次,我是想看看,这里究竟有没有尽头。”连道真说。 “哦?”我有些诧异。 连道真站在那,像是要等出个结果来。他不走,我也没法走,只能陪他一块等。过了很久,连道真突然嗯了一声。他这突兀的声音,可把我吓的够呛。 “看来,这里的确和我想的那样。”他说。 “你找到尽头了?”我惊喜的问。 “没有,金力到现在都没有因碰撞而消散,足以证明这里不存在尽头。”连道真望着前方的朦胧,用怪异的语气说:“你之前问我为什么会突然提到阿三,我说是雾气让人想起他。这话你想来是不明白的,但如果你把这雾气看成是一种阵法,那自然就明白了。” “阵法?” “准确的说,这里是一片类似阵法的奇异天地。哪怕我们走到老死,也不会走到尽头。之前看到那雾气时,我便突然想起黄帝与蚩尤作战时,曾被大雾困住许久,最后靠指南车才找出了方向。一开始我并不认为这里和那传说中的大雾有什么关联,可现在看来,两者还是有几分相似的。倘若阿三在,以他的本事,应当可为我们找出一条路来。”连道真解释的很清楚。 我恍然大悟,想起阿三手上有一种古老的占卜法门。上次在始皇陵的时候,连道真推断他那法门可能比文王八卦什么的还要早。 唉,可惜阿三那小子跑的太慢,估计已经被人面蛇身的怪物吃干抹净了。 我叹着气,问:“难道就没别的方法找出一条路来?如果真找不到路,我们不是要被困死在这?” “倒不至于被困死。”连道真很是自信的说:“虽然这黑石坚硬,以金力也无法斩开,但若是我动用帝拳化身,多花费些时间,应该能打通一条路来。” “真的?”我高兴的要欢呼起来。 可连道真又泼了我一脸洗脚水,说:“只是不知道黑石究竟多厚,多一米,我便要多花费三四天时间。” “三四天才打一米厚的石层?”我愣在那。 “这石头也不知是什么做的,硬的吓人……”连道真也很是无奈,说:“帝拳化身虽然能崩开它,但我也需要时间去恢复力量,所以三四天并不算慢。” “好吧……”我点点头,虽然有些失望,但终究还是有一条退路。想了想,我又问他:“那你究竟有没有办法找到正确的路?” “这里的路并无正确与否。”连道真纠正了我的错误,只是他刚说出一句,忽然脸色一变,发出惊奇的一声:“咦?” 我连忙问:“怎么了?” “我的那道金力,不知撞在什么东西上散了。”连道真一脸古怪的说。 我见他脸色微红,似是有些尴尬。刚才他还说,这里没有尽头,可如今,金光被撞上了东西。看他那脸色,被撞的肯定不是人,而是尽头。 很少见连道真也有判断错误的时候,但我见他已经足够尴尬,便没有拆台,而是装作无知的说:“是不是那道金光的力量耗光了才散的?” 连道真摇摇头,说:“你不用替我遮掩,的确是我猜错了。之前我们等了那么久,金力却一直没有动静,我以为,这里的雾气与传说中那场大战有关。可没想到,这里的尽头竟然如此远。” “你说的远……是多远?”我好奇的问。 连道真想了一下,说:“大约数百公里。” “啥?”我吓的差点蹦起来,数百公里?那也太远了吧? 其实,头上的黑石距离我们也很远,看起来也有几公里的样子,只不过它面积太大,容易让人忽略距离。我咽了下口水,看向其它三个方向,说:“不会都那么远吧……” “一试便知。”连道真说着,接连挥出三道金光。 过了一会,他脸色更加古怪,说:“左右近一些,大约不到十公里,后方和前方倒差不多远。” 我脸立刻就黑了下来,这走半天,还是走错了方向。幸好只有几百公里,如果再远点,等那道金光找到尽头,我腿都该走肿了。 既然知道哪里近,哪里远,我们自然选择朝更近的地方而去。 十公里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但相比数百公里,简直不值一提。连道真判断失误,也许是为了补偿,索性拉着我快步窜出去。没多久,我们便到了左方的尽头。 其实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我就看到尽头所在了,因为那里很熟悉,正是如头上脚下一般的黑石。 我们到了跟前,都觉得很是无语。这里的黑石和脚下的没什么不同,更没有什么缝隙存在,看起来,天上地下都连到了一块。 看着那黑漆漆的石面,我有些无奈的说:“咱们俩,该不会掉到一个巨大的石头棺材里了吧?” 不得不承认,这里虽然看起来没有始皇陵那般危险,但更显得神秘莫测。我和连道真在石墙观摩许久,最后只能垂头丧气的离开。 从来到台前县,连道真已经接连两次判断失误,这让我们的心头,被笼罩上无形的阴影。 我们顺着黑色的石墙往前走,并祈祷那里的尽头,不会和我们现在所走的路一样。 这里到处都充斥着朦胧的雾气,虽然连道真说,那和现实中的雾不同,但我依然执着的认为,雾就是雾,只要它是用来模糊,或者掩盖什么。连道真看的是本质,我看的是现象。 不过我并没有和他在这一点上争执什么,因为很明白这种争执没有用处。他说这里的尽头,在数百里外,以我们的速度,如果正常走,就算二十四小时不停歇,也要走很多天。 所以,连道真夹着我,顺着黑墙一溜烟的跑起来。眼见一断又一断完全相同的地方从身边掠过,我忍不住想,也不怪连道真会失误。这里每一寸土地看起来都没有区别,按正常人的思维,本就该和他想的一样。 更何况,我们认为这里是蚩尤冢。而蚩尤是神话中的战败者,黄帝埋葬他的尸首,怎么也不会建造豪华陵墓。所以,金光探测上百公里不见尽头后,连道真才说出自己的判断,他已经足够有耐性了。 可惜的是,我们都低估了这里的复杂。 越往尽头走,迷雾就愈发稠密,原本觉得能看清数百米外的东西,可渐渐的,这个距离被压缩到百米,再然后连五十米都不到。这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浓雾,看着那无法看透的前方,我心里有些不安。 就在这时,我忽然在前方看到一个人影。 那人影被浓雾遮挡,忽隐忽现。我不太确定自己是否看花了眼,便大声说:“看!那里有人!” 连道真也看到了那人影,他的速度降缓,随后将我放下,两手聚起淡淡的红光,带着我朝那里走去。 那人影并不在墙边,而是靠近中央的位置,我们走的近了,便看到他仿佛在犯愁一样走来走去。 他穿着我在船上见过的迷彩作战服,身上和衣服上还残留着泥沙的痕迹,一看就知道,他是从船上消失的其中一人。 来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个活人,我虽然知道那些人与连道真不对付,可依然感到高兴,不由对连道真说:“看来,我们有同伴了。” 然而我说话时,却见连道真眉头微皱,他盯着前方来回走动的那人,表情有些怪异。 我被他的表情弄愣了,因为他脸上不是紧张,不是慎重,没有敌意,也没有激动,只是纯粹的怪异。就像我们看到一只狗长了八条腿,一只猪有七千多斤重一样。 我没有问他怎么了,因为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走到离那人不到十米远的地方。这么近的距离,他仍然像没有察觉一般,只在那来回走着。 第八十七章 蚩尤冢(7) 十米不算远,即便这里的雾气有些浓厚,依然挡不住我的目光。我看到,他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一脸络腮胡,看起来就很不好惹。身上的泥沙已经干了,只不过还残留了许多在头发力,让他看起来很是狼狈。 连道真站在十米之外就不再往前走了,他的表情由怪异,转为了慎重。从他的表情我就可以得知,一定有所发现。 这一次,我依然没有询问,因为我自己的双眼,已经看出了问题所在。 那个人来回走动的步伐稳健,他每一步都像精确测量过一样,来回所走的路程,完全相同。也许会有厘米毫米的误差,但绝不会再多了。 可能有人觉得我解释的不清楚,那么简单的来说,他就像被关在房间里的人,每次从一堵墙走到另一堵墙,从不会越过那个界限。 我一开始以为这很寻常,可当我看到他的脸时,就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之前说了,他看起来很不好惹,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可当你仔细看时,会发现他的眼珠一动不动,目光平视前方,却没有一点感情可言。更重要的是,他的脸异乎寻常的白,让人一眼就能看出,那种白和皮肤颜色无关。 在我的感触中,他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当这个想法在脑海里窜出来的时候,我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因为那实在太可怕了。我连忙看向连道真,低声问:“他怎么了?看起来好像很不对劲。” 连道真一直都在观察他,听我问,他便以同样的低声回答说:“的确是不对劲,看他的样子,像是失了魂魄。但倘若真的三魂七魄离体,又怎么能动呢?” 最后一句,是在自问。我撇撇嘴,说:“湘西不是有赶尸术吗,说明死人能动并不难。” “对!”连道真像是被我提醒到了,他盯着前方的男人,说:“这里是蚩尤冢,赶尸术本就流传于祝尤科。而祝尤科,又是当年蚩尤的传承。这个男人,一定是中了类似赶尸术的巫法!” 我本是随口一句,哪想到一语中的,连忙问:“什么巫法?” “传说蚩尤当年作战时,属下死的太多,难以收尸。便创出一种巫法,让尸体自己行走。如今的赶尸术,便是从那巫法中传承而来。”连道真解释说:“不过从眼前这人来看,传说中的巫法,让尸体看起来与活人差不多,倒是比赶尸术强上数筹。” 他一边盯着那男人,一边凝神感触四周的动静,满脸凝重的说:“巫法自然要人来施展,这里或许有巫存在,我们要小心!” 我一听这话,两腿都有些发软。当初在始皇陵的时候,曾见过巫的力量与那巨蛇骨头对抗,那种诡异又强大的力量,至今仍在脑海中清晰可见。仅仅是残存的巫力就那么强大,如果这里还有一位活着的巫…… 阴尸仅仅融合了一条巫的手臂,就能从连道真手下逃走……想的越多,我这心里就越不得宁静。 那个络腮胡,依然执着的来回走着,他没有别的动作,也没其它表情。我看了几眼,再联想到连道真的话,不禁觉得心里发毛。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已经死了。而一具会走动的死尸,谁看到不害怕? 我催促连道真,说:“咱们还是快点往前走吧,这里实在太吓人了,不会真是一个大棺材吧!” 连道真也觉得没必要过多停留,虽然络腮胡已经死了,但他身上有巫法,能避开的话最好不过。 我们越过这个男人,继续往前走,只是走动间,我忍不住回头看他,同时说:“你说咱们会不会也和他一样,像个被困住的虫子一样,只能徒劳无力的在那走来走去,一辈子都停不下来?” 连道真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他才用安慰性的话语对我说:“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与我们不同,所以才会在这里遭遇不测。我有五帝拳护身,你体内有升天留下的气,所以不用太过担忧。” 他的话,的确能让人增添自信和安全感,可说不担忧,绝对是哄人的。 络腮胡出现在这里,说明我们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一整船的人,都被什么东西拖了下来。我们还没搞明白拖他们下来的是怪物还是什么,便发现已经开始死人了。 这么恐怖的地方,比始皇陵也不逞多让。 连道真带着我,继续往前飞掠,然而没过多远,我们又在迷雾中看到了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和络腮胡一般,来回走动的人。 我的心,霎那间就提了起来。 我们慎之又慎的慢慢接近他,这一次,要比十米更近一些,因为四周的雾气更浓了。 这个人,与络腮胡不同,他浑身穿着很普通,或者说非常老旧。我甚至看到他衣服上,打了几个补丁。这个社会,有补丁的衣服非常少见。更重要的是,他很老,看起来大约六十岁。 额头上的皱纹,松弛的皮肤,稀疏的头发,无一不证明他已经年迈。 但是,他如络腮胡一般,在那里走动着,并仍然被局限在一个固定的范围里。看着他那张如死人一般的脸,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问:“他是谁?” “我怎么会知道。”连道真说:“不过看起来,和那些人不是一起的,好像是一个渔民。” “渔民?” “嗯,看他的穿着打扮,很可能是在黄河中捕鱼的人。”连道真说:“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几十年前,这样的人很多,他们多半住在河岸附近。想来,应该是不慎落水,恰好被卷了进来,并死在这。” 我诧异中,又有些同情。只是为了维持生计,却遭遇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想来就算死,也不会安然瞑目。我为他哀叹一声,然后与连道真一同离开。 这种中了巫法的人,我与连道真都不想碰,因为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传染。久远的巫法,要比想象中更可怕,我宁愿永远都不了解,也不想去亲身体验。 离开那位可怜的老渔民,我们再往前,然而每隔一段距离,都会发现一具这样的行尸走肉。他们个个目光呆滞,茫然在那里走动。 这里本就很诡异,而看着一具具行尸走肉在眼前晃动,难言的恐怖气息,顿时如雾气般厚重起来。 我一直跟在连道真旁边,半刻都不敢离开。此时我们已经不能再飞快行走了,因为死在这里的人越来越多,一开始隔开几里路一个,然后隔开几百米一个,可现在,几乎几十米甚至几米就有一个。 如果再跑那么快,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撞上去。 除了行尸外,这里的雾气,也浓的可怕,两三米外的东西,几乎已经看不到。我们小心翼翼的走着,时刻注意周围的动静,因为说不定哪一秒钟,身边就会有一具行尸从浓雾中走出来。 这些不断走动的死尸,分布没有任何规律,东一个西一个,如果不是他们走动的范围有局限性,我和连道真早已寸步难行。 行尸中,有绝大一部分,都是渔民,也有少数穿着古代的衣裳,我甚至还看见一些提着武器的士兵。连道真曾辨认出几个隶属于汉代的行尸,隔了那么多年,他们不但身体没有腐烂,就连衣服和武器,也都保持着生前的样子。 那种让人如行尸一般走动的巫法,似乎连同尸体所接触的东西,也一块保护了起来,而这更坚定了我们不去碰触的决心。 走到这里,我们距离想象中的尽头,已经是负数了。换句话说,我们早就该走到了尽头。可是,前方仍然是不变的浓雾。连道真脸色很难看,因为我们都明白,那道金光并非是探测到了尽头,而是撞在某具或者几具行尸身上消散的。 这里的诡秘莫测,已经让连道真不敢百分百确定一切都能猜对。 就在这时,耳朵里忽然听到了剧烈的爆炸声。声音是从前方传来的,应该距离很远,所以听起来很闷。 我和连道真都一怔,然后立刻想起从船上消失的人。因为爆炸,只可能属于现代。 难道说,那些人还有活着的? 连道真二话不说,拉着我便走。他一手接连不断的挥出金光来探路,以极快的速度在行尸中穿行。我们唯一算得上幸运的是,巫法似乎不会通过金光来传染,否则的话,连道真早就该出事了。 虽然有金光开路,但我们还是花费了十几分钟,才赶到地方。四周还弥漫着没有完全散去的硝烟味,连道真四处看了看,在地上找到许多弹壳。 “肯定有人还活着!”我有些兴奋的说。 “他们活着与否不重要。”连道真看着手里的弹头,沉声说:“他们为何开枪,才是我们要关心的。” 我如梦初醒,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本末倒置,把最应该注意的地方忽略了。这其实也不能怪我,因为一路上,心里实在太紧张。眼里看到的,全部都是死人,好不容易找到活人的踪迹,自然高兴的不知所以。 第八十八章 蚩尤冢(8) 我看着连道真手里的弹头,又闻着那刺鼻的硝烟味道,问:“能不能感触到什么气息?” 连道真摇摇头,说:“什么也没有,他们好像是对着空气开枪。” “对着空气开枪?怎么可能……一定是那东西可以隐藏身体或者气息,就像始皇陵的人面蛇身怪。”我说。 “有可能,总之我们要更加小心了。”连道真说。 我用力点头,然后站的离他更近一些。 虽然没有怪异的气息留存,但我们却可以根据硝烟的味道,去寻找那些幸存者。连道真的鼻子很灵,他甚至可以清楚辨认那些人离去的方向。从这一点来说,他做搜救犬,肯定比我更称职。 我们顺着硝烟留下的痕迹,一路避开无数行尸,不断寻找着。那些人走的很快,在行尸堆力还敢跑这么快,可以想象他们到底有多害怕。 让连道真都有所顾忌的一群人,却在这里像遇到鬼一样疯跑,他们到底遇到了什么? 又过了几分钟,前方传来了模糊的枪声,连道真的速度立刻加快,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快步而去。一道道金光,不断探出前方的行尸方位,我们险而又险的避开它们,然后,听到有人疯狂的大喊:“怪物!给我死!死!杀了你!” 枪声混乱,还有人声混杂,显得无比喧闹。在这个环境里,所有的声音,都会被盖上古怪的标签,我暂时没有见到任何事情是正常的。 眼前的浓雾,已经将视野压缩到一米左右。而就算在一米范围内,能看到的东西,也会稍有模糊。这么近的距离,处处都可能隐藏着危险。 连道真不得不给自己和我都罩上一层金光,一是防止可能存在的怪物突袭,二是防止那些人的子弹会朝我们射来。毕竟在浓雾中,连自己都在哪都看不到,他们很有可能朝任何出现动静的地方开枪。 哒哒哒的子弹声,在前方不断响起。那骂声有些癫狂,与其说是愤怒,倒不如说是因为极度的恐惧而丧失理智。 之前雾气浓厚,只是影响视野,尚不觉得有什么太难受的地方。可现在明明已经接近目标,却始终看不到人,那种望眼欲穿的感觉,让人直想吐血。 我和连道真沿着枪声方向,又多走了几步,听到有人喊:“快!快跑!” 纷乱的脚步声,在迷雾中交错响起,我本想大声喊住他们,可冷不防突然被连道真拽着胳膊甩开了。他用力极大,速度又快,感觉胳膊都要脱臼了一般。 我知道,他肯定是发现危险了,可是站稳身子回头看时,却只见他一脸凝重的握拳,仿佛是随时准备击出。可是,我没看到任何东西。除了迷雾,这里再无其它。 我愕然的看着连道真一脸戒备的样子,问:“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连道真十分警惕的不断扫视四周,说:“有东西差一点将你抓走。” “什么东西?”我大吃一惊。 连道真摇头,很是谨慎的说:“我也只是感觉有东西要抓住你,可是什么也看不到。” 我顿觉一阵惊悚,后心直冒冷汗。周围的迷雾,此刻更显浓重,同时还带着强烈的诡异气息。难道,迷雾之中,真的隐藏着什么怪物吗! 连道真的话,绝对不会有假。他说有东西想抓住我,就肯定有。但是,那东西的速度,让连道真都无法看清? 这么一打岔,前方的枪声和怒骂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四周,再次恢复了一片寂静。 我忍不住哆嗦一下,这里的环境,让我觉得站在哪里都不安全。我只能更加靠近连道真,问他:“真的什么也感应不到吗?” 连道真点头,很确定的说:“这里绝对有东西存在,但一点气息也没有留下。你必须时刻呆在我旁边,跟上我的步子。” 我看他的样子,竟似是继续往前走,忍不住说:“难道我们不能退回去?” 连道真看我一眼,说:“已经走到了这里,如果退回去,我们永远都不可能知道真相。” 真相和性命,哪个更重要? 我觉得是性命,但连道真肯定选择前者。我们俩不同的生长经历,注定会在这件事上拥有不同的看法。但是,连道真要去探索未知的前方,难道我就要独自回去? 倘若他真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我下半辈子,必定难以安心。因为,我会时刻记得,自己在某个时间,做了懦夫。 所以,我只能叹气,说:“如果二伯和赵启明真的来过这里,我真的无法想象,他们是怎么走过去的。” 连道真也颇为认同我的看法,他说:“现在看来,你二伯和赵启明,并非简简单单就来到这里。或许,他们身上有你不曾知晓的事情发生过。” 我张了张嘴,本想反驳,可仔细一想,如果他们真的是普通人,又怎么可能呢?我对他们的了解,只是基于那本笔记和梅姨的口述,其它的一无所知。 迷雾,一层又一层,不仅仅是存在于我们眼前,更是存在于我的心中。 打定决心不回头后,我和连道真再次向前走,大致走到枪声出现的位置才停下来。我们四处看着,希望能发现什么。以连道真的性格,他更希望怪物能出现。因为他不怕任何事物,五帝拳的威力,足以让他在任何地方生存下来。 我们在迷雾中不断探索着,连道真也接连挥出一道道细小的金光,希望能发现一些线索。在第十三道金光挥出的刹那,他忽然精神一振,带着我往某个方向而去。 我们只走了几步,前方便隐约看到一个人体轮廓。 之前也说了,这里的行尸多不胜数,所以在看到人影的时候,我并没有报太大希望。然而,当我们更加接近的时候,我见到那人的穿着,立刻知道,我们找对了! 那人与络腮胡穿的差不多,他手里还提着一把枪。同样的,他也在不断来回走动。与之前的行尸唯一不同的是,他所在的地方略高。 并非是地形的原因,而是他好似脚底浮空了一样。 我看的目瞪口呆,不能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迷雾的关系,我们想看清他,就不得不走到很近很近的位置。连道真看着他走来走去,然后抽动了几下鼻子,确认说:“刚才开枪的,应该就是他,味道还没有消。” 我知道他说的是硝烟味道,但是看着那离地两三米,却在半空如履平地的尸体,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弯。连道真也很诧异,他上前半步,几乎是站在尸体的正下方,然后抬头细看。 看了大概十几秒,连道真忽然咦了一声。我见他伸出手,轻轻弹出一道很细小的金光上去。那光如牙签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半空中走动的行尸。 然而,金光没能碰触到行尸的身体,便突然消散了。看起来,就像撞上了一堵墙。 我愕然的问:“碰到了什么?” 连道真又仰头看了半晌,才回答说:“看起来像某种东西的颗粒,不算太硬,但是足以支撑他的体重。” 我惊讶的看着半空中的男人,没想到他之所以能在那行走,是因为脚下有东西。可是,无论怎么看,他脚下都是一团雾气,难道连道真所说的颗粒,就存在于雾气之中? 连道真也不太清楚具体的情况,能射出一道金光去探查,已经接近他心中的警戒线了。所以,在知晓行尸半空走动的大致原因后,他便带着我离开。 无论这个人生前是做什么,又或者什么时候死的,他现在都已经是行尸,与之前见过的那无数具没有任何不同。所以,我们在这里耽误再多时间都没用,还不如去找其它的幸存者。 他们比我们走的更远,或许也发现了更多的事情也说不定。 那些人跑的很快,但这里的危险,很快就阻挡了他们的脚步。我与连道真没追多远,就又听到了枪声和怒骂声。 他们似乎已经快疯了,嘴里不清不楚的骂着不明意味的词语。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恐惧,才能把人逼成这样。 连道真带着我速度更快几分,很快,我们几乎走到了一个男人的跟前。 他刚刚射空枪里的子弹,此刻正把枪扔吓,去摸衣服上的手雷。我正在想该怎么和他打招呼,却见连道真直接走上前去。那人疯狂到了极点,一手拔掉保险,将手雷扔出去。也不知到底炸中了什么东西,一声巨响后,他在硝烟弥漫中疯狂的大笑:“炸死你!去死吧!” 连道真皱着眉头拍他肩膀,那人浑身明显一僵,半天都不动弹。我实在不忍心去看他的表情,因为在这种时候被人拍肩膀,正常人的胆可能都要被吓破。 连道真又拍了一下,见那人没反应,他有些不耐烦,开口问:“死了?” 那人听到说话声,身子才略微软化,他缓缓回头,带着惊恐与诧异的表情看向我们。连道真见他把手摸向衣服上的手雷,便说:“你若是想死,我便把你丢出去,若是不想,就把手放下。” 第八十九章 蚩尤冢(9) 我也怕那人犯傻,突然搞个人肉炸弹出来,连忙说:“我们不是怪物,也不吃人,和你们一样来探索的。” 那人紧张的表情,再次缓和,他看着我们,估计脑子还没转过来。我看看四周,听着那有些凌乱的枪声,问:“其他人呢?你们还有几个人活着?” 那人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看了我们俩半天,才一脸怀疑的问:“你们……真的不是怪物?” “我们若是怪物,何必与你说话。”连道真说,他打量了一下那人,然后恍然,说:“看来你也是刚进去的,并不认得我。” 这话,我曾经听过……如果当初连道真没把我错认身份,想来此刻我也不会到这,更不会经历那么多世人无法想象的事情。 那人愣了一下,他似乎是恢复了理智,所以紧张中,忽然带着十足的警惕,问:“你们是谁?” “你们这些人……”连道真很是无奈的说:“无论任何情况下,都要先打探情报吗?我觉得,还是换你回答我,你们遭遇了什么比较好。” 这话,让那个男人脸色一变,不由自主的恐惧之情爬到脸上。他很是紧张的来回转头看四周,同时很是惊诧的问:“难道,你们没有遇到那怪物?” 连道真与我对视一眼,然后问:“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样的怪物,也许遇到了,也许没遇到。” “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样子,事实上,我们自始至终都没见过它。”那人浑身都在颤抖,说:“但是,我们都知道它肯定存在,就在这看不透的迷雾中!七个人!足足有七个人被它拖走!然后像傻子一样只会走来走去!” 这人话一出口,我和连道真都立刻知晓他的意思。看来,他们并不明白,那些同伴并非是傻了,而是已经死掉,成了行尸。 他一脸恐惧,又带着愤愤之情,说:“那怪物肯定是会妖法,才让他们变成那样。无论我们怎么喊,他们都像听不到。有人要去拉他们,可碰到身体的一瞬间,两个人都倒在了地上。他们都死了,而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是什么让他们突然间死亡!” 我额头直冒汗,心想幸亏没去碰那些行尸,否则我也早该躺倒了。连道真比我平静的多,他看了一眼男人刚才用枪射击的方向,问:“既然看不到怪物,你们为什么还要开枪?” “你不懂。”他摇着头,愤恨的说:“那怪物虽然看不见,可我们能感觉到它的存在,这绝对不会有错的。它就在我们身边!随时都可能把人拖走!” 连道真哦了一声,似是很无所谓,可能在他看来,那怪物即便危险,但也有限。这些普通人惧怕万分的东西,在他眼里和一条小狗差不多。有些难缠,可真打起来,赢的绝对不会是狗。 所以,他又问:“你们在船上遭遇了什么?” 那人愣了一下,下意识问:“你们怎么知道……” “我们上过那船。”我插嘴说:“船舱里很乱,一眼就能看出你们被袭击了。” 这话当然是用来吹牛的,实际上我看了很多眼,又在连道真的多番提示下,才知道这件事。可那人不知道啊,他很是惊讶的看着我,很是佩服的说:“你观察的很仔细,推断的也很正确。没有错,我们的确在船上遭到了袭击。没人知道那是什么,我只看到一道黑光从水里窜上来,然后身子不由自主的就掉了下去。” 我被那人佩服的话语,说的有些羞涩,哪有这样夸人的,真是讨厌!不过听起来,好喜欢! “黑光?”连道真皱眉问:“什么样的黑光?” 那人想了想,然后说:“就是一道黑色的光,我也说不清楚。” 连道真嗯了一声,见问不出什么来,便换了个问题:“你们还剩多少人?” 那人的脸上再次充满警惕,他看着我和连道真,问:“我也想知道,你们到底是谁。那层泥沙,一般人绝对撑不过去,而且你知道我们,那肯定不是好人。” “在你们眼里,和奇怪沾边的都不是好人,这虽然没什么道理,但我也的确没打算在你们眼中做一个好人。”连道真满脸无所谓的说:“这里的危险,我们只是见了冰山一角,你若想活下去,只能靠我帮忙。” 那人脸色有些复杂,他当然明白连道真说的是实话。此刻他手上没了子弹,手雷也仅剩下一个,而且,看的出来,枪火对那怪物的作用并不大。所以,他考虑了一会,然后说:“我必须先联系他们,由他们确定是否和你合作。” 连道真点点头,站在那不吭声了。我实在受不了这种需要人帮忙,还一副拒之千里的模样,便冷嘲热讽的说:“你最好快点,如果真觉得本事特别大,我们倒不介意自己走。” 那人看我一眼,虽眼中含有怒意,但却没有说出口。他按着耳边的通讯器,低声呼喊半天。这里的通讯信号应该很差,他喊来喊去,到最后只能不断重复一句话:“有人听得到吗?有人听得到吗?” 我嘟囔一声,说:“欠费了吧!” 那人很是无奈的看着我和连道真,一脸沮丧的说:“这里对信号的干扰非常大,如果离的近还有用,稍远一些就收不到信号了。” “稍远是有多远?”连道真问。 那人思索一番,然后给出了一个让人吐血的答案:“大概十米左右。” 十米!也就是我嘴里没洗脚水,不然一定吐他满脸都是。十米的距离,扯着嗓子喊都比通讯器有用好吗! 我没好气的说:“把你耳朵里的那玩意扔了吧,质量也太差了。” 连道真倒没在意这种小事,他只是皱眉说:“也就是他们已经离开十米外,虽然这距离不算远,但在这种环境下……” 连道真话没说完,只是摇头表示末尾的意思。 他说的没错,这里的迷雾,已经把视野压缩到不足半米。在这空旷的地方,迷雾的效果,足以将十米范围扩大到令人绝望。 那人扯着嗓子喊了几声,却没人回应,他摊开手,表示自己已经没用了,并说:“其实我们之前试验过,比这雾气淡很多的地方,声音只能传播不足二十米远。如果是在这里,恐怕几米外,声音就会变得非常小。所以,通讯器虽然会受干扰,但十米已经很不错了。”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这里的雾气还有隔绝声音的作用。 这样一来,我们想找到那些幸存者,就非常困难了。我有些不死心的问:“你们整天吹嘘自己很厉害,难道就没别的联系方式?” 那人摇头,说:“我们下来的很匆忙,并没有携带太多设备。而且,背着大功率通讯器的同伴……唉!” 他重重一跺脚,虽然没说下去,但已经让人知道结果。 我看向连道真,问:“怎么办?” 连道真立刻回答说:“继续往前走,尽量顺着墙壁。” 那人也表示同意,说:“雾气是由淡至浓,看这架势,再走一会,估计脸贴脸都看不到人。我们顺着墙壁走,彼此也可以有个照应。这位老哥的预判,是非常准确的。” 我看他一眼,心想真不要脸! 之后,我们没多废话,连道真找到黑石墙的位置,我们跟在他身后,像开火车一样往前移动。一道道金光,从连道真手里挥出去,那人虽然就在我身后不足一米处,但他已经看不到金光了,所以提了个建议,说:“你们最好把衣服脱了,用来抽打附近查看踪迹,那些东西很诡异,不能碰的。” 我哦了一声,对他说:“你衣服脱了?” 他有些得意,又像在炫耀,说:“我有枪,比衣服好用。” 我呵呵一笑,说:“真羡慕你……” 一路边走,我一边问那人:“你们总共下来多少?还有多少人活着?” 也许看出危难之时,多少要付出一点点信任,所以那人犹豫了一会,说:“大约几十人,不过下来后看到的,只有十八个。” “十八个?其他人呢?找不到了?”我追问了一句。 他嗯了一声,语气古怪的说:“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不见了,正常来说,他们应该和我们一起落下来。毕竟在通过那层河沙的时候,有人死了,可却依然躺在我们中间。” “或许是被怪物拖走了。”我这话其实是故意吓唬他。 不过他却信以为真,并且很赞同我的意见,说:“应该就是了,那怪物,真的可恨!” 这个时候,我看到前方忽然金光大盛,连道真暴喝一声:“什么鬼东西!给我出来!” 他的声音很大,震的人两耳发鸣,璀璨的金光,如一只巨掌拍入浓雾当中。我隐约听到无数细微的啪啪啪爆碎声,然后连道真轻咦一声,金光收回。 我紧张的不行,只是不等我开口,后面那人已经惊慌失措的大喊:“是什么!是不是那怪物!” 第九十章 蚩尤冢(10) 连道真半天没作声,连我都忍不住问:“怎么了?抓住怪物了?” “没有。”连道真的语气充满惊讶。 “没有?” “那东西给我的感觉很奇怪,五帝拳打上去,就像……”连道真像是琢磨了一下措辞,然后说:“有点像打到冰渣上面。” “难道怪物是冰人?”我讶然的说:“好像还真有可能,冰化成水,然后产生雾……” “不是。”连道真打断我的话,说:“我只是说像,但那不可能是冰。” 我哦了一声,没再继续自己的推断。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在我们继续前行的路上,不断发生着。连道真一次又一次击出自己的拳头,然后一遍又一遍述说着同样的感受。只是,随着更加深入迷雾中,他觉得类似冰渣的怪物越来越硬。 一开始,只是如真正的薄冰,然后像坚冰,再到如今,已经和碎铁差不多了。我听着他的话,不禁说:“这要继续走下去,会不会比地上的黑石还要硬。” 连道真思索一番,说:“可能性不大,但根据我们一路的情况来看,它们似乎变得更加凝实。我想,到最后可能会成为一个整体。” “一个整体?”我没能立刻反应过来。 连道真说:“一开始只是细碎的冰渣,不但脆,还很松散。而现在遇到的,有许多块头已经如人头大小,这比最开始几乎大了数百倍。所以,我怀疑所谓的怪物,本体应该是一整块什么东西,等我们接触到它最核心的部位,或许会看到一个足以填满这处空间的巨物。” 虽然连道真说,这东西绝不可能是冰组成的,但种种特性,依然让我不由自主的在心里想象出一只巨大的冰人。 蚩尤冢里,怎么会出现这么奇怪的东西? 身后的男人比我更纳闷,同时他也比我们更加焦急。因为到目前为止,他的同伴毫无踪迹。这里处处都藏着不知名的怪物,如果不是连道真,我们俩早就被拖走无数次了。 迷雾正如男人之前说的,脸贴脸都看不到人,我们不得不前后拉着衣服,并一手扶墙,确保不会莫名其妙走到雾气中心去。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现在前行比之前困难很多。身前那浓厚的雾气,几乎要化作实体,每次迈开步子穿行,都能感觉身体撕破了什么。 连道真和那个男人都有这样的感觉,这让我们更加担忧。因为不止怪物在变强,就连雾气也来阻挡人前进。我愈发好奇,所谓的蚩尤冢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连道真虽然也和我一样担心过,但他推测,雾气的浓度终究会有一个固定的界限。只要我们在那个最强的点冲过去,后面应该就不难了。最起码,对连道真来说是这样。 我们不知前行了多远,互相之前说话,已经要摸着对方的脑袋,凑到耳朵旁边才能听见。雾气好像在我们之间穿插隔断了无数层,这让人十分难受。在我几次抗议后,连道真终于散出一道金光,将我们都笼罩起来。 虽然这金光无法驱散雾气,但起码不会让它变得更浓了。 又走一会之后,雾气更加凝实,我甚至看到一部分雾气中,有晶莹的冰形成完美六角形。这种非常漂亮,边沿为实体,中间是空心的六角形中,只有极少数能看到人在里面走动,而没人的,全都被连道真彻底击碎。 到了现在,我们终于知道,所谓的怪物是什么。 不是别的,正是这绚丽又完美的六角形! 每当我们靠近一个这种东西时,只要它内部无人,立刻就会产生一股强大的吸力作用在我们身上。那些被拖走的人,并非是被抓住,他们只是无法抵抗这股吸力罢了。 我看着连道真不断击碎这些东西,那些晶莹如水晶的东西没有落下,而是仿若有无形的丝线缠绕一般,继续垂在半空。 我忍不住心里的好奇,问:“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连道真也不清楚这是什么,他只说:“这东西没有生命,也没有任何气息,不过,肯定和雾气有关。” 他说着,还指向几乎贴着我们,已经被打的粉碎的地方,说:“在雾气没这么浓的时候,我们遇到的应该只是这样的残次品。最淡的时候,它们甚至无法形成具体的形状。我们最开始看到那些在一个固定范围内走来走去的人,现在想想,他们被局限的长度,与这六角的大小几乎一致。想来,雾气越浓的地方,它们的形状应该越接近完美。” “没有实体,又怎么会有局限?难道,它们在这里具备无形的固定轮廓?”我身后的男人如此说道。 他懂的东西,比我多太多,毕竟认识连道真之前,我和普通的高中毕业生没什么区别。 连道真嗯了一声,说:“我也是这么觉得,无论它们是否拥有肉眼可见的形态,都在这里拥有固定的领地,也就是你口中的轮廓。看起来,它们是要把人吸进自己的体内,只是不知道用来做什么。你们之前遇到那些所谓的怪物,想来就是碰到内部无人的隐形六角。” 男人也很认同连道真的分析,他叹口气,说:“如果早明白这个道理,我们就……” 我打断他的话,说:“如果没有遇到我们,你早就死了。” 这话虽然难听,却是很实在的话。男人默然,良久后,他悲叹一声,说:“难道,下来那么多人,就只剩下我一个?” 连道真忽然开口问:“我记得你们这些人,曾拥有古老的力量,为何这次没见使用,反而是佩戴这些乱七八糟又没威力的东西。” 连道真口中的乱七八糟,没威力的东西,自然是指机枪和手雷。也许只有他这种和超人差不多的存在,才能用这种语气说出这种让人无法接受的话,偏偏,他说的也是实话。 男人呃了一声,说:“这个是很机密的事情吧,我也不太清楚。” 他是真不清楚,还是假不清楚,连道真没再问,反正和他无关。不过我却很好奇,便问:“拥有古老的力量,是指什么?” 连道真说:“他们这些人挖掘了太多古代的秘密,所以知晓对付某些事物,用现代的方法是无效的。所以,他们利用手中掌握的东西,创造出一些与神话有关的能力。例如我曾经便见到,他们在人的眼中做手脚,使之能够看到数十里之外的事物。” “我的天,千里眼啊!”我大吃一惊。 “比千里眼差远了。”连道真有些不屑的说:“这种人造的力量,不是自己修来的,更不是与生俱来,即便用,也有无数后患。” “好歹也算人造超能力了吧。”我感慨的对身后那男人说:“你们真厉害。” 虽然我的话很诚恳,但那男人却像一无所知的说:“你们在讲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撇撇嘴,说:“放心装,这里没雷劈人。” 这个时候,连道真的步子忽然放缓,我一不小心直接撞在他后背上。感觉鼻子和胸膛像撞在铁块上,疼的难忍。我退后半步,又撞上了身后的人,忍不住大声问:“怎么突然停下了!” 话中带着一丝火气,但连道真却似毫无所觉,说:“你们看前方。” 我越过他宽厚的肩膀向前看,然后便被震撼的难以自拔。前方仍是永远看不到尽头的浓雾,但在浓雾中,却有一个个近乎完美的六角形。这些边沿如水晶一般晶莹靓丽的六角,一个挨着一个。它们将所有的雾气,都束缚在自己体内,所以我才能看到那一望无际,仿若蜂巢的景象。 看着那成千上万的六角形,我张大了嘴,不自禁的问:“这,这到底是……” 连道真接过话来,沉声说:“或许,我们已经走到那个界限了!” 他所谓的界限,便是之前推测的核心位置,也就是所有六角都呈现完美状态的地方。 从眼前所见来看,我们即便没有到那个界限,也离不了多远的。眼前的六角,已经很难看到任何瑕疵,它们正如连道真所说的,每一个边沿都凝成了实体,而且互相融合,天衣无缝。 从远处看,它们和蜂巢的构造几乎一样,但是却比蜂巢庞大的多,令人无比震撼。 我们站在那里,只能仰望一切,并感受到自身的渺小,这让人有难以承受的压力。 并且除了这些完全实体化的六角形外,身前的雾气浓度,也已经超出了某种范畴。它虽然始终是雾,但密度实在太高了,从我每一步所感受的阻力来看,不如水可也相差不远。 这样的雾,才真正能被称之为雾海! 就在这时,身后的男人忽然大叫起来:“你们在哪!我在左手的黑色墙体处!” 不等我回头看他,男人已经用力扯动我的衣服,兴奋的说:“他们就在附近!他们还活着!快!快!帮我找到他们!” 第九十一章 蚩尤冢(11) 我看了一眼连道真,他站在那似在观赏眼前的奇景。的确,那无数巨大的完美六角形组合在一起,的确让人看的目不转睛,但连道真显然不会真正被迷住。所以,我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便凑过去对那男人说:“为什么要帮你?我们救你也只是一时好心,又不是要当保姆。” 那人一怔,脸上的兴奋顿时转为焦急,一路走来,他早就清楚,连道真才是最重要的人物。所以,在瞥了一眼连道真后,见那如山一般高大的背影始终没有动弹,他咬咬牙,对着耳边的通讯器说:“我是在一位……一位奇人异士……” “是两位!”我在他耳边大叫,纠正了一点点错误。 他有些无奈的看着我,然后说:“是两位奇人帮我,不,是救了我,所以才能安全走到这里。他们拥有很强大的能力,应该可以帮到我们,我建议采取合作。不不不,我说的是实话,没有,我没有受到威胁。嗯,他们没有说……” 男人抬头看着连道真,问:“你们要求的合作,是以什么方式?什么要求?” 不知为何,连道真在浓雾中受到的影响极小。他的话不仅让人听的很清楚,更是可以轻易隔着一两米远听到我们讲话。要知道,就算是我,也要贴在男人嘴边,才能听到他讲什么。 连道真转过身来看他,一脸淡然的说:“第一,在这里不要和我做对,因为我会打死你们。第二,离开后不要找我麻烦,因为我会打死你们。第三,我问你们答,不要问我任何问题,问的太多……” 我举起拳头,装出一脸恶狠狠的模样说:“问太多也打死你们!” 连道真瞥我一眼,说:“就算不打死,也会把你们扔远点。” 那人有些愕然,他显然从没听过有人用这么霸气的方式来合作。不过,他只愣了几秒,便对耳朵里的通讯器说:“你们之前听到的,就是他的要求,嗯,是的,没有别的了。好,好,可以,我会转述的,请你们暂时呆在原地,我已经清楚怪物是什么,你们千万不要随意走动!” 男人把手从通讯器上放下来,他看着连道真,说:“副队长已经答应你的要求,但是他希望,如果真在这里发现对国家有益的东西,请看在人民的份上……” “我只是来寻找秘密,不是寻宝。”连道真不耐烦的摆手,说:“你们这些人,总是爱用人民,国家的名义来要求别人,太不讲道理。” 男人张了张嘴,但半天都没吐出一个字。其实我很明白,他肯定相当的无奈,因为双方的对话,清楚表明,谁才是最不讲道理的。 通讯器在浓雾中,只有十米的有效范围,所以连道真只能散出一道道细小的金光去探查。他一边探出那如牙签般的金光,同时对男人说:“这光会割破你们的衣服和皮肉,他们如果受伤就说话。” 这种寻找位置的方式虽然有些暴力,但却是目前最好也是最有效率的一种。所以男人脸色怪异的对着通讯器,把连道真的话转述了一遍。 金光弹射出去没几秒,就有了回应,在得到男人的确认后,连道真摊开手,一缕青光自掌心缓缓生长。一眨眼的功夫,便长出十数米长。他一手提着那笔直如棍的青光,然后对已经看傻眼的男人说:“让他们抓着走过来,一个挨着一个,不要有任何偏差,否则被吸走的话,和我无关。” 到如今,我们都知道,连道真第一次击碎的并不是什么怪物,只是未成型的六角。而根据眼前所见到的巨大“蜂巢”,完全可以想象我们一路走来,究竟穿越了多少无形的六角。那些无形的六角,比现在这些实体化的更加可怕,因为它们完全无迹可寻。 寸有所长,尺有所短。无形的六角在拥有极高隐蔽性的同时,和被击碎的六角形一样,大部分都失去了吸力。否则的话,这些人不可能走到这里。 很快,浓雾中有人顺着连道真的青光棍走过来。虽然在浓雾中看不到他们,但我能感触到他们的气息。 没多久,连道真很是意外的说:“只有两个人?” 男人愣住了,他大声的喊:“其他人呢!” 可是浓雾中,那些人根本听不见他讲什么。男人这才反应过来,他按着通讯器,再次大声询问:“其他人呢?什么!” 我不用听也知道他们在互相说些什么,便问连道真:“为什么你说话和听力都没受到影响?” 连道真说:“倒是忘记教你,我以为你自己能想到。” “能想到还要问你?我哪有你想象中那么聪明!” “的确是不怎么聪明。”连道真说,在我气急败坏的发火前,他说:“就如同望气一般,凝神于耳,凝气于口,你体内有升天留下的气,应该比之前更容易做到。” 这的确很简单,与望气的原理几乎相同,我很是沮丧,特么到底有多笨才连这个都想不到…… 不过,按照连道真所说的去做之后,我顿觉耳朵里一阵轻松。之前雾气挤压,让耳朵好像塞了棉花一样的感觉立刻消失了。我立刻就清楚听到身后和身边的男人在互相对话,他们的声音非常大,生怕对方听不到。 我觉得很是好笑,对连道真说:“这个时候如果骂他们,他们是不是还会对我微笑?” “也可能会对你开枪。”连道真说:“这些人多半都懂唇语。” “那也得能看到我。”我嘟囔一句,然后又想到迷雾遮盖视野,便问他:“如果凝神于眼,是不是可以在迷雾中看的更远?” “自然可以。” “那你不早说!”我几乎要抓狂,当了那么久的瞎子,现在才知道原来上帝给了我一双可以看见远方的大眼睛! “你没问过我。” 我很想吐血,也很想揍人,但考虑到在场的我谁也打不过,也就算了,还是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要紧。 很快,双眼透过迷雾,看到连道真的脸。他一脸淡然,早已转过身,继续打量那巨大的“蜂巢”。我看了他几眼,暗地里吐了几口唾沫,然后转过头,却见离我不过几厘米的地方,两个五大三粗的老男人站在那互相喷口水。 他们离的非常近,个头又差不多,说话间,差点就亲嘴了。我一阵恶寒,提醒他们:“你们俩的身体再晃一下,就可以完成早安吻了。” 他们愣了一下,然后看向我这个方向。可是,我能看到他们,却不代表他们也能如此。所以,他们茫然的看了几眼,然后互相退后了一丁点。 最开始跟着我们的那男人,正在讲述一路发生的事情,我懒得去听,便问连道真:“继续往前走吗?” 连道真嗯了一声,我看着前方无数的冰晶六角,说:“看起来好像不太容易过去。” 连道真一脸淡然,说:“你二伯都能过去,我自然也能。” 我耸耸肩,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却在想,天天这么自信,是用了海飞丝吗? 过了一会,三个男人互相吼完了,他们手拉手,像幼儿园的宝宝一样站在我们身后。连道真已经说的很清楚,不要问,也不要乱动,不然要么直接打死,要么扔进六角形当行尸。 无论哪一种,都代表死亡,这三人虽然脸上都有些愤然,但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其实,我真不理解连道真为什么要带着他们,没有什么用,只是累赘。有这个想法的同时,我心里也突然一惊,怎么对人命如此不重视了?这和从前的我,完全不同。 不等我细想,连道真已经迈步向前走。他右手伸出,平摊开来,一点点金光,从他掌心冒出来。从绿豆变成鸡蛋,再如花骨朵一般散开,我仿佛看到了一朵金色的菊花在怒放。 一缕缕金光,从这如花一般的掌心飘出去,它们速度不快,只比我们早了一线。但是,这些细小如雾的金光,却拥有莫大的威力。那些阻挡在前方的六角形,刹那间被抽的粉碎,仿若尘埃。 即便偶尔有巨大的吸力产生,连道真的掌心也会立刻散出一道如盾牌的金光挡在那里。虽然金光无法令雾气或六角形完全消散,但却可以挡住吸力的侵袭。 我们在这巨大的冰巢中快速穿行,一路被粉碎的六角数不胜数,极致的美,不断被破坏,我感觉不到心痛,反而感到了放松与安全。 有句名言说的很对,美丽的,往往是最狠毒的。 这里的六角形虽然多,但已经看不到有人被困住了。想来,之前那无数的六角,已经阻拦了数千年来大部分人。只有极少数,例如我二伯和赵启明这般,才能突破一切阻碍,抵达未知而神秘的终点。 至于连道真……我觉得,如果这是一场游戏,那连道真就是一个bug。而我,自然就是靠bug呼风唤雨的渣…… 第九十二章 蚩尤冢(12) 绚丽的冰晶六角形,一路毁坏无数,这条路实在太长,就算是连道真,也感到了一些疲惫。他身上的金光没有本刻停歇,不但要护住我与身后的三人,还要不断摧毁拉扯我们的六角形。 也许是一万个,也许是两万个,总之在他将一大片冰晶六角全数毁掉之后,我们终于看到了尽头所在。 那同样是一片黑色的石墙,只是有些破损,无数大大小小的空洞布满墙体,让它看起来如此不堪。我有些惊讶,因为黑色石墙的坚硬,是让连道真都赞叹不已的。是什么东西,能在这黑墙上,造成如此巨大的破坏? 这里的六角形已经几乎被全部破坏了,所以我们放心大胆的走上前去。连道真散去身上的金光,长长出了一口气。我看他一眼,问:“没事吧?” 连道真摇摇头,他随后望着前方千疮百孔的黑墙,说:“总算是到了。” 看得出,这一路走来,他并不像表面那样的轻松。身后的三人一直都很谨慎,也很小心,可是当他们发现周围没有那么浓厚的雾气,且已经抵达终点后,立刻从我身后跳出来,跑到石墙那里。 他们没有趁机做些什么,而是通过黑墙上的孔洞,向外面看。 我没有和他们一样做,而是问连道真:“你说,这墙后面会是什么?” 之所以问这个问题,是因为我有些紧张。因为黑墙后方,很可能就是解开所有秘密的地方。 连道真虽然喜欢推测,但面对可以轻易知晓答案的问题,他一般不会去思考,而是直接走一条最近的路。我看着他从身前到那孔洞处,探头看了一眼,然后就站着不动了。 实际上,除了他之外,另外三个人也一直没动过。 一开始我并没反应过来,可过了一会,见他们始终保持固定的姿势,我顿时心里一谎,连忙喊:“连道真!” 连道真仿若回过神来,他回头看我一眼,很是古怪的说:“你来看。” “怎么了?”见他没事,我松口气的同时,也有些疑惑。他们到底看见了什么,变得这么古怪? 我走了几步,来到一处长宽均超过三米的大洞前,站在这里,就像站在电影中的飞船上。 为什么我要说自己就像站在飞船上呢? 这并不是简单的比喻,而是因为在看向外界的那一刻,我以为自己真的站在星空之中。 外面很黑,无边无际的黑,偶尔可见一块如山一般的黄土缓慢飘荡。这些黄土虽然对我们来说很大,可在外面真和一撮灰尘没什么区别。最重要的,周围有许多比它更大的事物。 我很清楚的看到一根巨大无比的骨头! 那骨头有多大呢? 我们在始皇陵中发现的巨型蛇骨,连道真说连头带尾可能有两千多米长。那么简单的说,两千多米的这条巨蛇,如果和那根骨头放在一块,就像游泳池里放了一条鲤鱼。 没错,那是一根能看到头,却看不见尾,巨大到不敢去想的骨头。 看着那根惨白的骨头,我在愣神之后,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这世上,真存在那么巨大的骨头,那我现在站着的地方,难道…… 我忽然间明白,连道真几人为什么会愣那么久了。 连道真走到我旁边,与我并肩向外望,他看着那如山一般高大的黄土撞在骨头上,瞬间崩散,带着敬畏的语气,说:“难以想象的神话,这才是真正的顶天立地!” “这难道是盘古!”那三人中,有人像见了鬼一样,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数百甚至上千公里长的巨骨,他们就算见过的怪事再多,想来也没见过这个。 “荒唐!”连道真一脸严肃的叱责说:“你们即便没见过盘古,可也应知晓,三国时期的那位徐整,曾著有三五历纪,其中便讲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故天去地九万里!这区区千里之骨,怎么可能是盘古!不知者无罪,但需对未知有敬畏之心,不可妄言!” 连道真的态度很认真,神情很严肃,不久前,同样的话,他也这样对我说过。三个来自特殊部门的人纷纷一愣,其中有人不服气,憋红着脸说:“盘古如天地一般九万里,只是神话传……” “难道此刻你眼中所见,不属于神话?”连道真毫不客气的训斥着:“不懂仍装懂,愚昧无知,可笑可耻!” 那人脸顿时红的像煮熟的虾,可他完全无法反驳。 我们是在蚩尤冢发现了上千里长的巨骨,那么在面对这种只可能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事物,还有什么立场和资本去反驳神话不存在呢? 那人之所以拿神话来说事,只是看连道真不顺眼而已。实际上,他们这些人早就明白,神话之所以是传说,只因为距离现代太远。 历史的长河不仅能够洗刷冤屈和痛苦,更可以掩盖一切。 我懒得去批评他们蒙着眼说瞎话,所以便对连道真说:“我们现在所在的,难道也是其中一根骨头?” “极有可能。”连道真点头说。 “不过这雾气和那六角,真不明白骨头里怎么会出现这种奇怪的东西。”我很是不解的说。 “其实并不算奇怪。”那位被称为副队长的男人忽然走过来,他看着连道真,说:“连先生的大名,一直如雷贯耳,今天才算见到真人,的确不简单!” 连道真只瞥他一眼,没有说话,那人也不尴尬,笑了一声,然后看向我,说:“我叫周康,还没请教这位小兄弟是……” “有话便说,哪来这么多问题。”连道真皱着眉头看他。 周康哈哈一笑,略了这问题,说:“刚才小兄弟认为,雾气和六角形是奇怪的东西,但实际上,如果我们真的在一根巨大的骨头内部,那么这些东西的出现,反而是正常的。” 虽然对这些人没什么好印象,可他的话很容易引人听下去,我忍不住追问:“为什么是正常的?” 周康回过身,他看着身旁那些雾气,已经远处仍无边无际的六角形,感慨的说:“人的骨头内部,并不是空心的,尚有许多其它的物质。具体的东西,可能你们不一定明白,所以我说简单一些。这些雾气和六角形,如果用专业的说法,应该称之为骨松质。它们的作用,是牢固骨骼,为骨骼缓解压力及重力的中心点。这样的蜂窝结构不但使骨骼的总重量减轻,使人体活动起来轻快灵巧,不觉沉重,更重要的是这样的结构还增加了骨骼的坚固性。” 我哦了一声,虽然不太懂其中的一些专业语句,但也算大致明白了。我不禁看向身旁的黑色石墙,问:“那这墙,就是骨头了?” “说骨头也不算错,因为这骨头与真正的人骨还是有所不同。我们在这空洞处可以看到一些端倪……”周康说着,还引着我往大洞那走。 我看他一眼,说:“你不会想把我推下去吧。” 周康笑着说:“有连先生在这,谁也不敢动你。” 我耸耸肩,说:“狂热分子什么都能干的出来,你直接说吧,反正我只是一点好奇,并不想真去做个骨科医生。” “好吧。”周康点头,说:“正常的人骨分为很多层,例如骨密质,骨膜,成骨细胞等等……但我从空洞看,发现这里只有一种。也就是说,它从外到内,都是一种物质。这种物质特别的坚硬,因为没有具体的仪器,所以暂时无法测试出其它的效果。” 我翻了个白眼,说:“你讲了半天,和我看到的也没区别。” “呵呵,那倒是。”周康笑笑,也没反驳。 他的样子有些儒雅的味道,不过身上的迷彩,又增添了几分铁血之色。这样的人,一般心狠手辣笑面虎,电影里都那么说。 不过有连道真在旁,我没什么好惧怕的。周康笑着走回同伴旁边,他站在一处水缸大小的空洞旁望着外面,说:“这里或许已经不是地球的空间了,神话的世界,似乎与科幻的想象有殊途同归的效果。” 我看着他,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在不在地球?” “我说的是不是地球的空间,而非不在地球。”周康解释说。 “有什么区别?” “不在地球,说明我们真的来到外太空,甚至身处某个未曾发现的星系中。”周康说:“但不是地球的空间,意思是我们可能还在地球上,只是现在的位置,与地球的某个位置重叠。换句话说,就是所谓的平行空间。” 我愣了一下,这也太科幻了。 “其实这很好理解。”周康看出我的疑惑,笑着说:“你们都知道古代的巫可以升降天地,所谓的天,难道就是我们所看到的外太空吗?显然不是,天应该是另一个世界,与星空无关。这一点,西方圣经所记载的天堂,也是类似的。” 第九十三章 蚩尤冢(13) “那你觉得所谓上帝,天使都是真实存在的了?”我说。 周康看着连道真,笑着说:“连先生那句话说的很对,在神话面前,我们没有资格否认神话。既然中国的神话是真的,那我们也不能随意否认国外的。而且在某些学者的考证中,许多古神话中的人物形象重叠,很可能我们口中的某一位,在国外也是大受追捧的天神。” “世界太小了……”我感慨着说:“这世界又太大了……” 周康一怔,然后很是意外的看着我,说:“小兄弟年纪不大,但所说的话,倒很有哲理。这世界的确小,也很大,身在其中,往往会看不清真相,被表象所迷惑。我们这些人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挖掘真相,你若有兴趣,可以随时……” “他和你们不一样。”连道真打断了他的话,很是不高兴的说:“这些蛊惑人心的话,莫要在我面前说。” 周康笑着点头,然后冲我眨眨眼,便不再吭声。 这人能屈能伸,懂得审时度势,在我看来,正是传说中的白眼狼代表。我靠近连道真,低声说:“小心他们耍诡计。” 连道真摇头,说:“没有用。” 我立刻明白,他说的没有用,是指这三人的诡计在他面前没有用。 我嗯了一声,然后看着外面漆黑的环境,问:“现在怎么办?要出去吗?” “自然要出去。”连道真说:“这里只是一根骨头,我们需要找到出口。” “可是……”我看着那些漂浮的土山,有些担忧。 “船到桥头自然直,何必担忧未曾发生的事情。”连道真说。 这自然是句歪理,可我偏偏就爱认歪理。所以一咬牙,说:“走!出去!” 连道真点点头,拉着我的胳膊站在空洞的边沿,我看着脚下空无一物的漆黑,再看那四处存在的巨大物体,不禁两腿发颤。不等我犹豫,连道真已经迈出了步子。 他步子迈的很大,拉着我的手也很有力。我啊的一声大喊,以为自己即将坠落。谁知道连道真越走越快,我也渐渐发现,自己被他拖着,竟然一点也没往下坠。 脚下虽然没有东西,但却如同踩在实地上一样。 这可真是太奇怪了…… 我看向连道真,问:“是你用了法术?” 连道真摇头,说:“五帝拳并无浮空之术,我们脚下虽无物,但却能如履平地,这里,的确奇异。” 我很是惊奇的看着脚下,那种感觉就像踩在透明玻璃上。胆颤心惊,可又是一种无比新奇,刺激的特殊体验。没过多久,我便适应了这里,不再让连道真拉着,而是自己走下去。 这里的环境很独特,看起来像个巨大的黑色空间。天上地下什么都没有,能看到的,只是一座座高大的土山,与那比山还大的巨骨。 这些骨头散落四周,没有什么规律可言。我惊奇万分的看着,然后问:“难道,这些就是蚩尤的尸骨?他怎么会这么大?” “也许是他,也许是我们自己身变小了,很难说。”连道真说。 “如果是自己变小了,倒比较容易接受。”我难掩心中的震撼,说:“不然这么大的骨头,真难想象真正的神话世界是什么样。” “让你完全无法想象的,才是神话。”连道真说。 我很是赞同的点点头,同时回头看,那三人见我们离去,他们犹犹豫豫没敢立刻跟出来。连道真压根没想着一直带他们走,而我也在好奇,他为什么要救这三人,这明显不是他的风格。 连道真没有回头,他只说:“这么危险的地方,那两个人还能活下来,你不觉得奇怪?” 我呃了一声,说:“的确是有点奇怪,不过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后来的两人中,有一个是死人。我以为它要做什么,没想到一直都忍了下来。”连道真直截了当的说。 “死人!”我大惊失色:“你是说行尸?不对,行尸都被控制了。” “是另一种尸,可以附身人体,并且隐藏气息,很难防备。”连道真说。 “那你怎么发现它的?”我不解的问。 “之前散出金力寻人的时候,曾切破他的肉身。他虽然能靠人体隐藏气息,但金力入体,便无法瞒过我了。”连道真解释说。 “那你怎么不抓他?”我更加疑惑。 “为什么要抓?”连道真说:“他没有攻击我们,更没有恶语相向,不管是要做什么,只要没对我们动手,便没理由去抓它。” “呃,好吧……”我有些无语,但想想也的确是这样。就算那是一种特别的尸,可毕竟没对我们做什么,难道还要学电视里的卫道士,斩妖除魔? “不过,它隐藏起来,是要做什么?”我好奇的问。 “不清楚,但应该与我们无关。”连道真说。 我再次回头,见那三人已经肩并肩,共同踏出一步。我们互相离的并不算太远,所以我能看到,三人脸上都有些惊惧。连道真没有明说,我也没问,可不代表我不好奇那具尸究竟附身在谁身上。 其实答案很好找,因为最先跟着我们的肯定不是,至于后面两个,一个周康笑面虎,另一个傻乎乎的敢跟连道真顶呛。看起来,周康的嫌疑最大。 我撇撇嘴,把头转回来,心想果然不是好东西。 说话间,我们已经离开的很远了,那些漂浮的土山虽然巨大,但速度很慢,很容易避开。至于散落的巨骨,我和连道真都认为没有探查的需要。 如今最要紧的是两件事,第一,寻到出口。第二,找到二伯和赵启明曾经来过的痕迹。 这两件事,没一件是容易办成的。 我们越过一座座土山,边走边讨论,二伯和赵启明当初来的时候会怎么走。 我说:“他们肯定和我们一样,瞎猫碰上死耗子,完全没固定的路线。” “我倒觉得,他们既然来,一定有所准备。那些骨头的内部,并不是那么好通过,或许,他们对蚩尤冢早就有所了解也说不定。”连道真说:“所以,假设他们有了解过这里,那么肯定会提前规划路线,最起码也要知道自己该走哪个方向。” “这里……怎么也不觉得他们能有啥了解。”我说。 “就算了解的不多,可他们也应该得到了某种提示。”连道真说:“别忘了,根据你二伯的笔记和梅夫人的话来判断,赵启明去台前县所用的时间并不长,然后很快就在西安出现异状。这么短的时间里,你觉得一个毫无所知的普通人,能够走完那数百公里的险路,又在这里找到准确的目的地吗?” “这倒是……”连道真的逆向推理,是很正确的思维方式,我顿时犯愁,因为二伯笔记中记载的东西实在太少了,有用的就那么几句话。 “而且就算像你说的,他们没有太多了解,可一定有方法大致判断自己的路线。我们如果想弄明白,就必须把自己当作他们,想象他们来到这里之后,是如何看待这里。”连道真说。 我苦着脸,说:“这种太高智商的问题,别问我,脑子会爆。” 连道真自言自语的说着:“那么,他们会怎么样判断呢……这里是蚩尤冢,蚩尤冢……” 我虽然觉得自己帮不上忙,可脑子里的某个想法,已经存在很久了。我一直犹豫没说,是因为连道真也没说。他那么聪明都不说,或许是因为这个想法本身就很笨?可是,无论我怎么思考,都不觉得这个想法有什么不妥。 所以,我犹犹豫豫的对连道真说:“如果阴尸在这里的话……干嘛不直接找它?” 连道真身子一僵,然后看向我,他像是在愣神,忽然眼睛一亮,说:“对啊!可以直接找阴尸,它本身就与蚩尤冢有关,从始皇陵跑出来后,又在这里出现。找到它,或许就能找到我们想找的东西!这么简单的事情,我竟然没有想倒。” 我并没有觉得欣喜,反而有些担忧的看着连道真,说:“你不觉得,自从来到台前县之后,经常会……呃,怎么说呢,反正就像有点迷糊一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连道真微微一愣,随后摇头,刚刚升起的一丝兴奋之情,很快就彻底消散。他说:“这么多年来,无数次寻找自己的身世无果,我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向如今这般接近真相。虽然每一次都失望,但每一次,都代表了一个希望。次数越多,我就越难把控自己的心境,所以,我是被自己的心扰乱了。” 我点头,说:“其实你应该冷静一些,一个冷静的连道真,才是最强大的。不管我们多接近真相,如果你总是犯错,那我们很可能与真相失之交臂。” “你说的很对。”连道真有些欣慰的看着我,说:“谢谢你的提醒,放心,同样的错误,不会再出现了。” 无论任何时候,连道真都始终保持自信的心态,这一点,我很欣赏。 第九十四章 蚩尤冢(14) 我笑着说:“你应该庆幸我不是老师,不然就让你写保证书。” 连道真笑着摇头,这是许久以来,他脸上首次出现笑容。虽然有些僵硬,但有总比没有好。 随后,连道真凝神感应阴尸的气息。这个建议虽然是我提出,但心里有些忐忑,毕竟蚩尤冢的环境过于特殊,感应能力在这里是否有用还要另说。 幸运的是,没多久,连道真便看向某个方向,说:“在那里!” 我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这时,连道真又转身看向某方。我随他望去,却见有几个人影远远的跑来。 “是活人。”连道真说:“看他们的样子,应该与那三个是一起的。” “可是他们为什么没有在……难道说,每个人从上面下来时,不一定会落入哪根骨头里?”我愕然的说。 “很有可能。”连道真点头,同时带着一点古怪语气说:“那只附身的尸混在其中,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好事坏事,都不关我们的事。”我幸灾乐祸的说。 “走吧。”他再次点头,然后带着我快速前行。我隐约听到有人在大声喊连先生,不过连道真没有回头,更不可能停顿。那些人与我们是敌非友,没必要过多纠缠。 我们的速度很快,在接近阴尸的过程中,连道真忽然说:“其实这段时间,我也在思考怎么引动你体内的气。本来是毫无头绪,打算这事过了再想办法。可我们从那根巨大的骨头中走出的经历,让我觉得,它既然在你体内,那便是你的。与其我来想,不如你去做。” 我很是不解他的意思,便问:“怎么做?” 连道真说:“升天的气可以让人起死回生,从表面上看,这只是用来救人。可实际上,人死如灯灭,让死人复生非常难,因为魂魄离体后,会被地府收走。这气能活人,就必然要从地府中把魂魄抢回来。所以从这点来看,它应该是与天地有所联系,或者说,可以抓取。” “抓取?”我听的更是一头雾水。 “这个很难解释清楚,但你可以把它理解成掠夺的意思。简单来说,你拥有从天地间夺取力量的潜力,我想,桃花源的术法,应该很适合你。因为那些术法的力量,都来自这天地间。” 这种解释比之前稍微简单些,也让我很快就能理解。不过,桃花源的术法,我真的是不敢恭维。什么呼风唤雨,纯粹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不过,连道真却说:“你莫要以为,他们手里没有威力,在你手里也会这样。要知道,你体内的升天之气,是所有人都不具备的。升天,就等于成仙,你拥有这气,就等于陆地神仙。而术法,又称为神仙法,你来施展,最好不过。” “陆地神仙……”我吃惊之余,又有些忐忑,因为很不确定自己是否那么厉害。连道真说的有些离谱,让人不敢相信。 “没错,虽然与真正的陆地神仙相比,要有很大不足,但你的起点要比他们高太多了。桃花源的术法并无法咒,即便是法印,也不过因为自身能力不足以抓去天地力量,才会用之辅助。所以在原理上,是非常简单的。你闲来无事,可以尝试感应天地间的力量,能感应到,便是能用。”连道真如是说道说。 “好吧……”我有些无所谓的说,有连道真在旁边,还需要我动手吗?如果连道真都被打败了,估计我上去也是给人送菜。 不过,想想如果真的能呼风唤雨,水来土掩什么的……好像挺不错? 所以,虽然始终对桃花源的术法不感冒,但我还是按连道真说的,尝试沟通天地间的力量。 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我自然知道,想沟通,就要凝神去感应。可是知道方法,不代表立刻就能成功。最起码我憋的脸通红,都快睡着了,也没感应到什么力量。 这时,我忽然听连道真一声暴喝:“哪里走!” 抬头一看,却见一个浑身只剩下几块血肉,近似骷髅的身影,快速消失在一块浮空陆地之后。 虽然匆忙间,没看到全部,可我不但从它身上感触到阴冷的气息,更看到其右臂呈螺旋状,丝丝缕缕的黑光在其中盘绕。 阴尸! 连道真快步追过去,他之前已经挥出一掌,但却打了个空。巨大的金色掌印,拍在这块方圆数百米大小的陆地上,只震起一层尘土。 等我们到那块陆地上时,阴尸早就跑没了影。 连道真把我放下来,很谨慎的感应四周的动静。我无法在这点上帮助他什么,便四处看了看。 这块陆地不算大,先前说了,方圆不过数百米。相比那些动辄数百上千米的土山,这里简直小的可怜。唯一值得说道的,便是在众多土山中,类似这种平地的非常少。 这里没有花草,没有树木,只有一片土黄。连道真没有感应到什么,但他已经锁定了阴尸的气息,只要想追,很快便能追到。 阴尸明显记得连道真,所以一见面,二话不说,拔腿就跑。想来,它即便融合了巫的手臂,可仍然明白自己打不过连道真。 而就在这时,我脑海中忽然一阵轰鸣,刚刚还清醒的意识,瞬间变得模糊。恍然中,我听到耳边传来了飘渺的呼唤声:“姬孙……姬孙……” 这声音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听到的了。 也许是最近的经历让我心智更加坚定,又或者是因为体内有升天之气存在,所以我虽然脑子发懵,但还懂得大喊一声:“你是谁!” 与此同时,一道亮光闪过,我顿时清醒过来,然后便见连道真满脸古怪的看着我。 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激动的说:“我听到了!我又听到了!” 连道真点头,说:“我也看到了……” 他语气很是诡异,我愣了一下,下意识问:“你看到了?看到什么了?” “一条路……宽大的路……”连道真说话时虽然是看着我,可我总觉得,他其实是在看我的身后:“我隐约看到,路的尽头有人站着,但模糊不清。” 我一惊,但立刻反应过来,大声说:“没错!你说的一点也没错!当初我看到的路也是这样!可是,之前你看不到,怎么现在能看到了?” “这证明,蚩尤冢的确与你有联系。”连道真说,他的语气仍然充满古怪:“之前我看到你仿佛站在那条路上,可又觉得很别扭。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可就是觉得,你不应该那样站着。” “哪样站着?”我不解的问,虽然那条只在迷糊状态下才能看到的大路已经出现数次,但我从没想过以旁观者的姿态去看我和这条路会是什么样。所以,我很好奇连道真的答案。 “就是背对着那条路的样子。”连道真说。 我很是无语,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怎么站不都一样吗。” “不,在我的感觉中,你不应该那样站。”连道真忽然叹口气,说:“可是,我也说不清楚,这种事情很少经历。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 “那就不管这些小事了,既然确定蚩尤冢和我有关,那就更要找到阴尸了。”我还没压下心中的兴奋,说:“阴尸就算不是赵启明,也和这里有密切关联,一定要找到它!” 连道真也不再多纠缠这件事,他其实比我更想知道最终的答案。我们离开了那片陆地,顺着阴尸留下的气息追了上去。 阴尸跑的很快,我一直好奇它融合巫的手臂后,究竟产生怎样的变化。只不过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总没机会去问。此刻,我才有时间把这个问题抛出来。 连道真想了下,说:“它应该无法完全驾驭巫的力量,在始皇陵的时候,只是以强大的巫力爆发震开我,然后快速逃走,并没有展现其它的能力。” “还是小心点好,步惊云装上麒麟臂之后,快天下无敌了都。”我说。 “麒麟臂?”连道真有些迷茫。 我哪好意思跟他这么严肃的人说,步惊云是一部武侠小说的主角。所以便解释说:“其实是一种现代的气功,很多单身男性都在练,据说玩游戏或者闲来无事的时候,大吼一声,老夫的麒麟臂又要发作了,就可以获得很强大的力量。” “哦?有时间倒要了解一下,或许能增强五帝拳的力量。”连道真很认真的说。 我默然,就知道和这么喜欢认真的人讲这东西是招罪。一想到连道真大吼着,看老夫的麒麟臂……不知怎么的,我十分想趴地上大笑。 连道真的速度,终归要比阴尸快上一线,很快,我就看到那个埋头逃窜的骷髅架子。 连道真离它还有一段距离,却挥手斩出一道金光。那金光宽大无比,如刀刃一般砍过去。阴尸忽然回头,它像是在愤怒,冲我们张大嘴,发出无声的嘶吼。在金光几乎要砍到它眼前的时候,阴尸忽然举起那只融合巫的手臂。 一道螺旋状的黑光猛然窜出,与金光碰撞在一起。没有什么巨响,但随之而来的冲击力,如十级飓风,迅速席卷大片空间。就连那一座座土山,都被震的不断颤动,泥土哗哗的掉落,仿佛随时要崩塌。 第九十五章 蚩尤冢(15) 我惊叹的看着一蓬蓬黄土被震的四处飞溅,连道真的五帝拳,威力惊世骇俗,这一点不用多说。可阴尸呢? 第一次见它时,被连道真打的从下水道逃出去。 第二次见到它时,融合了巫的手臂,让连道真都为之惊讶。 而这第三次,它发出的攻击,竟然和连道真不相上下。 这只阴尸的能力进步飞快,像坐了火箭一样。虽说其中大部分都与那只巫的手臂有关,但也不能就装瞎完全当作它不存在。 不过我并没有担心,因为连道真只是斩出一道金光,阻止阴尸继续逃亡。他还有诸多强大的力量没有显露,尤其是那如神魔一般的帝拳化身。阴尸再厉害,也不可能打的过连道真。 我站在一旁,手忙脚乱拨开落在身上的泥土,这些东西看起来与普通的黄土一样,可却重许多倍,如钢铁一般。不过,它们虽然重,却不是很坚硬,所以我才能在狂风骤雨般的泥土侵袭下继续喘气。 连道真气定神闲的将我放下,他已看出,阴尸不打算继续逃了。所以他不着急,慢慢走过去,说:“我知晓你有自己的意识,不管你是谁,告诉我蚩尤冢的秘密,我放你离开。” 我愕然的抬头看他,连道真这么喜欢强势的人,竟然用商量的语气和阴尸说话?这,这太不可思议了! 然而更让我想不到的是,阴尸不但没有按连道真说的做,反而像更加愤怒了一样。它几乎完全没有血肉的头骨不断颤动,发出咔咔的碰撞声,那骇人的牙齿不断张合,还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看起来,它就像咬牙切齿,处于暴怒中。 我见它两手握拳,头部微微伸出,嘴巴张的极大,像是在怒吼。 同时,那只巫的手臂一缩一伸,又是一道螺旋状的乌光射出。连道真抬起右手,手掌被金色的光芒完全覆盖,他像是随意的抚过空气,将那带着可怕气息的乌光扫到一边。 令人惊异的是,乌光似有生命一般颤抖不休,在被扇开后,竟再次强行扭转方向,朝连道真的后心射去。 “冥顽不灵,便把你擒住!”连道真也被惹恼了,他大喝一声,如箭矢一般激射出去,金色的光芒在他身后拉出一条长长的痕迹。他就像金色的流星,带着无所畏惧,不可阻挡的姿态,狠狠的撞向阴尸。 那乌光在他背后拼命追击,却速度始终慢上数筹,连道真一眨眼的功夫便冲到阴尸面前,他高高抬手,金光四射的右掌,朝着阴尸的头骨快速拍去。 速度太快,不但乌光追不上,就连阴尸也反应不过来。认真起来的连道真,的确是这世上最强悍的几人之一! 面对如此危急的时刻,阴尸没有慌乱,安静的站在那,仿若没有看到即将落在头盖骨的手掌。不知为何,我隐约看到,他眼中闪过了什么,像是字符,又像晦暗的光。 此时,连道真的手掌,距离阴尸的头盖骨不过几毫米,可以说,和完全碰上没什么区别。可就在这时,连道真忽然暴退。他退的毫无来由,更像是早就准备好后退的动作一样,浑然天成,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紧接着,我看到阴尸的嘴巴在同一时刻张开,天地间,忽然响起一声宏大的声音。 那声音在诉说着某个字的音节,无比宏伟,仿若能够开天辟地。只是一个模糊的音节,便让附近的土山轰然崩塌。 我还看到一个模糊的字符,从阴尸的口中吐出,那字符由小变大,眨眼间,便如人头一般大小。无比宏伟的巨声,仿若是从这字符中吐出,仿若鼓点一般的震动,让字符看起来像被做上了马赛克效果。 连道真已经退的很及时,也很迅速,可那字符出现的速度太快了,一瞬间就追了上来,直接印在他的胸口。 宏大的声音一直没有停过,虽然始终是那一个音节,可却像在不断的产生回声。在这诡异的声响下,连道真身上的金光瞬间光芒万丈,如太阳一般爆裂。 我感觉像被山撞在胸口,嘴里一阵腥,整个人不由自主倒飞出去。 连道真绝不会故意伤我,金光如此强烈,连我都被误伤,可见连道真此刻究竟遭遇了多大的危险。 我不怪他,反而在站稳身子后,捂着胸口,担忧的看着金光最璀璨的地方。 阴尸的身形,也被金光所笼罩,它就算能伤到连道真,如今日子也绝不会好过。只是,能逼得连道真突然爆发如此强大的力量,阴尸的进化程度,比我想象中的更强一些。 自金光爆开后,天地间那宏大的声音便消失了,我担忧连道真的安全,不由试着凝神于眼,强行透过金光,去看内部的状况。 不过,我的力量还是太弱,虽然气流动于双眼,能够看透金光,但眼前一片模糊。我隐约看到,从阴尸口中吐出的字符已经有脸盆大小,并且震动的更加厉害。 但是,在周围无数金光的挤压下,它的边缘一点点变得透明,仿佛被光芒的力量磨灭了。而连道真,则笔直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阴尸就在他面前,好像很难受一样,浑身都在扭曲。一道道冰寒刺骨的气息从阴尸体内散出,只是不等那如冰雾一样的气息发挥什么效果,就被金光彻底消融了。 这时,我看见连道真抬起右拳,慢吞吞的朝着那震动不休的字符击去。他动作看起来很慢,可我眨一下眼,却见他的拳头已经打在字符的中心位置。 刹那间,漫天金光收缩,汇聚在他的拳头上。 那是如烈阳一般刺眼的金色,连道真的这一拳打出,身后竟隐约出现了金色帝皇的虚影。那近乎完全透明,高达数百丈的巨大身影,散出浓郁的威严,并随着连道真的动作,同样击出了一拳。 一大一小两只拳头,完全重叠在一起。 我听到极为凄厉的一声叫喊,阴尸浑身的骨头咔嚓声不断,十几条裂纹,让它看起来像随时会散掉。而那字符,更是在一瞬间消散。 连道真的拳,仍有金光残余,但它却停在了接近阴尸头骨的位置。那位置离阴尸太近了,稍微往前一点,以连道真此刻的力量,想必能够把阴尸的脑袋打成碎渣。 我的心扑通扑通乱跳,既为这场争斗表现出的奇异感到惊叹,又怕连道真一个没忍住,把阴尸给灰灰了…… 不过,连道真终究还是冷静了下来,他收回拳头,站直了身体,望着阴尸不说话。 阴尸比连道真要矮半个头,但这么一点差距,我却感觉连道真像在俯视着它。那并不单纯是肉体上的差距,更是力量与心灵上的。 阴尸浑身都在颤抖,它的右臂虽然来自于巫,但此刻却如痉挛了一般疯狂扭动着。一圈一圈的螺纹,好似被切断的蛇身,看的人浑身发毛。 我见战斗已经告一段落,便赶紧跑过去,先是看看连道真的脸色,见他并没有异样的表现,这才放下心来了。然后,我又绕他半圈,看看有没有外伤,断胳膊断腿的情况,发现一切完好,这才彻底松口气,问:“怎么样,没受什么伤吧?” “倒真是小看了它。”连道真的话,让我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我连忙问:“怎么?难道真的受伤了?” “倒没什么大碍,气血被引动了而已。”连道真摇头说:“我本以为把它的力量估算的够大,并做好应变的准备,可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它竟然快真正掌握了那只手臂。巫的力量啊……真的是可怕!” 我喘了几口气,然后看一眼仍然在不断颤抖的阴尸。其实现在称它为阴尸已经不太合适了,因为它身上没有阴尸应该存在的血肉,虽然有冰寒气息,但却是个骷髅,而且,右臂还和巫有关。 这样一个混种的尸,估计连道真都没听说过。 它身上的裂纹很多,都是刚才被连道真的拳意所伤,看起来很是凄惨。我怕它又弄出什么大动静,便提醒说:“你不用什么法子困住它?万一它又吐点什么,谁都受不了……” “无妨,我已知晓巫的力量,下次应对,便不会这么危险了。”连道真说。 “连你都觉得刚才很危险?”我非常的惊讶,不禁好奇的问:“它刚才吐出来的到底是什么?” “应该是来自巫的力量符文。”连道真说:“神话中的巫,所使用的力量非神非仙,而是蚩尤独创的一种力量,据说代表那个时代的极限,所以每一个字符,都容纳了非常强的力量。你应该记得,在始皇陵的时候,我们也曾见过巫的符文从空间裂缝中飘出来。” 我点点头,说:“当然记得,那些黑色的火,什么都能烧,很吓人。” “没错,巫的力量便是如此,逆天地间一切不该存在的道理。不能烧的,它能燃起,已经死掉的,它也能复活。”连道真感慨的说:“巫啊……传自蚩尤的巫,正是这样的强大,才会连天帝都需要他们的帮助。” 第九十六章 蚩尤冢(16) 这句话,应该是指那位被臣子杀死的倒霉神,天帝后来让巫持神药去复活它,没想到脑袋变成吃人的怪物,最后被后羿射杀了。 连道真又看着身前的阴尸,说:“实在想不到,这么短短几天,它竟然可以使用巫的符文。如果再多一些时间,让它真正掌握了这只手臂的力量,想再轻松擒住它,就没那么容易了。” 我看阴尸颤抖的厉害,身上的伤又那么多,虽然有些担心它会突然发难,但同时也怕它会忽然间死掉。所以,我问:“这家伙,应该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它的伤虽然看起来很重,但其实并不妨碍。”连道真说:“巫的力量,本身能减少许多伤害隐患,所以它此刻最严重的并非外伤,而是巫文被我击碎,力量反噬的痛苦。” “反噬?” “巫的力量那么强大,与天地间的一切道理不相应,在失败后,自然会受到力量的反噬。否则的话,这天下人都去学巫,黄帝又怎么能赢。”连道真说。 “黄帝是有玄女帮助,本来就该赢,毕竟是类似群雄争霸嘛……”我说。 “那可不是群雄争霸,蚩尤乃炎帝后裔,从身份上来说,他便是帝王之子。”连道真说:“而黄帝只是诸侯,却要征讨帝子,这就如同后世的商灭夏,周灭商。唯一不同的是,蚩尤并无过错,黄帝反叛,却有人帮他赢取胜利,你不觉得,这其中有些门道?” “这个……”我讪讪一笑,说:“我第一次听你这种说法,所以什么门道不门道……咱们,能不能讨论点简单的问题,例如世上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连道真懒得理我,他盯着身前的阴尸,又端详那仍未恢复平静的巫手臂,过了会,忽然说:“你若要继续这样抖,我便将你拆了,只留下脑袋。” 这话未免太不讲理,可让我惊奇的是,话音一落,阴尸立刻不抖了。它的头骨微微抬起,似在仰视连道真,下巴上的骨头不断张合,像是在说话。我觉得,它如果真能说话,肯定是先去法院告我们欺负稀有物种。 可惜的是,这世上没有哪家法院敢受理这种案件,而且,连道真说的话比法官有用。 不过,阴尸这般表现,足以证明它的智商堪比成人,甚至拥有比正常人还深的城府。我一直都怀疑,它在始皇陵中的事情,都是早就计划好的,否则哪有那么巧,这边连道真要抓它,立刻就有了自己的意识,还瞬间了解怎么融合巫的手臂? 所以,眼前这只不似阴尸的阴尸,很不普通。 连道真一直都明白这个道理,才会和它如此说话。不过眼下刚打过一架,成王败寇,连道真也没什么好客气的,说:“你若能发出声音便说话,不能便由我来问,是就点头不就便摇头。我虽然不知道一些事情的答案真假,但如果发现是假的,那你很清楚后果。” 我觉得他这话用来威胁,显得不够强力,便搭腔说:“你别看他衣冠楚楚的样子,其实是不了解他的脾气,每天早上一起床,都得吃两个人再去刷牙!” “你见过我吃人?”连道真看我一眼。 我腼腆的一笑,说:“这不衬托你伟大吗……” “伟大就要吃人是什么道理。”连道真瞪我一眼,然后才转回头看阴尸,说:“现在我来问,你来答,记住我说过的话,我不会重复第二遍。” 阴尸脑袋上没有血肉,自然无法看到它的表情,所以站在那一动不动,谁也不知道它有没有弄懂连道真的意思。我很好奇的是,它没有耳朵,又怎么能听见声音?这可真是太奇怪了。 连道真也不管它懂不懂,直接开口问:“这里是不是蚩尤冢?” 阴尸头骨微微晃动着,然后缓缓点了一下。 我有些欣慰,虽然这里和想象中不同,但起码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连道真仿佛早就知晓了答案,问一下只是为了确定,所以他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神情,而是不假思索的问出第二个问题:“你是不是赵启明?” 我立刻紧张的看着阴尸,希望它点头,又希望它不要点。点头,代表我们找对了方向,可梅姨这辈子就完了。不点头,那我和连道真会有些失望。 这一次,阴尸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反而身子颤抖的很厉害。连道真皱起眉头,似是有些疑惑,我不禁问:“怎么了?” 连道真盯着阴尸,说:“它身上有很剧烈的情绪波动,很奇怪的一种感觉。” 我有些激动,说:“肯定是……” 然而我只说出了三个字,忽然间阴尸的身子不再颤抖,然后它飞快的摇着头。 摇头代表不是,我讶然,然后问:“它在撒谎?” 连道真也在怀疑这点,所以他眼神变得有些凶狠,手上亮起金黄色的光,沉声说:“骗我代价,你应该很清楚。” 阴尸依然摇头,连道真冷哼一声,泛着金光的手伸过去。他没有一点犹豫,手掌插在阴尸的肋骨之间,用力向下一滑,咔嚓几声响,阴尸的五根肋骨被扯断。 连道真抓着这几根肋骨,稍稍用力,然后松开手掌,顿见骨粉从掌间洒落。他将已经断开的肋骨抛开,对阴尸说:“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赵启明。” 阴尸的肋骨,在始皇陵的时候,便被阿三打断了几根,此刻又被扯下几根,几乎有一半已经完全空了。它的身子虽然在肋骨被扯断的时候狠狠震动了一下,仿佛痛苦的抽搐,但听见连道真的问话,依然是摇头。 连道真是个心狠的人,伸出手去,斩掉阴尸那条白骨手臂,然后再问一次。 失去了数根肋骨,又失去了手臂,是个人都知道,问不出满意的答案,连道真必定会履行他的承诺,把阴尸拆的只剩脑袋。 可是,即便如此,阴尸依然摇头。 这一次,我猜错了,我以为连道真会继续拆骨头,可他没有那样做。他只是看着阴尸,很是不解。在我们俩看来,这个问题不算难,可阴尸答案,却与想象中大相径庭。 是它不愿意说,还是它真的不是赵启明? 可如果它不是赵启明的话,又怎么会被埋在房子下面? 我有些无奈,问:“现在怎么办?” 连道真皱眉思索了一会,然后换了个问题:“左九山和赵启明是不是在这里出事的?” 阴尸再次摇头。 我很是愕然,不由的出声,说:“不可能!二伯和赵启明如果不是在这里出事,又会是在哪里?” “它如果真的不是赵启明,而是被埋在房下十数年,错过了那些事,也许这摇头是代表不知道,而非否定的意思。”连道真说。 我一怔,细想之下,的确有这种可能。阴尸的摇头,确实代表两种意思。 所以,连道真又细问了一句:“你摇头是不知道的意思?” 阴尸点头。 我越发怀疑,阴尸是在装傻。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在始皇陵拥有那么高的智商?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凑巧来这里? 连道真虽然和我想着同样的问题,但他很清楚什么才是现在最需要知道的。所以,他问:“你知不知道离开这里的出口?” 阴尸,在我期待的目光中,缓缓点头。 我顿时松口气,虽然许多问题,并没有得到最想得到的答案,可最重要的一个答案,如今知晓了。连道真比我平静的多,在我还处于激动兴奋的状态时,他再次问:“与这个年轻人有关的地方,你知道吗?” 阴尸转过头看我,它眼眶中虽然是空的,可我却能感觉有目光在打量。我有些紧张,又有些焦急。 过了一会,我愕然的看到,阴尸在摇头。 心里的那种沮丧感,顿时如千万吨重的大山压下来。连道真忽然拍了下我的肩膀,说:“问它只是为了找出一条捷径,你肯定和这里有关系,就算它不知晓,但我们一定能找到!” 他的话,如黑暗中的初阳,带给了我希望。我抬起头,冲着他用力点头。 连道真把头转回去,他看了阴尸很久,都没有问题再问出来。就连我,也想不出如今还有什么需要问的。 所以在仔细思考,确认没有遗漏的问题后,连道真对阴尸说:“带我们去出口所在。” 我惊诧的看着他,有些失望的说:“现在就离开吗?” “当然不是。”连道真说:“这里太大,想找到与你有关的事情并不容易,我们先弄清楚出口在哪里,就算之后出现什么意外,也好有条退路。” 我暗暗惭愧,心想果然年轻想的太少,还是连道真靠谱一些。 不过,阴尸身子颤抖,半天都没有动弹。它似乎很不愿意为我们带路,连道真直截了当的伸出手掰断它的两根肋骨,然后又将手掌抓向它的颈骨,说:“三声之后,你若再不愿,我便将你拆了。” 第九十七章 蚩尤冢(17) 阴尸的身子急剧颤抖,它想举起那只巫的手臂来抵抗,可是手臂依然不断扭曲,难以抬起。一道乌光在手臂上发出啪啪的声音爆裂开来,阴尸仿佛被电击一般,发出痛苦的嘶吼。连道真很是无情,根本不管它身上发生了什么,手掌缓慢而稳定的抓了过去。 在几乎要触及颈骨的一刻,阴尸才终于慌张的用力点头。连道真将手伸回来,看着它不说话。 阴尸的双目中,显露出骇人的愤恨,两团乌光不知何时出现在眼眶里,如最幽深处的鬼火一般,令人毛骨悚然。它看了眼被抛开的那些断骨,然后伸出手臂,我见它竖起一根手指,指向下方。 出口在下面? 我愕然的低下头,最开始的时候就说过,蚩尤冢的环境,如漆黑的太空一样。上下左右,四面八方,看起来都是黑色的空洞。不过,这里似乎是被一层透明的东西隔开了,所以我们才能在上面自由行走,如脚踏实地。 如今,阴尸说出口在下方,可我怎么看,都看不到下方有什么。那里只有黑色,无比深邃的黑色。这种黑,虽然不如充满赤水的那个大坑一般诡异,可也让人感到心里发寒。 更重要的是,我不知道该怎么下去。 连道真也不明白,但他比我直接的多,对阴尸说:“告诉我们下去的方法,或者你示范。” 阴尸自然不能说话,所以它摇头。 连道真又问:“不能示范点一下,不知道点两下。” 阴尸点了两下头,然后安静的站在那不动了。它的答案,让人分不出真假,可连道真之前那般对它,得到的答案依然是前后一致的。所以,强行逼迫用处不大。 我看向连道真,问:“能不能感应到是什么把这里隔成两层?” 连道真摇头,说:“如果能感应到的话,早就不必等到现在。” “那怎么办?” 连道真也在苦苦思索,而这时,我听到模糊的喊声。顺着声音望过去,却见是周康他们,远远的朝这边挥手。他们一边喊,一边朝这边跑过来。 我见他们人数超过十个,不禁有些吃惊,周康跑到我们面前,大笑着说:“果然是连先生和小兄弟,我就说你们不会有事。” “你们都没事,我们怎么会有事。”我烦恼找不到出口,所以口气也不是很好。 周康似乎是没感觉到一样,一直笑着。他颇为惊奇的看着站在我们旁边的阴尸,问:“这个是……” “你们来这,不就是因为它么。”我说。 “原来它就是那个能量载体。”周康恍然大悟。 “能量载体?” “我们之前探测到一股异常的能量波动,而这股能量是可以移动的,并且被局限在一个固定的范围里。所以,我们猜测能量肯定拥有一个载体。”周康解释说,他见我没继续问,便说:“我们本想和你们一起行动,可没想到你们走的太着急。所以,在聚齐剩下的队员后,呵呵,没想到又碰到了你们,真的是有缘。” “嗯,有缘,有缘,都是猿的粪。”我说。 与他一起的人,都是穿着差不多的,不过他们的武器应该都在巨大的骨头内部消耗的差不多了,所以十一二个人,能看见的枪却只有两把,其中一把还是手枪。这些人有一大半都没见过我和连道真,见我语气如此恶劣,周康还对我们这般客气,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不过,这些人脸上没有惊奇与初次见面的疑惑,想来之前周康已经提前介绍过我和连道真了。 连道真仍然在思考怎么打破阻碍,周康很识相的没去打扰,他饶有兴趣的看着阴尸,然后问:“这东西怎么会和你们在一起?” 或许是周康的话有哪里不妥,阴尸张开嘴,咔咔的像在骂人。不过,在连道真一道余光瞥去之后,它立刻就安静下来。 我蹲下来,用手抚摸“地面”,感觉很是光滑,便敷衍似的回答说:“路上捡到的。” 周康哈哈大笑,说:“小兄弟真幽默。” 我看他一眼,说:“你们怎么不走?打算请吃晚饭吗?” “如果你和连先生愿意的话,等回去之后,别说一顿晚饭,一日三餐我都请。”周康说。 “是么……那就是打算赖着我们了?”我站起来,指着脚下,说:“如果你们有办法打破这一层阻碍,一起走倒也无所谓。” “阻碍?”周康立刻反应过来,他看了一眼脚下,问:“这里有东西?” “没东西我们怎么站在上面?” “那倒是,不过我觉得,这层阻碍与我们所知晓的事物应该不同。”周康说。 连道真抬起眼皮看它一眼,说:“把你的意思继续讲出来,如果有用,我可以带你们一程。” 这话说的,好像开车遇到美女,要带人兜风一样。不过,我和连道真的意思一样,如果他们真能破解这层阻碍,别说带一程了,就算出去请吃饭我都愿意! 周康笑了笑,说:“连先生虽然力量强大,但术业有专攻,我们这些人研究的很杂,所以力量弱了些,可……” “说重点。”连道真打断他的话。 周康点点头,说:“好吧,重点就是,这一层阻碍,我们这些人已经讨论了很久,最终认为,这可能是一层只在科幻故事中出现的空间隔层。” “空间隔层?”我有些发愣。 “没错。”周康说:“蚩尤冢的空间,本身就很奇特,与我们所认识的完全不同,这一点,你们肯定都明白。所以,这里出现隔层,将空间分为上下,我觉得很正常。” “怎么打破它?”连道真问。 “这个就比较麻烦了。”周康苦恼的说:“空间隔层只是存在于理论中,并未得到真正的开发与研究。而理论中,根据空间的状态,隔层可能有强有弱。弱的呢,也许我们跺跺脚就破开了,强的呢……也许只有黑洞那般强大的力量,才能贯通。可我们都明白,黑洞是巨大的恒星收缩坍塌乃至爆炸才产生的,那么强大的力量,我觉得这世上应该不会存在。” 恒星爆炸的力量么……我看了眼连道真,如果是陨石爆炸的话还差不多…… “不过,这里的空间隔层,应该没有那么强大。”周康说着,从属下手里要来手枪。在我愕然的注视下,他将枪口朝下,啪的打出一颗子弹。 我被那声响吓了一跳,然后便见周康将手枪还了回去。他拍拍手,指着刚才开枪的位置,说:“你们看,子弹消失了。” 我低头看,的确,那里没有子弹的痕迹。连道真比我看的更清楚,他说:“我看到弹头穿过去,向下方坠落。” “连先生真是好眼力!”周康笑着恭维一声,然后说:“我开枪的目的,是为了证明,这个隔层并不稳固。准确的来说,它应该是有无数小缝隙或者孔洞的。” “哪有那么巧,你一枪就打在孔洞的位置。”我说。 “当然不会那么巧,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认为这里的空间隔层不够强的原因。子弹的冲击力,都能在这里制造一个孔洞穿透过去……” 这时,我见连道真忽然一指弹出,金色的光如子弹一般射出去。速度虽然快,可在场所有人,都清楚看到一个金色的光点离我们脚底越来越远。 周康说的没错!力量冲击足够强大的时候,的确可以穿过这层隔膜! 那十来个人不知是谁欢呼一声,他们虽然可能都经历过铁血的战斗,但是能离开这个鬼地方,谁会不高兴,谁会不兴奋? 不过,连道真的一盆冷水,泼的他们里外都要结冰。 “虽然可以过去,但我的力量,只能同时带两个人。所以,你们自己决定谁走。” “这……” “你可以下去之后,再上来继续带人离开啊!”有人大声说。 “为什么?”连道真问。 这个问题简单了当,可却让人回答不了。周康有些发怔,而连道真却很平静,说:“我答应过,你们能破解,便带一程。但并不代表,我就有义务辛苦做搬运工。带一个人离开,尽我最大的力量来完成承诺,已经足够。再者说了,这隔层并不强,我之前没想到,是因为我在思考别的事情。只要我稍微尝试一下,不需你们提醒便可知晓答案。” 连道真话说的很无情,我在心里暗笑,心想他可真会说谎。刚才弹出的那金光,恐怕不及他本身力量的千百分之一。如果动用帝拳化身,别说带这十几个人,就算一座小山,他也能带下去。而且,还说什么是在思考别的问题,所以没空尝试……连道真的脸皮,怎么那么厚了。 但是不管连道真说的是真是假,此刻,他才是老大。你可以反驳,但你无法强迫他把人都带下去。 周康是个聪明人,他看着连道真,问:“连先生这番话很中肯,我们也不能不劳而获,只是不知连先生想要什么?” 第九十八章 蚩尤冢 18 把七二年,禹州出土的古文拓印一份给我。”连道真说。 “七二年出土的古文?”周康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连道真会提出这个要求。 我在一旁虽然好奇那篇古文是什么,但也知道不是问问题的时候。周康很是为难,说:“这种事情,我也没办……” “不接受其它条件,只给你们三分钟的时间。”连道真态度很强硬。 有人认为连道真的态度过于恶劣,而且他们并不认为甩开连道真,就一定回不去。所以,我听到许多难听的声音。连道真对此充耳不闻,他只看着周康。 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佩服连道真的原因,他强大,谨慎,睿智,刚强,除了在桃花源养成的冷血性格外,几乎没有任何缺点。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好似一部机器。 之所以夸他,是因为我明白,不管那些人说什么,周康的话才是关键。连道真根本不会去理会一些跳梁小丑的话语,他只想完成自己的目的。 周康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两个人都有自己所依持的东西,如今就要看,谁撑的更久。 但事实上,连道真不可能会败。因为他付出的,只是举手之劳,就算失败,也没有任何失去的东西。但周康不一样,他如果失败了,跟在身后的这些人,都可能死在这。 所以,在与连道真对视两分钟后,周康终于开口,说:“我无法立刻答应你,因为我不知道那篇古文代表什么意义。” “还有一分钟。”连道真头也不抬的说。 “虽然连先生可能不需要其它的东西,但相信您仔细想想,一定还会有的。” “还有四十秒。” “最起码,您能获得我们的友谊,在这片国土上,拥有我们的友谊,会方便很多。”周康锲而不舍的努力劝说着。 “二十秒。”连道真说着,手里同时聚起一道金光,这光如绳索一般将我拉过去,然后化作金色的光圈在我们俩身边环绕。 “我知道连先生在内部是重点防御对象,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可以劝说……” “时间到了。”连道真打断周康的话语,他左手拉住我,右手高高抬起,璀璨的金光在拳上汇聚,随后,连道真一拳砸了下来。 我感觉脚下一阵颤动,如橡皮地面在弹跳一般,紧接着,脚下忽然一空。我连忙抬头,却见周康大喊着:“快撑住这里!” 但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阴尸忽然跳过去,它的力量相比普通人来说,大的惊人。所以很轻易便挤开数名跑到空间缺口附近的人。随后,它从那处缺口一跃而下。 被他这么一耽搁,等周康再组织人想撑住空间缺口的时候,却发现那没有边缘大洞,已经消失了。 我有些愕然的看着阴尸,不明白它为什么也跟着跳下来。 难道,阴尸也想离开? 我们向下坠落的速度很快,四周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东西。连道真不得不用金光笼住我们,并减缓下降的速度,以免摔成肉泥。 阴尸一直跟在我们后面,它眼眶中的乌光不知何时已经熄灭,看起来,它就像一个从半空飘落的普通骷髅。 我总觉得心里有些异样,可不等询问,连道真突然说:“有没有感触到一股很诡异的气息?” 我凝神感应了一番,的确是,那古怪的气息是从下方传来的,充满死气与各种负面情绪。我只与这气息交感一刹那,便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想骂人,也想杀人。更关键的是,这种气息并非连道真所说的一股,在我的感知中,下方起码同时传来上千股类似的气息。 连道真掌间泛起一层青雾,在我头顶抚过,一阵清凉感升起,焦躁的情绪立刻消失不见。我有些吃惊,不禁问:“这是什么,竟然能影响人。” “不知道。”连道真说:“有可能是死人。” “死人?”我回想了一下感应中的那些气息数量,感觉脑子都要炸了:“如果是死人的话,也太多了吧!” 连道真抬头看了一眼,忽然说:“或许我们被那家伙骗了。” 我也跟着抬头,却诧异的发现,原本一直跟着我们的阴尸,竟不知何时消失了。我心里咯噔一下,心知肯定是被骗了,因为阴尸的举动太过奇怪。 连道真冷声说:“早料到它不会说实话,可没想到,竟然愿意耗费那么大的代价。” 关于这一点,我也很诧异。因为之前只差那么一点点,倘若连道真稍微不冷静,阴尸可能已经被拆成了纯工艺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是在冒着生命的危险,我不解的问:“可是它骗我们做什么呢?” 连道真看着下方,感受越来越多的气息涌上来,他脸色逐渐难看,说:“或许是为了埋伏我们。” 我也跟着感应那些诡异气息,不再作声。这些气息随着越来越接近,数量逐渐增多,也在慢慢变强。我甚至在金光外,看到一团团黑雾如毒蛇一般缭绕四周。 连道真脸色更加难看,说:“这些都是负面气息长时间堆积产生的近似实体化,一旦碰到人身,立刻就会被腐蚀的连骨头都不剩。” 我吓的脸都白了,问:“你的金光应该能挡住吧?” “自然能,不过……”连道真看着下方,脸色阴沉,说:“下面的这些东西,就不清楚了。” 我低头一看,顿时头发都吓的要竖起来。不知什么时候起,我们已经快落到“地面”。在连道真的金光照耀下,我清楚的看到,下方出现一堆黑如焦炭的怪东西。 这些东西有些如骷髅骨架,有些如电影中的丧尸,它们最大的共同点是,身上都有破烂的布条。这些看起来和尸体有几分相似的怪东西,僵硬的抬起有肉没肉的脑袋,咔咔的摩擦声不断响起,在四周汇成了一片海洋。 我惊骇莫名,不禁问:“这又是什么东西?” “看起来像尸。”连道真说。 “尸?”我很是吃惊,因为类似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仅我所看到的,便有数百只,而没看到的地方,也有同样的气息传来。一刹那间所感应的范围,让我估计这些东西的数量,起码要超过两千! 而实际上,这只是一个最保守的估计,因为我并没有把感应范围延伸太远。 连道真也是如此,他不是一个喜欢坐以待毙的人,所以非常的果断的挥手斩出一道金光。这呈半圆形,如巨刃一般的金光,旋转着横扫方圆数十米。在这个范围内的一切,都被切成了两截。 看着如麦苗一般唰唰倒下,并失去气息的怪尸,我长长吐出一口气,说:“还好不是太难杀……” 然而这时,让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 半空中那一条条黑色的雾蛇,竟各自分出细如发丝的一缕,在半空游动,以极快的速度钻入那些被切开的怪尸体内。然后,我便看到这些怪尸被斩开的身体,慢慢相互吸引着,在数秒内,便融合在一起。 眼见那数十只本该消亡的怪尸,身上再次涌现出诡异的气息,我有些傻眼。 “原来这些黑雾,是由巫法凝聚的!”连道真脸色凝重的说。 “怎么办?有没有办法破解?”我焦急的问。 “只能试试。”连道真说着,不再斩出金光,而是一手摊开。绿色的光点,在他掌间绽放,很快,一棵数米高,如柳树一般的东西从他掌心浮起。这树越长越大,很快就超过了三米,无数根垂落的枝条不断晃动着,其上有朦朦的青光,远远看来,这就像一棵被鬼火点燃的柳树。 不用连道真开口,那些细长的枝条忽然齐齐横在空中,青光大盛,这些枝条猛然间窜出十数米。以树杆为中心,方圆数十米之内的怪尸,全被串在了一起。 这些枝条不断抖动,青色的波纹在范围内不断传荡,无声无息中,怪尸像被浇了热水的冰块,开始不断消融。 看到这一幕,我大喜,兴奋的说:“有效,它们快被融化了,那些黑雾再厉害,也不可能无中生有吧!” 连续两次攻击,让下面的怪尸开始骚动。它们的反应似乎很慢,从第一次被攻击到现在已经隔开半分钟,却像是刚刚察觉到一般缓缓晃动。看那样子,像是打算围过来。 不过,连道真的青木攻击有效,我自然不惧怕,笑着说:“就这么点能耐,阴尸还敢来埋伏?” 然而就在这时,那些将大半个天空占据的黑色雾蛇,忽然有一条如闪电般窜了过来。那速度,让人难以反应,虽然我明知那只是带有巫法的雾,并非真正的蛇。可这黑雾的前端忽然张开了一个大口,呼啸着从青木所在的位置一晃而过。 黑色的雾气如长河流淌,那种感觉,就像再一次看到了赤水。我见它摆动着,然后缓缓升起,没多久便如之前一般在高空摇摆,而连道真的青木,却在原地消失了。 第九十九章 蚩尤冢 19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黑雾凶猛的吞掉青木的瞬间,我仿佛感觉到了生命的气息。这感觉,就像雾中真有一条黑蛇,冲我投来了无情的目光。 在黑雾升起之后,我愣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连道真也是一样,他抬头望着高空之上的黑色雾蛇,说:“这东西,竟似真的拥有生命……” 我猛地转过头,看向他,说:“你也察觉到了?我以为是我感应错了。” “你没感应错。”连道真仰望那数百条粗大的黑色雾蛇,说:“或许,这些真的是由负面情绪构成躯体,再用巫法注入生命的另一个物种。” “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我膛目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如果连道真的猜测是对的,就证明这世上真的有女娲造人,上帝创世!这可以说,是完全颠覆了世人长久以来的基本世界观,更让无数的科学论证成为废纸和废话。 连道真垂下头,看着脚下那无数的怪尸,他面色阴沉,说:“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我们需要做出一个决定。” “什么决定?” “倘若阴尸真的骗了我们,那这里究竟有没有出口?” 我哦了一声,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便说:“其实你已经有决定了吧。” 连道真看我一眼,点头,说:“无论有没有,我们都要寻一遍,因为……” “因为这里就是我们要找的蚩尤冢!”我抢先一步说。 连道真有些无奈的摇头,然后他再次伸出手掌,仍是一点绿光于掌间浮现,接着,那如之前一模一样的青木飘于半空。 不过他没有立刻让青木攻击,而是趁着我们还没有完全落在地上,快速的生出一棵又一棵。 在我们脚踏地面的时候,天空中已经排出了如长龙一般的青木森林。 连道真落在地上的那一刻,目光明亮,他平视前方,挥一挥衣袖,淡然吐出一个字:“落。” 由数十棵青木组成的小森林,如下饺子一般落下。而下方,也如同热水沸腾一般,瞬间翻滚起来。 无数的怪尸,被青色的枝条穿透,并迅速融化。 我抬起头,看到空中的黑色雾蛇又要有所动作,这一次,起码数十条雾蛇都在晃动,其头部已经逐渐低垂。我能感应到,空气中蔓延着激烈的波动,一层又一层狂烈的气息在四处碰撞,也许,下一刻就将是末日。 我不知道连道真是否有信心挡住那数十条无比巨大的雾蛇,我只知道,只要他平静的站在那里,那里就会是飓风的风眼。 风眼所在,向来都不是最狂暴的地段,反而是最平静的。连道真,正是给人这样一种稳如泰山的感觉。 天空中的雾蛇,已经垂了下来,然而,在我以为将会发生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时,连道真忽然挥动了衣袖,再次淡然的吐出另一个字:“散。” 那些刺穿怪尸的枝条,散发着朦朦青光的树木,统统在这一刻化作雾气,然后如被微风拂动一般,飘向四面八方。 黑色的雾蛇一阵颤动,仿若要随之崩散,我诧异的看着这一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而这时,连道真则拉着我的胳膊,开始快速前行。 我们所走的路,充斥各种被融化的怪尸,它们的躯体有大半都消失了,只能在地上无力的蠕动,仿若蚯蚓一般。 连道真毫不在意的踩在它们身上,我听到吱吱的声响,低头看,便见我们脚下所踩的地方,有黑色的雾散出。这雾数量并不多,少到可以忽略不计,所以并不能造成什么伤害。 连道真一直保持着平静,很快,我们便走到了尽头。前方,再次被无数完整的怪尸堵住。 古人说,这世上是没有路的,走的多了,便有了路。 如今,我也要说,这世上有很多地方是没有路的,连道真来了,便有了路。 绿色的光点,不断从他掌间散出,一颗颗粗大的青木浮于半空。连道真的脚步未停,他抬头看了一眼仍在颤动的那些黑色雾蛇,然后再次吐出一字:“落。” 又是数十棵青木同时落下,怪尸被刺穿,开始消融。天空中不断颤动的雾蛇在这一刻又有了凝聚的迹象,然而不等它们有所动作,连道真又是一声:“散。” 青色的雾气,再次弥漫八方,一条条巨大的雾蛇猛然膨胀几圈,仿佛立刻就要炸开。 我看的心惊肉跳,又忍不住佩服连道真的手段。 就这样,青木不断落下,消散,落下,消散,持续不断的循环着。而雾蛇也一直颤动,既没有崩散,也没有对我们进行攻击。 我们便这样在无数的怪尸包围下,出乎意料的安然行走。 虽然随着时间流逝,怪尸的动作明显流畅起来,但它们的速度,永远都快不过青木的枝条。所以,路始终在,我们的脚步,也始终未停。 连道真一边保持青木落下与消散的循环,同时看着四周的怪尸,说:“这些东西,似乎是在慢慢苏醒。” 我也认同的点头,说:“它们像刚睡醒一样,现在的速度,比之前快了很多。不过,这些到底是什么?难道是蚩尤的殉葬者?” “殉葬倒不可能。”连道真说:“但当年随蚩尤与黄帝作战的那些人,死后与蚩尤尸骨一起被埋在这,可能性倒很大。” “这也太多了……”我感慨万分的看着四周,怪尸的数量无法估算,到目前为止,仅被连道真消融大半躯体的怪尸,已经超过上千。可它们的数量,似乎一直未曾改变。更重要的是,我们所探索的范围并不大,毕竟连道真虽然有能力走出一条路,却也因为雾蛇的存在,被限制了速度。 蚩尤冢的诡异与神秘,让他不敢耗费太多力量,否则等真正的危险到来,我们很可能巫法抵御。 也许有人觉得,这是杞人忧天,可是,在这种地方,如果说眼前这些怪尸就是最强大的威胁,那我肯定不会信。 阴尸很阴险,也很聪明,它知晓连道真的强大,既然设下陷阱,自然要有所把握。我怀疑,在这下层空间的某一处,很可能有最危险的东西在等着我们。 在不知多少次施展青木力量后,连道真忽然皱眉,说:“这样太慢了,想要在这么大的地方找到出口,要用别的办法。” “你有什么好办法?”我好奇的问,因为连道真一般以这种并非问话的语气说出一个问题的时候,心里都已经有了想法。 “的确有一个办法。”连道真果然如我所料,不过说出的话,让人有些猜不透,他说:“你听过水漫金山吗。” “当然,白娘子传奇里面的嘛,难道,你打算用水把这里淹了?”我惊奇的问。 “当然不是,以我的力量,想把这么大的地方化作汪洋,还是很难的。”连道真说:“但是,如果把水换成其它的东西,那就不难了。” “其它的东西?”我有些不解,问:“什么东西?” 连道真伸手一指,说:“你看。” 我顺着他的手看去,却只见到无数怪尸朝我们走来,不禁纳闷:“那里有什么吗?” “当然有。”连道真说:“那些青色的淡雾,还在。” 被他提醒后,我才注意到,那无数怪尸的周围,的确仍有淡淡的雾气飘荡。不过,实在太少了,难以看清。仅凭这么点青雾,又能做什么? 连道真说:“在第一次青木散去时,我本没有什么想法,只想以此打出一条路来。可之后,我却发现青木散成雾,笼罩大片范围后,那些黑色雾蛇并没有攻击。不管是因为青雾不够资格让它们发动,还是因为它们顾忌会伤到怪尸,总之几次过后,我便在想,这或许是另一条路。” “你的意思是……”我虽然没太明白,可想到他刚才提起水漫金山,脑中灵光一闪,说:“难道,你是想用青雾弥漫这里,帮我们探索?” “没错。”连道真点头。 我想了想,虽然有些天方夜谭的感觉,可不得不承认,倘若连道真的力量足够支持这么大的工程,那么确实有成功的可能。 见我明白过来,连道真便说:“我来制造青雾,你尝试感知天地间的力量,最少……也要能够起风才行。” 我有些为难,因为之前已经尝试过,并没有成功,所以总觉得这很难。然而连道真并没有给我机会说话,他摊开右手,仍然只是一点绿光升起。 只是这一次,绿光升到半空,才缓缓长出树苗。而且,连道真掌心,仍有接连不断的青光注入其中。 那树苗越长越大,一米高,两米高,五米高……十米,二十米,三十米…… 一棵参天大树,就这样在我眼前形成,那近乎刺眼的青光,让人无法直视树杆。无比宽广的树冠,更是延伸了不知多远。 这样一棵无比巨大的青木浮在半空,给人的震撼,丝毫不亚于之前看到的数百里巨骨。 第一百章 蚩尤冢(20) 天空中那些巨大的黑色雾蛇虽然不断晃动,但并没有立刻攻击。这些雾蛇就算真的拥有生命,但智力应该很低下,或者说对事情的逻辑判断能力不够强。如果是正常的生物,被青木攻击那么多次,早就不管你有没有落下去,一见到就冲上去扑咬。 可雾蛇,似乎一定要等到青木对怪尸产生伤害,才会有所动作。也正因为如此,连道真才老神自在的让青木不断生长,最终,一棵足足上百米高的巨树出现在我眼前。 在桃花源的时候,连道真使用帝拳化身,也曾用这样的一棵大树撑住烛龙的黑幕,相比之下,如今这根虽然同样高大,可总让人觉得欠缺了什么。 眼见青木已经完全成型,我心里更加焦急了,因为连道真之前说,希望我能够起风。 所谓起风,自然就是呼风,在桃花源的术法中,这是比较简单的一种。我体内有升天的气,按理说应该比那些山里人更容易感应到天地间的力量才对。可是,无论我如何凝神感触,都无法触及到力量的一角。 在努力很久后,我忽然发现,自己与那些奇异的力量之间,仿佛隔了一层东西。说不清是什么,但确实存在着,也正是这层东西,让我对力量的感应无法成功进行。 正如我之前形容青木一样,它缺了点什么,我也缺了点什么。 因此,当连道真大喝一声:“落!” 我仍在努力,却只能无奈的看着青木落下。这棵青木实在太庞大了,它仅仅是落在地上,便压碎了上百只怪尸。那如怒龙盘错的粗大树根,将一只只怪尸轻而易举的劈开,朦胧的青光,此刻也仿佛拥有刀剑般的锋利。 青木看似庞大,可落地时,却悄无声息。无数怪尸朝这边走来,它们的速度已经与普通人无异,而且还在不断加快。空中的雾蛇不断探首,它们仿佛全部被这青木惊动了,数十上百条雾蛇,全部卷起粗大的身躯,朝这里跃跃欲试。 空气中沉重的压力,让人如负高山,我紧张的看着连道真,冲他大喊:“我还没感应到力量!” 连道真没有看我,他凝望眼前的青木,在视线中,一根根上百米长的枝条,如蛇女的绿发飞舞。美丽中,带着十足的危险。 铮…… 一声犹如金属般的颤动响起,我只看到绿色的残影,随后便发现,数百米外的怪尸,已经被串成了一串。 一根长长的枝条,散发着淡淡的青光,它就像连道真一样,平静中,却具备着可怕的力量。枝条微微颤动,怪尸便如烈阳下的冰雪一般快速融化。 庞大的树冠,微微抖动,仿佛是在老人在笑,又像文雅之士在吟诗。云淡风轻,乃至风雨欲来的感觉,如那无法忽视的生机一般,逐渐给人一种愈演愈烈的感受。 空中的雾蛇晃动着,已经要扑下来,而这时,无数道绿色的残影飞出。四面八方,同一时间不知究竟多少怪尸被穿透了躯体。有许多枝条的长度,已经近乎千米。这么庞大的范围内,上万甚至更多的怪尸,都在快速融化。 巨大的黑色雾蛇仿若震怒,它们凶猛的扑下来,冲着青木而去。上百条体型在十数米左右的雾蛇一起出动,那场面,就像黑色的末日当头压下。 我忍不住握紧拳头,因为太紧张了,也因为太羞愧了。 连道真始终没有回头,他只看着青木,在雾蛇来临的那一刻,他用力挥动衣袖,厉声大喝:“散!” 一声之下,青木无声爆碎。 那么庞大的一棵术,在刹那间膨胀,爆发,然后成了笼罩千米方圆的青雾。 半空中已经扑到跟前的黑色雾蛇,齐齐颤动,身躯统统跟着膨胀了数倍,一丝丝雾气从它们身上散出来,像掉落的毛发,无力飘荡着。 “风来!”连道真大袖再挥,高喝一声。那声音,就像在呼唤儿童吃饭一样随意。 可在他一声之后,我真的感觉到了风。 微风拂面,似恋人初次见面,朦胧,又存在难言的悸动。 轻风扬起,似热恋中的欢笑,真实,又有着澎湃的激动。 直至大风起,青雾飞扬…… 连道真站在那一处,他安静,他沉稳。恍然中,我仿佛看到的是一位帝王,于高台之上,俯瞰军将。 那青色的雾层层叠叠,掠过了无数土地,扰乱了无数怪尸,更让巨大的黑色雾蛇也差点为之崩溃。而这一切,都是在无声中进行。 挥袖间,天地为之变色。 谈笑间,敌人灰飞烟灭。 正是这样的淡定从容,让连道真反而被衬托出如帝王般的威势,仿佛一切都不能让他动容。 大风吹动着青雾,朝着远方而去。连道真始终没有动,也不需要动,他只需要站在那,雾气便会将探知的一切回馈。 这样的手段,简直惊人。 青雾渐行渐远,半空中几乎要崩散的数十条雾蛇,有些艰难的收拢身躯,缓缓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我感应到,它们的气息中虽依然充满诡异感,可却比之前弱了几分。 连道真的这一连串手段,虽没有真正伤到雾蛇,可也让它们吃了大亏。 眼见庞大的青雾团,已经逐渐消失在视野范围内,我有些不安的走上去,说:“对不起,我没能……” “无妨。”连道真摆摆手,淡然说:“我只是希望在压力下,能迫使你有一些突破,因为这里很危险。” 他的话,意思很简单,我也很明白。所以,心里自然有一些愧疚。虽然连道真和我有着类似的谜,并且他也想破解这个迷,可自始至终,我都没能帮上忙,反而在很多时候都是累赘。 我暗暗自责,却也没有办法,与天地间的隔膜不是因为什么,自然也就没法消除。我虽然想问连道真,可又怕其实是因为自己太笨才没能感应到,所以忐忑中,也不敢真正去询问。 青雾被吹动的速度很快,但这片天地也很大,所以过了很久之后,连道真的身子才微微一动。我见他双目有神,转身望向某一处,便问:“怎么,找到了?” “不知是不是出口,那却有阴尸的气息。”连道真说。 “又是阴尸?”我不安的问:“会不会是陷阱?” “它身旁有其它几股强大的气息,有部分风在那里被驱散了,就算是陷阱,我们也要去看一看。”连道真说。 我愕然,这里,还有可以驱散风势的东西? 连道真没有半分迟疑,他拉起我,快速离开。那无数被消融的怪尸,在黑色雾蛇的补充下,已经近乎完全复原。所以,连道真不得不再次生出青木来开道。 一路再次戏耍着可怕却又显得单纯的雾蛇,我们离开了那个位置,朝着风被停住的地方而去。 那地方离的很远,我们一路不知踩着多少怪尸的躯体,紧赶慢赶,才算到了地方。 原本在我想象中,能够停住连道真的风,又有阴尸和其它强大气息存在,那地方应该是十分可怕的。可等到了地方,我才诧异的看到,这里很平静。 方圆数百米内,一只怪尸都没有,同样,也没看到阴尸的身影。而这里最醒目的,却是一块碑。 说是碑也不完全准确,因为它色如白骨,又如玉石,形状则如一颗竹笋。上面以黑色的印迹刻着一个字。字形很古怪,一看便是很古老的东西,我认不识,便问连道真:“这什么字?” 连道真看了一眼,想了一下,说:“是一个风字。” “风?大风的风?” 连道真嗯了一声,说:“虽然与我曾经见过最古老的风字略有不同,但差异并不大。” “可是,这里怎么会有一块只刻着一个字的碑?而且这碑的材质,看起来好奇特。” 连道真与我一起走上前去,围着那怪碑看了几圈,虽然这碑看起来很古怪,但连道真看几眼后就失去了兴趣。他望了望四周,眉头一皱,我一看便知道,他在感应阴尸的位置。 “可能看见你来,就离开了。”我一边说,一边伸手要去摸那碑。 然而这时,连道真忽然脸色一变,一边伸手去拉我,一边大声喊:“不要动它!” 话语虽然比动作快,但也要分时候,起码在当时,连道真话刚出口,我的手已经摸了上去。他的话让我心里一惊,正要将手收回来,却感觉脚下一阵颤动,仿佛要塌陷一般。 连道真一把将我拉过去,迅速的后退,他用力太大,不但扯的我胳膊疼,更让人无法稳住身体。跌撞中,我瞪大了眼,看到那奇怪的碑竟然缓缓升起。 不!并不是碑在升起,而是它下面有东西! 最开始能看到的,是尖锐的额头,如鸟雀一般长着翎羽。只是那翎羽像黑色的盔甲,齐刷刷的朝着一个方向倒去,而后,是一双红到极致,仿若要滴血的瞳目。那瞳目中,有着难以掩饰的凶煞气息,我只看了一眼,便觉得眼前一片混乱,像有无数刀剑插来。 第一百零一章 蚩尤冢(21) 连道真挥手洒出一片金光,只听砰砰声响不断,我顿时脸色发白,因为刚才感触到的无形刀剑,竟是真的存在! 连道真面色凝重,带着我退后百米之遥。附近的怪尸纷纷围过来,它们如今已经可以跑动,速度极快,一个个张牙舞爪,仿若野兽。连道真伸手招来数棵青木压下去,枝条刺穿怪尸,让我们暂时获得了一片安生地。 不过,怪尸永远不是重点,我和连道真的视线,始终放在那缓缓升起的东西上。 到了此刻,我已经看清楚,那碑不是碑,而是一支角!角下是如雀鸟般的头颅,黑色的翎羽只覆盖额头与侧部的脸颊,而在那一眼便可射来无形刀剑的红瞳之下,却是如人一般的嘴脸。 那皮肤看起来极为柔滑,无论与瞳目,还是与翎羽相比,都显得格格不入。可是,你刚开始看着别扭,过一会却又觉得,本就该长成这样。 而更往下的地方,却又如鹿皮一般,其上长着豹纹。这怪物刚刚露出脑袋和一小半脖子,可就算如此,它的身体已经让人无比惊叹。不仅仅是足够古怪,还足够大。 我和连道真站在百米外,仍感觉像在看一座高楼在升起。 而这时,一个相比之下颇为细小的身影,从怪物身下窜出,很是狼狈的摔在地上。我看过去,却惊讶的发现,那是消失已久的阴尸。 不过比起之前,阴尸此刻显得更加不堪,它原本就被连道真扯断了左臂和肋骨,此刻却是胸膛空荡荡的,连脑袋都少了小半。而那只巫的手臂,也无力的垂下,看起来就像一块腐烂的黑肉。 阴尸从地上缓缓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动作很是艰难,我心里一阵愕然,不明白它怎么会伤的这么重。 从地下升起的怪物并没有关注阴尸的动静,仿佛阴尸对它来说,就像空气一样。那双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瞳目,一直盯着我和连道真。它瞳目中没有任何感情,看向我们时,也像为了看去看。 没有打量,没有猜测,你完全不能从那瞳目中看到任何东西。 所有的,只有红色,鲜艳的红色。 此时,那怪物的肩背都已经露出,看着它头部连同背部数十米的长度,我这才明白,为何之前在那没看到怪尸。 这东西明显比怪尸不知道高多少个等级,谁敢没事站它身上? 虽然怪物升起的速度并不快,但我总觉得,它并非不能立刻出来。反而像认为我和连道真是无所谓的事物,不着急,也不需害怕,所以才慢腾腾的出现。换句话说,它就是胸有成竹。 我心中有着一万个惊讶与疑惑,便对连道真低声问:“这是什么怪物?你刚才感应到的气息,就是它?” 连道真也在仔细辨认,不过他应该也从未见过这种东西,所以没有立刻回答我。 慢慢的,那怪物完全从地下升起,让人得窥全貌。 它头似雀鸟,额上有独角,角上有古字,名为风。 它身材修长,如鹿如豹,皮毛光滑像上等的丝绸。黑色的翎羽自额头覆下,如刀剑,又如盔甲,滑出一道完美的流线而下。除了嘴与下巴处,那看起来就颇为坚硬的翎羽几乎覆盖了全身。而在肩部,却又多出几根,仿若黑翅。这使得它被掩去光滑皮毛后,多出了一股煞气。 而其脚趾,锋利的趾尖探出,时而伸出,时而缩回,像是在适应一般。看着那如虎豹一般,却更加有力,也显得更加凶猛的爪子,我心里一阵凉。 而其尾部却是一条细长的蛇,那蛇自由的摆动着,身上偶然闪过一道银光,仿佛是锋利的剑被晃动。 它站在那,就像兽中的王者,威风凛凛。 而额上独角所刻的字,却又让它多出一股神异之感。看着它,我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古籍中记载的诸多兽。 只有与神一同存在于神话中的兽,才能拥有这样的气势。 无需多少动作,更不需嘶吼,它只站在那看着你,便能将人吓的心神俱裂。 连道真比我更吃惊,因为他见多识广,如今更是嘴里念念有词,说:“头似雀,身似鹿,蛇尾,有独角……风……难道……” 我知道,他必然有了答案,只是这答案过于惊世骇俗,才没有立刻说出来。所以,便低声问:“是什么?” 连道真面色复杂的看着那兽,说:“倘若古籍中记载的没错,我们如今所看到的……恐怕就是传说中的飞廉。” “飞廉?”我好像听过这怪兽,但并不是很熟悉,便问:“很有名?” “有名?”连道真看我一眼,说:“传说蚩尤去攻打黄帝,黄帝便请来应龙蓄水,然而蚩尤却唤来风伯雨师兴风作浪。黄帝险些要败,不得不请来旱魃,在止雨后,反杀了蚩尤。而这其中的风伯,有传言便是古兽飞廉,你说,它有没有名?” 我大汗,很是尴尬的说:“的确很有名,不过听你这样说,风伯和雨师是被旱魃杀掉了?” “古籍中倒没记载这方面的事情,不过倒有另一部古籍中说,蚩尤布下大雾,迷乱黄帝的方向。而那破阵的指南车,正是风伯所呈,这其中,也不知真假。” “又是一场古时的无间道……”我说。 连道真似乎明白我所说的无间道是什么,所以没有问,而是看着前方不断走动,仿若在活动身体的怪物,继续说:“也传说飞廉在蚩尤战败后,曾效力于商,周灭商后,它殉国而死,被天帝埋入了石棺之中。所以,纵然这飞廉并非蚩尤属下的风伯,其来历也很大,不可小觑!” 连道真的语气很认真,很严肃,我很少见他这般,由此可见,眼前这只名为飞廉的怪兽不仅让我惊骇,更让连道真也为之震撼。 连道真没有主动攻击,因为我们的主要目的是寻找出口,而是到处找人打架。虽然阴尸在这里出现有些怪异,可我并不认为,这是一个挑起战端的好借口。 所以,我低声问:“能不能在不惊动它的情况下,试着找出口?” “可以一试。”连道真点头说。 话罢,一缕土黄色的光从他指尖溜下来。然而,那光下去之后,却无法渗透地面,只在表面堆积。连道真面色微沉,抖手散去黄光,说:“土行之力与下面不相容,被东西隔开了。” “难道又是空间隔层?” “或许是……”连道真抬首望着飞廉,说:“看来,只有走上一遭了。” 我一听这话便知要遭,他这样说,肯定是打算和飞廉干一架再做打算。我顾忌飞廉的威名,本想劝阻,可是如果连道真不那样做,我们很可能无法找到出口。 收获,总是与风险并存,我只得叹口气,说:“小心点。” 连道真轻轻点头,他上前两步,看着飞廉,说:“无论是否能听懂我的话,但还是要说,倘若这里有出口……” 连道真话没说完,脸色忽然又变了。不仅是他,就连我也感觉这世界总是喜欢让人绝望。 在飞廉四周的怪尸群中,缓缓走出三个身材雄壮的身影。它们同样是尸,但相比那些普通的怪尸,显得更加高大威猛。而且,身上的血肉饱满,肌肉隆起,仿佛阿三身边的铜甲尸。同时个个身上都覆有盔甲,手持棍状或刀斧兵器。 这些尸身上的气息强大,仿若山一样沉重,它们每走出一步,我感觉身子都要跟着抖上一抖。它们双目通红,恰如飞廉一般,只是那种红,却带着一丝黑雾,看起来怪异又恐怖。 从它们身上,我感应到浓厚如雾蛇一般的味道,想来,这三个东西也是与巫法有关。 连道真面色沉重,他盯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三只尸,刚要说话,却见飞廉缓缓趴倒在地。那庞大的兽身,如山一样堆积着,猩红的瞳目慢慢闭合。 而这时,三只尸忽然发出巨大的吼声,它们举起手中的武器,朝着我们冲了过来。 连道真挥手斩出三道金光,巨大的半圆形金刃,带着可怕的呼啸声而去。 一只尸举起手中粗大的铜棍,它一手砸下,金光四溅,如火星散向八方。 另一只尸抬起手中半人高的铜斧,如热刀切黄油,将金光轻松斩开。 最后一只尸,扬起手中近两米长的大刀,然后凶猛的砍了下去。 又是一道金光被劈成两半,三道金刃没有丝毫建树便全部消散,而三只尸的步子,却丝毫未停。虽然它们还没展现出多么可怕的能力,但仅仅是这巨大的怪力,已经足以震撼人心。 阴尸也跟着冲了过来,它那只巫的手臂似乎暂时不能动用,只能不断散出阴寒的气息来骚扰。连道真没有把它放在眼里,先前试探性的攻击,甚至没阴尸的份。由此可见,阴尸的威胁并不大。 眼见刚刚出现的三只尸如此凶猛,连道真也不能藏拙,而他的举动,更是惊险万分,让我心惊肉跳。 第一百零二章 蚩尤冢(22) 这家伙浑身泛起金色的光芒,而双拳却如烧红的铁块一般,散发着惊人的灼热感。两种不同的力量,在他身上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我看他如猛虎下山,又如猛龙出海,朝着四只尸挥起自己的拳头。 他的拳头极重,每一拳都像一座火山爆发,剧烈的热度,让人感觉烈阳坠入人间。三只尸即便拥有巨力,可在连道真的拳头下,依然要后退。 阴尸只在四周环绕,一直没有上前,我时刻紧盯着它,一是希望能够提醒连道真什么,二是怕它会突然来袭击我。连道真有五帝拳护身,可我没有,所以只能小心,小心,再小心。 三只雄壮的尸被连道真打的连连后退,它们手里巨大的兵器没有产生丝毫作用,每一次舞动,都被连道真快速躲开,随后身上便会多出几个火红的拳印。 带着浓郁火力的拳头,让这些尸有些痛苦,它们愤怒的嘶吼,却改变不了任何事情。虽然眼前的形势,看起来是连道真占了上风,但我并不那么乐观。 飞廉无所事事的趴下,并非是累的,它更像是在等待一个结果。 只有打倒这三只尸,才有资格走到它面前。连道真自然是有资格的,就算与飞廉亲身相斗,以帝拳化身的威力,也不会弱上多少。而且,飞廉仅有一只,化身却有五个。虽然其中一个要封住桃花源的赤水裂缝,但就算是四尊化身,也足以应付天下大多事了。 可是,能作为飞廉身前将的尸,真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吗? 目前来说,三只尸仅表现出如铜甲尸般的巨力和抗击打能力,我不得不怀疑,它们有底牌未出。 而且,就算是那两种与铜甲尸相仿的能力,也是十分强大。起码,连道真这么重的拳头,在它们身上已经打上数十上百次,也未见有何异样。 就在这时,连道真忽然暴退,紧接着,一道粗大的火流从那只手持铜棍的尸口中喷出。火焰滔天,如岩浆一般扭曲着,与连道真擦边而过。与此同时,又是两道同样粗细的火流从另外两只尸的口中喷出。 连道真十分惊险的扭动身体,险之有险的避开了所有的攻击。他退后数步,像是要喘口气。我虽然不敢过去,但还是担忧的大声问:“没受伤吧?” 连道真摇头,不等他说话,三只尸又凶猛的扑来。 躲闪,反击,一段时间后,再次有火流喷出。 我看的惊讶不已,因为这种情况很奇特,似乎尸在吸收足够多的攻击后,可以将体内的火气一次性喷发出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它们岂不是打不死? 连道真自然不怕持久战,可现在不是游戏,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出口,然后去寻找其它的秘密。如果在这里耽搁时间太长,随时可能出现意外。 所以,在察觉三只尸的独特之处后,连道真的攻击愈发猛烈。但是,这种攻击又怎么能撼动三只让飞廉都安心休眠的尸呢? 眼看这些尸的身体逐渐火红,口中隐隐有热流涌现,连道真身上的气息猛地一变。他的双拳不再火热,而是变得冰寒刺骨。 黑色的光芒在拳上闪动,他微微压下身体,双脚用力,猛地窜了出来。 “砰砰砰砰……” 一瞬间不知连续多少次巨响,当连道真站稳身躯的时候,他已经散去了拳上的黑光,同时掐起一道法印,大喝一声:“帝令玄冥,水正以封!” 三只尸原本要转身扑去,可在连道真一声之后,却突然站在原地。它们像是被什么困住了,无法动弹,口中即将喷出的火流,像没了声息。 我看到它们体外一半红,一半黑,两股不同的力量交错,随后一连串的爆响后,我惊诧的看到,无数道细小的火焰从它们体内喷出。 那火焰具有极高的温度,就连它们手里的铜器,也瞬间融化。至于三只尸,更是随之变成焦炭。而当它们摔倒在地的时候,又发出咔嚓的脆响,整个躯体都四分五裂。从裂口处,可以感受到极强的寒意。 短短的一瞬间就解决了三只看似难缠的尸,或许有人觉得这不太可能。但实际上,连道真每一次战斗前期都会持续很久,就像在始皇陵对付人面蛇身的怪物。他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击垮对方,却依然谨慎的通过战斗先找出对方的弱点,然后再以雷霆手段一举搏杀。 其实这倒不是说连道真过于小心了,而是他深知,怪物很可能是有很多,在能够单打独斗的情况下找出对方的弱点,那么就算对方的数量之后翻上几倍,也不用惧怕了。人力有穷,而蛮力并不是最下等的手段,可如果只用蛮力不用脑子,那就是了。 之所以如此啰嗦解释一番,是因为之后的事情,让我无比佩服连道真的先见之明。 在打倒三只尸之后,连道真看了一眼一直在徘徊,始终没敢上前的阴尸。阴尸仿佛见了鬼一样,跳着跑开。连道真没再注意它,而是把重点放在了飞廉身上。 当三只尸倒下的时候,飞廉并没有睁开那如梦魇一般的红瞳,甚至连一点动静也没发出来。 但是,周围无数怪尸中,却分开了数十上百条道路,一只只手持兵器,身覆盔甲,强壮无比的尸,从怪尸群中走出。 看着这些与三只被连道真打倒,几乎一模一样的怪尸们,我的心瞬间就凉了半截。 好不容易打趴下三个,又出来上百个?后面会不会还有更多? 而更让人惊骇的是,在飞廉后方的尸群中,走出了另外两只不同的尸。 一个没有武器,但长长的獠牙,如野兽般的面孔,加上浑身好似钢铁的肌肉,让它看起来就像西方神话中的兽人。只是,它比所谓的兽人更加威猛,也更加像人。它身上没有盔甲,只有类似兽皮的东西裹住下身。站在那里,让人仿佛看到凄寒的荒野。 而另一只,则头上带着铜冠,身前身后以及关节要害部位,都被铜甲覆盖。一缕缕黑气从自铜甲下飘出,并发出骇人的嘶嘶声,仿佛那是一条条黑蛇。 这两只尸身上,都有着与黑色雾蛇相同的气息,十分的浓烈。而它们身上裸露的皮肤上,更是能看到诸多繁复不知名的花纹。 虽然我看不懂,但是那些如符咒一般的纹络上,散发出的浓厚巫法味道,却让我很是心惊。 望着围过来的上百只尸,以及一左一右护在飞廉两侧的异尸,连道真缓缓后退。 我有些绝望,难道连道真都觉得打不赢吗? 连道真缓慢的退到我身旁,低声说:“它们一旦上来,你就往回跑,最少跑出三百米外。这些金行之力,可以护住你一段时间,我要试一试,如果真的不行,我们便先离开。” 他说着,掌心升起一颗金色的光点。光芒越来越浓,最后几乎化作了金球。连道真将这东西取下,然后用力向我拍过来。不等我反应过来,便感觉浑身重了许多,再一看,身上竟然覆上了一层金甲。 这金甲上有微弱的金光闪动,其内更蕴含着惊人的杀伐气息。可以想象,如果真有东西触动了我身上的金甲,必然瞬间就被刺穿甚至切成碎片。 连道真这样做,自然是为了保护我不被怪尸侵袭。虽然木力对付怪尸更有效,但却会引来空中的黑色雾蛇注意,所以,他宁愿多耗费一些力量,做出这身金甲。 我知道他打算使出全力,与那些怪尸,以及飞廉斗上一斗。这是很重要的事情,我纵然万分担忧,也不能说出口,更不想自己成为累赘。虽然明知无法感触力量并非自己的过错,可是,依然痛恨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能帮上连道真。 在替我做好防御措施后,连道真转身上前,面向那些怪尸。上百只怪尸手持兵器,如凶兽一般凶狠的盯着他,这数百道气息纠缠在一起,就像天要塌下来一样重。 然而,如果天塌了,那么连道真,就是能够撑天的那个人。 上百只能够吸收攻击然后反击的怪尸,两只看起来就很可怕的异尸,再加上始终未曾展现力量的飞廉……这阵容,就算是现代化的一个师,可能也不是对手。 而连道真手无寸铁,他只有双拳。 可是,那样的站着,却如雄关前漠视敌军的匹夫! 一夫当关! 万夫莫敌! 飞廉身旁,戴着铜冠的异尸,手里忽然多出了一股黑气。这黑气翻腾变化,发出阵阵低吼,仿佛里面有野兽被困住。它看着连道真,然后将手里的黑气向上抛出。 “吼!” 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黑气化作小山一般的怪兽。头上有角,牛蹄,龙首,人身,这怪兽一吼作罢,浑身扭曲紧缩,然后在半空中再次化作一面黑色的大旗。它的模样,就印在旗上。 黑旗招展,如巨鼓擂响,那上百只怪尸,齐齐的迈动脚步,它们举着手里的武器,朝连道真蜂涌而来! 第一百零三章 蚩尤冢(23) “这世上,有火。” 仿若呢喃的轻声,从连道真口中吐出。 他伸出了左手,一缕黯淡的火苗缓缓升起。没有温度,更没有刺眼的光芒,更像是随时要熄灭。 “火让人有了温暖……” 火苗缓缓明亮,像是烛火,温暖人心。 “火让人不再生食……” 火苗慢慢拔高,更像是火把,让人心安。 “火让人不再畏惧寒冬……” 火苗从掌心升起,越升越高,随着声音的低沉,逐渐消失在黑暗的高空。 “这世上,亦有水。” 声音沙哑,仿佛是被火焰烤干了身体。 他又伸出右手,一滴水在掌心旋转。晶莹剔透,仿若水晶一般,耀眼的光芒,让它成为了所有人眼中的唯一。 “水为人母,孕育了万物……” 那滴水转动的快了几分,像是吸收了空气中的水份,体积也在逐渐增大。 “水让人不再饥渴……” 水滴愈发的大了,更拥有了几分弹性,在掌心中缓缓滚动。 “水让人懂得洁身……” 掌心的水不断拉长,微微晃动,便发出轻微的哗哗声。 “水让人获得了新生……” 那水越来越多,被指尖滑过,便在空中带起了一串涟漪。 “然而,水性为寒,乃极深。深者,当为幽,幽寒,则为水……” 连道真的声音中,那水的光芒逐渐收敛,我讶然的看到,它竟然在变黑。从晶莹的水晶,迅速变成了黝黑的深潭。 那一潭水落在地上,平静的扩张,它像是迅速长大的孩子,一眨眼的功夫,便占据了数十米方圆。 即便我听从连道真的话,快速后退上百米,却依然能从怪尸的身体缝隙中,看到那幽深的潭水。它是那么的吸引人,虽然没有耀眼的光芒,却依然让人为之倾倒。你甚至能从潭水的表面,看到万物的变化。 它不同曾经出现的青雾巨人,因为潭水中没有生命,只有无尽的变幻。仿佛那不是潭水,而是人生。 我看到潭水一节节拔高,就像逆行的瀑布,虽然慢,却依然坚定不移的向上方而去。 那是一种抗争,那是一种无言的姿态,而这,也是五帝拳的精髓。 四周的怪尸冲刺速度很快,它们嘶吼的声音震天,脚步声更如同在打雷。四面八方,上百只怪尸同时举起手中的武器,那种景象,让人骇然。 然而,连道真却似毫无所觉,他缓缓抬头,看向漆黑的天空。空中,有黑色的雾蛇在摇摆。可是,我却觉得他眼中出现了一道光。 不! 天上真的出现一道光。 我惊骇的看到,原本漆黑的上空,仿若被人拨开了黑色的幕布,一丝光明垂落。 微红的颜色,更如太阳将升未升的景象,又像极寒的冰冷,被强行撕开了缝隙。 连道真就这样望着那一束光,缓声道:“世人也已忘记,那火是从天降,只为毁灭众生……” 光芒渐盛,然后如一把利剑彻底劈开了冰冷深邃的天空。那是真正的烈阳,让人感到了温暖,感到了光明,并感知到了……生命的脆弱。 因为在温暖之后,便是灼热,在光明之后,便是刺眼。那灼热又刺眼的东西,撕破了天际,我勉强睁开眼睛,便看到它自天上坠落。 无法抗拒的威势,就像一颗燃烧的流星,没有呼啸声,只有无声无息,却惊世骇俗的毁灭气息。 直到它落地,让这整片天地都为之颤抖,并且畏惧的时候,才有轰隆隆的巨声响起。 我听到了咔嚓的声响不断,然后便见到脚下不断出现裂纹,仿佛是一面镜子被打碎了。那朝着连道真涌来的无数怪尸,有大半被这坠落的烈阳笼罩,它们悄无声息的融化,像积雪一样,发生着,却无人再去关注。 因为,场上有一颗坠落的太阳。 这时候,我又听到天上传来哧哧的声音,抬头看,却见那不可思议的一幕。 原本密布天空的黑色雾蛇,竟然不知不觉消失了一半。它们那庞大的躯体,就像风一样消散了,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这是无法想象的力量,这是连道真的力量,这!就是五帝拳! 一道烈阳坠落,一条瀑布升起,连道真站在两者之间,仿若人间的众生在仰望。 随后,他垂首,身上突然爆发出无法言喻的威严。那便是如帝王,那是在俯瞰人世间。 他看的不是怪尸,也不是异尸,只看着那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猩红双瞳,且站立起来的飞廉。 我听到他说:“这火与水,将与你相争……” 随后,他消失在场间。 然后,烈阳伸出了一只巨大的手掌,那如岩浆在流动的巨臂,虽然只是撑在地上,可它实在太大了,在伸展手臂的同时,轻易扫飞十数只怪尸。那些怪尸发出无声的嘶吼,然后在半空中便融成了飞灰。 庞大的岩浆巨人,就那样从地上站起来。流淌的火,让四周的地面不断发出啪啪的声响。就算是空间隔层,也快要受不住这不该存在的力量。 而那瀑布,也已升到了最高点,水流涌动,黑色的光芒内敛其中。我看到,一尊立于水中,身高百丈的巨人弯下腰,他从脚下的深潭中,取出一把黑色的剑。那剑的寒冷,比阴尸强无数倍,幽光闪动,仅仅是那光,便如同要切开这个世界。 两尊巨大的帝拳化身,站在那里,便几乎要坍塌这个世界。 不知为何,我感觉连道真比在桃花源更强了。 或许,他本来就这么强。只是在桃花源怕威力过大,伤到山里人,所以才强行收敛了部分威能。可是……看着脚下如镜面一般的裂纹,我不禁在想,难道这依然不是连道真的真正实力吗? 倘若是在一个不会被毁坏的地方,和一个更为强大的敌人战斗,他的实力,是否还会进一步提升? 这个问题,只有等战斗之后才有机会问了,因为那庞大的岩浆巨人,已经开始踏步前进。 他每一步,都带起仿若末日的火流,温度极高的岩浆随之迸射,凡是被碰到的怪尸,统统化作了灰烬。天空中的黑色雾蛇再也忍不住,它们不懂什么叫恐惧,却明白什么是威胁。 所以,数十条黑色的雾蛇,盘卷着巨大的躯体,张开了数十米宽的大口,朝着岩浆巨人咬去。 提着黑色巨剑,浑身有黑光涌动的巨人没有动,他像是看热闹的侠客,不到最后关头,不会轻易出手。所以,那些巨大而可怕的黑色雾蛇,就这样轻易的咬住了岩浆巨人。 它们呼啸着,将身子盘成一圈又一圈,浓厚的黑雾,将巨人的身躯完全覆盖。 温度消失了,光明也消失了,我张大了嘴,担忧不已。因为这些黑色雾蛇都是巫法所成,具备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万一…… 我的万一还没在脑海中转一圈,却感觉到了一丝火热。我惊喜万分的抬头,见那黑雾中,一缕缕的光芒突现。 烈阳的升起,是再多乌云也无法阻挡的,它终究会向世人展示自己的顽强。所以,当巨大的光球彻底撕裂围绕周身的黑雾时,我终于完全能松口气。这样的连道真,不可能被黑色雾蛇所打败。 阳光下的雾气,总是很快就会消失,现实中是这样,在这里也是一样。巨大的岩浆巨人安然站在那里,他如山一般高大的身躯,没有任何伤痕。黑色雾蛇足以吞噬一切的身体,对它没有产生丝毫作用。 也许是帝拳化身的力量太过强大,就连更远处的黑色雾蛇也摇头摆尾卷了下来。这个时候,一直提着黑色巨剑未动过的那尊化身,终于有了动作。 他抬起巨大的手掌,在天空画了一个圈。黑色的光升起,如黑洞一般,将来袭的黑色雾蛇全数吞没。那黑色的光圈在空中一阵晃动后,飞回来,沉入了深潭之中。 这尊黑色的帝拳化身提剑,望向了不远处的飞廉。 飞廉身侧的两只异尸纷纷有所举动,一个微微弯身,似准备扑来。另一个浑身黑气笼罩,像是隐藏的偷袭者。 然而这时,一声如虎豹般宏大,又如雀鸟般清鸣的声音响起。飞廉的蛇尾甩动了几下,像是有些焦躁。它身侧的两只异尸停顿片刻,然后缓缓向后退去,直至隐于众多怪尸之中。 无数的怪尸,如潮水一般后撤,甚至就连我身边的,也一同退去了。看着那些刚才还像铁匠一样,在我身上的金甲敲个不停的怪尸,眨眼的功夫就跑开老远,我有些不知所措。因为我不知道是该继续站在那,还是该和怪尸一起再退后一些。 飞廉一声吼,让众多怪尸退下,它没有立刻攻击,而是在原地来回走动。身上黑色的翎羽,更加黝黑。它像是很烦躁的甩动了几下庞大头颅,锋利的爪子,在地上抓动了几下。 连道真并不想和飞廉真的动手,所以,我听到岩浆巨人的声音嗡嗡作响:“离开……” 只是,他这话如同导火索一般,不说则以,说出来后,飞廉反而浑身的翎羽猛然张开。它发出比刚才更加凶猛的吼声,头颅微垂,然后消失在原地。 第一百零四章 蚩尤冢(24) 在飞廉消失的那一刻,天地间忽然起了风。 那风没有丝毫柔和之感,反而铮铮作响,仿佛铁器在互相碰撞一般。我甚至能看到一缕缕有形的线条,斜着,横着,竖着,从四方而来,直冲岩浆巨人而去。 我看见他身上刹那间,多出无数细细的凹槽,又有火流坠地,一瞬间不知遭到多少次攻击的岩浆巨人,忽然怒吼一声,他举起如小山般的拳头,朝地面狠狠的砸去。 轰隆一声巨响,天地为之晃动,地上的裂缝更多,已经到了即将破碎的边缘。无数的岩浆,像炮弹一样飞射出去,四面八方全部被笼罩在这范围内。 那有形的风,遇到灼热的火,就像铁板一般被烧穿。 一声清鸣响起,飞廉很是突兀的出现在岩浆巨人的头顶。它身上沾染了不少岩浆,但那足以融金断铁的火流,却无法突破它的翎羽。飞廉只是站在那,任由岩浆顺着身体完美的曲线流下。 它猩红的双瞳,闪动着危险的光芒,四只爪子全部伸了出来,虚按在半空中。那爪子像一柄柄长剑,让人心惊不已。 这是纯粹的正面碰撞,然而结果却让我惊叹,因为连道真的火行化身并没有占到便宜,火流突破不了飞廉的翎羽,而自己却被削掉了不少躯体。不过,化身并非真身,即便被削成碎块,只要连道真还有力量支撑,就可以无限恢复。 从这一点来看,连道真比起那些耐打的怪尸要强不知多少倍,两者完全没有可比性。 不过,连道真没有着急恢复伤势,而那些被削落的岩浆,点燃了附近的地面,开始熊熊燃烧起来。一场大火,迅速弥漫方圆百米内。 虽然之前的攻击中没有受伤,但飞廉明显有所顾忌,它立于高空,不断挥动自己的爪子。一道道风刃,无声无息的掠下,在岩浆巨人的身上开出无数口子。 坠落地面的岩浆越来越多,四周也越来越热,我不得不再退后几十米,几乎要钻进怪尸堆里,才勉强能承受那惊人的高温。 不过,场上的情况不容乐观。岩浆巨人虽然身高百丈,且近战能力非凡,但飞廉在高空中,似乎超出了他的攻击范围。所以,岩浆巨人只是站在那,任由飞廉攻打而无法还手。 这种只做肉靶子的行为,让我疑惑万分。五帝拳,会有这么明显的缺陷吗? 这时,一直未动的水行化身,终于有了动静。他仰望高空之中的飞廉,然后轻轻一跺脚。脚下的深潭,顿时迸起无数水珠。这些水珠个个都有脸盆大小,浮在半空,仿佛被定格了一样。 黑色的水行化身,一指点向飞廉,那无数水珠随着他的动作,在半空化作一柄柄利剑刺去。 飞廉轻轻扇动了几下肩部的黑翅,狂风瞬间席卷下来,那无数水剑被刮碎,失去了大部分威力。可即便如此,它们仍前赴后继的不断冲击着。 再大的风,也无法令水消失,这是天地大势所成的固有规则。 所以,就算水剑破碎的多厉害,终将突破风的阻碍。只不过,飞廉的风太过强势,水虽能穿过去,却成了近乎雾气一般的东西。 它们被那强大的力量挤压,变成无数细小的个体,远远看去,便和水雾差不多的模样。我以为,水行化身会让这些水雾重组大剑来攻击。可让我没想到的是,那漫天的水雾,直接覆盖了飞廉的身体,并弥漫至数百米内。 只要是雾,就能迷惑人的眼,我不知飞廉是否能看透这些水雾,起码我是看不透的。哪怕是凝神去望,依然感觉像被什么力量阻挡住了视线。 或许,飞廉已经察觉到了危险,它的嘶吼声更加尖锐,狂风呼啸,水雾形成的气团不断晃动,像巨大的棉花糖一样。可是,它晃的再厉害,也未曾移动过自己的位置。 这就是水,脆弱,却拥有任何物质也无法比拟的韧性。 而这时,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状态的岩浆巨人,也终于开始反击。 地上那燃烧许久的火焰,像互相吸引了一样,开始不断汇聚。热量越来越高,火焰也越来越盛。 原本那火是鲜艳的红色,如今慢慢变暗了,但它并非熄灭,反而更加强大。一股股火流互相融合在一起,最终,只剩下四道。 岩浆巨人伸出巨大的右掌,它平摊在身下,如雷霆一般的巨声响起:“五帝拳……火流浆……起!” 巨大的右掌,随着话语迅速升高,然后如要击碎天空一般狠狠的拍了上去。 轰!轰!轰!轰! 连续四声巨大的呼啸,我惊骇的看到,四道粗大的火流,如火山爆发一般喷上天空。那火已经成了暗红色,火力更是浓厚到几乎要化成浆液,这四道火流,让天地震动的更加厉害。 连续不断的咔嚓声,让人直冒冷汗,我生怕空间隔层真的断裂,那就不知道会坠到哪去了。 四道火流,以迅雷之势冲入庞大的水雾气团中。连飞廉也吹不走的水雾,在这炎流之下,瞬间就消散了大半。我清楚看到,那几十米长的身影,在猝不及防的时候,被炎流凶狠的撞上。 一股黑烟从空中散出,我隐约闻到烧烤的味道,同时也听到凄厉不断的嘶吼。 我相信,连道真这一记蓄势已久的火流浆,必然撕开了飞廉的翎羽,用不了多久,便能把这只神话中的巨兽烤成肉串。 只做出一次辅助攻击的水行化身,提起黑色的巨剑,似乎是准备过去给飞廉最后一击。 可就在这时,一道风吹了起来。 那风来自高空,来自正被火流浆灼烧的飞廉。我看到,一团风从它额上的角吹出,然后迅速旋转起来。 这风狂烈而凶猛,眨眼间便扩展了数十米。风势渐大,其中更有巨兽的怒吼,那四道炎流,也被风压下,那无边的水雾,更瞬间被吹散。 一个古怪的字符,在风中若隐若现,我看的仔细,正是那刻在飞廉额头独角的古代“风”字。 这字符刚刚出现,便如磁铁一般,将四方之风统统引来。 无量的大风被强行糅合在一起,我看到粗大的火柱,在接触那团风的瞬间,就被切的粉碎。 这风比之前飞廉所造成的不知强大多少倍,各个方向,各种程度的风互相交错,在高空上,形成了只属于风的领域。任何其它物质和力量,都无法在那里存在。 风势逐渐下压,不断削去一层又一层的炎流,我感受到凌厉的气势,更感受到死亡的来临。 无法抵抗! 风势越来越狂暴,有形的,无形的风,就像无法计量的刀剑,就算是岩浆巨人,如果真被卷入其中,也会瞬间切碎并彻底熄灭。 如果化身被完整的毁灭,连道真是否还能活下来?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当时在大喊:“快回来!挡不住的!” 连道真比我更清楚这一点,刚刚我们还胜券在握,可一眨眼的功夫,就彻底落入了绝望的边缘。黑色的水行化身怒喝一声,他用力甩出手里的大剑。那黑色的剑,让脚下的深潭为之颤动,刹那间,数不尽的水从深潭中涌出,然后化作滔天巨浪,朝着天空发出愤怒的啸声。 狂风与巨浪,向来是相辅相成的,谁也未曾想过,究竟是风猛,还是浪更强。 而如今,飞廉与水行化身,为这个问题做出了解答。 百丈高的巨浪之前,是黑色的大剑,黑色的大剑之前,便是狂风。 我亲眼看到,那如黑色铁石一般的大剑,在进入狂风之内后,坚持了大约数秒,便被撕的支离破碎。它甚至连水珠的状态都无法存下,彻底被无数的风泯灭。 而那百丈高的巨浪,则像撞在了巨大而坚硬的礁石上,虽泛起了浪花,但最终只能无奈的恢复平静。 水行化身的攻击,无功而返,这让所有人都看清了事实。飞廉的确不亏是神话中的巨兽,它的强大,要比我们想象中更甚。即便是连道真,也不可能在仅仅使用两尊帝拳化身的情况下击败它。 只是,眼下这种情况,已经来不及让连道真再去动用其它的化身,他能做的,只有想尽办法逃脱狂风的席卷。 我仰起头,看到狂风之后,是浑身流血的飞廉。 它猩红的双眼,已经没有那种迫人的气息,身上的大半翎羽,都被火流浆烧穿,肉与骨暴露在外,看起来很是狼狈。就连那锋利的爪子,也多数折断,上面还有被融化的痕迹。 它头上的独角黯淡,因为符文已经融入狂风之中。虽然火流浆的攻击,对它造成了重创,但空中的雾蛇,不断传来一丝丝黑雾融入它体内。有雾蛇的补充,它用不了多久,就会再次复原。 而飞廉明显对连道真无比愤恨,所以哪怕如今处于最虚弱的状态,仍全力催动狂风下压,甚至连自己那可怕的伤势都没有多看一眼,它势必要将连道真切成碎渣才会甘心。 第一百零五章 蚩尤冢(25) 如今的飞廉,虽然看似威猛无敌,但实际上,这是它最弱的时期。连道真的火流浆,是连空间隔层都几乎融化的攻击,飞廉的翎羽防御再强大,也挡不住那凶猛的火焰灼烧。更何况,它本身是以速度与操控风为名的兽,硬碰硬的战斗并不擅长。 那狂风席卷的范围,已经超过五百米,威力惊天动地,就连一些比较近的黑色雾蛇,也被卷入其中,再也出不来。一丝丝黑雾,在风中缭绕,使其更添几分诡异。 我很不甘心的看着它,看似狂暴的攻击背后,往往隐藏着致命的弱点。如果此时我懂得桃花源的术法,哪怕只是召来一座小山,想必也可以轻易压倒飞廉。 不甘心啊! 难道,我和连道真要死在这? 我不甘心! 体外的金甲,在这一刻有了异样的动静,我心情鼓荡,全部心神都想着杀掉飞廉!无论山也好,水也好,不管是什么力量,只要能帮我杀掉飞廉! 连道真留给我的金甲,仿佛就是感受到了这股信念的力量,它不断颤动着,从我身体上剥离出来,然后飞快的还原成了一片金光。 我仿佛是着魔了一般,只盯着飞廉,在心里大喊:“杀了它!” 金色的光一阵抖动,随后如幻影一般冲天而起。它像带着尾巴的彗星,在空中滑过了美妙的痕迹,同时化作一柄巨大的长矛,凶狠的朝着飞廉刺去。 狂风已经削去岩浆巨人的半个头颅,黑色的水行化身,提剑沉默。整个世界,在之前都陷入了绝望。 可是,天空中的那一抹金色,却让这个世界重新被染上了色彩。 那是连道真留给我最后的力量,我虽然不明白它为什么能感受到我的意念,可无论如何,这都是唯一的希望。 然而,飞廉像是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它并不像我想象中那样毫无还手之力,因为就算全部力量都用来催动狂风,可它毕竟是飞廉。 全身上下唯一完好的蛇尾,如闪电一般刺出,随之而来的,是它身上的黑色翎羽。那一片片盔甲状的翎羽,跟着蛇尾一起,在金色长矛上发出不间断的叮当声。 我眼睁睁看着长矛被一节节切断,然后化作黯淡的金光消散在半空。 最后的希望,就这样破灭了。 那时,我转过头看了一眼帝拳化身。 岩浆巨人的小半个身体都被吞没了,之前夺目的炎流,几乎就要熄灭。而水行化身,不知何时只剩下深潭。 我绝望的大喊:“连道真!”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迅速攀升至半空,诡异而强大的黑光,刹那间划破天际,直接射中了飞廉的额头。 啪嗒一声响,飞廉额上的独角应声而断,它立刻痛苦的嘶吼起来,浑身都像触电般的不断抽搐。几乎是在同时,我看到那射出黑光的身影以更快的速度靠近,痛苦至极,又无法立刻收回力量的飞廉只能无力的挥动爪子。 可是,它的爪子也有大半被连道真烧毁,所以那身影毫不在意的,将黑色手臂探入了它的胸膛。 虽然距离有些远,但没有水雾与狂风的遮掩,我反而看的更清楚。 那是……阴尸! 一直在周围徘徊,始终没有上前的阴尸,此刻竟然袭击了飞廉? 之前,阴尸先是被连道真打伤,然后又在这里不知受到了什么伤害,连巫的手臂都无法动用。可如今,它眼中闪动着乌光,极其无情的将手臂深入飞廉胸膛,随后抓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颗白色的石头,一缕缕清风在其上环绕,阴尸抓着那石头,看也不看痛苦嘶吼的飞廉,直接向上飞去。 飞廉的吼声,已经不再如雀鸟,反而像濒临死亡的野兽。那声音,充满了痛苦,充满了仇恨。它失去独角的头颅努力抬着,似乎想去看阴尸,可是,最终它从天上坠落。 下方的狂风失去了飞廉的控制,变得比之前更加狂暴,可同时范围也扩大了数倍。我眼睁睁看着那风朝我卷来,失去金甲护身,我必死无疑。 然而就在这时,我看到一溜火光,一溜黑光从狂风下窜了出来。这两缕光合而为一,化作了连道真的躯体。他一把抓住我,大喝一声:“快走!” 狂风呼啸,飞廉的身子重重砸在地上,这反而让风卷动的速度更快了。 连道真一手拉住我的胳膊,返手拍出一道土黄色的光芒。一堵土墙竖在我们身后,随后砰砰作响,没过两秒就碎成了颗粒。 虽然此刻的情形看起来比之前更加危险,但连道真能够安全回来,我还是很高兴的。我本想问他一些事,可看他的脸色,似乎有其它的想法。 我们疯狂的奔跑,连道真甚至来不及召出青木来开路,他洒出一片金光,罩在我们俩身上,然后像推土机一样碾了过去。沿途的怪尸,都被撞的倒飞出去。 这法子虽然比较耗费力量,但却是如今最有效率的。 但是,我们跑的再快,也没有风快。虽然连道真不断使用土墙挡住风势,但没多久,我们便被追到了屁股后面。眼看无法及时躲开,连道真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沉声说:“我们也上去!” “啊?怎么上去?” 连道真也不吭声,摊开掌心,抖落一道绿光。这光落地后,化作一棵树苗,然后疯狂的生长。连道真拉着我跳上去,我只感觉像坐电梯一样,嗖嗖的往上窜。 居高所望,只见狂风将大片的怪尸扫了进去,然后切成碎渣。我心惊不已,知道如果刚才真被追上,那我们也不会比那些怪尸好多少。 树苗生长的速度很快,而且虽然枝干很细,却完全能够承受两个人的重量。在我们快速升高的同时,我看到两个黑影从地上一跃而起,黑色的雾蛇从远处而来,带着它们迅速攀高。 “那是……” 连道真也看到了那两个身影,他凝神一望,说:“是飞廉身边的两只异尸。” “它们也要逃到上面去?”我诧异的问。 “也许是。”连道真抬起头,看着上方,说:“又或者,是去追杀阴尸。” 对了,阴尸……连道真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狂风之所以失去控制,都是因为阴尸袭击了飞廉。它为什么要这样做?是早有预谋,还是刚刚才有这打算?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前者可能性更大一些。这事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阴尸摆下的陷阱。如果把它高估一些,那就是我们傻乎乎的被当成了枪手,与飞廉大战一场,然后被阴尸捡了便宜。 它先是示弱引来我和连道真,又坐山观虎斗,做了只阴险的黄雀。想起阴尸眼中的乌光,我忽然觉得,它比任何人都要聪明。 而且,阴尸从飞廉体内抢走白色的石头后就跑去上面,这说明,出口其实就应该在上面才对! 在我思索的同时,树苗忽然一阵晃动,我低头去看,却见狂风已经卷了过来。下方的树杆像被无数只老鼠啃噬一般,已经快要断了,可是……空间隔层离我们还有一段距离,难道,来不及上去了? 就在我担心不已的时候,连道真忽然一脚踹在树苗上,带着我如火箭般的飞快窜上去。金色的光就像利剑刺穿苍穹,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穿过了一层东西,定睛一看,前方站在不少正在愣神的人。 不是别人,正是周康他们。 这些人还在研究怎么才能下去,见到我和连道真窜上来,他们愣在那,有些不知所以然。随后,又是两道身影上来,带着滔天的诡异气息,再次向上方飞去。 连道真抬起头,看了一眼,说:“阴尸上去了。” “又上去了?”我也跟着抬头看,这才发现,上面的确有一个快要消失的黑影。 “连先生!连先生!”周康一边喊,一边跑过来。 连道真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看起来有些狼狈。周康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问:“连先生,下面找到出口了吗?” 连道真看他一眼,然后摇摇头。周康有些失望,又似乎带着点庆幸,估计是在想幸亏没同意连道真的要求。随后,他也抬着头看上面,问:“刚才看到一个怪东西先你们一步上来,又飞了上去,好像是和你们一起下去的那个。下面,发生了什么事?” 我心里很是郁闷,因为已经被阴尸耍了两次,所以很不客气的对他说:“你们不同意要求,那还问这么多做什么!” 连道真比我冷静一些,他看着周康,说:“现在我们要上去,出口在上方的可能性很大,你若同意那个要求,便一起走。” 周康很是为难,说:“不是我不想同意,而是……” 连道真根本不和他废话,挥手抖下一颗绿点,再次化作树苗。然后他看也不看周康,拉着我跳上去,催动树苗向上方生长。 周康看着我们这么果断的离开,张张嘴想说什么,这时,有个人来到他身边,附耳说了几句。周康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竟不再对我们感兴趣。 第一百零六章 蚩尤冢(26) 感谢eyav同学的玉佩 我有些意外,却听连道真说:“那人是一只尸。” 我愕然,问:“哪个?” “后面来的那个。”连道真说。 我看了那人一眼,的确是与周康一起获救的那位。虽然很好奇这只尸混在人堆中,既不杀人,也不离开,到底是想做什么。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也懒得去思考这些无关的事情。 树苗越升越高,地面上的人,逐渐成了一个小黑点。我和连道真,之前从未考虑过天上都有什么,因为四处看起来都一样。如今上了天,再往下方看,感觉完全不同。 那些数百上千里长的巨骨,如今看起来与普通的骨头差不多大小了。从高空俯瞰,能见到四处散落许多骨骼。它们的分布没有规律可言,就像被随意抛下一般。 这里是蚩尤冢,被埋葬在这的,自然只会是蚩尤的尸骨。当年黄帝胜利,将蚩尤分尸而葬,想来也不会给一个战败者多大的尊重。 不过,我在空中却看到了另外一幕。 那无数漂浮的黄土高山,以及偶尔可见的陆地,有许多是高出巨骨的。它们三三两两,在四处飘荡,一开始我以为这是蚩尤冢独有的奇景,可现在脑子却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或许,在数千年前,这些巨骨之上,曾覆有无数的黄土。只是隔了这么久,黄土因为某种原因逐渐消失,才让尸骨暴露出来。 这个猜测,我说给了连道真听,他想了想,又看看下方的那些土山,点头说:“确实有这种可能,只是不知道黄帝故意这样做,让蚩尤暴尸荒野,还是之后发生了什么意外。” 我说:“蚩尤的骨头,里面能吃人,说不定,这些黄土都被它吞了。” 这话在我看来,只是玩笑话,因为吃人可以理解,吃土……这真不是普通人能干出来的。然而,连道真却很认真的说:“你的话提醒了我,传说中蚩尤吃金铁沙石,所以如果黄土真被它吞了,也并非不可能。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岂不是代表这些尸骨仍有生命?” 我张大了嘴,哪里能想到连道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他的话,十分有道理,如果蚩尤尸骨没有生命,黄帝又为何会怕他复生呢? 我忽然觉得后心一阵凉,说:“幸亏尸骨不能动,也不是特别饿,不然的话,我们说不定真要被它吃了。” “那些在骨头内被扯走的人,不就等于被吃掉了么,只是我们运气好些,而且强大一些。”连道真说:“周康认为那些骨头内部构造是正常,可在我看来,却十分不正常。没有活力的骨头,要那些人又有什么用。说不定,当骨头内部被东西塞满后,它就复活了。” “怎么听着,像是蚩尤骨头拿人来补充能量……” “的确可以这样认为。”连道真说。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连道真也是如此,他深深的看了一眼下方的蚩尤尸骨,默然不语。 这时,我们已经升到足够高,更上方,开始变得明亮。 我抬起头,然后狠狠的揉着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因为,在我眼中,上方竟然出现一座巨大的冰山。 或许那不是冰,因为我并没有感触到寒冷的气息,但它半透明的模样,与冰或水晶几乎一样。我看到阴尸已经进入冰山之中,并与两只异尸纠缠在一起。 连道真说的没错,那两只异尸,的确是为了追杀阴尸而来。 它们互斗产生的震动,丝毫无法动摇庞大的冰山。那只犹如野兽般的阴尸上下扑击,动作快而凶猛,它每一击,都要发出虎豹咆哮的声音。同时,随着它的攻击,更有野兽的虚影出现。 而另一只异尸,却浑身裹在黑雾里,如章鱼一般抽打着。它的攻击虽然看起来并不强大,可那堪比黑色雾蛇的气息,足以腐蚀吞噬一切。其上更有微小的字符若隐若现,就算是融合巫手臂的阴尸,也不敢轻易让它抽中。 三只尸一边打一边往上去,这冰山虽看起来半透明,但中上端基本看不清的。眼看它们的身影即将消失,连道真拉着我,从树苗上猛地跳起来。 当我们接近冰山后才发现,上面有一层土。 很薄很薄的一层,像铺在玻璃上的沙子,可就是这么薄的一层土,却能稳稳支撑数百米高的冰山。很显然,冰山下是另一处空间隔层,但比下方的那两层要坚固不知多少。 连道真落在沙土上,随意挥了挥手,树苗化作青色的雾气涌入他掌心。我知道他不想让周康等人顺着树苗爬上来,那太便宜这些小气鬼了。区区一份古文拓本都不愿意交出来,难道性命不比那玩意值钱? 就在我于心里嘲讽周康等人的时候,耳边忽然听到了一声喊:“姬孙……” 这声音无比清晰,而我很清楚自己并没有迷糊。我惊了一下,大声问:“是谁?” 连道真看着我,一脸疑惑的问:“怎么了?” “有人在我耳边喊。”我说。 连道真眉毛微扬,他抬头看着上方的冰山,说:“或许,这里就是与你有关的地方。” 我更加吃惊,因为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如果这里真的能揭开我的身世之谜,那今后,我将何去何从? 连道真并没有这种心理障碍,他反而很平静的说:“不需这样担忧,我曾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不知多少次,但每一次都失之交臂。想知道,和已经知道完全是两回事。” 这话有点泼冷水的嫌疑,不过却让我心里的紧张消失了不少。是啊,与其担心以后未知的事情,倒不如期待即将到来的真相。 此时,三只尸已经打到冰山最上方去了。这里有一条冰道,看起来坑坑洼洼的,像是被人敲出来的。我看着那些人工导致的痕迹,说:“或许,这是我二伯或者赵启明挖出来的。” 或许两个字,我已经不知说了多少遍,但始终都只是或许。所以,连道真嗯了一声,没接我的话茬,而是踩着那凹洼处,开始登山。 冰山里没有什么危险,只时不时能看到三只尸留下的痕迹。这些气息没有伤人的能力,顶多让人有些头晕罢了,所以,连道真并没有做什么处理。 我们顺着冰道一路往上,大约走了十几分钟,连道真忽然轻咦一声,说:“多了一股气。” “啊?”我惊讶的看着上方,问他:“难道这冰山里还有人?” “上去看看!”连道真说着,加快了脚步。 与此同时,我耳中听到了一声飘渺的叹息,那声音中充满悲伤与落寞。我愈发肯定,冰山中肯定有与我有关的秘密。 “汝来了……”那声音忽然说。 我大惊失色,连忙说:“你是谁?你在哪里?” “吾与你面对面,你却不识得……”声音从飘渺变得宏大,仿佛是在山腹中的回声,话语中,很是感伤。 我顿觉毛骨悚然,面对面?我眼前除了连道真,什么人也没有,难道是一只鬼? “数千年的等待,成了空……”那声音接着说:“一切皆是天意使然,今日来,便是了解吾与汝之事……” 连道真已经看出我的异样,他警惕的看着四方,但就算是他,也察觉不到说话那人的身影。 我有些焦躁,感觉身体像被火烧了一样发烫,又觉得四肢发重,像是被东西在拉扯一样。这种感觉,让我忍不住大声的说:“你到底是谁!出来!” “吾……”那声音虽然宏大,但语气却十分黯淡,我听到他说:“既是汝……” 我被震撼当场,因为这句话虽然听起来腔调有些怪,可却轻易就让人明白。但是,明白意思,却让我有些愤怒:“不要装神弄鬼!我就是我!你站出来说话!” “汝立于此,即为吾身所立……” “放屁!”我破口大骂:“你到底是谁!你在哪里!” “吾即是汝……吾于此……” “吾你妈个头,给我滚出来!”我已经忍不住自己的焦躁。 连道真看着我,目光深邃,忽然间,他面色惊骇的低下头,说:“你……” 他说话时,又抬头看我一眼,脸上多出了几分疑惑。我被他的神情弄的一愣,忍不住低头一看,却吓的三魂七魄都要飞出去。 在我们脚下的冰山,不知何时竟出现一尊庞大的躯体。这躯体很淡,看起来更像是影子,我们所站的位置,只是他的肚腹位置。 这样一尊浑身赤裸的身体,皮肤细嫩,与成人完全不同。尤其是那下体,更是与婴儿没两样。 我顺着躯体向上看,然后才明白,连道真为何惊骇又疑惑。 当你整个看清那庞大的躯体才会发现,这如同影子一般的,竟是一具婴儿身。可那张巨大的面孔,却与我一模一样…… 我瞪圆了眼睛,喃喃道:“这,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吾……乃姬孙。” “吾,即是汝……” 那声音重复着,同时我也看到,接近冰山顶端的巨大面孔,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话。 第一百零七章 蚩尤冢(27) 姬孙…… 这两个字,我听了很多次,可没有哪一次,比现在更让人震惊。 冰山下的巨人婴儿,让我觉得整个世界一片混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求助连道真。可是,连道真虽然能看到冰山下的变化,却听不到我们之间的对话。 所以,他用力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沉声说:“许多时候,事情可能需要你独自去面对,但是无论何时,我都站在你身边。不用惧怕未知与迷茫,因为我们总会揭开一切!” 我定定的看着他,连道真看着冰山下的那巨人婴儿,仿若追忆起了往事,说:“曾经有一次,我也如你一般,离真相那么近。可是,我害怕了,当我退出了那一步,一切烟消云散。数十年来,再也没有那样的机会。你虽然年轻,但应该要明白,错过了,或许就永远错过了。” 我怔然,下意识看着脚下的冰山。连道真的话,在耳中不断回响,他说的很有道理,面对真相,我不应该害怕,更不能后退。我应该勇敢的前进,拨开那迷雾,让一切大白天下。 坚定了心神,我抬头望着冰山中的巨大面孔,大声问:“什么是姬孙!为什么你是我?为什么你在冰山里,我却从外面来?” “姬孙……姬氏之子孙……”那如我一般的巨大面孔,发出宏大的声音,说:“镇守蚩尤,以待复生,天命之下,所谓姬孙……” “吾即是汝……汝即是吾……”他说。 但是,没有更详细的解释。第一段解释,我多少明白,所谓姬孙,恐怕就是为了镇守蚩尤冢,防止蚩尤复生的人。但第二段,却毫无意义。 我大声的说:“你讲的我听不明白,能不能说的更详细一点?” 那声音沉默了许久,忽然间,冰山震动。已经攀至顶峰的三只尸,当场被震飞出去。它们撞在冰层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另外两只尸似乎受创极重,而阴尸稍微好些,站起来后,还冲冰山下的面孔大吼。 这种时候,我和连道真都不想去管阴尸,因为真相就在眼前,不管它的真实身份是谁,此刻都不重要。 冰山剧烈的震动之后,天地忽然改变了。晶莹的冰层,刹那间变成了荒野。我愕然又惊骇,因为这太真实了,甚至能让人闻到泥土与野草的味道。 忽然间,连道真指着上面某个方向,说:“看那!” 我抬起头,看到无数面目全非,或肢体残缺,没有生机,只留下浓浓死气的尸。它们木然的行走在荒野之中,每只尸的身上,都拉扯着一根绳子。 这绳子很粗,像成年人的手臂一样,无数根绳索后,是巨大的骨头。那些骨头上,仍有血与肉,如钢铁一般反光。看着这些无比巨大的骨头,我瞬间就想起两个字:蚩尤! 这些早已死去的尸,拉着骨头来到这,一抹土黄色的光从天而降。那光浓厚至极,比连道真还强许多倍。从天上落下,一眨眼的功夫,便化作了无边的黄土。 我听到犹如山峰碰撞般的巨声,在说:“葬于此,蚩尤之冢。姬孙以待,镇之!” 那无数黄土从天而降,把巨骨与尸全数掩埋。我看到一只数十米长的兽,从远方奔来。它痛苦的嘶吼,朝着那黄土而去。然而,一道光芒卷起它,迅速消失了。 再之后,一声婴儿的啼哭在天地间响起。 我又看到,一道土黄色的光,卷着一个数百米高的巨婴落在黄土之上。 “天命之下……乃姬孙……” 朦胧的声响,在四处回荡,那令人惊骇的巨婴停止了哭泣,并缓缓缩小。并不是它懂了什么,而是一层又一层的坚冰,逐渐将它覆盖。没多久,一座数百米高的冰山耸立在黄土上。 再之后,黄土下沉,冰山随后。 当所有的东西都沉入荒野后,土黄色的光再次席卷而来,它如一双拥有莫大力量的巨手,在荒野上轻轻抚过,一切都如之前那般。 埋葬着蚩尤尸骨的黄土,巨大的冰山,仿佛从未在世上出现过。 我忽然感到了愤怒,那是自身的情绪,同时我又感触到了悲伤,那是来自于冰山之中。 天命! 姬孙! 如果真的一切都是天命,又为何会悲伤! 荒野中的画面忽然消失,一切又和之前看到的那样。可是,我听到身后传来砰砰的声音。回头看,却惊讶的看到,一个年轻的男人,手持破旧的铁器,正在凿冰。 先前说过,这冰山并非是冰,只是类似,并无寒意。但是,它很坚硬。所以那个年轻的男人凿了很久,只凿出一个坑。可他没有气馁,反而更加用力的挥动自己的手臂。 他的脸看起来有些熟悉,让我猛然间想起了二伯。 没错! 是二伯! 是年轻时的二伯! 我激动的不知所以,下意识张开嘴想喊,但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所看到的并不是真实的。也许在曾经的时候是,可现在,一切都是虚幻。 我看着他慢慢在冰山中开出一条路,就像奋力移山的愚公。 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呢?有什么意义呢? 这时候,我又听到婴儿的哭声。 抬起头,我看到一个浑身赤裸的婴儿,在冰山的顶端哭泣。他哭的是那么伤心,让人跟着要落泪。 年轻的二伯抬起头,他望着冰山之上的婴儿,大声喊:“别哭,别哭!我马上就来救你!” 他继续用力挥动着手里的铁器,我甚至看到,他的手腕已经开始出血。那是用力过度,让皮肤都被撕裂。可他无所觉,只是埋头挖路。 这一幕,让我鼻子一酸。我隐约明白,为何二伯会来找我,并留下一封那样的信。 原来…… “二伯!”我大声的喊了出来,就算他听不到,可是我依然要喊。因为我知道,二伯死了,他永远都听不到我的声音了。 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年轻的二伯抬起头,他像是在看我,可实际上却是在看冰山上的婴儿。只不过,那个角度,让他的视线重叠在我身上。 我从他眼中,看到的是浓浓的关怀与焦急。 “二伯……”我流着眼泪,大声的喊着。 他就这样,在数百米高的冰山中,挖出了一条通道。我看着他从我身边经过,看着他弯曲的背影,看着他走上山峰,将婴儿从冰山中抱出来。 那一刻,他身上就像有万丈的光芒。 我知道,那代表了一种爱。 救命之恩重于山,父爱也是同样,而这两种恩情同时存在呢? 已经不是语句能够阐述的了,我不自禁的跪下来,冲着那个在冰山之上抱着婴儿,发出欢喜笑容的年轻男人,用力磕下三个头。 砰!砰!砰! 每一声,都代表我用尽全力。我感受到额头的火辣与疼痛,但是,心里的痛苦,是比肉体更难忍受的。 当我再次抬头时,却见冰山颤动,一道土黄色的光从天上卷下来,要去争夺那婴儿。他想用身体去挡,可土黄色的光芒穿透他的身体,拉住了婴儿。 他拼命的挣扎,大声的喊着什么。虽然没有声音,但他通红的脸,暴起的青筋,都在告诉世人,他在愤怒的抗争。 这时,一道亮光闪过,土黄色的光芒被切成了两截。一截扭曲着,进入了婴儿的体内,另一截却拉扯着一道虚影,回到冰山之中消失不见。 我看着他焦急的抱着婴儿,顺着冰山跑上去,随后,整个世界彻底恢复了原状。我怔怔的看着无人的冰山,看着面色复杂的连道真,眼泪不断的滴落。 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汝为吾身……” “吾为汝神……” 他如是说道。 我有些麻木的站起来,不知该说什么,又该做什么。 而这个时候,冰山接着震动,我看到那埋于冰山下的虚影,在努力挣扎着。宏大的声音,在耳边不断炸响:“神归于身,乃姬孙……归来……” 身体受到的拉扯力更大了,我猛然间惊醒过来,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很可能是超出我预料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无法接受的画面,我虽然知道,那本是我应该做的,可是,接受不了…… 我用力挣扎着,同时心里也在剧烈的斗争着。如果神与身相合,我就成了真正的姬孙,就能了解真正的真相。例如是谁将姬孙封入冰山,又是谁分开了姬孙的神与身。 可是,当我成为姬孙的时候,我还是我吗? 我是否还记得,父母为我操心的那些事? 我是否还记得,曾经喜欢过同班的姑娘? 我是否还记得,自己有一个名字,叫左天阳? 或许记得,或许不记得,但无论记不记得,从此我的世界都不一样了。我不能再回到家中,以往的种种事,都与我不再有联系。 因为,我只会是姬孙,被困在冰山中的姬孙。 我不愿意! 我不愿意!!! 这时,我感觉身前一暗,抬头看,却见到一个如山的背影。 连道真! 他立于我身前,挡住了一切,威严的金光笼罩在我身上,消去了那难忍的拉扯力。 第一百零八章 蚩尤冢(28) “汝亦是残缺……为何挡吾神与身合……”那声音说。 连道真摇头,说:“他不愿,你不能用强。” 我感受到视线从冰山之上投下,穿过连道真,落在我身上。那视线是固定的,没有移动,却像已经看透了我的内心。我有些紧张,虽然连道真能够挡住那股拉扯的力量,可是,冰山中的…… 过了很久,那声音再次出现:“汝为何不愿归来?” 我看着连道真的背影,感受着从他身上传来的温暖气息,然后,听到他说:“慎重,但无论你如何选择,我都会站在你身旁。” 我眼眶湿润,想起他之前对我说过:以我的年纪,做你的兄长想来是够的。 能够为你遮风挡雨,能够为你承担压力,能够让你感到家的温暖,这才是兄长。我看着他始终未曾转过来的背影,重重嗯了一声,然后大声说:“我不愿意!是因为我不想改变自己!我是左天阳,我的家在城市里,这里不属于我!我想知道真相,但我更渴望自由!你也是一样,你也不想被冰封千年,你自己都不愿意,凭什么让我回去!” 那声音一直沉默,在我一大段话喊出后,他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汝怎知吾不愿……” “你要是愿意,之前画面中被封在冰山里,为什么要伤心?”我大声说:“你比我更恨,更怨,你只是摆脱不了姬孙这个名字,而不是想去做姬孙!” 声音再次沉默,连道真回过头,他看着我,很认真的说:“这些话,是你真正想说的吗?” 我用力点头,在踌躇一番后,我看向冰山上那与我一模一样的巨大面孔,说:“其实我更想说,希望他能出来……和我一样,无拘无束的在这个世界生存。” “自由吗……”连道真微微垂首,似有所思。许久之后,他忽然抬起头,冲我露出一个笑容。那只温暖而宽大的手掌,拍在我的肩上,我听到他说:“既然如此,我们便去把他救出来!” “啊?”我愣住了。 然后便见连道真转过身,他看着冰山之上的面孔,朗声说:“不自由毋宁死,这是人类的名言。你若要继续做姬孙,我们转头就走,你若不愿意,我便打碎这冰山,将你的神取出!” 那声音仍然没有回话,但冰山的震动却更剧烈了,我与他是身与神的区别,所以能感受到,他在思索,他在挣扎。 冰山封住了神,而姬孙这个名字,却束缚住了思想。我能感受到他的痛苦,所以才会有之前的那番话。 过了很久,他终于再次开口:“身所在,神亦所行。神与身,终需一体。然而身有二神,该如何处之……姬孙之名,如山之重,汝言甚是,吾不愿……” “数千年镇守蚩尤,无人问津……天地无容身之处,然天意作祟,让吾身跳脱出去……” “今日,当神魂归位,还姬孙之名!” 冰山震动的比之前更加厉害,喀嚓喀嚓的巨响,一条条巨大的裂缝出现。 “神与身合,汝等退散!”一缕缕土黄色的光芒从冰山中的虚影身上飘出,那光先是落在连道真身上,但随后滑了下来。 接着便有光落在山顶的三只尸身上,那光似乎极重,瞬间便把两只异尸压的骨头断裂,痛苦不堪。它们本身就受了伤,无法自己离开冰山,此刻,更是只有坐以待毙。 然而这时,我却听到一声模糊而又低沉的声音说:“它们……我的……” 我抬头看,却见阴尸嘴巴张合,它眼中的乌光比之前更加深邃,却显得更加明亮。它移动几步,挡在两只异尸身前,冲着冰山里的巨大虚影发出吼声:“你不能……动它们……” 一圈圈的黑光,从它手臂上散出来,将那黄光驱散。巫力虽然强大,但阴尸与冰山中的虚影完全不是一个等级。能够镇守蚩尤冢的存在,怕是比飞廉还要强。 所以,那黑光形成的圈,在接连不断的黄光重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异声。阴尸死死不退,它身子都被压弯,只能苦撑。但是,其眼中的乌光愈发明亮。 有宏大的声音从冰山下传出:“汝具巫力,退……” 咔嚓一声巨响,冰山上出现一条巨大的裂缝。无数黄光涌来,如江河一般,将阴尸和两只异尸推了出去。这力量强大到,让连道真都脸色有变。 深邃的黑光,朦胧的青光,灼热的红光,清新的绿光,从连道真身上散出,只是不等他有下一步动作,无量黄光便卷起他,轻易的推出冰山内部。 冰山下的虚影愈发黯淡,越来越多的黄光,几乎将整个冰山都占据了。我看着那些光在身周徘徊,感受着其中存在的巨大力量,心里很是惶恐。 连道真是我最大的依仗,可在这种力量面前,他也没能发挥什么作用。那么,我又能做什么呢? 这时,冰山下的虚影如水流一般朝着山顶汇聚,当那影子完全消失的时候,我看到,山顶出现一个人。 他不再是婴儿,而是与我一模一样,无论身高,还是样貌…… 他从山上走下来,站在我面前。我心惊不已,可他却笑着说:“无需惊讶,无需畏惧,汝即是吾,身与神自然一致。汝不愿背负姬孙之名,然而身为姬孙,乃天命,吾不能如此。” 我看着另一个自己站在眼前,心里的怪异感可想而知。而他的话,更让我心颤不已。 冰山外,传来轰轰的巨响,似是有大锤砸过来。我回头,见到四尊百丈高的身影,挥动双拳,狠狠的击打着冰山外层。但是,无数的黄光阻挡,即便是帝拳化身,也无法突破进来。 我看着身前的另一个自己,忽然间不害怕了,说:“我还会记得以前吗?” 他看着我,点头,说:“会。” “能够知道一切吗?” 他摇摇头,说:“吾降生于此,知晓甚少。” 我有些讶然,问:“你说的降生于此,是在这里出生?” 他点点头,说:“无蚩尤冢,便无姬孙之名,吾顺应天命,葬蚩尤,姬孙方生。” 我很是吃惊,因为他的话,说明画面中所看到的,与我理解的有所不同。简单的来说,我和他,是在蚩尤被埋入黄土之后,才被制造出来的。 没错,与其说是人生出来的,我觉得制造这个词语更切合实际。 “你好奇吗?”我看着他,心里早没了畏惧,因为就像他说的,我们是神与身,本就是一体。所以,为什么要害怕自己? 他笑着说:“吾欲知天下事。” “等我们成为姬孙之后,就不可能知道了……”我叹气说。 他摇头,说:“汝非神,待神归于身,便知。” 我不太明白他是说知什么,只知道随后,他向我走来。步子很快,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便穿透了我的身躯。 那一刻,我看到自己的体内,也有同样的黄光散出。那光是如此的沉重,却让我感到无比的轻松。我终于明白,之前感应到与天地之间的隔膜是什么了…… 画面中,那曾被截断的黄光,有一部分就在我体内。正是它,让我始终无法学会桃花源的术法。 如今,神与身合而为一,黄光自然散出去,不再束缚于我。我的意识有些模糊,恍惚间,看到一条大路在前方。 前方无人,但却有一个念头,让我顺着大路走过去。 我不知道那是哪里,可心里下意识不想去。我很清楚记得,从前看到这条路的时候,我总是会背对着它。可如今,我正面走在路上,心里有着无限的感伤。 那伤来自何处…… 脑海中,不断有凌乱的画面闪过,有一些是之前看到的,有一些是未曾在画面中出现的。太乱了,纷纷杂杂,让我感到头痛欲裂。 然而这时,一道亮光闪过,前方的大路被截断。模糊的意识,瞬间清醒过来。我睁开眼,愕然的看到,眼前还有一个自己。 只是,他双目冰冷森寒,又像是神灵面对众生一般,浑身都透露着无情。从他身上,我感受不到人类的情感,就像是在看一块千年的寒冰。可是,彼此之间那若有若无的联系,却让我明白,他的确是姬孙的神。 难道神与身合,还没有结束? 无数的黄光自四面八方涌来,它们如黄油一般浓郁,从各个方向挤压过来。我从黄光中,感受到封困的味道,它们一定是根据某种规则察觉到姬孙归来,所以要再次封入冰山之中。 我不想做姬孙,更不想被封印,但是,连道真不在,凭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这时候,姬孙之神,那无情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看到他张口,更听到那像是可以冻结万物的寒冷语调:“借吾身一用。”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本能却让我立刻回答:“好。” 他向前跨出一步,然后消失…… 接着,我感觉体内像多出了一些什么,意识在刹那间被挤到一边,代替我的,是另一种思想。 第一百零九章 蚩尤冢(29) 这种说法,或许有人无法理解。简单的说,身体依然属于我,但却不受我的控制。无论视野,感觉,还是其它的什么,都和从前不一样。我能清楚感受到这一切,都无法改变什么,因为此刻控制这具身体的不是我,而是姬孙之神。 视野中的世界瞬间分离成了无数块,然后又立刻组合起来,然而当它们再次拼装完整后,却与我之前看到的完全不同。 在那个奇特的视野中,整个冰山并不存在,只有无数淡淡的白色气息。这些气息凝实稳固,看起来难以撼动。 而那些黄色的光,依然是光,但我额外看到,光同样是由无数细小颗粒状的气息组成。它们连在一起,自由的变幻着。因为都是气息,所以黄光才能在冰山中穿行。 穿过这些近乎透明的气息,我看到了一个不同的外界。 三只站在那的尸,被无数微小且不断蠕动的符文包裹,这些像虫子一样的东西,用肉眼去看的话,是黑光。 阴尸在眼中成了粉末,就像用面粉捏出来的东西,唯有那只巫的手臂看起来很结实,但模样与黑光差不多。只是,组成它的那些微小符文很安静,像是在沉睡。 至于两只异尸……姬孙之神似乎对它们没什么兴趣,看也没看便略了过去。不等我惋惜,便看到了连道真。 四尊帝拳化身,一尊是火红的气息,一尊是黑色的水滴,一尊是青色的光点,一尊是金色的沙粒。这些不同的物质结合在一起,组成了四尊化身。让我诧异的是,这视野虽然能看穿一切本质,却找不到连道真的身影。他仿佛真的变成了化身,不存在本体。 姬孙之神的思想中,传来些许意外,和一点点兴趣。不过,他并没有去研究连道真的帝拳化身,因为没有时间。 我们眼前黄色的光,已经非常浓厚,那些淡淡的白色气息被它们拉拢过来,逐渐稠密。不用我思考,脑中立刻就出现了答案,待这些白色气息密度再增加一些,我的身体就会被封入冰山中。 这是我最害怕的事情,但是,占据了我身体的姬孙之神,非常的平静。他就像万年不化的寒冰,哪怕刀山火海到了眼前,也不会眨一下眼。那并非是理智,而是超出了理智,达到一种跳出局外的境界。 我看到他伸出一根手指,体内的升天之气立刻被带动起来。他很是随意的在身前滑过一道痕迹,然后,一抹漆黑出现了。 那是纯粹的黑,没有气息,没有物质,只是黑。 这黑色不知是由什么组成,我只看到,向我挤压过来的那些黄色与白色的气息,统统都被吸入黑色之中。 姬孙之神控制着我的身体,冷漠的看着这一切,他脑中传递来的信息太多了,我甚至来不及思考那些信息究竟代表什么便觉得脑子快要炸掉。 但是,无法喊出声,更不能做什么动作,我只有被动的承受这一切。 这时,他或者说我抬起了头,因为天上出现了一个缺口。更多的黄光从缺口中涌出,视野中,那缺口像白色的蛋糕被人咬了一口。他似乎很想看透缺口,或者想看清缺口后面有什么。 但是看不到,只能看到无数的黄光疯狂的钻出来。 我从他的思想中,感受到些许波动,并非情绪上的,而是另一种说不清的东西。他像是在思考,身旁的黑色不断吸收着一切,黄光的涌入与它的吸收,刚好达到了一个平衡点。这像是一个巧合,但更像是有人刻意为之。 过了一会,他忽然抬起手,在身前抹过。那动作,就像画家拿起一块橡皮,把不满意的素描擦掉一样。 眼前的世界,随着它的动作,产生了变化。 之前那弥漫整个世界,各种各样的气息,消失了一大半。如果说前面看到的是已经完成的水墨画,那现在看到的,就是刚画出寥寥几笔的素描。 去繁化简之后,世界变得极为简单,再看不到那些气息,能看到的,只是一些模糊不清的线条。 那些线条有的直,有的弯,有的扭曲着,有的断裂又接上。各种变化,让传入我脑中的信息更加复杂。我不得不让自己的思想避开那些信息,否则的话,脑子真可能会爆掉。 他再次抬头,这一次所看到的缺口,同样失去了原来的模样。它变得很简单,像一个空洞的口字,一根根线条从里面钻出来,滑动着落下。也许是离的太远,我看到缺口后面,像是有一样东西。 看不清,甚至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 没错,我只是感觉那里有一样东西。可即便不是亲眼看到,但是一种极其危险的直觉,让我立刻挪开了自己的思想。几乎是在同时,姬孙之神也控制着我的身体转移视野。 我从他的思想中,感受到了同样的意思。 那里很危险,不能窥探。 否则的话,会死…… 他像是突然失去对缺口的好奇,转而看向眼前的这些线条。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又在思考什么,只知道过了一会,他忽然伸手,将其中一根线条拨动。 那线条很细,只轻轻一触便断裂开来。这时,视野忽然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极为复杂的现实世界,一部分是简单至极的素描世界。 他碰断了一根线条,然后现实世界中的大片黄光扭曲着开始消散。我有些愣神,因为感觉自己看到了不得的东西。 他开始迈步,根据现实世界里的画面,我可以确定,他是在朝着冰山之下走。 一路有许多黄光阻挡,然而他伸出手,不断切开那些隐藏在素描世界里的线条,无数的黄光与白色气息随之崩散。 就这样,当我走出那座冰山时,心里的震撼仍未消除。 我看不懂姬孙之神在做什么,但却很清楚,他做到任何人都无法做到的事情。就算是连道真,也无法用那么简单的方法,去破解黄光与冰山的阻碍。 脑中微微一晃,整个世界从简单变成了复杂,再次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我看见他站在我面前,冷冷的将一块金属碎片递过来,说:“拿着,离开。” “你是谁……”我疑惑的看着他,虽然无论模样还是气息,都表明他就是姬孙的神。但是,我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同。 “我就是你,我是神,姬孙。”他回答说:“离开这里,自然就能明白。” “你不要神与身相合了?”我惊讶又不解的问。 “离开这里。”他催促说。 我愕然,但没有犹豫,转头往下方走。那些黄光没有靠近我,它们只是不断在身边徘徊,偶尔碰触一下我,也像动物在嗅探一般。 我边走边回头,却见另一个自己,已经转身向顶峰走去。 能够阻挡连道真帝拳化身的黄光,对我来说,连雾都算不上。我很轻易的走出了冰山,然后便看见四尊帝拳化身,依然在疯狂的击打着冰山。 不得不承认,连道真的五帝拳,真是凶猛到没朋友。冰山本身就坚硬如铁,再加上黄光的阻碍,可以说比铜墙铁壁更甚。然而,在四尊帝拳化身的攻击下,大块大块的冰层被击碎,无数的黄光被消融,如果我真的出不来,估计用个小半天的时间,连道真会把这冰山打成刨冰。 他好像没有注意到我,只顾着利用化身去攻击。我站在那看了会,感受到他的焦急,不禁心里一暖,大声喊:“连道真!” 轰隆隆的巨响下,我的声音和蚊子差不多。但是,四尊化身忽然停住停住,那巨大的面孔全部转向我。我感受到四股视线,刷的投在身上,连忙冲他挥手示意。 化身轰然消散,四种光芒聚合为一,显出连道真的身形。他匆匆跑到我身旁,先是上下打量一番,然后又看看仍被黄光笼罩的冰山,很是疑惑的说:“你怎么……你没事?” 我冲他翻了个白眼,说:“你希望我出事?” “倒不是那个意思。”连道真解释说:“只不过……” 这时,冰山忽然颤动不休,大块的冰层掉落。同时,我感觉脑中恍惚,一个淡淡的虚影,出现在我脑海中。他就像迷你的我一样,站在那里,对我笑着说:“神归于身,乃姬孙。” 我迷惑不解,神不是去了山顶吗,怎么又会在我脑海中出现?而且,他与刚才我所看到的那个无情的自己完全不同。 连道真挥手散出金光,挡下那些巨大的冰块,他喊了我几声,却没喊动。诧异下,一把夹起我,掉头就走。这一切,我都是知晓的,只不过当时心里受到的震惊太大,没有精力去理会罢了。 那个小小的我,仍然微笑着,他像是猜到了我的心思,开始解释说:“吾为姬孙,无法逆天命,汝能跳脱,实乃侥幸。此为天命之缺,使吾得一念。若分神归于身,是否可留姬孙,可脱天命?” 第一百一十章 蚩尤冢(30) “吾苦寻天命,数千年而不得。吾欲知天下事,寻姬孙之惑,解天命之怨。今分神得成,以情入吾身,以智化姬孙。无情姬孙,自然无关天命,从此,汝将完整,吾将寻惑,不为所困,此乃一幸……” “然神终为一体,自然有情之神,有智之神,可互通有无,此乃一得……” 他说着,笑着,然后说:“贺汝与吾得解脱,此番之后,吾不存,当世,只余有情之身,无情之神。” 他话说的很快,又参杂着古文,不等我听明白,他便如风逝去。 我如梦初醒,用力睁开眼,见连道真夹着我已经跑开了老远。我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冰山开始倒塌,黄光弥漫,像在努力支撑,却无能为力。 我看到一个与我相同的身影立于无形的山巅,他看着我,我看着他。 这并非肉眼所见,而是一种感知。就像他拥有我的视野,我也拥有他的视野。我这才明白,姬孙之神话语中,那句互通有无是什么意思。 我轻轻扯动了一下连道真的衣服,说:“放我下来吧,别跑了。” 连道真愕然的看着我,却也顺从的将我放下来。我们此时依然站在薄薄的沙石层上,远远眺望那冰山倒塌,视线最远处,有三个被黑光包裹的身影站在那。毫无疑问,是那三只尸。 “你刚才怎么了?”连道真担心的问。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仍和从前一样,只是在皮肤之下,隐有光芒流动。那是神魂的力量,如今的我,才能算是完整的。 我将在脑海中听到的话语,和冰山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他,并寻求解答。 连道真将所有的事情理了一遍,细细思索话中的意思,他考虑了很久,才说:“我们还是从最早出现的那副画面来说吧。” 我嗯了一声,然后听他说:“从画面中我们可以得知,蚩尤尸骨的确被埋葬在这里。我们之前看到的那些怪尸,也在其中。这里,只有一个飞廉不该出现,因为画面中它虽打算入土,却被黄光卷走。不过,它并不重要,因为重要的是第二个画面。” “你二伯……”连道真看着我,说:“第二次的画面中,你二伯出现在这里,他不知怎么发现了冰山中的……我认为,那个婴儿就是你,也就是第一副画面中的姬孙。” 我默然,这几乎是一个事实,并不需要认为。 连道真接着说:“你二伯将你从冰山中挖出,但却被黄光阻挡。我们都看到了那道闪光,根据你以往的经历来看,正是那碎片切断了黄光。于是,一部分黄光带走了姬孙的神魂,而另一部分则残留在你体内。你……有没有感到什么异样?” “不用担心。”我对他摆摆手,说:“那些黄光已经从我体内消失了。” 连道真点点头,面色好看了许多,他说:“之后,你二伯带着你,找到如今的父母那里。他把你藏在那,并且留下了铁片和信。” 我想了想,说:“根据我父母说过的话来看,应该就是这样。不过,这其中有一点想不通。” “我也有想不通的地方。”连道真说:“你二伯留下的信上说,有人会找到你,并且要杀人。姬孙的神,明显不会这样做。” “看来我们想到一起去了。”我说:“这的确是个疑点,但也许是因为二伯不了解神,或者他以为黄光会追过来……” “不可能。”连道真直接否定,说:“你忘记了一点很重要的事。” “什么?”我不解的问。 “你二伯那么早就留下了信,却为什么要在前些日子才给你看?”连道真说:“而且你父亲说的很清楚,如果你二伯额头带血的回来,说明他出事了,那时候,你才能看信。这说明,你二伯应该是在不久前才死去,他仍保留了信念,或利用其它的力量,回来通知你父亲把信拿出来。” 我愕然,回想一下当日发生的事情,再与现在对照,发现的确就像连道真说的那样。 “可是,二伯找到我父母的时候就留下的信,如果他真的预知了什么事情,那说明他肯定在抱我离开后,发生了什么。”我说。 连道真点头,说:“应该是这样,你二伯离开这,不知遭遇了什么。所以他匆忙找到你父母,并留下暗号,然后独自去找一个人,可能是寻求帮助。但是他十几年都没能回来,后来不幸身亡。” “什么事情能拖住一个人十几年……” “很多。”连道真说:“比如监狱。” “你是说,他被人困住了?”我问。 “有这种可能。”连道真说:“而且,可能性很大。” “也就是说……二伯当初去找的那个人,非但没有帮他,反而出卖了他?” “这就不甚清楚了,但如果你二伯真的在十几年里被关起来,那被出卖的可能性极高。”连道真说。 冰山在轰隆隆的巨响中,彻底坍塌,那些黄光像是失去了目标,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它们像在寻找什么,可我却本能的感觉到,它们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威胁。 这时,连道真又思索一番,说:“除了他寻找的那人出卖他之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你二伯去你家之前遭遇的事。也就是说,有一群暗中的敌人早已经盯上了你二伯。并且,你二伯也知晓他们的存在,所以才提醒你快点离开,因为那群人,很可能已经找到你的位置。” 我悚然,连道真的推论非常符合实际,我可以想象,这世上不知什么地方,肯定有人正在找我。他们是谁,有什么目的? 我是姬孙之身,想找到我的人,肯定不是普通的团伙,最起码,不可能是那些收保护费的混混。 “之后你离开家,经历种种事情后,来到这里。”连道真说:“姬孙之神说的话其实很容易理解,他虽然只是神,但始终是姬孙。所以,他不能违反镇守蚩尤冢的天命。但是,肉身跳脱了天命的捆绑,让他认为,天命的束缚有了破绽,因此看到了一丝解脱的希望。所以,他想出了一个办法。” “那个办法,就是将神分成两部分。”连道真望着倒塌的冰山,说:“其中带着感情的一部分,与你合而为一,让你更加完整。而只存在智慧和记忆,没有情感可言的那部分,便可以无视天命,或者说,不在乎天命中附加的约束。” 连道真感叹说:“虽然最初我们看到的只是婴儿之躯,可他毕竟存在了数千年,如此古老的智慧,让人惊叹。”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有些不解,总觉得这多此一举。 “因为,他也在好奇姬孙的来历。”连道真说:“就像我们一样,只要拥有生命,总会有好奇之心。或许,他在好奇之外,更希望解决一些关于怨与恨的事情。至于你离开冰山时所看到的……” 连道真表情很是古怪,他认真而严肃的思索半天,才不太确定的说:“根据你所说的,这个世界由繁复化作了简单的线条,很像一句古文所说的。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这话我倒听过很多次,但一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问。 “这话,是宋代一位禅宗大师提出的,虽然佛法外来,与我们不合,但世间万般法,最终总是殊途同归。所以,我讲的意思并非他的愿意,而是说,姬孙之神的所为,更像已经看穿了这个世界的外相,从而去繁化简,目光直指万物本质。”连道真说:“就像那些冰山,我们看它是山,但在他看来,只是一些气息,看的再透一些,便只剩下几根支撑气息的线条。” “我明白了!”我有些兴奋的说:“你的意思,其实就像富丽堂皇的房子,从外表看很漂亮,但如果是内行人,就能看穿外形,知晓内部的具体构造。比如几根房梁,哪里属于承重。” “你的说法虽然比较俗,但确实比我更容易让人理解。”连道真带着些许夸赞的语气说。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随便想的,胡乱说说。” 连道真转而看向那已经变成废墟的冰山,感慨的说:“他应该是刚刚才获得了这种能力,或许在借用你的身体后,才拥有了看透世界本质的力量。如今就算离开了姬孙之身,仍然保留了那可怕的本领。崩塌冰山,应该就是他在试验。这姬孙之神,真的是无比可怕……” “有什么好怕的,他再厉害,也是姬孙之神,又不会和我们做对。”我说。 “这倒是。”连道真忽然像想到了什么,看着我说:“之前你与他曾融二为一,这说明,如今神与身,依然可以相合。换句话说,倘若你能在需要的时候,获得姬孙之神的帮助,那么……” 连道真的话,让我如被雷劈过一样,那种震惊,让人发呆。 对啊,如果姬孙之神能帮我,以他的力量,我岂不是会比连道真还厉害? 第一百一十二章 离冢 我有些兴奋的依靠相同的思想,对姬孙之神发出了讯息:“以后有事情,能不能帮我?” 脑海中,响起一个突兀而冷漠的声音:“根据神与身合之前设立的规则,除非姬孙之身即将毁灭,否则我不会出现。你们现在,应该离开这里。” 一道土黄色的光从天上斜斜的插了下来,连道真有些吃惊,在我解释后,他有些惊叹,说:“看来,他的进步非常快,已经能够控制这种力量了。不过他说的很对,我们应该离开这里,否则可能会出现意外。” 什么样的意外,谁都说不清楚,但是,谁也不想出现意外。所以,我也想尽快离开。 蚩尤冢依然存在许多秘密,例如空间隔层是什么时候形成,例如飞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例如蚩尤的尸骨是否能够复活。 这些秘密,让人好奇。 但是,与我无关。 我已经知晓了自己的来历,我是姬孙,负责镇守蚩尤冢。 但如今,我是左天阳。 我的身边,是连道真。 姬孙之神曾说过,连道真也是与我一般残缺的人,我想,今后我们可能会为了让连道真完整而更加努力。因为,我知道自己已经有能力去帮他,而不是总做一个累赘。 我们向下方看去,见到那仍无比巨大的尸骨,与那寥寥可数的黄土。看了几眼后,连道真忽然说:“比起他,我们很幸运。” 我深以为然,因为就算有复生的机会,可如此等待数千年,到底是福是祸? 所谓生不如死,想必就是这样了。 我们走上那条光路,朝着更上方而去。 在路途中,我看到阴尸依然裹着黑光,与两只异尸站在那。它仰头看着我,那眼眶中的乌光,很是神秘。连道真也看到了阴尸,他说:“这只尸不可小觑,下次再见时,或许会更强大。” “它进化的速度太快了。”我点头说:“每一次见面,都比之前强上许多。如果不是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份,我们和它之间,肯定要有一场大战。可惜啊……也不知道它究竟因为什么被埋在房子下面。” “无关的事物,莫要再想。”连道真说。 我嗯了一声,不过心里仍旧好奇阴尸的来历。我总觉得,它是一个拥有很高智慧的生物,比一般人还要聪明许多。所以,才能让连道真这样的人物都吃亏。我一直以为它会是我发现自己身份最重要的一个点,没想到的是,它虽然起到引路的作用,但最终却好似与所有的事情都无关。 不知身份,也不知目的。 这样的尸,绝不仅仅是一只阴尸。 不过就像连道真说的,无关事物,不需要为它多费心思。 我们在光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高,当我再次低下头时,冰山废墟已经很小了。通过与姬孙之神的特殊联系,我清楚看到,一个冷漠的身影,盘坐在废墟之中。他双目合闭,像在思考,无数土黄色的光芒,在他身周游荡,把那里化作了一片如沙尘暴的环境。 无需多言,我知道,有一日会与他再相见。 这一天或许很久,或许很快,那时,我们两个,都将不再是从前的自己。 他是姬孙! 我是……左天阳! 连道真一直没问我关于光路的事情,他就那样安静的与我并肩而行。我们一直走,一直走,不知过了多久,前方有闪动的光出现。我抬起头,却见上面是一层水。 那水被无形的东西隔开,我耸肩,说:“没想到这里也是一座三层别墅,还是带水下景观的。” 这笑话不太好笑,所以连道真面无表情的甩出一道黑光裹住我们。黑光带着我们进入水中,看着那有些浑浊发黄的水流,我不禁想,难道这里还是黄河? 当我们的身子完全处于水流之中时,我低头看到的,是昏黄的泥沙。这让我感到惊奇,同时有种奇妙的感触。 我们从黄河中央进入蚩尤冢,抬头时看到的黑色石头,后来才知道,那是蚩尤的骨头。而如今从蚩尤冢出来,低头时看到的却是昏黄泥沙。就像滑了一个大大的圈,从哪里来,又回到了哪里去。 人生,也正是如此。 从虚无到存在,再回归虚无。 这种感触并不好,因为让我想到,自己从姬孙的宿命中逃脱,会不会有一天仍要回到那个身份去? 连道真没我想的那么多,他催动黑光,带着我们向上方浮去。 我们最初离开的时候是黑夜,现在根据水下的光亮来判断,外面应该已经是大白天。这种时候,如果被黑光托上去,肯定要被人发现。虽然周康等人仍困在蚩尤冢里,可谁能担保这里就没别的人驻守了? 所以,连道真很小心的在水下行走,依靠土行之力,找到一个没人注意的偏僻地方,这才带着我上岸。 再次得见天日,让我不由想起前些天被赤水追赶的时候。那一次,也是觉得仿若重新做人。 只是,如今我真的重生了一次。 我看看连道真,他一脸平静,像个安静的美男子。虽然这美男子有点老,不过那坚毅而棱角分明的面孔,想来也是中老年妇女眼中的型男。 我们两个从那偏僻地,返回人群之中。连道真胆子大,明知道自己是那些人重点监视对象,依然大摇大摆的在蚩尤雕像前驻留。 望着那高大的石像,连道真摇摇头,说:“太不像。” 我用力点头,的确不像。 一块骨头便达千里,真正的蚩尤,该是多么的威猛可怕。区区一尊几十米高的石像,怎么能阐述那样的神人风采。 这时,黄河那边有船鸣笛,一位提着扫把从我们旁边经过的老人摇头叹息:“看来,又没捞到,那么年轻,真是可惜了!” 我好奇的看着他,问:“老伯,黄河是在捞什么?” “当然是捞人。”老人又叹口气,说:“昨天游船上有人跳河了,据说是一个还没成年的孩子,他还抱着一个婴儿,也不知为什么跳下去。很多人跟着下去捞,却没找到,估计是被黄河暗流卷走了。这不,救生船打捞了一天一夜,结果连尸首都没找到,真是作孽啊……” “这么想不开……”我暗自咂舌。 这时,我发现连道真脸色有些怪异。待老人家离开,我才低声问他:“怎么了?” 连道真看我一眼,说:“这里,残余铜甲尸和婴尸的味道。” 我一愣,差点大声喊出来。 铜甲尸和婴尸? 也许姬孙之神回归后,我的智商也提高了,所以瞬间就明白了连道真的意思。 “你该不会告诉我,从船上跳下去的,是阿三吧?”我小声问。 连道真点头,说:“如果这世上没有第二个养尸人同时带着铜甲尸和婴尸的话,那应该就是他了。” “我去……他为了个毛这么想不开……”我很是吃惊的说。 连道真一脸古怪的看着我,说:“你不觉得,他是在找你吗?” “找我做什……”一句话没说完,我就想起,自己体内有升天的气。这玩意,是阿三拼命也想得到的东西。在始皇陵的时候,他还说跑遍天涯海角都要跟着我,直到把气取出来。 一想到那个诡异多端的小屁孩,我就浑身直打哆嗦,连忙说:“咱们赶快走吧。” 连道真说:“他如果也去了蚩尤冢,就没那么快出来,你怕什么。” “怕?我怕他?怎么可能!”我很大声的说,可又觉得没什么底气,说实话,真的有点怕那家伙。总觉得他太古怪,而且很会坑人,不好惹。 “不过他能从始皇陵里跑出来,倒是出乎所料。看来,他身上的秘密不少。”连道真说。 我翻了个白眼,说:“现在不是捧他的时候吧,管他有什么秘密,离他远点为好。” “你想去哪?”连道真问。 这个问题还真把我难住了,知晓自己的身份后,我的确不知道该往哪去。 难道,我真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这时候,手机忽然响起。这么多天没用,我都忘记自己还有一个手机。刚拿起来,声音就断了,打开一看,已经彻底没电。 刚才的声音,肯定是来电铃声,但是,有谁会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是爸妈? 想了想,我说:“先找个地方充电,然后吃点饭,顺便洗个澡。” 连道真看着我,面色怪异的问:“你有钱?” 我顿时一头冒汗,对啊,我们俩都没钱了…… 苍天啊,连道真这么厉害的人,身上竟然会没钱? 我很是无语的看着他,说:“电话可能是很重要的人打来的……” “那你等等。”连道真说着,往左侧走去。我见他在人群中走了个来回,然后递过来五百块,说:“这些应该够了。” 我瞪大了眼睛,说:“你从哪弄来的?” “有个人钱包里有很多钱,所以我取了五百。”连道真说。 我差点没喷出血来,说:“你竟然去偷东西……” 第一百一十三章 家 “我在他身上留下一道木行之力,可以让他延缓衰老,换句话说,就是增寿。区区五百换来数年寿命,没人会不愿意。”连道真一脸理所当然的说,看他那神情,就像自己在做好事不留名一样伟大。 偷,肯定是不好的,但连道真说的也没错,五百块就换几年寿命,何止是超值?可是,我怎么觉得他这是歪理呢…… 不管连道真的行为是对是错,从价值上来说,我们给予别人的,要比他失去的多太多。而且我相信,如果那人知道真相,不但不会追究连道真偷窃的责任,反而会哭喊着掏钱,希望能再多活几年。 人类就是这么的奇怪,道德观,总是无法与价值观达成一致。 手里多了五百块钱,我在附近找了一个很偏的小旅店,开了钟点房。我和连道真都是没身份证的人,所以只能住在那种破破烂烂没人气的地方。 前台那姑娘看着我和连道真一起住店,用非常惊讶的语气问:“就你们俩?钟点房?” 我一眼就看出她是个邪恶的女人,便说:“觉得人少,要不你也来?” 她满脸通红,羞涩的表示家里有…… 我是很想问她家里有什么?黄瓜萝卜茄子?可终究脸皮薄,不是个能调戏姑娘的人。 开房后,我在前台借了个充电器,打发连道真去附近寻摸点吃的。不知怎么的,最近几天不吃饭,都不会觉得很饿,吃饭对我来说,好像只是一种回忆与习惯。我能感受到身体发生的变化,这种变化,让我有些紧张。 在房间里一边充电一边开机,我翻找了一下来电,却看到一条不知什么时候发来的短信。那短信上面说:“哥们,还记得我吗?我是左岩!我们在西安兵马俑见过的!那张密码纸,我们破解了!你电话总打不通,看到短信后,有时间给我回一下。” 左岩…… 我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一张文雅的眼镜小哥。然后才记起来,当初在西安,的确让左岩把二伯留下的笔画密码抄录了一份。他还说,如果能破解,会给我打电话。 这事我几乎全忘了,因为那笔画太复杂,我一直没时间去思考这事。在加上背包丢了以后,很多东西都被忽略……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帮我破解了那张笔画密码! 我有些激动,因为这是与二伯有很大关系的线索。碎片和信,是在十几年前留下的,可笔画密码,却是二伯死后才告诉父亲的。很显然,这张纸上记载的东西,非常重要! 翻了一下来电记录,发现之前没能来得及接的,确实是左岩的号码。我强行按捺激荡的心情,待手机电量恢复一些后,才回拨过去。 手机里传来好听的纯音乐,很熟悉,好像是贝多芬的哪首曲子。不等我听仔细,电话就被接通了,左岩那陌生又兴奋的声音立刻响起:“是左天阳吗?” “是我……” “我还以为记错号码了呢,一直都没打通!你很忙吗?” “呃……”我想想始皇陵,桃花源,蚩尤冢的经历,然后说:“有点忙……” “哦,那有时间听我说吗?” “没时间就不给你回电话了……” “哈哈……你一定看过短信了,是不是也很激动!” “的确很激动……假如你不介意的话……”我有些无奈的说:“就快点告诉我答案吧,我已经好奇的要死掉了!” “那是当然。不过这种笔画密码,的确很难,我们许多人一起研究了快两星期的时间,才算把它破解出来。”左岩明显兴奋过度,叭叭叭的说些有的没的。我又不好催促他,只好耐下性子等,反正这么多天等过来,也不差这几分钟。过了一会,左岩的兴奋劲才缓下来,他说:“根据我们的研究,排除了很多种不太靠谱的组合,最后确定了一个,那就是……莫信书教授!” 莫信书?教授? 这看起来的确很像正确答案,不为别的原因,只为最后两个字,教授。 二伯是一个考古学家,他能找的人有很多,但能在考古领域帮助他的,只可能是同类人,或者比较了解这方面的人。而教授,众所周知,是指传教授业,并在某个领域拥有极高才华的人。 莫信书这个名字,倒很是奇特。从名字来看,这人应该特立独行,不喜欢照本宣科。或许,正因为这种个性,才能让与神话产生关联的二伯找上他。 只是,我不太清楚二伯留下这个名字,究竟是让我去找这位莫教授,还是要怎么做。 话说回来,就算要找,我又该怎么找? 整个中国十几亿人,姓莫的有多少?几千万没有,几百万总该有吧?虽然有完整的名字,又是个教授,可以缩小范围,但我不是警察,也没那个技术用普通电脑去找一个只有姓名和职称的人。 我有些犯难,这时,连道真推开门走进来。他手里提着一些卤菜,放在桌子上,见我一脸呆愣的拿着手机,便疑惑的问:“你怎么了?” “二伯的笔画密码破解了。”我说。 “那不应该高兴吗,怎么会这种脸色。”连道真更加不解。 我把自己想的告诉他,连道真听了之后,想想,然后说:“你二伯既然把笔画密码留给你父亲,而不是直接让莫教授来找你,或许,是因为他觉得你父亲认识莫教授?” “对啊!”我眼前一亮,父亲也是老师,而且是历史系的老师。历史,是与考古无法分割的。所以,如果父亲认识一位历史系或者考古系的教授,那非常正常! 我跳起来,抱了下连道真,差点兴奋想亲他一口。这时,脆脆的一声在门口响起:“请问需要热……呃……” 我转头一看,前台那姑娘提着水壶站在门口,一脸呆愣的模样。在我反应过来前,她忽然脸色通红,连忙说:“对,对不起,打扰了……你们继续,我帮你们关上门。” 房门砰一声关上,我愣了下,问连道真:“她是要干嘛?” “我怎么知道。”连道真说:“不过,你如果要打电话,我是很赞成的。” “啊?为什么这么说。”我有些不解,因为连道真像是话里有话。 “你应该明白,有一伙人正在找你。虽然你离开家,把危险从父母身边带走,但是,这么久不联系,他们应该很挂念你。为人子女,常联系也是一种孝。”连道真说。 “我也不是不想联系,只是怕会给他们带来困扰。”我解释说。 “依我看,这只是你的借口,其实你是怕自己的改变,也怕那个家改变,你害怕重新面对他们时,发现一切都变了。”连道真说。 他的话,一针见血,字字诛心。我虽然很不愿意承认,却也无法否认。 没错,我就是害怕一切都会变。我怕父母不愿意再认我,我怕自己接受不了那种打击,我怕的很多,很多…… “改变,并不意味是坏事。”连道真很认真的说:“但是,如果你因为惧怕改变,而不愿意面对改变,那就是懦弱的表现。一个男人,应当顶天立地,无论面前是刀山还是虎穴,需要,那便勇敢的去闯!逃避,永远不是解决事情的方法。” 他的话,让我有很深触动,因为每一句,每一个字,都说到了心里去。我叹口气,知道自己可能永远都不能像连道真这样做一个顶天立地,不畏惧任何事情的人。 但是! 我不能畏惧与父母之间的改变,即便我知道自己并非他们亲生,但十八年来的养育之恩,永远都不可能忘记。他们,始终是我的父亲和母亲。 那里,也始终是我的家。 对父母,对家,我有什么好怕的呢? 我抬起头,对连道真说了声谢谢,然后用力按下了父亲的手机号码。 那熟悉又陌生的嘟声响起,父亲就是这样简单的人,即便是彩铃,也从不去用。他一直认为,一切都该自然,是什么,就该是什么。 嘟声响了五下,然后通了,我听到父亲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天阳?” 那声音有些沙哑,有些意外,我差点要哭出来。连道真拍拍我的肩膀,然后走到一边。我强忍着眼泪,对着手机说:“爸,是我……”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然后父亲的声音变得更加沙哑:“你,还好吗……如果,过不习惯就回来吧。” 我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了一种焦急,忧虑,又无法溢于言表的感情。那是一个父亲,对儿子最深的爱。他在担心我,是的,他从没有忘记我,或者想抛弃我。 那一刻,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 我哭的很大声,就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父亲没有安慰我,他只是沉默,但我可以想象的到,他一定像我一样难过。只是,他是父亲,所以当孩子在哭泣的时候,他只能陪伴,思念,而不能把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悲痛发泄出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抑郁的连道真 我哭了很长时间,然后说:“爸,我想你。” “我,我们……也很想你。”父亲的声音,隐有哽咽。 我从未离开他那么久,即便他一直是位严父,但是养育十几年的孩子,为了不让家庭受到威胁选择独自面对复杂而危险的世界。那种感觉,是难以言喻的。 雏鹰或许终将展翅,但它飞的再高,总会有两双带着关怀的眼睛望着它。 那是爱。 来自父亲。 来自母亲。 我和父亲聊了很久,从离开家,到西安,到二伯的笔记,到偶遇连道真,始皇陵的荒凉,桃花源的无情,如喜马拉雅山一样高大的烛龙躯体,蚩尤冢中诡秘,我全部和他说了一遍。 父亲阻止我说出自己的来历,因为那会让人感知到我。他说:“无论如何,保护好自己。连先生是好人,他做你的兄长,比我这个做父亲的更称职,你要好好谢谢他。” 我抬头看了眼连道真,说:“我爸让我谢谢你。” 连道真脸色古怪,他想说些什么但又没说。后来我想,他可能在为难,该怎么称呼我爸。毕竟俩人年纪差不多,难道要跟我一样喊爹?估计他喊不出口…… 父亲说:“你妈很想你,也很担心你。你走之后,她每天都哭,不过你不用担心,她很健康。” “我很想妈,想她烧的甜米粥,想她烧的糖醋排骨。” 父亲沉默许久,然后说:“我们其实是不怕的,所以,想吃了,便回来吃。” 我内心一阵温暖,不过却无法顺着他的话去说,只能换个话题:“对了,你们给我的卡,还没来得及用,就弄丢了,有时间挂失一下吧。” “把你的地址给我,我再邮寄你一张卡。”父亲立刻说。 我看了眼连道真,说:“不用了,金钱是粪土,粪土这东西,我们还是有办法弄到的。” “是吗?”父亲说:“不过别做违法的事。” “当然不会,我们只做好事,而且很低调,从不留名。”我说。 “那就好。”父亲很是欣慰的说:“做个好人好。” 又聊了一会,我知道父亲仍在学校。虽然没能和母亲通话有些遗憾,但毕竟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我问他:“二伯留下的笔画密码被破解了,上面是一个人的名字,莫信书教授,你认识吗?” “莫信书教授?”父亲重复了一遍,然后没吭声,他可能是在想。 我满心期待,然而过了一会,父亲回话说:“不认识这个人,我认识的教授中,虽然有姓莫的,但名字不对,而且是音乐系的。” “音乐系?”我问:“会不会他还有另一个名?” “不可能。”父亲立刻回答说:“我和他认识快十年,从没听过有其它的名字。更何况……他前几年就因为肝癌去世了。” “啊?”我十分惊讶,去世了? 那这个音乐系的莫教授,肯定就不是二伯让我找的那个。可是,如果连父亲都不认识,我又怎么去找? “我可以托公安局的朋友帮你查一下,有名字,又有职务,范围不算太大。”父亲说。 “那好吧……” 虽然有些失望,但和父亲的通话,让我很高兴。从小到大,我几乎没和他说过这么久。而父亲的语气,也从未像现在这么温和。 小时候,他总对我没什么好脸色,说话做事十分严厉。我一直认为,自己不是从垃圾堆捡来的,就是充话费送的。而现在知道了真相,才明白自己猜错了,其实我是从冰山里被挖出来的…… 与父亲再次聊了些其它的事情,他再三叮嘱我注意安全,不想在外面就回家。我连连应声,然后才依依不舍的挂了电话。 连道真走过来,问:“没问到?” “嗯。”我点头,说:“我爸也不认识这位莫教授,这可真是奇怪,二伯为什么要拐这么大的弯子让我找他?” “可能敌人的势力太强大。”连道真说。 “或许吧。”我想了想,说:“暂时找不到莫教授,我们能做什么?好像突然间闲下来了……” “你可以在这等阿三。”连道真说。 我呸了一口,说:“等他还不如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省的被他坑了还不知道。” “那就先吃饭。”连道真说。 他不说,我都忘记还有吃饭这事了。把桌子搬过来,上面摆了许多卤菜,还有一瓶二锅头。连道真用手指弹开盖子,将酒倒进杯子里。那杯子是旅馆的,很大,一瓶二锅头倒进去刚刚满。 他端起杯子,默然,然后举起来,仰头…… 当杯子放下时,里面已经空了。一整瓶二锅头,他一口就喝了个精光。只是,脸色如常,我看的愣了愣,感觉他像是有心事。 这时,连道真好似无意的说:“你和父母的关系,好像很好。” “还行吧。”我说:“我爸管的比较严,所以还是和我妈比较亲。小时候还想过,如果世界上只有妈妈就好了。” “是么……”连道真坐在那,头微微垂下,他声音有些小,显得很是落寞:“有,终比没有的好。” 我一怔,这才明白他的心事是什么。 但是,这种事情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想了想,我问:“对了,还没问你,为什么你想要那份古文拓本?我记得,是什么州?” “禹州。”连道真说。 “哦,对对,是禹州,七二年是吧?” “嗯。” “你要它干嘛,很重要吗?”我问。 “很重要。”连道真点头,语气淡淡的说:“有人告诉我,那是与我一起出现的古文。” 我大吃一惊,没想到话题转来转去,又转回连道真身上。不过,这已经引起我十足的好奇心,让我不得不继续问下去:“你是在禹州,呃……出世的?” “嗯,就像西游记里的石猴,无端端的就从地下蹦出来了。”连道真有些自嘲的味道。 看他那样子,我也不好受,便说:“石猴怎么了,那么厉害,天下无敌,齐天大圣来着。” “也不过是只被嘲笑的弼马温罢了。”连道真说。 我有些傻眼,仔细想想,连道真的经历,和齐天大圣孙悟空还真有点像。都是无父无母,天生地养,却又很厉害的人物。但是本领通天,却始终被人欺负。 别看孙悟空最后大闹天宫好像很牛b,还不是被如来一掌压了五百年,最后跟个脑门被夹过的秃子当了和尚,一路阿猫阿狗都能把他欺负的惨兮兮。虽然被封了斗战胜佛,但懂佛的都知道,佛系里根本没这猴子的位置。所谓斗战胜佛,只是空名,连八戒的净坛使者都比他好。 我有些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气氛有些沉闷,如果什么都不说,我怕连道真会得抑郁症。所以,琢磨半天,我觉得既然他心里有疙瘩,那还不如直截了当的解开。所以,便说:“其实有和没有,虽然区别很大,但就像某个人说的,牛奶和面包,总会有的,别着急。” 连道真看我一眼,说:“如果你喜欢用名言来安慰人,最好多看点书。” 我讪讪一笑,说:“我对外国的名人不敢兴趣,我最好奇的,是你小时候的事情。例如,禹州……” “其实很多事情,我也不甚清楚。”连道真摇头说:“我能记清的第一件事,就是出现在桃花源外。” “啊?”我讶然的问:“之前一点都不记得?怎么出世,谁把你养大,为什么会忘记那段时间……” “不记得。”连道真的嘴角露出一丝苦涩,说:“所以,你比我要好太多,起码,你已经知晓自己的来龙去脉,而且还记得自己幼小时的事情。而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进了桃花源,然后晃晃悠悠到了如今。” “可能很多人都觉得,我时常因为一时赌气,而做一些让自己陷入危险的事情。但是谁能明白,一个人不知晓自己的来历,甚至连记忆都丢失了的感觉。连生命都不知从何而来的人,还能惧怕什么呢?”连道真叹口气,接着说:“所以,我看似冷静,但有些时候,也会做一些极为冲动的冒险。只有极度的危险,才能让我暂时忘掉那些困扰数十年的烦恼。” 我愕然,这次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我没想到,连道真的身上,竟然会发生如此奇怪的事情。 他这么强大的人,怎么会失去一段记忆? 我有些纳闷的问:“那你怎么知道那份古文是……哦,对了,你刚才说有人告诉你的,是谁说的?” 连道真目露一丝追忆,说:“是郑爷。” “桃花源的那位郑爷?”我问。 “是的。”连道真说:“郑爷说,在收我入山后,为了洗清我身上的嫌疑,他特意找人打听了一番。最后确定我第一次出现就是在禹州,且是伴随一份古文。” “他会不会在骗你?” “不会。”连道真摇头,说:“郑爷没有理由骗我,而且就算骗我,也不会用这种方式。郑爷的调查,引来那些人对桃花源的窥探,所以,我才被安排成了外事山人,与那些人打交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洼地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想了下,然后说:“那你怎么早点没想着去拿回那份古文?” “他们对这东西守的很严密,我一直不知道东西被藏在哪,不然的话,早就拿回来了。”连道真说。 “只能说你还没无情到要毁灭世界,不然以帝拳化身的力量,这天下哪够你翻找的。”我说。 连道真沉默一会,然后说:“人不犯我,我仍是人。” 这话听起来有些怪异,但仔细一想的话,倒很符合连道真的身份。我和他都一样,不是普通人,或者说,不是人。 他是石猴,那我呢…… 如果阿三在的话,估计他会一脸不屑的说:“你是战斗力只有5的渣。” 真是怪了,好端端的,怎么又想起那个小屁孩?我咬了咬牙,心想等我练成术法,非打爆他的屁股不可! 钟点房很快就到了时间,我和连道真非常自觉的离开。前台那姑娘,看到我们俩时脸色微红,像熟透的蜜桃。她好奇的打量我和连道真,看的人有些尴尬。 我被她看的满脸桃花开,感觉像被人抓奸在床一样…… 离开那家小旅馆,我看了眼手机,两三个小时,并没能把电完全充满。不过这款以电池容量著称的手机,不打电话不乱看东西的话,撑个三四天问题不大。 我们俩很快就离开了台前县,这里有太多让人挂念的东西,但也有太多让人一辈子都不想来的事情。 我想着可能还在蚩尤冢里的姬孙,又想着,自己现在就像在重走二伯当年的路。心里的感觉,很是怪异。 我和连道真并没有明确目的地,只是想着离开这里再说。然而正应了那句话,这世界实在太小。 我们还没出台前县,就见到一伙人灰头土脸的从一处小山沟里钻出来。他们身穿迷彩服,体格很是彪悍,只是身上的落叶和泥土,把他们弄的像野人。 这群人跑出来的地方很是巧,恰恰是我和连道真要经过位置。更重要的是,其中领头那人我认识,不是别人,正是周康!所以,我们俩很自然的认为,这是中了埋伏。 连道真一脸冷淡的看着他们,手里升起一团火。他已经算得上冷静,不然的话,那团火可能已经把人都烧死了。 我没想到周康他们能这么快就从蚩尤冢跑出来,而且还知道我们的行走路线。这简直就是意见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因为就算是我和连道真,都不知道下一步路会往哪走。那么,他们又怎么知道的? 周康是个聪明人,他一眼就看出这里面的门道,所以很干脆的举起手,说:“连先生别误会,我们刚刚从蚩尤冢里出来,这只是巧合。” “是很巧。”连道真说。 周康眼角微微抽动,因为连道真手上的火焰,热度正在缓慢增长。他有点冒汗,也有些紧张,身后的那些人也是一样。连道真的强大之处,他们虽然没有完全看到,但是,面对一个可以从手里升起一根上千米高树苗的奇人,谁都会感到畏惧。 “真的是误会,我们不想与连先生为敌,只是无意中发现一个离开的出口,所以非常凑巧的出现在这里。”有一个人从周康身后站出来说话。 他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个子不高,身材也算不上太强壮。但是,身上的气息,却比周围那些壮汉更可怕。虽然看不出他有什么异样,但我很清楚的知道,他绝不是普通人。 周康身边,这样的人并不多,起码我知道的,只有一位。所以,我看了眼连道真,见他冲我轻轻点头,便明白了。 这个男人,是那只尸。 我以为,它属于蚩尤冢,就算要做什么,也是在蚩尤冢里行动。可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把周康等人从蚩尤冢里带出来。他说是无意中发现了蚩尤冢的出口,这话别人也许会信,但我和连道真绝不会信。 这只尸,一定有所图谋。它如此辛苦的演戏,只可能是为了获取周康等人的信任。所以,它图谋的东西,应当与这些人有关,或者与这些人所代表的地方有关。 连道真看着它,过了会,忽然散去手中的火焰,说:“你们走吧。” 那男人笑着说:“谢谢连先生手下留情,等以后有时间,我倒很想与连先生好好聊聊。” “与你没什么好聊的。”连道真一脸冷漠。 那人,不,应该说那只尸,他并不生气,笑着说了几句客气话。我见周康似有犹豫,而且手放进口袋,像是要找什么东西。不过,那人轻轻拉扯他一下,然后冲我们道别,随即快步离开。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说:“姓周的也不是好东西,估计会通知人来抓你。” “真正识得我的人,不敢来。敢来的,没有用。”连道真说。 这话说的太霸气,震的我抖三抖。 连道真说着,往旁边而去,看那方向,竟是朝着周康等人出来的山沟。我忙跟上去,问:“怎么往这走了?” 连道真边走边说:“我一直在想蚩尤冢看到的那两个画面,尤其是有关你二伯的。你应该记得,他把你从冰山中挖出来后,遇到黄光侵袭。嗯,这个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他无法与那些黄光对抗。再加上之前使用铁器挖山,更是与普通人无异。所以,你二伯离开时的出口,应该与我们不同。” 我怔然,随即明白他的意思,便说:“你认为,周康他们也是普通人,所以我二伯,很可能是与他们从同一个地方离开的蚩尤冢?” “没错。”连道真点头应声。 “你想的可真仔细。”我佩服的说。 “其实我更喜欢做一个不需要思考,无忧无虑的普通人。”他说。 我呃了一声,没敢搭话。 周康他们出来的山沟,离我们之前的位置并不远,没走几步,便到了。那是一处洼地,到处是被翻开的枯叶和树枝。连道真挥去几道土黄色的光芒,便见洼地的泥土翻飞,将遮挡物全扫到了一边。 让人失望的是,那里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看来看去,和普通的林地没区别。不过,连道真很重视这里,他见一处没有发现,便开始在四周走动。 这也是我佩服他的另一个地方,从不气馁,并且从不轻易放弃。只要可能发现东西的地方,一次找不到,他就找第二次。而正是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让他总能发现一些别人没注意的线索。 而且,连道真的逻辑推断能力非常强。尤其是擅长发现细节,组合细节,从而推出最正确的答案。要我说,也就是他为人低调,不喜欢上电视。不然的话,也就没柯南那小屁孩什么事了。 连道真在附近转悠几圈,然后回到那处洼地不动了。我知道他在思索,本不想打扰,可事关二伯,我实在忍不住心里的好奇,便问:“有发现吗?” 连道真摇摇头,说:“时间太过久远,很难发现什么,不过……” “不过什么?”我立刻来了神,追问着。 “附近有一棵枯死的树,看起来时间不短了。”连道真说。 “树?”我有些失望,说:“枯死不很正常吗,我还以为你有线索了。” “不正常。”连道真抬起头,对我说:“你来看。” 他说着,把我引至那棵树旁,指着有些发黑的树杆,说:“你看这里,这看起来像是抓痕,但又不是野兽那种。我认为,应该是用手抓出来的,而是对方当时力道很大,却只是在树杆上擦了个边。这棵树虽然看起来像枯死,但树皮依然完好,唯有出现抓痕的这里有异常。” “这能说明什么?”我问。 “你看这四周。”连道真指着周围茂盛的树林,说:“这里的花草树木长势很好,说明地势很适合植物生长。但是,这样的地方,却出现一棵枯树。” “也许是被雷劈了?” 连道真看着我,一脸无语的样子。 我也是尴尬,因为那树并不算高,就算真有雷劈下来,也不会劈到它。但是,我依然不觉得这会和二伯有关系,便说:“就算这棵树身上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能确定和二伯有关啊,毕竟咱们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枯死的。” “的确是很难确定它什么时候枯死的,但你靠近这抓痕,仔细感触,便明白我为何看重这里了。”连道真说。 我有些疑惑不解的靠近那棵枯树上的抓痕,痕迹不深,和连道真说的差不多,像人手指从上面擦过去一样。不过,什么样的手指擦一下,能留下十几年都没褪去的痕迹?我一边想着,一边在抓痕旁感应一番。 咦…… 还别说,真让我闻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一股味道,不香不臭,你说不出是什么,但它确实存在于感官之中。这味道,隐约让我有些熟悉。我只略微思索,便立刻想起在哪闻过。 “是它!”我大惊失色的喊出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失败的感应 所谓的“它”,就是指前文曾提到的那只黑色手臂。这股味道,与梅姨家闻到的一模一样。之前我以为,手臂是从蚩尤冢里跑出来的,可台前县晃了一圈,便明白自己猜错了。 蚩尤的尸骨大如山峦,如果真是他的手臂飞出来,哪还需要追着人跑。一指头按下来,十万人也要死的精光。 连道真面色凝重,说:“时隔这么久,味道依然有所余留,你二伯当初,是如何逃出去的?” 我哑然,这个问题谁也回答不了。那手臂诡异莫名,在梅姨家的时候,连道真都未曾注意到它。按理说,二伯只是一个普通人,再加上他还抱着仍是婴儿的我,又怎么能逃脱这只手臂的追杀,并把我送到父母家中? “有两种可能。”连道真说:“这两种可能,我们之前也说过,但现在可能稍微有些变化。” “什么变化?”我问。 “第一种,你二伯并非我们看到的那样普通。” “这好像不太可能……”我说。 连道真没理会,接着说:“第二种,当时有人帮他,但后来两人分道扬镳。你二伯将你送到家中,然后才返身去找那人。他也许是想让那人帮忙,也许是想问清楚真相。” “这种可能倒很大,也很合理。”我想了想,又有一个疑问,说:“但如果那人帮了二伯,为何二伯找他之后,反而出了事?” “这其中肯定有别的原因,那就是我们无法推断的了。”连道真说。 “真想买个小叮当,坐时光机回去看看。”我很是无奈的说。 “莫做梦了,走吧。”连道真说。 “啊?”我有些意外,说:“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连道真看着,我说:“这里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难道你打算守株待兔,等那手臂再来一次?” 我讪讪一笑,问:“那咱们接着往哪去?” “在附近寻摸一下,或许能找到其它的线索。”连道真说。 我嗯了一声,同意了他的建议。不过,现实往往会让人失望。我们在附近搜索很久,但始终没找到其它踪迹。 十八年啊,时间实在太长了,能留下这棵枯树让我们有所提示,已经算运气很好了。 之后,我们放弃继续在这耽搁时间,选择离开台前县。不过,在离开的时候,我又想起阿三,不由对连道真说:“活这么大,总算有个人愿意为我去死了。好忐忑,好担忧,万一他死不掉怎么办……不还得来找我们麻烦?” 连道真看我一眼,说:“我怎么觉得,你挺想再见到他。” 我一愣,然后想被烧了屁股一样跳起来,说:“谁想见他!那个讨厌的小屁孩!我要想见他,我就不姓左!” “其实你本来姓姬。”连道真说。 这是真正的补刀大神,我彻底拜下阵来,索性不再说话。 我本以为没什么特定的地方要去,但是看着连道真情绪不高,总觉得自己也很惆怅。其实我很了解他的心情,因为之前我和他是差不多的心理。而如今,我心里的一个大谜团已经被解开,可他呢? 看着我知晓身世,且重生为人,与我有相同苦痛的连道真,肯定会更加难过。 我很想帮他,但又不知该怎么帮,琢磨了半天,我忽然想起,他说过的那份古文。便说:“咱们去找那份古文吧!” 连道真有些意外的看着我,过了半晌,他摇头,说:“很难找到,除了他们,没人知道那份古文放在哪里。” “一个地方找不到,我们就去下一个地方。他们反正不能带着东西到处跑,肯定有一处是正确的。”我说。 连道真看着我半天没作声,我有些忐忑,也怕他会不同意,便说:“你帮我找到了答案,那我也应该帮你。你说过,要做我兄长,那我这个做弟弟的,也不能看着你这么难过却什么也做不了。所以,我陪你去抢回那份古文。不管它被藏在哪里,只要我们去找,总有一天,它会在你的手上!” 连道真依然没作声,许久后,他缓声说:“或许会有危险……” “我不怕危险!”我义正言辞的说,但想想自己这份小身板,立刻笑嘻嘻的加了句:“反正有你在前面顶着。” “我的意思是……”连道真摇摇头,说:“就算去,你也应该先试着修行术法。那里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他们不是警察,更不是军人,而是更特殊的人。如果身陷重围,即便是我,也不一定能完全护得住你。” 连道真说的认真又严肃,我心中凛然,连忙说:“我可以一边走一边试试。不过他们既然那么特殊,老窝肯定也很隐秘,周康他们刚走,我们最好跟着他们……” “不着急。”连道真摆手,说:“我自然有办法找到他们,你先尝试一下。” 话都说到这份上,我也没必要再矫情,当下按连道真说的,凝神感应。 与姬孙之神融合后,我体内的黄光已经全部散了出去。之前在蚩尤冢的时候,就感觉浑身轻松,飘飘欲仙。只是,天地间的力量还没感应到,体内的升天之气,却先有了异动。 那股气遍布全身,姬孙借用我躯体的时候,便曾经动过它。所以,在我凝神之后,便感觉头顶有一丝气在窜动。那气自然是看不到的,只存在于感应中,当它从头顶散出时,我便觉得浑身一阵清爽,好似大热天用凉水从头顶浇灌下来一样。 连道真在一旁提示说:“天地间的力量有很多,你莫要贪,凝神感应某一种即可。” 我的确感应到了很多东西,灼热的气息,清爽的风,沉重的土等等……如今他让我选择一种力量去感应,这便让人犯难。 选哪一种好呢? 我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桃花源的人们施展术法的模样,火很烫,山很重,风能切人,水能淹人。这选择太多了,不过要说威力,还是以火山风这三种最强。 连道真曾说,桃花源的术法,其实是以意念引动力量。本身的能力大小,并不是很重要。任何术法,只要引动的力量足够,那么威力便惊天动地。即便是呼风唤雨,也不可小觑。 虽然他是这么说,但我可不这么想。因为桃花源的那些人,呼风唤雨去浇菜地都费劲,我可不想和他们一样当个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所以,在考虑许久后,我选择了山。 之所以这样选择,是因为所谓山,其实就是土行之力。不知为什么,我对土行之力,有着很特殊的偏好,本能的就选择了它。不过,山的力量,也确实不错。进可化山攻敌,退可依山防守,可谓攻守皆备。 连道真的五帝拳化身中,也有一尊是土行。只是,他的土行之力,要靠自己的力量来完成。而我,则是靠意念引动天地间的力量,让它们自行组成一座山,就像是无中生有。 虽然没了黄光的牵绊,感应力量变得很容易,但真正想学会施展术法,很难。 在我的感应中,所谓的山,就是那些游荡的土黄色气息。这种判断方法,是从姬孙身上学到的。只是,虽然能感应到那些气息,但是无论我如何努力,都不能让它们根据我的意念去动作。 这些气息像顽皮的孩子,在天地间晃来晃去,就是不愿意搭理我。尝试许久后,我终于忍不住,向连道真咨询。 他没有教我,只说:“莫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我开你个大西瓜啊!怎么可能不急,急的胳肢窝都冒汗了…… 原本我还嘲笑桃花源的人那么厉害的术法,使出来想绣花枕头一样软绵绵的。没想到轮到自己,反而还不如他们,这让我怎么受得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始终没能引动山力,便对连道真说:“这事的确急不得,咱们还是先去找他们吧。” 连道真考虑了一下,然后说:“去倒是可以,但有些地方,只能我一个人进去,你不能乱走。” 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自然立刻答应下来。连道真没再说什么,他精神状态比之前好上许多,起码看起来很有生气。我暗自欣喜,心想果然解铃还需系铃人。 周康一群人,已经离开了很久,可连道真是什么人?之前说过,他的鼻子比搜救犬还要灵,心思比女人还要细,城府比海底还要深。 嗯,后两句是刚说的,可我为什么要这说呢? 因为连道真在路上告诉我,他为何如此自信能找到周康。 原因就在那只尸。 蚩尤冢里,连道真的金力曾割破那人的肉身,连道真在感应到异常后,留了个心眼,操控微弱的金力留存,而不是彻底散掉。他开始只是为了给自己留下后手,一旦那只尸暴起伤人,立刻就可以反击。 但谁知,那只尸始终没动弹,所以金力一直留着没用上。 而如今,连道真便可以借着与金力之间的感应,轻松找到他的位置。 我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连道真这无声无息就给人使坏的本事,很值得我学习。 第一百一十七章 出事了 如今大白天,又靠近县城,连道真也不敢夹着我到处跑。否则的话,被人看到,指不定会招来什么麻烦。 所以,我们只是以正常的速度行走。周康他们离开的时间已经不短,靠我们这样走,估摸着天黑之前能到地方就不错了。而这,建立在连道真没有判断错误的前提下。 在他的感应中,那只尸离的并不是特别远,大约几十公里的样子。这个距离,并没有超出台前县。所以,那些人的窝,应该就在县城附近。 一路走着,我不断尝试着沟通天地间的力量,但仍然一直失败。我总觉得,自己应该是忽略了什么窍门,可连道真始终不愿意教,只让我自己领悟。 他说:“修行使人变得强大,同时也使人变得坚定。之所以这样,就是因为最初的修行总是失败。只有能够承受失败,屡败屡战,坚强不屈的人,才能变得强大。” 他不想让我走捷径,因为姬孙之身加上升天之气,已经让我站在一般人必须仰望的台阶上。如果再走一条近路,那我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从台阶上摔下来,而且会摔的很惨。 我虽然不懂修行,但却很认同他的话,毕竟他是连道真,一个非常强大的男人。 桃花源那群二缺都能练成术法,我左天阳肯定也能!而且,我会比他们更强! 抱着这样一个想法,我虽然失望,但一直没有气馁,反而逐渐憋出了一股动力。那不是因为怨气,也不是因为赌气,而是每个人在拥有明确目标后都会产生的一种变化。 这种变化自然是好事,连道真看在眼里,脸上有着欣慰的神色。 我们从郊外一路走回台前县,虽说天已经黑了,但连道真根据感应的位置,很轻松就找对了地方。 当他指着县城里一家灯火明亮的饭店,说就是那的时候,我很意外。因为那家饭店的生意非常好,两层楼,熙熙攘攘,很是热闹。这么神秘的一个组织,其中一个窝竟然设立在这种地方? 虽说大隐隐于市,且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但有脑子的都知道,这两句话是哄人的。起码在我看来,人多嘴杂,越热闹的地方,越容易暴露。 连道真没有带我直接进去,而是用土行之力细细感应了一下,然后确认说:“饭店下方有地下室,防守的很严密,有许多监控设备。你在这里等我,我先去……咦!” 连道真忽然发出异样的声音,我连忙问:“怎么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感应了一会,才说:“在那里察觉到一股诡异的气息,很重,到处都是。” “呃,有什么不正常吗?”我不解的问。 “如果只是那股气息的话倒没什么不正常,这些人经常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会遗留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你凝神去望那里。” 连道真指着饭店让我看,他的话,让我知道所谓望不是用肉眼去看,而是凝神感触。当我如他所说望过去,却愕然发现,饭店中虽然人气蓬勃,但却隐隐透出一股死气。 “这是怎么回事?”我看向他,很是纳闷的问:“难道饭店里的人,都活不长了?” “气并非从店中散出来,而是从下方。”连道真说。 “下方?”我恍然大悟,说:“你的意思是,下方出事了?” “也许,这个我也不清楚。”连道真说。 “既然不清楚……”我耸耸肩,说:“那就去看看,看过就都清楚了。” 连道真也有这打算,一开始他并没有打算让我也去,但察觉到异常后,便不敢不把我带在身边。这种地方,在外面还没跟他一起走安全。 我们在饭店外绕了一圈,连道真没有急着动作,他堂而皇之的走来走去,就像希望被人发现一样。我有点紧张兮兮的看着四周,小声说:“你的土行之力不能直接下去?” “能。”连道真说。 “那干嘛还在这走来走去?”我很是不解的问。 “如果始终没有人盯着我们,说明下面真的出事了,那样的话,我们就可以放心下去了。”连道真一脸理所当然的说。 我听的直冒冷汗,这是何等古怪的思维。出了事,我们就能放心去了? 没出事之前,我们对付的是人,出了事,我们对付的就是非人了好不好! 如果底下真发生了什么,我可以百分百肯定,绝对和那只混进来的尸有关!那东西一直神神秘秘的跑来这,谁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可连道真却说出那样的话,真是让我感到无语。 过了十几分钟,连道真不再绕圈子,因为我们在饭店周围沿着墙根没溜二十圈也有十八圈了,可始终没发现被人盯梢。这说明,下方的确出现了意外。 连道真毫不迟疑,挥手一溜土黄色的光芒笼罩过来,然后身子缓缓下沉。 幸亏这里很黑,没什么灯光,更没人过来撒尿,否则,非把那人吓出个病来。说不定第二天就得盖个庙,专门拜土地公。 地下室挖的很深,我们起码下沉将近十米,才从一层厚厚的混凝土中掉下来。落地的位置,是一个小房间,看起来很像休息室,有床,有桌子。不过扫视一圈后我才发现,这里其实应该算一个监控中心。 其中一面墙壁上,镶嵌了许多显示器,上面有许多地方不同的画面。根据这些不断变动的画面,可以看出这里的确防守的非常严密。如果不是出了意外,别说我们两个大活人,就算是两只苍蝇,进来也得被追着屁股跑。 房间的门是金属材质,不大,但非常的厚,上面还有一排数字键,以及类似摄像头的东西。估摸着,别人想从外部进来,不但要有密码,还得通过身份验证什么的。在这个时代,什么指纹检测,虹膜检测都大范围应用了,所以样貌验证反而是很落伍的一种手段。 我猜测这里应该从没被敌人闯入过,所以才没大张旗鼓的把验证方式提升一个档次。 连道真很谨慎的扫视一圈房间,见没有发现,打算往外走。我喊住了他,在其询问的目光中,指着背后那布满显示器的墙壁,说:“有免费又安全的眼睛,不如先看看。” “你会操作?”连道真问。 我看了眼屏幕上的东西,又看看从墙壁里伸出来的操控键盘和鼠标,说:“应该不难,试试看。” 连道真点点头,收回脚步走到我旁边。我转身试着操控监控设备,虽然刚才说话很大气,实际上心里一点底也没有。毕竟这是很神秘的部门,谁知道他们的监控系统我是否能理解。 然而让人意外,却又很符合实际状况的是,这套系统非常的简单,甚至可以称得上傻瓜式操作。 完全中文版的操作提示,我很容易就找到正确的操控方法。 在屏幕上点击了几下,将画面的切换速度加快一倍,这里的一个个角落,走廊,房间,便都出现在我和连道真面前。 虽然画面变换的速度非常快,但一瞥之下,我和连道真就已经看清这里发生了什么。 死人。 到处都是死人。 尤其是走廊上,通过监控画面可以看到,金属地板上趴满了死尸。我有些吃惊,因为没想到这里会死这么多人。 连道真也是皱眉头,说:“看来,它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太残忍了。”我说。虽然这些人与我并非朋友,反而因为连道真的关系,类似敌对状态。但是,他们毕竟是人。而他们之所以会死,是因为这里出现了一只尸。 如果你在现实中和朋友吵架,突然一条陌生的狗跑出来咬人,恐怕第一个念头就是把狗打死,而不是看着人被狗咬死。 这就是人类的复杂多变,我可以打你,因为我打的过你。我可以骂你,因为你打不过我。但是,再厉害的狗,也不能咬人,因为狗和人,不是同一个种族。 心里莫名其妙变得很愤怒,我相信,连道真也是一样,因为他看着监控画面,冷冷的说:“看来,心有些太软了。” 我沉默的看了几秒,然后又开始操控监控系统。这一次,我找出了监控录像,把时间回放,我想确认,这些人的真正死因。 一副出现死人的画面,被我倒了回去,画面中,很快出现第二个身影。我没有着急去辨认,而是把整个画面调整到最开始的时候,才接着往下放。 屏幕上,一个男人匆匆忙忙的在画面边缘处出现,他似乎很着急的在跑动。这时,另一个边缘,出现一个人影。 虽然屏幕显示的并不是特别清楚,但我仍能看出,后出现的那人浑身是血,衣服也破破烂烂的。他扶着墙,抬着手,嘴巴一动一动的,像在说什么。可惜我不懂唇语,仔细瞅着半天,感觉他应该是在说救命。 先前那人快步跑过去扶他,两人刚刚搀扶在一起,我看到一蓬血从第一个人后心处喷出来。就像泉水一样,带着碎裂的肉块与内脏,喷的又高又远。 第一百一十八章 杀尸 我很是震惊的看着一只手臂从他后心钻出来,如同炫耀似的晃了晃。虽然不确定,但我总觉得,那手臂是在对着摄像头晃动。 这是在挑衅! 即使明知这画面产生的时候,我和连道真可能还没到县城里,但是,怒气唰的就窜了上来。我气的浑身发抖,很想把那手臂砍下来,用力剁成肉酱,再丢进下水沟里。 尸体倒下,那浑身是血的人再次前行,我啪的一声狠狠按下停止键,把画面定格在这里。经过放大后,我看清了那人的面孔。 那是一个有些陌生的人,与我猜测中的样貌完全不同。我愕然的看着画面,说:“怎么可能,竟然不是他?” “那只尸可以随意附身,改变了样貌也不足为奇。”连道真说。 “难道说,他杀一个人就变个样子迷惑别人?”我问。 “应该是这样,只有这样,它才能以最少的代价,杀掉最多的人。”连道真说。 “这东西真该死!”我愤恨的想要大喊。 “那便去将它杀了。”连道真一声不吭,转头就往外走。 他已经等不及要动手了,我也是一样。不过,想想自己还没练成术法,我左右看了看,见桌子上摆了一把水果刀,便伸手拿了过来。 连道真走的很快,几步就到了门口,我跟在他后面,亦步亦随,然而刚出去,他就不动了。 我鼻子里闻到一股味道,有些腥,视野微微沉下,便愤怒的看到,门口躺着一具死尸。这是个穿着背心的男人,他眼睛睁得很大,脸上凝固的神情表示,死前处于非常惊讶的状态。 他身上的致命伤,是脖子上的血洞。他的喉结连同气管,被人直接打碎,伤口甚至贯穿了整个颈部,让他的头与身子几乎只剩下一点点皮肉相连。 死状过于凄惨,我很不忍心看下去。其实之前看到的画面中,那个人死的比他还惨,内脏喷出去起码一两米远。但画面毕竟是有些虚拟的,真正面对面看着一个死人,还是死的那么惨,感觉完全不同。 连道真看了几秒钟,忽然叹口气,说:“本欲闹上一场,想来也会死伤几人。没想到,我还未动手,你们便都死在异类手上。天意让我来到这,碰上你们的大祸,那么,我便顺应天意,帮你们了了这仇。” 他说完,抬腿跨步,从尸体身上越过去。我知道,他已经非常的愤怒,怒火冲天,怒发冲冠! 而我,也是一样。 所以,多看了几眼地上的死尸,让自己心中的火变得更旺盛一些后,我才跟上连道真的步伐。 有金力在,连道真想找那只尸很容易。但是,从画面中我们俩看到,那只尸已经换了肉身,所以,金力的作用已经不在。 我有些担忧的对连道真说:“这里也不知道多久钱发生的事情,我们又感应不到它的气息,恐怕不太好找吧?我看这里,好像很大。” 连道真早有打算,说:“无妨,即便它换了肉身,但仍如黑暗中的篝火,让人一眼便能看到。” 我有些惊奇,问:“难道你在它的本体上,也留下了什么?” “没有。”连道真摇头说。 我大为不解,问:“那你怎么找到它?” 连道真用下巴示意我看地上的死尸,然后说:“这里死人太多,他既然大开杀戒,自然不会留下一个活口。我感应不到尸的气息,却能感应到这里谁的生机最旺盛。” 我这才醒悟过来,没错,这里的人都死光了,如果还有一个活人的话,就必定是那只尸! 连道真大踏步前进,我跟在他后面,越过一个个死尸。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虽然我一个都不认识,但这并不能阻止怒火越来越盛。从没有哪种时候,让我比现在更想杀人! 虽然尸不是人,但是,一样可以杀! 我们越走越快,一个个房间被甩在身后,一具具尸体被抛在脑后。如今我脑子里已经没有好奇,只有浓重的杀机。 很快,连道真在一处金属门前停住。 那是我进来之后,见到过唯一一扇被锁住的门。门是大红色的,中间画着一个白色的x符号,看起来就像禁止进入的意思。 这扇门应该很厚,因为就连它旁边的墙壁,都被坚硬的钢铁所覆盖。这是一堵铜墙铁壁,用来阻挡敌人的窥探与进攻。 但是,我和连道真已经不是敌人。 我们的身后,是无数死在这里的怨魂,浓厚的死气在走廊中弥漫,耳中仿佛出现了凄冷可悲的哭嚎。这些人,至死也想不到,为何那熟悉的同伴,会对自己伸出死亡之手。 死并不可怕,但是,死在自己人的手里,是谁也无法忍受的! 他们的死,是很可悲的事情,但值得庆幸的是,我和连道真来了。 周康不愿意交出古文拓本,才让我为了劝解连道真,提出大闹一场的建议。如果周康在蚩尤冢的时候同意了,或许我和连道真不会来这。那么,他们的死,会在很久以后才会被发觉。到那时,没人能够替他们报仇。 这只可以隐藏气息的尸,一旦走出这里混入人群,便如水融入了大海,没人能够找到它。 这就是一个循环,是一种因果。 福祸相依,说的正是如今这种情况。 连道真看着那扇厚重的门,他伸出手,握紧了拳,肘部向后,身子也跟着微撤。然后,我听到了风声,听到了狂啸,听到了如雷霆般的巨响。 轰隆隆…… 金色的光芒,包裹着拳头,狠狠的击打在金属门的中央位置。巨响中,那门不断扭曲,向内凹陷。连道真收回拳头,深吸一口气,然后大喝一声,再次击出一拳。 “给我开!”他的声音,在走廊内不断回荡,震的金属墙壁都发出颤抖的响声。 金属门应声而破,像纸一样被打飞出去。连道真毫不犹豫的走进去,我抓紧手里的水果刀,跟在了后面。 我们进去之后,发现这里到处是仪器,中央是巨大的屏幕,一个人影站在旁边。那扇被砸飞的铁门,像巨大的刀子一样嵌入仪器中,火花四溅,四周像恐怖片里的画面一般,到处闪烁着各种各样的灯。 几乎要闪花人眼睛的色彩前,站在的那人身上满是血。他的样貌很普通,身材也很普通,但是,他很冷静,嘴角甚至挂起淡淡的笑意。 他看着我和连道真,眼中有些好奇,也有些意外,说:“我以为是谁来的,没想到是连先生。” “那些人,是你杀的?”连道真没有给他套近乎的机会,直截了当问。 “算是吧……”他抬起手看了看,说:“毕竟这不是我的身体,所以,应该算他们自己……” “那你便和他们一样死在这里吧。”连道真没有问第二个问题,更没有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一直紧握的右拳,狠狠的打了出去。鲜红的火焰从他拳中涌出,在半空便如岩浆一般凝实,然后化作了巨大的拳头。 这一拳势大力沉,又带着惊人的热量,别说人身了,就算是钢铁,也要被烧成铁水。连道真根本不想知道他是谁,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杀尸! 那人脸色一变,他一掌拍在身边的仪器上,发出啪的巨响。各种仪器碎片崩散,试图阻挡拳头的前进。同时,他身子歪斜,想要躲开,嘴里大声喊:“连先生!我们可以谈……” 我站在门口,忍不住想冷笑。他也许知晓连道真这个名字,但肯定不了解连道真这个人。或者说,他不知道,这世上有一个名叫连道真的人,从来都是强势到底。 连道真要做的事情,一旦决定,便不会给你拖延的机会。 要么你被打死,要么你死的很惨。 这就是连道真,自信,坚决,果断,强大! 所以,在那人动作的一瞬间,连道真也动了。实际上,在挥出右拳的刹那,连道真的身子便如陀螺一般旋转起来。无数的金光,像刀刃一般从他左手飞出去。 在武侠小说中,四川武林最出名的一个门派,是唐门。 唐门最出名的功夫,是暗器。 暗器中最厉害的,名为暴雨梨花。 古龙的小说《楚留香传奇》中便说,天下有六种最可怕的东西,暴雨梨花为其中之一。每一射出,必定见血,无人可避。这话,好似在说小李飞刀…… 其实,我是在形容连道真的金光刃。 那无数的金光,便如小说中的暗器之王,暴雨梨花钉一般,势急力猛。你看到它的时候,它已经到了眼前。你想躲的时候,它已经到了你的身后。 所以,我看着那人移动身体,他似乎认为自己已经躲过了金光的攻袭,神情焦急,张口欲言。但随后,他一脸愕然的低下头,也许他看清了,也许是没看清,总之,他就像被推倒的积木,浑身血肉骨头变成了一块块,哗啦一下落在地上。 此时,金光才射入仪器中,并引动了剧烈的爆响。 第一百一十九章 姬孙传来的画面 看着地上那堆已经不可能拼凑起来的尸块,我觉得胃里有点翻腾。连道真真是太残忍了,竟然下这么狠的手。 然而这时,我却听到他怒声说:“还想跑?” 他伸出右臂,一瞬间如机枪般,不知打出去多少拳。大片的火焰拳头,将他面前十几米的地方全部覆盖。一切都被点燃,我立刻听到凄惨的嚎叫声。 火焰中,一个黯淡的影子扭曲着到处翻滚。它时而显露出乌黑的肉体,时而变得虚无,然而无论怎样变化,火总是在它身上燃烧。 论隐藏气息,它是很厉害。但如果说打架,连道真把两只手绑起来,喷口唾沫都能砸死它。区区一只尸,竟然敢残忍杀害那么多人! 看着它在火中痛苦的嚎叫,我心里升起复仇的快感,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连道真突然又暴喝一声:“你敢!” 我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然后才注意到,火中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一个黑洞。那被火焰点燃的虚影,挣扎着朝黑洞爬去。 连道真怒喝着,手里亮起金光,一把巨大的金色刀刃在掌中出现。他挥手斩去,还没落下,可怕的压力,已经让周围的仪器不断爆裂。这金色刀刃中,蕴含了属于金色帝皇的气息,那股威严,足以泯灭一切鬼魅。 然而这时,我在黑洞中看到了一只手臂。那手臂上有着螺旋状的纹络,仿若血肉一样鼓动着。它伸出一指,黑色的光从指尖射出,撞在连道真斩下的金色刀刃上。 砰一声巨响,金色刀刃崩裂少许,虽然仍在斩下,但却被延缓了速度。而在这短短的一瞬间,那手臂抓着燃烧的虚影尸,飞快回到黑洞之中。 无声无息,黑洞消散,连道真的这一刀,将面前的仪器轻松切成两半。剧烈的爆炸,让那些金属和电缆四处飞舞,连道真手臂一抖,金色刀刃迸散成金色的光圈,将所有的碎片都挡在外面。 刚在那画面,看的我既心惊,又疑惑。虽然对方没有露出全貌,但从黑洞中传递来的气息,仍可让人轻松辨认出它的身份。眼见黑洞消失,我连忙跑过去,说:“刚才那手臂,难道是……” “就是它!”连道真的语气中,充满愤怒:“我以为它并未做什么坏事,没想到,竟然与这只可恶的尸有关!这些异类,就不该留它们性命!” 淡淡的红色气息,从连道真身上冒出来。那些气息如雾一般,却让近在咫尺的我,感到无比燥热。无法完美控制自己的力量,可想而知,连道真究竟愤怒到什么地步。 我也同样在愤怒,但怒气之外,却有疑惑与惊讶。 那只手臂,明显属于巫。我和连道真所见过的巫手臂,只有阴尸。刚才从黑洞中传来的气息,也证明了这一点。阴寒气息,加上巫的手臂,除了它,还能有谁! 在蚩尤冢的时候,尸混入人群,始终没有任何动作。无论阴尸做什么,它都只安静的与周康等人在一起。谁也想不到,它竟然与阴尸有关。 如果不是连道真无意中来到这,让虚影尸差点被烧死,想必阴尸仍然不会暴露这层关系。 它藏的太深了,每一次都能给人意外。我脑中它那凄惨的形象早已消失,取而代之,是如烛龙一般高大的阴影。这只尸给人的感觉,就像无底的海,谁也不知道它有多深。 它到底是谁!究竟还隐藏了多少东西? 屋里的爆炸已经结束,连道真挥手散去金光,这里一片狼狈,所有的仪器都被毁掉。我转头四处看了看,这里应该是类似电脑机房的地方。一只尸,杀了那么多人,难道只为了来玩电脑? 这不可能! 它一定是想通过这里的机房,查找什么东西。也许是资料,也许是某个秘密。 比起这个,我更无法接受的是,一只尸竟然懂得操纵电脑…… 这代表了什么? 如果虚影尸与阴尸的关系,并非最近才建立的,那说明,阴尸的种种手段,已经埋下了很多年。直到连道真在屋子下将它从棺材里惊醒,才让它开始启动之前的那些准备。 我觉得,连道真当初从棺材里,似乎放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东西。 阴尸所做过的事情,一步接着一步,一环套着一环,让人感觉像是无边的大网,正在缓缓撒下来。但是,这张网想罩住谁?想捕的又是哪种鱼呢? 连道真深吸一口气,周围那火红色的气息开始缓缓收敛,我知道他开始恢复冷静,又怕他会冲动的跑去蚩尤冢找阴尸麻烦,毕竟这里离黄河不远。我很不想再面对阴尸,并非怕它,而是觉得,这东西太神秘了,对于神秘的东西,应该远离,尤其是它让人觉得非常危险。 这个时候,我脑中忽然多出了一些画面,还没去想,便已经知晓,这些是姬孙传来的。我们两个心意相同,虽然不能随时随地共享视野,但只要愿意,便可以将自己知晓的通过思想传递过去。 他或许是看到了什么认为我应该知晓的东西,所以才把这些画面传过来。画面在我脑海中,就像一直存在于记忆中一样,非常的清晰,略微回想,便如电影那般开始播放。 我看到……应该说是姬孙看到的。在脑海中的画面里,阴尸用黑光裹住两只异尸从第一处空间隔层跳下去。姬孙应该对阴尸的兴趣并不大,它的视野始终在凝望四周的黄色气息,似乎是打算把这东西彻底研究透。 然而,它忽然像感觉到了什么,开始转移视线。视野中的隔层直接被抹去,阴尸的身影再次出现。姬孙的眼睛,放在了阴尸的手臂上,因为那只巫的手臂开始不断鼓动,螺旋状的纹络微微颤抖着。 在姬孙的视野中,手臂其实就是无数微小的符文。原先我也说过,那些符文是静止不动的,但现在,符文开始动了。它们像蝌蚪一样到处跑,密密麻麻,看起来很恶心人。这些符文不断组合着,最后形成了六个稍大的符文。 姬孙的其中一只眼睛,似乎眨了一下,因为我看到画面中半个世界暗了一瞬。随后,画面变成两部分,就像我曾经看过的那样,一半简单,一半复杂。 复杂的那部分,是阴尸浑身颤抖着,缓缓将手臂伸出去。让人惊诧的是,那只手臂就像被空气吞掉了一样,一截一截的消失。 而简单的世界中,看到的却是六个稍大符文如心脏在跳动,数根线条诡异而突兀的出现。这些线条排成了一个极其简单的形状,我看不懂是什么,只觉得虽然简单,却充满诡异莫测的力量。 姬孙的简单世界中,空间就是空间,没有任何变化。但这一次,当线条排列完毕后,空间产生了变化。手臂缓缓前伸,前方的空间像被遮掩,又像被同化了一般变得漆黑如墨。 姬孙的思想中传来了疑惑,似乎他当时很不解这种变化。所以,他伸出手,在简单的画面中,那漆黑的空间上抹了一下。 就像被涂上墨水的玻璃,被人用抹把擦了一把。一指抹过去,我看到那只巫的手臂,抓着虚影尸快速退了回来。 姬孙的视野往反方向移动,然后又伸出手指,在墨水空间的边缘抹了一下。然后,那里出现了一个近乎透明的边缘。 这可能不太好理解,那么换个简单的比方,姬孙所看到的,就是空气中突然出现一个透明玻璃柜。柜子虽然是透明的,但确实存在。虽然阻挡了某些东西,但却对所在的空间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而当阴尸一手抓着虚影尸退出那里的时候,一切都消散了,空间再次恢复原来的模样。 姬孙的思想中,有着疑惑与好奇,所以他将视线投向了阴尸。视野中的阴尸,依然和之前看到的没有区别,因此他疑惑更深。 他的思想中,迅速衡量放弃研究黄色气息,和研究阴尸之前表现出的能力,究竟哪个好处更大一些。我刚感受到这个想法,他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画面中,他的视野开始移动,那代表着,他将从第一处空间隔层离开。 从他的思想中,我很容易就判断出,他要去找阴尸,或者说去做研究。 以姬孙的能力,我并不担心他面对阴尸会吃亏,而且,我也很好奇阴尸刚才那种能力怎么来的。太神奇了,就像科幻世界里的空间穿梭一样。如果能掌握的话,无论对我还是对连道真,都是一大助力!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姬孙才会将这一段画面传给我。 我想了想,然后通过思想给他发送了讯息:“研究出成果,能不能给我一份?” 姬孙过了很久,才回话:“可以,但在我需要的时候,你必须共享视野与身体。” 他并非是不想同意或者在犹豫,而是没有了感情的姬孙,就像机器一样冷漠无情。 第一百二十章 城隍(1) 在身为姬孙之身的我,没有遭遇被彻底毁灭的危险前,他所遇到的一切事情和问题,都会像电脑一样,确立优先级。很显然,我刚才提出的要求,不知被排在多少个问题后面。所以,他回答问题的时间,才会那么长。而且,还反过来找我要好处。 我自然没什么异议,爽快的回答:“没问题!” 姬孙随后切断了联系,估计是去做研究了。 连道真并不清楚我与姬孙的联系,所以在我把脑中画面说出来时,他表现出很大的意外,说:“他在研究阴尸?” “应该是在研究那只手臂。”我纠正说。 “如果真能研究出原理,并且被你学会,那这天下再大,你都可以随意走动了。”连道真说。 “被我学会……你不学?” “我有五帝拳。”连道真简单明了的说。 我被他弄的没话说,非得这么自信吗?五帝拳了不起啊?好吧,五帝拳的确很了不起…… 这里已经被毁的七七八八,连道真的攻击,让人无法再去查探虚影尸到底在找些什么。不过,确定它与阴尸有关,倒是我们意外的收获。 随后,我们俩走出那间破破烂烂的机房,抬头所见,仍是遍地死尸。我不知道周康死了没有,想来应该凶多吉少,便问连道真:“这些尸体怎么办?就这样放着?” “上面有人,不能动。”连道真摇摇头,说:“就这样吧,我们也尽力了。” 他表现的有些冷血,与刚才很是不一样。我哦了一声,对地上的死尸默念几句勿怪,有事去找连道真之类的话…… 虽然这里的人死了个精光,但连道真仍然清楚记得自己来这是为了什么。所以,他平静的越过死尸,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查看着。我们俩都知道,那份古文基本不可能在这找到。而且让我意外的是,这里所有的地方,都没有标明那些人属于哪个部分。也就是说,如果哪天有人无意中跑下来,也不会知晓这是什么地方,所见到的人又是做什么的。 能保密到这个程度,我也真是服了。难怪之前问连道真那么多次,他都说不清楚那些人属于什么组织。 我们在房间里翻找,不但没看到什么线索,就连他们和外界的联系方式都不知道。这些人的保密工作,做的真是太好了。 没找到想找的东西,可连道真也有了一个疑问,他说:“这地方有些奇怪。” 我问:“怎么奇怪了?” “虽然我没来过这里,但却知道那些人的本事。他们的藏身地,从前总有一些古怪的东西在,而不是仅仅靠这些现代科技来防御。更何况,之前进入蚩尤冢那么危险的地方,他们却只携带了普通的武器,这难道还不够奇怪吗?”连道真说。 “这个……”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好说:“你的意思是,他们把更强大的力量藏起来舍不得用?” “我知晓的那些人,就算外出不使用那些古怪的力量,可在藏身地里,不可能没有。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连道真说。 我有些无奈,说:“不用不是更好?最好他们的那些力量,全都丢了才好,省的我们多费劲。” 连道真看我一眼,似乎若有所思。我哪管他在想什么,只想快点找到有关的东西。 但是直到最后,什么也没发现,有些失望的我和连道真沿着来时的路,依靠土行之力,再次回到了地面。旁边的饭店,依然还没关门,灯红酒绿,许许多多的人在这里玩醉酒当歌的游戏,煞是热闹。从门口路过时,看着他们毫无所知的模样,我忍不住叹气。 连道真看我一眼,问:“还在悲怜下面的事?” 我摇头,说:“还觉得,人真是脆弱,还不如狗。起码地震了,狗都能提前感觉到。你看那些人,一个个醉醺醺的,他们肯定想不到,屁股下面十米深,有一大堆刚死的人躺在那。” “所以他们在那喝酒,你和我在这里行走。”连道真说。 这话很简单,却似富有另外一层含义。不过连道真没解释,一脸淡然的从饭店门口走了过去。我回头看了眼那些喝唱的,碰杯的,大喊大叫的人,心里隐隐有些羡慕。 但如今我的虽然还是左天阳,可身上却多出了一些东西,那是责任,有关于连道真的责任。 本来我们可以守株待兔,在这里等那些人的异常被发觉。可连道真不同意,他的理由很简单,人都死了,怎么还能利用?不帮他们埋葬,只因为互相没有熟到那份上,可如果利用他们的尸体去算计,就太没人性了。 连道真的逻辑,有时候会很古怪,让人难以理解。但他就是这样的人,决定了便不回头,所以我也没什么办法,只得跟着一块离开台前县。 这一前一后耽搁了大概一天时间,连道真的下一个目标,是禹州。他认为,禹州出土了古文,说不定会留下什么线索。而且,根据这些人往常的尿性,每一个发生过异常现象的地方,都会有他们的人驻守。 禹州离台前县并不是特别远,几百里路对连道真来说,就是饭后的散步。只是我们离开台前县的时候是夜晚,连道真一直都不愿意晚上赶路,因为五帝拳的力量无法得到补充。 所以,我们离开县城前,买了些吃的,打算在城外混一晚上。 之所以不住在县城里,主要原因是没钱。连道真似乎也意识到,就算给了他人生命,但偷钱始终有点落自己身份,所以他想节省一点。 五百块钱并不多,我们先前开房吃饭,现在买食物,一共花去了小两百块。如果不省点,估计到禹州又得住在荒郊野外。 晚上并没什么好说的,如果非要说些什么,那就是天上的星星贼亮,连道真很沉默,据说我打鼾声音很响。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开始往禹州去。 连道真的行路速度很快,加上我们走的小路,可以说是一路直线行进。很快,我们穿过菏泽,在中午时分就到了开封境内。准确的说,是开封下属的一个名为杞县的地方。这里离禹州已经不算多远,以连道真的速度,再有一两个小时就能到地方。 之所以来这,是因为我晚上吃卤菜吃多了,口渴的难受。所以连道真半路拐了个小弯,打算买几瓶水带上。 到那的时候,正看到一群一群的人,跟蚂蚁似的朝着某个方向跑。一边跑,还有人大喊:“城隍老爷又显灵了!” 我噗哧一声就笑了出来,因为这话让我想起赵本山在几年前的春晚表演的那个小品,上面也有位姥爷,不过是毕姥爷。我看了眼连道真,心想这位也是有大本事的人,可称为连姥爷。 连道真倒没在意我的眼神,他望向人群蜂拥的方向,眉毛微扬。我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有发现,便跟着感应一番。果然,在那个方向,我感受到一股气息。 气息这东西,并非许多小说所说的那样,有圣洁与邪恶之分。在我看来,气息就是力量的另一种体现。如火是热的,水是寒的,土是沉的,木是有生机的。又比如说阴尸,以人类的眼光来看,它绝对不是什么好玩意。可是,从阴尸身上,你只能感受到阴寒的气息,就像千年的寒冰一样。或许略有不同,但本质是相似的。 我感受的那股气息,充满阴暗的味道,让人觉得像看到无底的深渊。这,就让人有些惊讶了。 所谓城隍,大家应该都很清楚,因为各地都有。负责守护当地生灵,乃至掌管生死。一个地方,或许会有很多个城隍庙,有些甚至会把当地出名的人物刻了雕像摆上去,接受香火祭拜。 但更多的地方,却只是雕像,没有具体人物。而城隍庙,也建的像古代的朝堂,不仅有判官,还有牛头马面,日夜游神。 全国最大的城隍庙,应该就是重庆酆都的,毕竟那里在传说中,是进入地府的入口。如果说普通地方的城隍爷是市长级别,那酆都起码也是个省长了,因为谁都知道,在酆都坐镇的,是阎罗。 我小时候,也经常听大人提起城隍庙的各种神迹,不过那多半是假的,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现在人接受科学,很不信这个,所以想把他们骗去烧香拜佛,有点难。 也正因为如此,我在感受到那股气息后,才会觉得惊讶。因为有气息,就代表有事。 我看向连道真,说:“咱们也去看看吧。” 连道真并不太想理会这种事,即便他比我更早察觉到了那股气息。他摇摇头,说:“无非是人装神弄鬼,骗些钱财罢了,有什么好看的。” “就算是人扮的,也不是普通人啊。”我说。 “是什么人,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不管,你不去,我就躺地上不走了!” 连道真有点无奈的看着我,他自然明白我不会真的那样做,只是在我缠磨半天后,他也不好意思再拒绝。毕竟看个几眼,耽误不了什么事。 第一百二十一章 城隍(2) “那便去看看吧。”他说。 “谢谢连姥爷!”我欢呼一声。 “姥爷?”他疑惑的看着我。 “呃,就是大官的意思。” “现在的民间称谓,这么复古了吗?” “这算什么,还有人喜欢原始时代的生活,没事玩裸奔呢。” 一路闲聊,我们跟在人群之后,朝着城隍庙的方向而去。 到了城隍庙之后,才发现这里真称得上人山人海,挥汗如雨…… 那一个个脑袋,就跟萝卜一样晃来晃去,我踮着脚看了半天,只看到一大串后脑勺。城隍庙就跟失火了一样,那烟直冲九天,也不知道同一时间究竟有多少人在里面烧香。 我看庙门都被烟火盖住了,心想这能活着进去,还能活着出来的,肯定都不是一般人。肺活量稍微差点,早该被呛死了。 我心急火燎的看了半天,啥都看不到,只听里面大喊:“城隍老爷显灵!” 人群又是一阵拥挤,混乱中也不知是谁摸我的屁股,还狠狠捏了一下。妈个蛋的,占便宜都占错人! 连道真在人堆里,像海浪中的礁石,稳的让人无话可说。他看我挤的一头是汗,便说:“该走了吧。” 我没看到城隍爷,哪能走,脖子一横,说:“今天不进去,我就不姓左!” 连道真叹口气,走过来提着我的衣领,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直接往前走。前面的人群,就像孩子一样向四处倒,有人愤怒的大喊:“谁他吗把推土机开来了?” 连道真提着我,很顺利的走进城隍庙,看着身后那些人仍然挤来挤去却始终进不来,我感觉自己像是杂技人带的猴子…… 这个城隍庙并不大,而且很旧,四处的红漆掉了许多。地上有许多鞋,被人踩来踩去,我看到不少人满头冒汗,跳着找鞋,也有聪明的,随便捡一个套上继续挤。 庙门后面就是一个大铜炉,上面已经被香插满了,大的小的,粗的细的,长的短的,看的人眼花缭乱。 连道真为了让我满足心愿,越过铜炉,继续前行。我们很快就来到大殿,里面密密麻麻,全是跪在地上磕头的人。砰砰砰的声音,闭上眼睛听,还以为是扫黄打非拍门板的。 大殿里的人实在太多,连道真虽然能进去,也肯定得踩着人。我看他那架势,把人踩死也不当回事,连忙说:“就站这看看吧。” 这处城隍庙的大殿不高也不宽,面积撑死也就几十。正中央摆着一尊金石雕像,应该就是所谓的城隍爷了。上面没什么人名,估计不是哪个著名人物。 城隍爷旁边是一个略显瘦弱的判官,手里拿着笔,不过没书。再之后便是如衙役的雕像,举着棒子和刀枪立在那,然后有牛头马面。也许是地方太小,所以这里的雕像很少。 我敢打赌,这里的香火之前一定不旺,否则的话,早就该修个大的了。可如今,那功德香里的钱都塞满了,无数纸币堆在上面,洒落地下,看的人揪心。 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些雕像有什么异样。可仔细感应一下,却发现雕像里的确有气息存在。我不禁有点冒汗,心想该不会真的有城隍出现吧? 我转过头,见旁边有个男的正挤过来,便问他:“大哥,这城隍爷显灵是怎么一回事?” 那人抬头,看看我,一脸不解:“你不知道?” “我刚来这,不太清楚……” 那人顿时来了精神,唾沫星子飞溅,手舞足蹈的说:“这事还得从几天前说起!” 他说的比较凌乱,我听了之后自个儿在哪琢磨半天才完全理解,所以这里就平铺直述了。 这个城隍庙,的确和我猜的那样,几乎没什么香火。现在的社会大家都忙,谁有闲工夫来这烧钱?也就那些信佛的,没事来捐赠祭拜一下,但一年能来个一回两回就顶天了。 而在几天前,也不知从哪传出来的,说城隍老爷半夜显灵。一开始也没人当回事,可这传言越传越多,越演愈烈,弄的人不信也得信。慢慢的,许多人开始跑来凑个热闹,花几十块钱买注香也就算了。 可在昨天晚上,有个路过城隍庙的学生,因为最近传言传的比较厉害,所以他好奇的拿着手机往大殿拍了一张。开始他没发现什么,可晚上回家拿手机翻照片,却被吓个半死。 照片上,大殿里面那尊城隍大老爷的雕像,竟然站了起来! 那个学生吓的大叫,然后引来的父母,之后,这事一传十十传百,也不知照片是谁上传到网上,一夜之间,整个杞县包括邻边的县市都知道了。 今天来的人里,有许多人都是连夜开车赶过来,可以说,这个城隍庙从昨天开始,烟雾漫天就没停过。就连那几个庙里的居士,直接被连夜跑过来的省佛教协会赶到一边。 我探头看了眼大殿,却没发现和尚,不禁感到疑惑。那人幸灾乐祸的笑着说:“他们赶走了居士,但这里是人家居士的家,随随便便喊些人过来,就把他们不知挤哪个角落去了。不过我估计,功德厢里那几十万,还得闹出点乱子来。” 我对佛教的事情不感冒,不过那张传言中的照片,却让人十分好奇。在我的询问下,那人掏出手机,随手翻了一下,然后递给我看,说:“就是这张,你看,是不是跟真的一样。” 我接过来看,的确,照片里站在一尊城隍雕像。我拿手机和大殿里的对比了一样,确实很相似。只是那学生的手机像素不太好,拍的稍微模糊。 我把手机还回去,对那人说了声谢谢,然后回头看连道真,问:“你觉得是真是假?” 虽然对这事不太感兴趣,但既然来了,连道真自然也在看。他一直看着那雕像,此时听我问,便说:“真假不知,但雕像中的气息,近距离感应,有些混乱。” “混乱?是不是人太多了?”我问。 “不是。”连道真说:“我说的混乱,只是指雕像的气息。感觉它就像不知往哪个方向去的蝙蝠,到处乱撞。” 这说法让我无法理解,可仔细感应后,我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那气息在近距离的感应中,并不是完整的一股,而是有些分散。只不过周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挤压它,迫使这气息不断朝中央靠拢。 这时,连道真又说:“我曾见过一些山精野怪,要成型而未成型时的气息,便与这差不多。”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也是被不少人听到。那些人立刻对我们怒目而视,大声说:“不信就走,胡言乱语个什么!举头三尺有神明,也不怕闪了你的舌头!” 连道真看也不看他们,一脸平静淡定。我倒怕那些人说出更难听的话,让他再忍不住去削人,连忙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喝多了。” “我没喝酒。”连道真说。 “……” 我正愁着,却听旁边人说:“喝酒的都说没喝,肯定是喝醉了。” 这回,轮到连道真无语了。 虽然从照片上看,的确有些神异,但我和连道真一样,好奇却不迷。所以,看了一会,我对他说:“走吧。” 连道真点点头,提起我就要走。然而就在这时,脑中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留下来。” 我立刻就辨认出,那是姬孙的声音。我一阵愕然,问他:“怎么了?” 同时,我挥手示意连道真别着急走。连道真疑惑的看我,问了一个同样的问题:“怎么了?” 我也想知道怎么了……姬孙过了一会,才回答说:“我需要借用你的视野观察它。” “城隍?你观察它做什么?”我好奇的问,完全不明白姬孙怎么会对这种事情有兴趣。 不过,姬孙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说:“放松你的心神。” 我示意连道真将我放下,见他满脸疑问,便说:“姬孙想看。” 连道真眉毛一挑,他比我更明白姬孙的强大,而这么强大的姬孙,却对城隍有了兴趣,实在有些异常。 我放松了心神,立刻就感觉到意识被推开,那种感觉,就像你整个人突然飞出去一样。姬孙的借体方式,实在不够温柔。 几乎是一瞬间,视野就完全改变了。姬孙似乎一直在维持两种世界的观感,所以我感觉眼前一晃,前面已经分成了简单与繁复。 复杂的世界没什么好说的,肉眼看着什么样便是什么样,而简单的世界中,颇为不同。 我看到,那尊城隍雕像不再是泥胎,而是变成了类似人型。之所以说是类似,只因为它不断变化扭曲着,有点像一滩烂泥。我感觉,它应该在试图凝聚出完整的形状,但却少了些什么,所以一直没有成功。 这人形是五颜六色的,像被染料泼过一样。姬孙的简单视野中,世界大部分都是各种各样的气息,再简单一些便是寥寥几根线条,几乎没见过这么复杂的颜色。 第一百二十二章 城隍(3) 在这些颜色的旁边,是无数金红色的淡淡气息。这些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不断推挤着那些颜色,虽有效果,但并不大。姬孙顺着气息追溯了源头,发现这些气息,来自于人的脑部。他很快便得出了结论,这些气息是人类的意志力体现。 也许是觉得颜色过于杂乱,所以姬孙操控我的手在简单的世界中抹了一下。 让我惊愕的是,他手指抹过的地方,其它气息消失了,可那些五颜六色的东西依旧。这实在令人震惊,要知道,姬孙的手,可是连蚩尤冢那神秘而危险的缺口都能还原出本质。可是如今,他却抹不掉这些颜色。 思想中,传来姬孙的疑惑,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无数的信息,通过我们彼此相连的思想传递过来。我哪受得了这种思考方式,赶紧把意识挪开,省的变成疯子。 姬孙在那思考片刻,然后伸出手,在简单的世界轻轻点了一下。视野瞬间放大,我差点被吓尿了…… 这也太高科技了吧,跟触屏似的…… 世界放大后,城隍那五颜六色的身体,便如山一样巨型。姬孙的视野的重点,放在被扩大数十上百倍的颜色上。经过放大化处理后,这些颜色终于显现出一些不同。 我惊讶的看到,颜色中存在无数小东西,它们像虫子一样爬来爬去。看到这景象的瞬间,我就想起了巫。 或许觉得这样仍看不清楚,姬孙再次于简单的世界点了一下。这一次,我估计那五颜六色的人形,起码被放大了上万倍。直接把人眼当显微镜用,也只有姬孙能做到。 我始终不明白,姬孙究竟怎么学会这种手段的?如果是无师自通的话,那他要比我想象中的更可怕。尤其是那思考问题时的信息量,一个人一辈子想的,或许还没他几秒钟想的多。 或许正是因为这种堪比超级计算机一样的极速思考,才能让他成长的这么快。 闲话不多说,依然讲城隍。 在那些颜色被再一次放大后,我终于看清爬来爬去的是什么东西了。和我想象中的差不多,它们的确有些像巫。巫的力量被放大后,本质是无数细小的符文。而这些颜色,则是我看不懂的古怪组织。说它是虫吧,有些像,但却拥有很多空洞。而且不断裂开,与旁边的东西组合在一起。 这些东西的组合完全没有规律可言,有时你看它像不规则的形状,有时看起来又像巫的符文,有时候又像千疮百孔的破房子。 然而,我看不懂,不代表姬孙也看不明白。至少,在我们共同的思想中,我截获了几个已经分析完毕的问题。 其中一个是关于这些东西的作用,在姬孙的分析中,这些没有规律的东西,根据外在形状的变化,在不断尝试组合出一种固定的东西。那东西或许是某种结构,用来使它完全成型。 当然了,这只是一种分析,属于可能正确的答案,而非一定正确。 姬孙借用我的身体,在那里观察了很久,也许是得到了足够多的信息,他很突然的就退出了我的意识。我一阵恍惚,晃晃脑袋,然后清醒过来。他分析时虽然用的是自己的意识,但这身体却是我的,所以肉体和精神上的疲劳度很高。 “他走了?”连道真在旁边问。 “你怎么知道?” “他在的时候,你看起来就像一块冰,让人很不想接近。”连道真说。 “好吧……”我回想了一下姬孙的气质,的确如此,便说:“他走了,也不知道研究出什么来,都不告诉我一声。” 我们说话时,并没有避讳什么,反正别人也听不懂,顶多觉得我们对话有些奇怪而已。我又看了看城隍的雕像,知晓里面有东西正在凝聚,可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我揉了揉眼睛,对连道真说:“咱们也走吧。” 让我意外的是,这一次,反而是连道真不愿意走了。在我诧异的目光中,他说:“姬孙都感兴趣的东西,为此耽搁一些时间也无妨。” 我深受打击,死不要脸的求你你都不愿意留下,结果姬孙过来看两眼,你就不走了!我和姬孙是一体好吗!凭啥差距那么大! 不过我就算再不爽,也深知自己和姬孙之间的差别,像太阳和月亮一样。姬孙是太阳,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众人的焦点。而我是月亮,啥都没有的时候,别人才会注意到我,然后扯着嗓子喊:“快看,月亮!” 真想代表月亮消灭这些无知的人…… 既然连道真想留下,我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反正大事他说的算,小事,还是他说的算。 现在是大白天,城隍雕像就算有什么变化,也不会在白天出现。所以,我和连道真退出拥挤的大殿,在外面找了处能看见大殿的饭馆。 这饭店不大,不过人挺多,生意很好。葛大爷都说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所以我很放心的坐了下来。 来到开封境内,如果不吃一次鲤鱼焙面就太对不起自己的胃了。虽然我和连道真都是穷光蛋,但几十块钱的菜还是能吃得起。 这鲤鱼焙面估计许多人都没听说过,据说当初开封最出名的是糖醋鲤鱼,光绪皇帝吃了都说好,慈禧太后吃了都说棒,一个捧古都一佳肴,一个赞膳后忘返。 后来,有个名厨做糖醋鲤鱼可能做的不太好看,便拿了一把油炸锅的龙须面盖在上面,没想到一下就火了。这既可吃鱼,又可以面蘸糖醋汁,别有一番风味。许多人吃过,便赞叹先食龙肉,后食龙须。 这菜是河南十大名菜之首,诸位如果以后看见哪家河南馆子不会做这菜,就去315投诉去,太不拿河南菜当谱了。 我们点菜后没多久,这鲤鱼焙面就上来了。橘红亮丽的酱汁,配上那如活生生一般的鲤鱼,上面盖着一层又细又密的焙面,只是看,就让人大流口水。 连道真喜欢喝酒,所以我也不管他,自己提起一筷子面塞嘴里。 那味道,那酸爽…… 等连道真一瓶酒喝完,我已经把鲤鱼肚子上的肉吃的差不多。见他在看我,我也有点不好意思,问:“你不饿吧?” 连道真一脸无语,我觉得他肯定在思考我脸皮为什么越来越厚了。 吃了菜,我们没着急走,在那坐着等天黑。以鬼故事的固有定律来看,城隍庙发生怪事的时间如果不在晚上,我就去shi! 在等待的过程中,我把通过姬孙视野看到的东西,很详细的说了出来。凡是与姬孙有关的东西,连道真总是会很认真的仔细思考。他把我的话琢磨了半天,然后才说出自己的推断:“姬孙可以抹去世界的繁复,还原出简单的本质。可是,他却抹不掉那些颜色。如果我们换一个方式思考,假如这些颜色,本身就是简单至极呢?” 我愕然,这个说法,让我觉得茅塞顿开! 是啊!假如那些颜色,本来就是最简单的本质,那姬孙自然抹不掉。 我钦佩的看着连道真,说:“你可真聪明。” 连道真摇摇头,说:“我能想到,姬孙自然也能想到。不过你说那些颜色被放大后,出现不断组合的东西,倒有些难以想象。” “这有什么难想的。”我撇撇嘴,说:“跟变形金刚差不多。” “变形精昂?” 连道真显然没看过这部风靡全球的电影,他毕竟是个没童年的孩子……所以,我很慈悲的解释说:“就是一些机械人,不过不是人造的,而是从外星来,可以变形,甚至在一起组合成……” “等一等。”连道真忽然眼睛明亮的看着我,问:“你刚才说……人造的?” “不是人造的啊,是外星来的……”我说。 连道真似乎没想听我解释,他像是明白了什么,眼睛越来越亮。我看的忍不住吞口水,心想他眼睛再亮下去,我就被刺瞎了。 同时,我也忍不住心里的好奇,问:“你想到了什么?” “我在想……”连道真停顿了一下,让我忍不住想揍他,说话能不能别老喘气!憋死个人! 连道真又接着说:“或许,这东西是人造的。” “噶?”我愣在那,打死也没想到,他说的是这句话。 “你很意外?”连道真问。 “呃,不是很意外……”我咽了口口水,说:“是彻底惊呆了。” “我也很意外,如果不是你提醒,我想不到这一点。”连道真说。 我很是不解,问:“你怎么会觉得它是人造的?” “难道你不觉得,这东西在试图成型,就像某种试验吗?”连道真说:“更何况,它的出现很突然,如果说不是人为,我肯定不信。毕竟这是一尊普通的雕像,而非那些古代流传的奇异地方。” “也许真是什么东西成精了……”我说。 连道真摇摇头,说:“不太可能,如果真有妖物成精,也不会选择来这种地方。人气旺盛,会影响它们的气息定型。” 我目瞪口呆,喃喃的说:“人造城隍?你特么在逗我?” 第一百二十三章 城隍(4) 连道真的猜测过于大胆,以至于我宁愿相信世上真有变形金刚,也不愿意相信会有人造城隍。 城隍是什么? 那可是神,虽然芝麻绿豆一样的小神,可也是传说中才有的生物。 人造?可能吗? 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 连道真拿起筷子,夹了一块亮晶晶的鱼肉放进嘴里,他细嚼几口,让那微酸发甜,入口即化的鱼肉在嘴里慢慢散发出别样的香味,然后才正色对我说:“你若不信,我们便多呆一段时间,倘若它是人造的,那周围必定有人看守。” “你不会告诉我,打算把它弄死,将人引出来吧?”我弱弱的问。 “当然不会。”连道真摇头说:“万物皆有灵,不管它怎么出现,都是一条性命。没有惹我,为何要打死它。” “那就好。”我放下心来,然后问:“会不会耽误时间?” “如果我很着急这事,禹州早在几十年前就被我翻遍了。那份古文虽然可能与我有关,但我这些年遇到的线索数不胜数,可每次……” “每次都查了一半就断掉,所以你已经不报希望了是吧。”我插嘴说:“这话你讲过很多次了,虽然我觉得坚持才能有收获,但既然你不怕耽搁,我也无所谓。” 连道真默然,我知道又说到他的伤心处,心里便有些愧疚,连忙夹了块鱼肉给他:“来来来,吃块鱼翅,大补,咱们也当回有钱人!” 连道真看着只有几丝肉的鱼鳍,表示无语。 我们在饭馆坐了很久,直到人家翻着白眼过来说打烊了才离开。其实我是舍不得那板凳的,可一份菜,两个人从中午吃到下午三四点,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我琢磨着是不是要两杯白开水,再混一会,还没开口,就被连道真拎着领子带走了。 杞县不是什么大地方,也没什么游玩的场所,连道真脾气虽然不好,可却是极有耐心的人。他站在城隍庙外面的一棵树下,瞅着大殿里面,像木头桩子一样。这对我来说,可是非常折磨人的事情。 所以,我只能瞪大眼睛,看着在城隍庙里进进出出,像打折商场里大妈一样挤来挤去的人发呆。偶尔看见一两个美女挤在人堆被占了便宜,便暗骂一声:“禽兽!” 其实大部分男人遇到这种情况,都比较想说:“放开你的脏手!我刚洗过,让我来!” 好不容易晃到天黑,可来往的人依然络绎不绝。我站的腿脚酸麻,便对连道真说:“看这架势,等到三更半夜人也不会少,那东西估计不会变身了。” 变身这个词可能用的不太恰当,但连道真很好的理解了我的意思,说:“等等看,无妨。” 后两个字的意思是,就算不变也没事,就像那位浪漫诗人徐志摩说的,变了,我幸,不变,我命。 我愁眉苦脸的接着等,大概八九点的时候,一群穿着僧衣袈裟的和尚,终于在许多人的簇拥下跑过来。一个穿着便服的人,举着喇叭大声说:“乡亲们!同志们!各位佛学爱好者们!城隍庙要闭门了,大家请遵守秩序,依次从里面出来,不要打扰高僧和居士的正常休息。” 有人在庙里喊:“我们不出声,让高僧和居士们好好睡觉吧!” 外面有人跟着起哄,喊:“你打呼都能把城隍老爷吓醒,还是让我进去吧,我睡觉都不带喘气的,可安静了!” 人群一阵哄笑,不过说归说,他们依然带着恋恋不舍的样子,从城隍庙里退了出来。只是,这些人有一大半都蹲在外面,估摸着是在等城隍老爷显灵。 有商业头脑的,开始兜售盒饭,瓜子,还有个小伙子大喊:“wifi!十块钱一小时!” 这场面,简直跟看大戏差不多了。跟着和尚们来的,应该是县里领导,这种情况,他们也没什么办法。人家只是蹲在那,和谐社会,总不能不让人蹲吧。 几个和尚摇着头,叹着气,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走进城隍庙。很快,庙门关闭,有些人一见什么都看不到,也就起身离开了。 我打了个哈欠,靠在树上,说:“我眯一会,记得喊我看城隍老爷。” 连道真理也不理我,他已经半天没换姿势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麻了。 我闭上眼睛,本想休息一下,可这种情况怎么睡的着?左右没事,我想了想,索性连通了姬孙的思想,看看他在做什么。 说起来,我能随意占用姬孙的视野,可他想用我的身体,却需要事先沟通。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我觉得,可能是因为我有肉身,而他只是神的原因。 对于我随便闯进意识中,姬孙并没有表示异议,他那惊人的思考能力,应该可以一瞬间就判断出,我是无害的。所以,我脑海中,很快浮现出以他的视线为中心的双重世界。 简单与繁复,是姬孙独有的视野,这样似乎有利于他判断现实与本质的区别变化。 在这两种不同的世界中,我首先看到的,是一团在手中翻腾的雾气。 那雾气很淡,非常的淡,用肉眼几乎看不到。然而让我惊讶的是,无论繁复还是简单的世界里,这团雾气都是一样的。 这…… 我有些吃惊,因为眼前的情况,很类似之前看到的那些颜色。难道说,姬孙已经开始掌握那种颜色的本质了? 应该不太可能,因为这雾气太淡了,与那些颜色相比,就像大地和空气的区别。我估计,姬孙应该只是在初步尝试,所以这东西才那么的淡。 只是,这东西就算研究出来,又有什么用? 连道真说,那玩意是人造的,难道姬孙也打算造一个出来玩? 淡淡的雾气不断翻滚,像煮开的热水,只是我虽然能共享姬孙的视野,却不能像他一样进行放大,也就无法辨认雾气是否和那些颜色一样在不断分裂组合。 这时,姬孙的目光缓缓从雾气上移开,随后,我看到了阴尸。 如果说他手上的那团雾气让我吃惊的话,那么如今看到的,便让我感到惊诧。 视野中,如骷髅一般的阴尸浑身都在抖动,他平举着巫手臂,一缕缕黑光升上天空,那些巨大的黑色雾蛇似是被吸引了一样,从身上散出一道道雾气,这些雾气大部分都跟随黑光返回巫手臂,只有少部分,则顺着几缕固定存在的黑光,涌入地上的三具躯体内。 其中两具躯体,正是曾去追杀阴尸的异尸,也不知为什么,它们如今老老实实的半蹲在阴尸身旁,如侍卫一般垂首。而另一具,则是模糊的影子,我一看它那破破烂烂的模样就知道,是虚影尸。 雾气的力量灌注体内,让异尸身上的符文逐渐明亮,一道道更加细小的纹络,若隐若现。它们的气息,也随之慢慢强大起来。至于虚影尸,它被连道真伤的太重,此刻还处于修补的状态。 这些,是复杂世界中的景象,而在简单世界中,可以看到那些雾气是细小到极点,且有些模糊杂乱的字符。这些字符涌入巫的手臂,很快就被那些更加完整的字符吞噬。我只看了几秒钟,便发现那些吞噬过同类的字符,仿佛变得更大了一些,也更加复杂了一些。 这让我明白,阴尸是在借雾蛇的力量强化巫的手臂。如此说来,地上半蹲着的两只异尸,也是一样。 可是,异尸怎么会这么听话?阴尸又为什么帮它们增强力量? 想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这三只尸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 姬孙的视野移动后,一直在注视巫的手臂,尤其是那些有了变化的细小符文。他静静的看着,像不会动弹的石头,但是无数的信息,却在他的意识中不断飞掠。 让人惊奇的是,阴尸对姬孙并没有什么敌意。你看你的,我吸收我的,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保持着古怪的和平。 更远处,在姬孙的余光中,是大片大片伏倒在地的怪尸。它们没被姬孙放在眼里,仅仅是偶尔用余光瞥一眼。同样,它们也没被阴尸放在眼里,因为巫的力量强化,没它们的份。 但即便如此,这些怪尸依然如臣服了一般,保持着跪伏的姿势一动不动。 如果怪尸真像它们的动作一样,对阴尸表示臣服,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件事。 蚩尤冢里的怪尸太多了,根据姬孙曾经提供的画面,它们都是当初随蚩尤战败的人,后来被连同蚩尤尸骨一起埋在黄土之下。 如果它们真的跟随了阴尸,那阴尸的势力,会瞬间膨胀无数倍。我忧心忡忡的想,如果阴尸想做点什么坏事,把这些怪尸军团从蚩尤冢里带出来,那现实世界岂不是要陷入一片混乱? 我极度好奇,阴尸到底做了什么,才能征服这些尸。正当我准备询问姬孙时,却感觉身体被人轻推了一下,连道真的声音紧跟着传来:“有动静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城隍(5) 我立刻惊醒过来,急忙问:“什么动静?” 同时抬起看城隍庙,庙里一片安静,什么也听不到。连道真面色肃然,说:“那气息的变化非常剧烈,似乎到了关键时刻。” 我凝神感应,的确,虽然肉眼看不到,可在意识中,城隍雕像中的气息,正在左冲右突。白天那浓密的金红色气息几乎完全消散,以至于它笼罩的范围扩大一倍,眼下已经突破雕像的封锁,渗透到了外面。 这气息从雕像内部跑出来,在空中摇摆不定,它就像蛇在吐信,嗅探食物一样。这是我突然升起的一种猜测,毫无来由,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得出的这种诡异判断。 “看着”那如外星生物一般的扭曲气息,在半空中蔓延,我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连道真面色一变,忽然低声说:“它这是要……” 在感应中,大殿里除了那股不断延伸的东西外,还有一股很微弱的气息存在。这气息微红,中间带着非常淡的金色,我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只感觉其中存在一股生机。 连道真话说了一半,身子便压低,像是要窜出去。我连忙拉住他,问:“怎么了?” “大殿里有人,那东西太古怪了,要去看一看。”连道真回答说。 我一怔,还没等回应,便听到城隍庙里传来一声极为凄惨的呼声。连道真再不犹豫,抓起我,脚尖在地上重重点了一下,我们俩顿时如鸟儿一般飞出去。 坐在城隍庙外的许多人,都听到了这声音,他们面面相觑,有些惊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道真还算冷静,带着我从旁边绕了一圈,然后翻过墙头,进入庙中。 此时,已经有几个和尚披着僧衣,睡眼朦胧的从房间里出来。一见我和连道真站在那,他们顿时大惊,喊:“你们两个是什么人!” 连道真哪顾得上理他们,只定定的看着敞开的大殿。 深夜,大殿里只有几盏烛光,唯有房门口才拉了条电线,挂着孤零零的一个灯泡。因此,殿中显得有些暗,我只能看到,有个人在里面跌撞不停,那一声声凄惨的声音,便是从他口中发出。 有个胆大的僧人,来到大殿门口,探头往里面看。他只看了一眼,便被吓的后退,从台阶上摔下来。然而即便倒地,他仍似见了鬼一样,指着大殿里,结结巴巴的却说不出个完整话。 他的样子,引起其他僧人的注意,一个个跑到那人旁边,跟着看向殿内。然后,他们齐齐退后一步,有人惊恐的大喊:“有怪物!” 这些僧人都是中年,此刻却像被吓坏的孩子,就差掉头跑了。 连道真走上前去,一把将他们拨开,我跟在后面,离的近了一些,也就看的更清楚了。殿内那痛呼的僧人东撞一下西撞一下,终于摸到了门板,只是不等他跑出几步,便浑身一阵抽搐,伏倒在地。 借着门口的灯火,我惊恐的看到,他脑袋被一团东西裹起来。说不清那是什么,看起来像面团,但又参杂了一些颜色。我立刻就明白,这正是从雕像里跑出来的东西。 那如面团一样的东西,在僧人头部扭动着,然后不断朝他身下蔓延。看那样子,竟是准备把人整个吞了。 我哪里见过这样的怪物,只觉毛骨悚然,浑身都在冒冷汗。 然而更令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那怪物吞掉僧人的头颅后,最顶端开始垂直向上生长,然后膨胀,接着,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逐一出现。 它竟然长出了人的面孔! 但是那眼中,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它的目光在我们几人不断扫视,面部颜色也随之产生更细微的变化。简单的来说,它的人脸更接近真实了。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有僧人一边后退,一边大声念,他浑身颤抖,手里的佛珠也跟着哆嗦不停。 先前摔倒的那位,更是连滚带爬的跑开,看那样子,竟打算开了城隍庙的门逃出去。 我们都知道,那扇门一旦被打开,城隍庙的神迹,眨眼间就会变成妖魔作祟,更会给世俗带来诸多困扰。但是,那些僧人惊惧怕死,连道真对此无所谓,我是跟连道真穿一条裤子,所以没人去阻止他。 那怪物,此刻已经让疑似死去的僧人吞下一半,它只长出了一张脸,头上没头发,嘴里没有牙齿。它微微张口,像是吐气,又像是在适应什么。 看着那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再看脸下狭长如面团一样的古怪躯体,我睁大了双眼,感觉像见到了外星人。 连道真胆子比我大,心也比我狠,他挥手斩出一道金光,口中轻喝:“什么妖魔鬼怪,也敢在我面前吃人!” 我们俩刚经历虚影尸杀人事件,此刻见有人在眼前被怪物生吞,自然怒火中烧。连道真的那道金光速度很快,眨眼间便飞至怪物身前。只见金光一闪,怪物长出的人脸,被切成了两半,左右耷拉着晃来晃去。 那样子,很是恐怖,像极了《终结者》电影中,液态金属机器人被斧头劈开的样子。 那耷拉在两边的头颅,是实心的,里面没有脑子,更没有血管,仍是一大团的面。我顿时了然,它只不过刚刚模拟出人类的面孔,徒有其表。 这时,那两半头颅上的眼睛,忽然动了一下,同时向中间而去,就像在观察自己的双眼为什么距离那么远。 连道真眉头紧皱,抬起自己的拳头,随手击出三拳。那拳头上,冒出火红色的光,每一拳击出,都想火焰喷射出去。 火光映照在怪物身上,迅速点燃,那怪物眼睛忽然瞪大,张开嘴,发出古怪又尖锐的叫声。这声音就像玻璃在互相摩擦,非常的刺耳。 我不由捂起耳朵,试图隔离这声音,但那一声又一声,不但窜入耳中,更像要刺进人心里。 这时,连道真抬起头,像是发现了什么。我当时只顾着捂耳朵,没跟着看,但下一刻,便见有个人,突然出现在那怪物身旁。 那是个中年男子,大概一米七多,穿着很薄的背心。他盯着连道真,脸上的表情很谨慎,说:“连先生,可否给个面子,让我带走它?” 连道真皱眉,问:“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连先生的大名,所以不想与你为敌。”那人很认真的说:“这起事故,我们会负责善后,想来,连先生并不是一个喜欢介入世俗的人,所以我的要求应该不过分。” “有个人死了。”连道真说。 “我们会妥善安排的。”那人回答。 连道真看着他不吭声,应该是在思考。可是我却忍耐不住,说:“这是你们造出来的怪物?竟然要吃人!你们还有没有人性。” 那人看着我,又看看连道真,像是在猜测我们之间的关系。他应该不知道我是谁,所以犹豫片刻,说:“这只是一场意外,我们会修正的。” “意外?”我呵呵冷笑,说:“我把你打死,然后说是意外,你乐意吗?” 那人看了我一眼,眉头轻微的皱着,像是有些不耐烦。他没有理会我的话,而是看着连道真不吭声。 这是一个聪明人,他很清楚,这里唯一能做主的,便是连道真。所以,即便我说话难听,他依然没有什么冒失的举动或言语。一时间,我竟也不好再多说难听话。 连道真这时似乎也思考完了,他看着那男人,问:“你们是谁?是要做什么?” 那人摇头,说:“这个不能告诉你,但我们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人类世界更美好。它的意外,我们会负责,但是,为了以后的成功,我必须把它带回去。” 连道真看着他,轻声说:“如果我说不行呢。” 那人脸色微变,迟疑了一下,然后说:“我真的不想和连先生这样的人为敌,那对彼此都没有好处。” 这样的话,他已经重复两次了。看得出,这人的确不想和连道真动手。从这点来看,他肯定很熟悉连道真,否则的话,姿态不会放的这么低。 连道真并不是一个喜欢管闲事的事,即便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与人有关,所以他点点头,刚准备开口,身后却一阵嘈杂。 一大堆人从外面涌进来,许多人都是举着手机在拍照。我惊愕的回头,却见那个开门的僧人,早被人挤趴下,不知身上挨踩了多少脚。 “发生了什么事!” “老天,那是什么鬼东西?” “死人了!城隍老爷吃人了!” 纷乱的叫喊声,让场面变得难以控制。我回过头时,却见那个男人脸色难看的抬起手腕,对着上面的一块手臂沉声说:“试验体出现变故,回收困难,现场尾巴太多,请求清场!” 他抬起头,看了连道真一眼,又加了一句:“桃花山人连道真也在,变数太多,请支援。” 第一百二十五章 城隍(6) 从现场混乱开始,我就知道这事没法善了。那一群群举着手机拍照摄像的人,并不知道他们的行为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连道真皱着眉头,回头看一眼又惶恐,又畏惧,又好奇,又迷茫的人们,低声说了句:“愚蠢。” 那男人在通讯完毕后,抬头看连道真,脸上有些为难,说:“实在不好意思了连先生,这事的发展有些超乎预料,我必须得杀些人。” 连道真表情有些沉,说:“进来的人太多,你不能杀。” 那人脸色很是难看,说:“我记得连先生不是喜欢管这种事的人才对。” “你将它带走,我可以不理会,但是当着我的面杀这么多人,不行。”连道真说。 那人脸色不断变化着,这时,房顶上嗖嗖跳下来两个人。这两人个头与他差不多,但相对年轻一些,其中一个在怪物旁边蹲下来,掏出一个仪器,似乎是在检测什么。而另一个,则走上前来,对连道真说:“连先生,真没想到这么巧,会在这里碰到你。” “你是谁?”连道真问。 “哈哈,连先生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我只是个小人物,不重要,连先生不知道也就算了。”那个大概三十来岁的人笑着说:“不知道今天这事,连先生打算怎么解决?” “怎么解决是你们的事,但是我在这,便不能杀。”连道真说。 那人点点头,他眼睛瞥了我一下,然后又笑了,说:“既然连先生都这样说了,我们肯定要卖个面子。” “这……”最开始出现的中年人脸色一变,似乎是想阻止。 那人冷冷的看他一眼,中年人身子一僵,随后低头退下。 同一时间,后方的人群一阵骚乱,我回过头,正见几人像破布一样飞了出去。城隍庙的大门,紧跟着砰一声被关闭,人群大嚷:“杀……” 一个字都没说明白,我就看到一个年轻人嗖的窜过来,一拳打在喊话人脸上。那人的骨头发出咔嚓一声脆响,倒飞出去,落在地上抽搐几下,没了动静。 又有另一个年轻人,一步一步走来,他年轻的脸上,满是桀骜不驯之色,望着连道真,带着挑衅的神情,说:“都说桃花山人连道真怎么怎么厉害,但是不是厉害,得打过才知道。我们给你连道真面子,那还请连先生给个面子切磋一下。” 我楞了一下,完全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会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 切磋一下? 你那么年轻,万一连道真失手打死你怎么办?多可惜。 大殿门前的几个人脸色微变,那个中年人一脸焦急,正要开口,然而后来的人却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手臂,并微微摇头。他没有说话,但是看表情,却似乎很赞成这件事。 中年人满脸都是不赞同的意思,可是他做不了主,只能干着急。 连道真转过身,看那个缓缓走来的年轻人,一脸平静的说:“你要与我切磋?” “是啊,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就是不知道推不推得动连先生。万一真推倒了,这么多人看着呢,连先生可别喊人啊,你们桃花源……”那个年轻人笑嘻嘻的说。 他话没说完,连道真便点头,说:“好。” 中年人脸色大变,急的直跺脚。然而,他旁边的人却很想知道,传说中的连道真,到底有多厉害。至于那几个年轻人,个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狂而无知。 我看了眼连道真,他表情很淡定,但是拳头已经握起来了。我知道,连姥爷生气了,那个年轻人说什么都好,就是不该提桃花源。 桃花源如今遭逢大难,郑老又驾鹤归西,说起来都是泪,所以这算得上连道真的逆鳞。 我轻轻拍了下连道真的胳膊,啥也没说,摇着头走到一边。 那个年轻人看到我的动作,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说:“哥们别紧张,我向来尊老爱幼,不会太用力的。” 我看着他,就像看个傻逼,无知不可怕,但是对未知要持有敬畏之心,不可妄言,不可妄为。这话是连道真教我的,一直铭记于心,眼前这个年轻人,便是这句话的经典反面教材。 连道真看着他,说:“来。” 他的话简单明了,更没什么强大的气势可言。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位穿着半休闲半古风衣褂,三寸平头的男人,和退役的运动员差不多。如果给他换上一身运动服去举牌子,应该能吸引不少妇女的目光。 那个年轻人扬了扬头,一脸傲气的说:“我叫柳震宇,记住我的名字,因为这是一……” “你到底打不打?”连道真有些不耐烦。 “你死定了!”自称名为柳震宇的年轻人,如此说道。他说话时,平端双拳,一股强大的气息随之而生。 这时,离我不远的中年人大喊一声:“连先生!” 连道真回头看他一眼,中年人脸上有着些许苦涩,说:“只是切磋……还请留情。” “罗汉!”一声大喝,如炸雷滚滚,我惊讶的回过头,却见那个年轻人双拳相击。他眉毛倒竖,面色刚毅,浑身的肌肉高高隆起,其内更有金光隐现。这金光被强行收敛于肉身之中,让他看起来就像个小金人,就连头发都变成了金黄色。 我大吃一惊:“超级赛亚人啊!” 柳震宇的身高,凭空提升数十厘米,他如今已经超过两米。雄壮的肌肉,配合那金色的肉身,以及如钢铁般的面容,倒真有几分寺庙罗汉的味道。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手段,只知道他脸上露出一丝狞笑,高高跃起,巨大的手掌笼罩连道真的头颅,口中大喝:“给我死!” 连道真慢慢仰起头,手里溜出一道金线,他提着线,就像遛鸟的老头在看夕阳,浑身上下都是散漫的气息。 柳震宇的气势惊人,动作更是极为迅速,他跳到连道真头顶时,风才呼啸着吹过来。几乎所有人都不怀疑,那一掌按下,就算是座小山也要被打碎。 让我讶然的是,连道真低下头,手里的金线悄然消散。他就像没有看到头顶来势汹汹的巨掌,我很是愕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然而,就在巨掌几乎要触及他发丝的瞬间,连道真后退了一步,然后伸出一只手,拉住那从天而降的粗壮手臂。 他手臂微微一抖,更大的呼啸声从半空响起。紧接着,我便看到一个庞大的身影从天上被扯下来,如石头一样摔在地上。 柳震宇狞笑的面孔,刚刚转为惶恐,他双臂用力,正要从地上起来,一只大脚迎面踩过来。咔嚓一声响,他整个脑袋都被踩进坚硬的青石板中。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让人反应不过来,也完全想不到。 我这才明白,连道真散了金线,并非别的,而是他认为,柳震宇不够资格让他动用五帝拳的力量。 周围的人一片震惊,个个都石化了。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连道真死定了,可是下一秒,连道真便彻底颠覆了他们的想法。 那一脚,不仅踩翻了柳震宇,更连周围人的小心肝也踩的砰砰乱跳。 我转过头,见那两个三十来岁的人,面露震惊的望着连道真,至于那位中年人,一脸无奈的叹气。他时不时望向旁边的两人,欲言又止,而那两人,也是一脸惊疑不定的样子,真怕他们被吓出神经病。 柳震宇依然在挣扎,他粗壮的双臂泛起明亮的金光,到处乱抓。连道真收回脚,恰巧避开那两只手臂。只是不等柳震宇起身,他又是一脚踩了下去。 砰一声响,然后便是骨头错位的嘎吱声,我听的后脑勺都发酸。 连道真一脸平静,每次提脚,都险而又险的避开了柳震宇的手臂,然后随之瞬间出现的缝隙再踩下去。 一脚,两脚,三脚…… 不知踩了多少下,柳震宇的脑袋那,都快被踩成火星坑了。他的手臂愈发无力,别说抓连道真,就连举起来都费劲。 一场战斗,就这样轻易的决出了胜败。那位中年人满脸苦涩,对连道真拱手说:“连先生,胜负已分,还请留情。” 连道真转头看他一眼,然后抬起了脚,中年人跟着他的动作松口气,然而,连道真忽然又是一脚重重的踩下去。柳震宇浑身一阵剧烈的抖动,像抽筋一样,他体内的金光迅速散去,身形也逐渐恢复正常。 中年人与旁边两人站在那,面色有些难看,但是谁也没说话。 连道真这一次真的收了脚,脚下是一个深坑,柳震宇的脑袋被踩进了坑里。虽然他胸膛仍有微弱的起伏,证明还活着,但是根据身体与脑袋的位置,我估计他就算活着,脖子起码也被拉长十几二十厘米。 中年人虽然脸色不好看,却仍客气的对连道真拱手,说:“多谢连先生脚下留情。” 连道真没有看他,更不会理他,只是看向前方的三个年轻人,问:“还有谁?” 第一百二十六章 城隍(7) 没人应声,四周一片寂静。 城隍庙中,鸦雀无声,谁也不敢说话。 开什么玩笑,那一脚一脚,踩壮汉跟踩死孩子一样简单,这时候搭话,不是找死吗? 有诗为证: 论踩人,他最强,想学无需找蓝翔。 连道真,真是棒,专踩无知少年郎! 后人大赞,好诗,好诗…… 连道真看也不看脚下的可怜孩子,转过身望向那三人,问:“你们这是什么罗汉?” 三人面色微红,都不吭声,我在旁边冷笑,说:“装b罗汉。” “杀贼、不生、应供,乃阿罗汉三义。这种无知小儿,徒具伪形,心中无义,肉身无法,不清,不明,也敢妄言自称罗汉?”连道真面色肃然,说:“我虽不修佛法,却也知晓不可误终生,你们这样做,迟早遭难。” “谢连先生指点。”那个中年人点头,一脸歉意的说:“他们年纪轻,不懂事,连先生便不要与他们一般计较。” 他虽然说话客气,但无论表情还是语气,都没把连道真的意思当回事。不过连道真也算出了气,自然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站在那一动不动。那三人互视一眼,手持仪器的人微微叹气,点头说:“让他们善后吧。” 另一人嗯了声,抬起手腕,说:“放鹰清场。” 这话明显是暗语,我不明白什么意思,只是连道真在这,想来他们也不敢做什么过分的事。我转头看向另几个年轻人,见他们愤愤不平,眼中脸上都隐有寒怒之意。他们肯定不服气,觉得什么手段都没使出来就被打倒了。 我冷笑着,心想就你们这三脚猫,看起来倒听唬人,真打起来,十个八个一起上也只是一盘菜。 三个年轻人虽然脸上像下霜一样冷,但柳震宇的例子就在眼前,他们不想地上再多三个坑的话,自然不会再动手。 没多久,外面传来呜呜的警笛声,人声嘈杂,庙门被敲的砰砰响,有人大喊:“开门!我们是县公安局的!” 中年人看向那三个年轻人,说:“给他们开门。” 其中一个年轻人点头,把门打开,一群警察立刻跑进来,同时警车呼呼的开来把门堵死。看着那些手持枪械,如临大敌的警察,我有些紧张,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连道真一脸淡然的看着他们,就像在看路人。 也许是警察带来了勇气,原本还惊慌失措的人们,一个个大声喊:“这里有怪物!” “喊什么喊!”一个警官走出来,怒目而视,大手一挥,说:“你们涉嫌违法集会,现在全部跟我回去协助调查!” 那些人愣了愣,然后又大喊起来:“凭什么!我们又没犯罪!” “就是,凭什么抓我们!” “带走!”那警官也不多讲,安排人直接上。 反抗的人,都被一棍子抽倒在地,这些警察个个如凶神恶煞一般,狠到极点。他们这一番施展,便没人敢嚷嚷了,全部被套上黑袋子,从庙门口直接塞进警车里。 一辆车塞满了,立刻有下一辆开过来。这些人,就像待宰的猪猡一样,被装上车运走。 有警察在旁边举着大喇叭喊:“全部散了!都给我散了!非法集会,是犯罪!都走!该回家回家!” 议论声渐起,虽然刚才许多人都听到惨叫声,但庙门一直关着,谁也没看到什么。而后面有人被僧人放进来,如今却全部被抓走,所以他们疑惑不解,有几个脾气大的刚要出头,就见几个警察如饿狼一般扑过来扭走。 虽说人多力量大,但谁都知道,现在是法制社会。 天大地大,法律最大,外面的人纵然一脸愤怒与纳闷,却也只能无奈的离开。 而城隍庙里,那几个佛教协会的僧人,也不例外,一个接一个被抓走。有几人醒过神来,大喊:“我们是省协会的,你们没权力抓人!我要给省里打电话!” “有什么话,回局子里再说,到时候让你们说个够。”那警官态度十分强势。 这些警察的做法,太过无理,别人看不明白,可我却知道,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放鹰清场。原来他口中的鹰,就是指的这些警察。 我瞥了眼那三个人,小声问连道真:“他们会不会是那些人?” 连道真想了下,然后摇头,说:“如果真是他们,不会这样妥协,更不会对我如此客气。” 我顿时好奇起这些人的身份,能够使动一个县的警务人员,他们到底来自哪里?而且,能够造出这种从未在世间出现的怪物,他们是科学家? 不过柳震宇所用的力量,很是新奇,和科学似乎毫无关系。而且,这些被喊来的警察,虽然都对怪物表现出好奇与惊讶,但是,没一个人去询问有关的事情。 有几个朝我和连道真走来,刚要说话,却见那警官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 很快,城隍庙被清了一空,那中年人望着连道真,说:“如果可以的话,还请连先生保守秘密。” 连道真看他一眼,没搭话,那人也不想着去确认什么,只伸手在下方一摆,说:“请。” 这就是要送客的意思了,连道真看了一眼仍在不断抽搐的怪物,在众多警察的目视下,转身便走。 连道真都走了,我有疑问,也没法问。而且就算问了,这些人也不会说。所以,我也就跟着走。 那些警察对我们俩熟视无睹,反而很客气的让出道路。我看门外已经空了,远处还有人在观望,但没一个敢靠近这里。 “民不与官斗啊……”我感叹一声。 “他们不是官。”连道真说:“只是鹰。” 我没想着和他辩解什么,反正是什么,都与我无关。不过,我很好奇,这些警察把人抓走,就真的能守住秘密吗?就算真的定了非法集会的罪名,也关不了几天啊。 对于这个问题,连道真沉默几秒后,说:“那些人不可能活着的。” “啊?”我大为诧异,问:“为什么?” “因为只有死人才能守口如瓶。”连道真说。 “可是这么多人,又被人看到抓进警局,真的全杀了,他们怎么交代?” “那些人怎么死我不知道,但肯定会有相对合理的方法。这种事情,既然警察出面清场,肯定是被放弃了。所以,那些知晓秘密的人要死,警局的人也要死。” “这……不会吧。”我瞪大眼睛,忍不住回头看那些守在城隍庙门口的警察:“他们明知来了就要死,还会来?” “许多人知道做了某件事会死,但还是做了。”连道真说:“他们既然选择在这里试验,那肯定是有把握守住秘密。底气是什么?自然就是有足够清场的能力。这些人,或许很久前就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会死在这里。” 我讶然,连道真的说法太震撼人心。抛去那让人无法理解的心理,用最现实的角度来看,这些人,岂不是早就串通了一气? “如果今天在这的不是我,又或者我被那个人打倒,警察就不会来。”连道真又说:“他们会直接杀人。” 我已经被震惊的无法言语,这些人的胆子,真的那么大吗?进入城隍庙里的人没有五十也有二三十个。这么多人,串联起来的话,甚至会影响到数百人的生活。所以,看似只死二三十,实际上与之有关的人,数量要翻上好几倍才对。 “这种事情虽不多见,但古往今来,时有发生。”连道真说:“秘密,会让人为它去死,也会让人因它而死。” 我沉默了几分钟,随他缓缓行走,过了一会,低声问:“难道明知他们要死,我们也不救吗?” “救他们,我们便要去趟这浑水,很危险,在我看来,你的性命比他们要重要的多。”连道真说。 能让连道真都承认危险的事情,并不多,我心中凛然,但仍然无法压抑那股郁闷与落寞的情绪。 能救,又不能去救,这与眼睁睁看着他人死在我面前没什么区别。 连道真很清楚我如今的想法,他叹口气说:“年轻时,我也曾经热血,希望能够拯救这个世界。但慢慢的,我开始了解这个世界,然后才知道,万物生死,自有定律。我们唯一能拯救的,只有自己。” 我抬起头看他,问:“如果是桃花源的人呢?” 连道真沉默几秒,他没看我的眼睛,说:“拼死也要救的人,只有关于心,可这些人,不是。”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得不说,这是一种自私的想法。但是就像连道真说的那样,谁生谁死,天注定的。今天能救一个,明天能救一个,可世界上每天死的人那么多,能救几个? 因为救别人,而让自己陷入危险,是对是错? 别人的性命重要,还是自己的性命重要? 这两个问题,没有对错,也可以说都是对的,也都是错了。 怎么做,连道真说的很明白,看心来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土行之力 我不想死,因为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明白,我还有父母在等我。所以,我不能死。 或者说,这些人,还没让我发疯到为他们致自己于危险而不顾的状态。 我承认自己不是圣人,甚至谈不上是一个君子,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我是左天阳,希望能够好好活下去的一个年轻人。 最重要的是,我没有能力去救他们,我也不能无私到为了救他们,把连道真也牵连进来。 如果有一天,我强大到可以改变这一切,那么,我可能会去做。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颗拯救世界的心,我也不例外。这无关道德,无关感情,只是想那么做,这就是有关于心的意思。 心沉,身子也就沉了,四肢都跟着往下坠。那种感觉,就像有座山落在头顶,压在心头。 体内的升天之气,微微一动,有一缕从血肉中散出来,聚于额头。 那一刻,我感受到了沉与重。 天地间游离不定的力量,是那么的清晰。红色,黄的,白的,绿的,像一个诱人的花花世界。 我茫然的抬头,眼中所见不是天,不是地,不是人,不是景。 我看到了一片土黄。 那是这个世界无处不在的一种气息,来自坚固沉稳的大地。这大地承载我们生长,供我们自由奔跑,它虽然没有生机,却可负载生机,催长生机。 五行正统,土可生金,我看到一缕缕犀利的金气,从大地中流露。它们虽是相生,但我总觉得,这不是最好的。 金过于锋利,总是把大地切开一个个口子,显得那么无情。大地或许没有怨言,只因为它习惯了沉默,在无数的日夜中,如此安静的度过了岁月的侵袭。它或许会改变模样,却永远无法改变天性。 所以,我喜欢木。 土生木。 木有生机,生于土,长于土,归于土。 生机不会改变,改变的只有关系。 一个沉稳,一个蓬勃,都是我喜爱的。所以,我看到一撮青绿色的气息凝聚,化作一颗小小的光点,如种子一般,落入大地之中。 我发自内心的笑了,因为那种子对我来说,象征着希望。 我伸出手,在面前轻轻拂过,一缕缕土黄色的气息,在指尖溜过。它们不调皮的在掌中嬉戏,也不率性的随指而动,在哪里,便一直在哪里。 刹那间,我明白了什么是土,更隐约感觉到,这是我命中最该有的气息。 所以,我将手收回来,不再如调戏一般去摆弄它们,而是充满尊重之意,说:“来。” 那土黄色的气息,在一声之下,缓缓动起来。它们一动,大地都跟着颤抖,因为气息本就是大地的另一种形态。 我看到它们慢慢的转动起来,就像漩涡一样,越来越多的大地气息被卷了进来,空气中,逐渐显得凝重。我出神的看着那漩涡缓缓壮大,心里,充满莫名的喜悦。 然而就在这时,我听到一声大喝:“天阳!” 这声音像打雷一样,震的我浑身一抖,不自禁从那奇妙的世界中清醒过来。然后,我看到极为可怕的一幕。 在我面前,大片的泥土被搅动,其中还能看到一些折断的树木。这些东西在我面前汇聚,如小山一样,可样子却有些类似龙卷风。 我被喊醒的时候,那山一样的泥土风暴,已经超高十米高度。那种如山崩一样的可怕景象,让人感到惶恐。 没等我心里的恐惧升起多少,这些泥土便停止转动,然后如没了地基的楼房,哗的塌了下来。那泥土太多了,像泥石流一样四处冲撞。有人用力拉着我的胳膊,将我向后拖了十几米,这才险险避开。 我回过头,见拉我的是连道真,他面色凝重,看了一眼将四面绿化带彻底掩埋的土堆,然后又一脸怪异的看着我。 我诧异的望着他,问:“这是怎么了?我们被攻击了?” “你不知道?”连道真比我还惊讶的问。 “我怎么会知道……”我没好气的说:“刚才我突然感受到了土的……呃,你不会想告诉我,这其实是我弄出来的吧?” 连道真脸上满是古怪表情,他看了看四周,见许多人都被巨大声响和异动吸引过来。我们还没离开杞县,现在是在一处靠近马路的地方,这里可能是类似小公园或者闲暇休息的地方,所以树多人少。否则的话,我和连道真可能已经被人围起来了。 连道真没二话,拉着我便走,他走的又快又急,带着我几个圈子一转,那些追过来想问内情的人便全被甩开了。 我们离开杞县,继续朝禹州方向去,直到走出不知多远,我再忍不住心里的好奇,问:“刚才是怎么回事?” 连道真停下来,他很严肃的看着我,说:“之前我在你身上,忽然感受到土行之力,很浓厚,虽然不比我的帝拳化身,但也极其强大了。然后,我便看到那些泥土忽然像被巨大的力量卷动一样,高高飞起来。那股力量越来越强,你身上的土行之力也越来越浓,但是却感觉到,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你会控制不住这股力量,然后被活生生压死,所以才把你喊醒。” “原来如此……”我有些后怕的说:“幸亏当时你在,不然的话,不知道会死的多惨。” “死的应该不会很惨。”连道真说:“因为那力量如果一直无人控制,可能会将整片土地都翻过来,然后把你盖在下面,粉身碎骨。” “那还不叫惨?”我气的直咬舌头。 “没人看见怎么能叫惨。”连道真说。 我翻了个白眼,然后忽然如遭雷击。因为我突然想到,如果泥土真是因为我才变成那样,岂不是和我在那个只有各种力量气息存在的世界看到的一样?换句话说,我拥有引动力量的能力了? 我欣喜若狂,连道真也点头,说:“能够引动气息,在现实中共鸣,便可以算成功了。你之前问我,为何总失败,我不告诉你的原因便在于此。力量,来自于天地,就像别人家锁起来的宝物一样。你想从别人家拿走东西,就必须获得主人的认可。我想,你刚才肯定是心境有了突破。” “嗯,那些人的遭遇,让我觉得内心沉重。也不知怎么的,就莫名其妙成了。”我说。 “这并非莫名其妙,每个人的心境都有所不同,但只要与力量互生感应,便是对的。”连道真说。 我恍然,然后问:“你的意思是,只要我的心境获得天地认可,就可以引动相对的力量?” “是的。” “如果不获得认可,难道就一定不形吗?就算主人不同意,也有偷窃一说啊。”我好奇的问。 “倒并非没有。”连道真说:“但是都非正道,这样的人,福运正浓时无妨,一旦晚年衰败,当逢大难,必死无疑。” “这么严重……”我咂舌不已。 “人偷了东西,古代便被当场砍去双手,现代也要入牢狱,何况天地比人更无情。取之无道,便要还。”连道真说。 “那我现在可以用土行力量了吧?”我问。 “这怎么能问我,你自己试试不就知晓了。”连道真说。 我嘿嘿一笑,心里很是激动,前几日连续失败,让人失望的没话说。这突然就成了,总有种幸福来太快的感觉。 我伸出手,感觉手掌发颤,顿时大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刚才的后遗症?” “胡扯什么!”连道真训斥说:“你自己心境不稳,手自然不稳,凝神!” 我依言去做,手掌果然慢慢稳定下来。随后,一缕升天之气自然而然的随心意而动,直冲头顶,虽然肉眼看不到,但我却可以感应出一股沉重的气息被引来。连道真没教我怎么做,想来便是希望我能够自己体会。 我的经验不足,唯一知晓的,便是再强大的力量,也与心有关。所以,我凝神用心,尝试沟通那股气息在掌间汇聚。 慢慢的,一缕极淡的土黄色气息出现,我大喜,因为这代表力量已经与现实产生共鸣。 不过,这气息太淡,太弱,与我之前恍惚中所感受到的天差地别,更不用说和连道真的帝拳化身相比了。即便如此,心中仍充满兴奋,毕竟这是我的第一次。 看着那气息缓缓转动,我喜滋滋的看向连道真,说:“看,成功了!” 然而话刚说完,那气息便突然散去,我顿时愣神,便听连道真冷声说:“这么点力量便欣喜若狂,怎么能完全掌控以沉稳著称的土行。我知晓你对桃花源的山人看不上眼,觉得他们术法威力很弱,但是他们个个都是心定志坚的人,在心境上的功夫,比你高百倍。” 连道真的话很是严厉,只是不太好听。而我没有因此感到不爽,只觉得他一针见血,指出了我最大的不足。所以,我羞愧的低头,解释说:“这不是第一次能使用力量吗,所以有点那什么……” 第一百二十八章 禹州(1) “无论何时,心境都是最重要的。”连道真说:“古代道教有人修仙,佛教有人修佛,儒教有人修圣。然而无论何种法门,哪种教派,最终得果的原因,都是心境突破。一朝顿悟,便成仙化佛成圣。” “那么厉害……”我看看自己的身体,说:“那我也领悟了,怎么啥都没成。” “你只是领悟小天地的力量罢了。”连道真说:“他们通晓大世界,只有看透本质,方可超脱。” “原来如此。”我点头,示意明白了,然后好奇的问:“那这世上,如今还有人成仙吗?” “几多年来,未曾听说过。”连道真回答,想了想,然后又加了句:“我们俩体质不同别人,就算这世上真有人能成仙,我们是肯定不能的。” “为什么?”我很是不解。 “因为你是姬孙。”连道真说:“我虽然不知自己的身份,但想来姬孙之神能看出我是残缺,说明我也与你类似,都与远古神话有牵连。那个时代,只有神,无仙无佛无圣。” 我有些失望,说:“我还想成仙,去看七仙女呢……” 连道真很是无语,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我被他看的很是忐忑,讪讪一笑,说:“开玩笑的……” “有这时间,还不如多学学怎么控制力量,稳定心境。即便这么弱的力量毫无用处,但基础牢固,总是好的。”连道真说。 “虽然你很好心。”我看着他,说:“但不觉得这话忒打击人么……” “打击你,总比你被人打死好。” “你还是打死我吧……” 我们聊着走着,奔向可能美好,也可能充满危险的禹州。 连道真说,当年郑老打听到的地方,就在禹州城外十里处。我和他到离开杞县,没用多久便到了地方,连道真带着我找了一圈,发现了一处小亭,四周种了花草,看起来像是一处歇息的地方。 这亭子有些老旧,似乎也未曾有人打理过,所以很是破败。亭中无人,连道真走进去,然后在四周转了一圈。我跟在他旁边,问:“就是这里?看起来也没什么啊。” 连道真和我一样,也没看出什么不寻常来。这里和普通的郊区没任何区别,就算他用土行之力感应,也查不出任何线索。连道真走到空地上,抬头看了一眼小亭上的牌匾。那快木头牌匾上写着龙飞凤舞的俩字:夏亭。 只是年月久了,又没修缮过,牌匾开裂,黑色的字迹也显得极为模糊。 “应该就是这里,和郑老说的地方一样。”连道真很确定的说。 我走到他身边,也跟着抬头看牌匾,说:“时间太久了,估计在这找不出什么来。” 连道真摇头,说:“我倒没想着真能在这找到什么。” “那你还来这干嘛?” 连道真忽然挥手抖出两缕金光,这光射入土地中,翻起一片泥土。随后,他两手合拢,置于身前,说:“来这,自然是为了等人。” 我一愣,然后脑子里一个激灵,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说:“你不会告诉我,打算等那些人自投罗网吧?” 连道真没说话,但却点了头。我感觉脑门有点抽筋,说:“你射出一道金光,毁了一片花草,然后站在这一副守兔子的模样。那些人,会这么傻跑过来?” “肯定会来。”连道真非常确定的说。 “好吧……” 我们在那等了一会,忽然间,四周传来急促的刹车声。紧接着,呜哇呜哇的声音响起,一大堆全副武装的士兵嗖的从车里窜出来,拿枪指着我和连道真,大喊:“不许动!” 我当时嘴里叼着一根青草玩,草尖滑过鼻子,弄的很痒,直想打喷嚏。这些士兵猛地大喊,把我吓了一跳,刚想举手,却忍不住一声大大的喷嚏打了出来。 “砰!” 一声响,有个士兵举着还在冒烟的枪,对着已经愣住的我,大声喊:“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我连忙举起手,把嘴里的青草吐地上,说:“我已经放,呃,吐掉武器了!” “你想干什么!”另一个士兵满脸紧张的大喊。 我感到很无辜,心想什么也没做啊,可接着,我感觉身侧后方有光亮传来。回头一看,差点吓晕过去。连道真的双拳,已经被金光笼罩,他身子微曲,像一个准备出击的拳击手。 我有点欲哭无泪,心想你就算打,也先给我套个罩子啊。这乱枪扫射,万一把我打死了怎么办? 这时,几个身穿便服的人从士兵堆里挤出来,他们一见连道真已经准备开打的模样,顿时脸色大变。其中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怒声说:“果然是你们!” 连道真眉头微扬,听到这话,反而站直了身子。他看着那几人,问:“为什么说果然是你们?” 那个男人冷哼一声,说:“你们自己做过的事情,还要我来提醒吗?你们在台前县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我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知道了台前县的异样,想着果然要坏事,连忙解释说:“台前县的事和我们无关,我们是后来才进去的。” “你们当然是后来才进去的。”那个男人一脸愤怒,说:“你们怕有危险,才让人潜伏进去,伪装成我们的样子。把人杀光后,你们进去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还破坏了机房,让我们无法追踪痕迹!玩的可真是溜!” 另一人看着连道真,一脸怒意,说:“我以为你连道真虽然属于桃花源,可起码也是个有点人性的。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残忍!整整四十七个人,全部被你们杀光。你们……难道就没听见他们的怨魂在耳边哭泣吗!难道你的良心,就能安定吗!” 那些士兵应该一开始并不知晓这些人,听这两人说起后,脸上的神情开始变了。他们一个个都咬牙切齿,像看仇人一样盯着我和连道真。看他们手臂上的青筋和血管,无需怀疑,只要有人喊一嗓子,他们立刻就会把枪里的子弹全部射出来。 但这实在是一个误会,我很是无奈的看着他们,说:“你们既然知道的这么清楚,肯定是看到监控录像了。难道,你们不觉得,这其中有猫腻吗?” “当然有猫腻!”第一个中年人大声说:“云空间储存的监控录像,很清楚记录了你们的一言一行。你们肯定想不到,早有人发出了警报,你们的同伙如何杀人,我们看的一清二楚!他杀一个人,就用妖法操控尸体去伪装,这是不属于人类的力量。一开始我们还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但没想到,是你连道真!” “是你姥姥个鸡大腿啊!”我真的很想骂出来,可如果真骂了,事情就到无法收拾的地步。所以,我只能憋着气,解释说:“人真不是我们杀的……” “人当然不是你们杀的,我们不是瞎子,完全能看清楚!”那人冷声说:“如果你们不是同伙,怎么会那么巧,他刚杀完人,你们就来了?为什么你们要破坏机房?如果你们真的和这件事无关,为什么对地上的尸体不闻不问?” 这三个问题,把我彻底问愣了神。是啊……太巧了…… 我满头冒汗,可又不能说,我们的确是循着周康他们而来,打算大闹一场的。这时,连道真清冷的声音响起:“我连道真若要杀人,何须拐弯抹角。” 以连道真的个性,能说出这句话,已经足够有耐性了。如果不是台前县死了那么多人,他亲自出手却被阴尸阻挠,没能把虚影尸杀掉,估计连道真此刻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杀几个立威再说。 然而,他的话太硬,而对方怒火攻心,听不进去任何解释。监控画面所录下的东西,的确对我和连道真不利。虽然我们俩心中无愧,但架不住人家先入为主。 第一个中年人咬牙切齿的说:“连道真,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你到底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 连道真看着他,轻声说:“一份古文拓本。” 我一听这话,差点就哭了。连大哥,你真是我亲哥…… 人家正愁着找不到你犯罪动机,你自己就给蹦出来了,觉得子弹打身上好玩是不是? 其实我也能理解他这话的意思,连道真已经失去解释的耐性,但他又不想撒谎。所以,他不再解释,反而在对面问出问题后,很诚实的回答了。 只不过,这种时候越诚实,就越要人命。 果不其然,那人当场就爆发了,大吼:“给我弄死他!” 哒哒哒…… 无数的子弹直接从枪口中射出,有些士兵甚至从身上摸着手雷,直接拽了保险就朝我这扔。我吓的脸都白了,连忙大喊:“救命啊!” 这时,一道金光如门板竖在我前方,那些狂风暴雨般的子弹都被弹飞出去。数颗手雷从脑袋上砸下来,几道金光如绳子一般将它们卷起,嗖的又给扔了回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禹州(2) 砰砰砰砰…… 几声巨响,那些士兵被炸的人仰马翻,胳膊腿乱飞,一片痛苦哀嚎,也不知死伤多少。 我胆颤心惊,看着走到我旁边的连道真,结结巴巴的说:“这,这样不好吧……” 连道真一脸无所谓,说:“我解释过了。” 我忍不住翻白眼,你是解释过了,可那话人家不爱听啊!明明不是我们杀的人,这下好了,以后就算想好好解释,也不会有人相信了。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我也是没了脾气,见他又卷了几颗手雷扔回去,便说:“你真打算把这些人杀光啊?” 连道真一脸愕然的看着我,说:“我杀人了吗?我只是被动防御罢了。” 我看了眼不远处那些抱着脑袋躲手雷,然后连脚丫子都被炸飞的士兵,彻底无语。 见连道真能把手雷扔回来,那些士兵被炸过两次便学聪明了。几个中年人不断叫喊着,让他们绕后包抄,并鼓励同志们一定要坚持住,不能让杀人狂魔跑了。后来坦克,装甲车,飞机,大炮,马上就来支援了! 我听的一阵尿急,心想我们只是两个人,你这是当抗日战争在打啊! 我看向连道真,问:“飞机大炮什么的,见过吗?” “见过。” “能挡住吗?” “问题不大。” “问题大了……”我很是无奈的看着他,说:“你就不能冷静点,非打打杀杀的,多不好……” 连道真转过头,看我半晌,然后嗯了一声,说:“的确没什么意思。” 我一阵欣喜,心想总算劝住这个暴力分子了。然而,之后发生的事情,让我惊呆了。 连道真转回头之后,手一挥,面前的金光轰然爆碎。无数的金色刀刃,如雨点般射向四面八方。同一时间,我起码听到十数个人在喊:“妈啊,我的蛋……” 这种无差别的范围攻击,也许威力没子弹那么强,但是削起人肉来,可真是不含糊。漫天都是肉片在飞,一蓬蓬血流的到处都是,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刚刚还愤怒射击的人,统统都耷拉着手臂,浑身冒血,倒在地上惨叫。 连道真一脸冷漠的看着他们,说:“别打了,有话好好说。” 我当场就给他跪了…… 把人当铅笔给削了一顿,然后说不打了,有这么好好说话的? 地上一群人,都在惨叫,唯有寥寥几个,瞪着仇恨的大眼睛,死死盯着连道真,破口大骂:“好好说你妈……” 几道金光闪过,那几人捂着喉咙倒下,身体一阵抽搐,再也没了声息。连道真的脸色一直未曾变过,他只说:“我无父无母,但更不能侮辱。” 我看的不知说什么好,这其实只是一场误会,如果对方愿意听我们说,如果连道真愿意好好说,这事都不会闹到这种地步。 连道真是块石头,他从桃花源出来,带着一股子山里人特有的固执性格。该忍的不会忍,不该忍的更不会忍。这种脾气说好听点,叫自强不息,说难听点,就是蛮不讲理。 不过,这事双方都有过错,所以谁也说不上谁。我只是抱着同情的心态,看着地上哀嚎的人群,何必呢,非得去踢这块硬石头…… 连道真扫视一圈,确定对方失去了战斗力,他挥手散去拳上的金光,然后走过去。我怕他一冲动再杀人,连忙跟上去,叮嘱一番:“有话好好说,别冲动……” 连道真走到其中一个中年人身边,轻声问:“禹州七二年出土的一份古文,以及当时你们搜集到的资料,放在哪里?” 那个中年人原本穿的是西装,但此刻也变成了烂布条,但他颇为硬气,虽然浑身都被割的稀烂,却依然倔强的挺着脖子,冲连道真大喊:“我不会告诉你的!你杀了我吧!迟早有一天,我们的人会把你,还有那些山里人都杀光!” 我身子一抖,很怕连道真会再出手,连忙说:“人真不是我们杀的,我们的确因为某些原因,凑巧在那个时间去了。你想想,如果我们毁掉机房是为了让你们查不出踪迹,那为什么不连监控设备一块毁掉?那样的话,毁尸灭迹不是更彻底吗?” “谁知道你们抱着什么样的变态心思!”那人冷声说。 我深吸了一口气,强忍心里的火,说:“再者说,连道真是什么人?他如果要杀你们,需要找个人先潜伏进去,再伪装成别人偷袭吗?以连道真的本事,杀光你们顶多一分钟,而且他一点伤都没有,这一点,你能否认吗?” 那人嘴巴动了动,但是没能说出什么。我说的是大实话,连道真对付这些普通人,比碾死蚂蚁难不了多少。如果他真的想杀人,直接进去杀个几分钟就完事了,何必搞乱七八糟的事情,多此一举。 我见那人有所意动,便接着说:“你们认识连道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应该很清楚。说句不好听的,他每天穿什么颜色的内裤,说不定你们都知道。” 连道真看了我一眼,一脸淡定的说:“他们不知道。” 我回头看着他,有点无语的说:“这只是夸张的修辞手法……” “没有必要那么麻烦。”连道真看向地上的人,说:“杀死他们的,是一只虚影尸,我到的时候,本想把它杀掉。尸就是尸,再强,也不能杀人。但是很可惜,它被另一只尸救走,现在藏在蚩尤冢里。” “你想说,一只尸能够杀死那么多人,然后打开保密机房,查找资料是吗?”那人问。 连道真点头,说:“事实就是这样,我连道真如果真做了什么,绝不会不敢承认。就你们这些人,来多少在我面前都是一样,所以,我何必畏惧。” 连道真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却让人觉得信服。地上那人面色冷淡,他挣扎着想从地上起来,但身上的伤口实在太多,动一动就疼的呲牙咧嘴。所以,他索性躺在地上,看着我和连道真,说:“就算你们说的是真话,那引我们来这又是想做什么?” “之前说过了,我需要禹州七二年出土的那份古文,以及你们当时搜索这里的记录资料。”连道真说。 那人没有说话,他盯着连道真,一动不动。我知道,他肯定是在思考。人在最危险的时候,要么完全丧失理智,要么极度理智。这些人经历了许多特殊训练,所以在最初的怒火被伤痛干扰后,他们反而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这发生的一切。 我和连道真说的话,虽然没什么证据可以证明真伪,但却是最符合真相的。他们如果不傻,自然能轻易做出正确的判断。 只是,这些人的疑心非常重,那人躺在地上,过了一会,说:“不管你们说的是真是假,我都无权过问。我得到的命令,是将你们抓回去。” 连道真眉头微皱,我脑中一个想法闪过,忙拉了下他的衣服,小声说:“反正你也是想要那份古文,不如就让他们抓你好了。” 连道真微微有些意外,他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我为什么这样提议。考虑了一下,他点头,对脚下的人说:“我可以跟你们回去。” 那人更加意外,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看我,又看看连道真。我有点受不了他们这婆婆妈妈的模样,便说:“愿意让你们抓还不好?难道希望我们把你暴打一顿,然后扬长而去?” 那人脸色微红,估计是气的。他挣扎着,将手抬起来,按着耳朵里的通讯器,用十分虚弱的语气,说:“总队,连道真愿意跟我们回去,请派人支援。” 我估计他口中的总队,应该不清楚现场的情况,因为那人随后用十分恶劣的语气喊:“老子老二都快削成八截了,你说为什么要支援!直升机!以最快的速度来!这里有很多伤员!” 我听着,忍不住朝他裆部看,的确有血。我暗自同情,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用。连道真倒没什么感觉,反而催促说:“你们最好快些。” 那人放下手,砰一声后脑勺磕在地上,他有气无力的看着我们,说:“我比你更想他们快点……” 我看他脸色惨白,嘴唇都发青了,再瞅瞅四周,血流成河,真和屠宰场差不多。我又扯扯连道真的袖子,小声说:“既然打算和他们合作,消除这场误会,就帮忙治疗一下吧。别等人家支援来了,发现人都死光了,就剩咱们俩站着,到时候又说不清了。” “他们死不掉。”连道真说:“我没有下重手,只是断了手筋而已。” 地上那人听的差点一口血都喷出来,我泪流满面,心想你真是个慈悲的男人…… 虽然连道真并不想费这个事,但有我在旁边劝说,最终,他还是洒出一片青光。带着浓浓生机的木行之力,落在伤员身上,虽然不能让他们伤势痊愈,但起码血不再哗哗往外流了。至于那些被手雷炸死的,我是无能为力,顶多帮他们念句阿弥陀佛什么的。 第一百三十章 禹州(3)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天空中响起很大的引擎声。我抬起头,见几架直升机飞过来。这些直升机很大,不过上面没什么明显标志,看起来就像民用一样。不过,当直升机选择一处宽阔地降落后,从上面第一个窜下来的并非医生,而是两个穿着笔挺军装的男人。 他们从直升机上跳下来,完全不怕发生意外。这两个男人大约一米九,体型很壮,看起来就像小巨人。他们的军装,和那些士兵完全不同。 灰白色,有些像迷彩,但和正规军装的款式相同。最大的区别是,左胸位置贴着一个字母:s。 他们一左一右,站在我们面前,其中一个生硬的开口,以十分冷漠的语气说:“连道真,总队派我们押送你回去,请不要做出任何让人误解的举动,保持安静,跟随……” 连道真眉头再次皱起,他看了一眼地上的那人,刚要准备说话。这时,那两个人耳朵微微一动,像是在听什么。然后,他们的表情略有缓和,不再像之前那般,反而很有礼貌的微微欠身,摆出一个请的手势,说:“总队第一大队队长,希望能尽快和连先生见面,请。” 很显然,他们耳中有通讯器,并且自动接受现场所有的通话内容。可能另一边觉得,他们之前的态度会引来连道真的不满,所以做出了提示。这证明,对方确实很了解连道真的性格。 我可以肯定,如果这俩壮汉没有改变自己的态度,连道真只会把他们打成侏儒,塞地里当萝卜,绝不可能就这样像犯人一样被他们押回去。 所以,他们的态度改变的很及时,也很正确。 连道真面色也跟着缓和,他没说话,抬起腿,朝着直升机走去。我跟在他后面,两个壮汉的重点监视对象,似乎只有连道真,并不是很在意我。 这个时候,我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大叫:“左天阳!你个王八蛋!” 我擦了个dj! 谁骂我? 真是不知道哥有暴脾气! 我一回头,却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咿呀咿呀,无比欢快的飞过来。它趴抱着我的脑袋,呀呀叫着,一双小脚很是兴奋的踢来踢去。 我一把将它从我脸上拽下来,然后便愣住了,因为在我手里扑腾正欢的,竟然是婴尸! 再回想一下刚才骂人的那声音,我不禁打了个冷颤,难道是…… 还不等我想完,就听见轰隆隆的声音,转头一看,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像卡车一样朝我奔来。在那身影之上,还有一个娇小的人儿,冲我恶狠狠的瞪眼睛。 我一身冷汗当场就下来了,真的是阿三! 至于背他跑的,不用说,自然就是铜甲尸。雄壮如山的铜甲尸,步子迈的很大,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到眼前。阿三从他背上跳起来,看那姿势,竟然像是要踹我。 我连忙大喊一声:“救命啊!” 连道真没动,因为在他旁边的两个壮汉,其中有一人高高跃起,闷声不吭的一拳朝阿三打过去。 阿三和我没什么太大仇怨,就算要踹我,也不会朝死里踹,所以他没多用力,也没提防会有人袭击。眼见那砂锅大的拳头就要砸中他的脚心,又是一个高大的身影跃起,且后来居上。 砰一声巨响,仿若山撞山,铜甲尸在半空一把抓住阿三,将他护在身后落在地上。他身大力沉,踩的脚下泥土飞溅,但身子还是很稳的。 至于另一个身影,却是倒飞出去,差点撞上了直升机。我微微一愣,这才发现,被铜甲尸打飞出去的,是两名身穿灰白军装的其中一位。 眼见同伴吃亏,另一人眼神顿时犀利起来,他微微弯腰,身上顿时迸发出无比沉重的威势。铜甲尸感受到了威胁,将阿三轻轻向后推开,然后摆出同样的架势,黑色的尸气从他口中喷出,迅速覆盖了全身。 阿三一脸诧异的看着我和连道真,他显然没想到,站在我旁边的人会对他动手。婴尸小小,在头顶飞来飞去,他冲那两名军人挥了挥拳头,其中一位目光投过来,它吓的立刻飞到我身后,抓着我的衣服探出半个小脑袋。 那名被铜甲尸打飞的军人,气色沉稳的走回来,他竟似没有受伤,但身上的气势却越来越沉。我一看这状况,估摸着再不说话,肯定就是无理由的打斗,连忙对他们摆手,说:“自己人!都是自己人!他们是我朋友,我们开玩笑的。” “谁跟你开玩笑!”阿三冲我直瞪眼,说:“他们不拦着,我非把你踢死不可!” 那两名军人看了我一眼,身上的气势渐收,然后他们对着通讯器,叙述眼前所发生的事情。 趁着这个时候,我把在身后扯皮带的婴尸拽出来,抱着它问:“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不说话不要紧,一说起这个,阿三险些没用眼神杀死我。他气的满脸通红,对我大叫:“你还敢问!你竟然还有脸问!偷了我的升天气,竟然把我丢在始皇陵就跑了!” “各凭本事,怎么能叫偷。”连道真眉头微皱,似是不爽。 阿三对连道真还是有点发怵的,他哼了哼,说:“就算不是偷,可我们说好的,一起走。你们两个太不讲义气了,如果不是我还有点手段,差点就死在里面。” “好吧,这事的确是有点那啥。”我有些尴尬,说:“可你也没必要因为这个跟我算账啊,不是还有连道真一份吗。” “我又打不过他。”阿三嘟囔一句,然后又冲我瞪眼,说:“我好不容易从始皇陵跑出来,猜你们肯定是去桃花源了,结果到那的时候,又说你们已经走了!我顺着那什么破山废墟发现路被堵死,算了半天,算出来你们会去蚩尤冢。火急火燎,追着屁股跑到台前县,刚抱着小小从船上跳下去想找你们,就发现升天气在外面!也不知蚩尤冢是什么鬼地方,进去就不能原路出来,害得我耽搁半天。” “里面还有个冷冰冰的,和你长……” “长你个头啊!”我连忙冲他使眼色,说:“我又不是故意的。” 阿三微微一怔,他瞥了一眼那两名已经汇报完毕的军人,然后说:“我出来后,才发现你们已经离开台前县。你说说,我从始皇陵跑到桃花源又跑到蚩尤冢再跑到这,一路吃你们的灰,是不是很郁闷?” “是挺郁闷的……”我摸摸鼻子,很是尴尬,但又忍不住想笑。 “你敢笑出来,我就把你脸打扁!”阿三一脸凶狠的威胁说。 “咳咳……”我被他的话呛了一下,想了想,说:“不过你也太能追了,这来来回回几千里都有了吧。有这功夫,你还不如去追几个姑娘,早该追到手了。” “你才去追姑娘!”阿三说完,又呸了一口,说:“你连姑娘都追不上,不要脸的臭流氓!大骗子!” 我有些无奈,想回几句,可想想他的确几千里干巴巴的追着我和连道真跑来跑去,很是辛苦。看在这点上,也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婴尸听的呀呀大叫,一脸欢喜的指着我,喊:“咿呀咿!” 我翻了个白眼,然后听见两名军人催促说:“请登机,大队长在等你们。” 我正愁没理由脱身,听他们俩这话,不禁大喜,连忙对阿三说:“你看,有朋友找我,咱们就此别过,以后有缘再见吧。” “做梦!”阿三咬牙切齿的盯着我,说:“你们去哪我就去哪。你敢甩开我,我就跟你拼了!” “咱们只是萍水相逢,一面之缘,没必要这么缠着吧。再者说了,我是成年人,你是个未成年的小屁孩,还是男的,我甩你做什么。”我说。 阿三气的脸都成红苹果了,捏着拳头想说什么又没说。 我自觉胜利了,便把婴尸放开,冲阿三摆摆手,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古人诚不欺我也。” “呸,谁要跟你牵。”阿三伸手抱住婴尸,他忽然间笑了,说:“算了你走吧,你离开,我就能忙事情了。” “咦,怎么突然良心发现了?”我一边朝直升机走,一边调侃说:“忙着干什么,再去跳河?” “忙着把蚩尤冢的事情写出来,大街小巷都贴上啊。”阿三吹了声口哨,说:“蚩尤冢真好玩啊,外面一个左天阳,里面……” “咱们一块走吧!”我走过去,义正言辞的说:“升天气本就该是你的,虽然没研究出来怎么取出来,但是我不能这样不负责任。跟我一起走,天荒地老,永不分离。” “天你个大头鬼!”阿三冷哼一声:“你不是说萍水相逢么,老跟着你们多不好意思。” “哪里的话。”我浑身都是正气,说:“萍水相逢也可成为知己,我可是很有原则的,你不要再拒绝我了,不然我会生气的。” “你有原则,猴子都不吃桃了。”阿三白了我一眼,然后朝着直升机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禹州(4) 不知为什么,他刚才飞给我一个白眼球的动作,让人心里突的一跳,有着异样的悸动。我咳嗽两声,连忙甩开这莫名其妙的心绪跟上去。 然而,那两名军人伸手便拦住阿三,说:“你不能去。” 铜甲尸低声嘶吼,站在阿三旁边像座小山。阿三回过头来看我,说:“左哥哥,有人拦路啊,要不我还回去贴广告?” 我被他一声左哥哥喊的浑身起鸡皮疙瘩,可他声音清脆听起来又蛮好听的,就是话让人直发抖。我连忙走过去,说:“他是我朋友,要去就一起去,不然我们都不去了,对吧?” 最后两个字,是对连道真说的。连道真看了阿三一眼,然后缓缓点头。两名军人脸色未变,他们只是抬起手腕,再次汇报。 很快,他们就得到了回复,说:“你们可以一起去,请。” 阿三冲我挥挥拳头,得意洋洋的扭着鼻子做鬼脸,然后第一个窜上直升机。紧跟着是铜甲尸,然后是一脸新奇到处乱看的婴尸。最后,才轮到我和连道真。好在直升机够大,那两名军人上来,勉强能坐下。 阿三不愿和我坐一起,更不愿和连道真坐一块,便让铜甲尸抱着他,也算省下半个座位。 直升机呼啸着离地,朝着某个方向飞去。 气氛很是沉闷,没人说话,偶尔能听到驾驶舱传来联络的声音。我第一次坐飞机,感觉很新奇,不住左顾右看,时不时还想站起来。 也许是我的某个动作有些大,其中一个人冷冷的看着我,说:“总队编号三九六,请注意你的行为,很可能引起我们的误解。” 我诧异的看着他们,问:“编号三九六?什么意思?” 连道真倒是明白这个,说:“凡是进入他们视线,并被确定需要注意的人,都会有一个编号,就像监狱里犯人的号码一样。这个数字越小,就越需要注意防备。” “呃……”我好奇的看着连道真,问:“那你的编号是多少?” “零五七。”连道真回答说。 我深受打击,这也比我强太多了…… 不过,其中一个壮汉忽然说:“根据最近得到的反馈,你的编号已被更改为零九。” 连道真抬头看他一眼,没有问为什么会更改。而我,则被震惊了。 连道真是零九……我是三九六……这差距真伤人自尊。 不过更让我震惊的是,连道真竟然只是零九。也就是说,在他前面,还有八个人被认为更需要注意。 连道真的五帝拳,我还没见过有对手。虽说在蚩尤冢的时候被飞廉绝地反击,陷入非常危险的境地,但他那时并没有展露五帝拳的全部威力。如果真放开了打,飞廉还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如果说这世上真有人能稳稳压住全力爆发的连道真,在我所见过的人里,就只有姬孙了。 “这么弱,也好意思说自己是成年男人。”阿三幸灾乐祸的说。 “这个编号,并不能完全体现出是否强大。他们判定的标准,是这个人的破坏力。如果有个人用毒能杀死一个国家的人,那么就算他打不过我,也会比我的编号更小。”连道真解释说。 他这么一说,我心里才算好过一些,也算能理解他只是零九的原因。不过即便如此,编号最靠前的那八个人,就算打不过连道真,可破坏力却在他之上。我真的很好奇,那八个人是谁,拥有什么样的能力。 好奇归好奇,我并不认为这个编号真的能代表什么。这世上奇怪的事情太多,就算是这些人,也不可能什么都知道。所以,这编号肯定有一定的水分。不过,他们能把连道真的编号提的那么靠前,肯定是了解到帝拳化身的信息了。否则的话,从零五七变成零九,这跨度实在太大。 说话间,直升机开始降落。我探头看了看,这里是一处山区,让人震撼的是,那一片树林此刻缓缓向两边分开,一个巨大的现代化停机坪,在地下展露。 直升机驾驶员应该很熟悉这里,一边联络,一边轻松落上去。一阵震动之后,直升机安稳着陆,上方的巨型金属开始合拢,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两名壮汉一个接一个走下去,然后站在外面对我们说:“请。” 连道真从座椅上站起,然后第一个走出去,我跟在他后面,刚出机舱,便听前面传来声音:“连先生,小兄弟,我们又见面了。” 直升机前站着一堆人,有男有女,个个面色冷漠,看起来就像一尊尊石像。他们的军服一致,都是灰白色调,不同的是,只有少数人的胸前,有着s标志。 而在这少数人前方,站着一个年轻人。他看起来二十多岁,没穿军装,但身子挺拔,很是不凡。最重要的是,他的面孔让我吃惊,因为那张脸,我隐隐感觉到在哪见过。 也许是见我目带疑惑,他笑了笑,说:“小兄弟果然贵人多忘事,西安的时候我们打过照面,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忘了,看来,我这张脸不够吸引人啊。” 他说话时,看了一眼阿三,眼中饶有兴趣的样子。不过阿三对他不感冒,低哼一声躲到铜甲尸后面去。不过那人这么一提醒,我这才想起来,在西安那家宾馆,他曾经和我聊过天。那时候,我以为他是宾馆的主人,现在想想,他当时问的问题,都是在套话。 而且,也正是因为他们,连道真才会误会我,乃至发生后面的一堆事情。 所以,我说不清该讨厌他,还是该感谢他。如果不是他,我遇不上连道真,更不可能这么快就知晓自己的身份。 这时,连道真开口问:“为什么要见我?” “因为连先生需要那份古文和资料。”那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笑着说:“而我,也需要和连先生商谈一些东西,互惠互利嘛,所以才将你们请来。” 连道真看着他,说:“我刚来禹州,这里很小,你们这些人权力高,势力大,一个大队长,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等我?” “我只是代理大队长。”年轻人依然在笑,但他的笑容中,却隐藏一丝很晦暗的勉强。 连道真并没有说什么,可这个人的心境为什么会改变?我很小心的用余光去观察他,希望能找出答案。 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人对目光的感应非常敏锐,他看向我,说:“小兄弟好像对我很感兴趣?” 我呃了一声,略微尴尬。 他笑了一声,说:“还没自我介绍,我叫杜衡。” 这自我介绍也太简短了吧……我暗骂一声笑面虎,觉得他比周康还要危险。可人家这么有礼貌,我也不好失礼,便点头说:“我是左天阳。” “这名字挺好,天高地广,烈阳高照。”杜衡说,然后他看向阿三,问:“那这位……” “关你什么事。”阿三翻着眼皮,脾气很大的样子。 “呵呵,年轻气盛,可以理解,可以理解。”杜衡笑着说,也不再多问。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虽然他话表面看起来没问题,但我总觉得话里有话。 不过杜衡没有纠结名字的问题,而是对连道真说:“这样站着说话,不是待客之道,连先生能否借一步说话?” 连道真沉稳的看着他,然后说:“这里地方大,说话很方便。” “打起来也很方便。”杜衡一脸是笑,说:“连先生果然还是那么谨慎,有强大的力量,还有这么稳的性子,真的是很难对付。” 我立刻紧张起来,他们这话里夹枪带棍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打起来。我虽然能够引动土行之力,但尚未熟悉,战斗中肯定是帮不上什么忙的。而这些人不必寻常,他们面对连道真,毫无惧色。我很清楚,这里站着的每一个人,都对连道真非常熟悉。和杞县城隍庙遇到的那个年轻人柳震宇不同,他们很稳,是让连道真有所忌惮的组织。而这种组织,属于国家。 所以,我非常不希望他们打起来。至于阿三,没心没肺的到处看,好似什么也没察觉到一样。 “如果你找我,只是为了这些废话,那就不用多说了。”连道真很不客气的说。 我更加紧张了看了周围人一眼,那些一个个冷漠的人纹丝不动,他们甚至没有去看连道真,更不会显露出什么特殊的神情。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如果真的要发生战斗,那他们会瞬间从石像变成最可怕的战士。 杜衡呵呵笑了声,说:“既然连先生不喜欢闲聊,我们便长话短说。第一件事,台前县有关于那只尸的细节,希望连先生能告诉我们。” 连道真想也不想的回答:“古文在哪里?” 杜衡伸出一只手掌,我如临大敌,很是戒备的看着他。他冲我笑了下,露出洁白的牙齿,然后将五根手指伸直了,接着大拇指和食指缩起来,说:“三件事。我只说三件事,如果连先生能够配合,那份古文和资料,就是你的。我想,连先生肯定不怕我赖账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禹州(5) 连道真没看他竖起的三根手指,只盯着他那张年轻的脸,说:“因为赖账死掉,是很可惜的事情。” “连先生快言快语,那么第一件事,还请说一下。”杜衡仍然维持手掌的姿势没有动。 “那只尸,是在蚩尤冢的时候便出现了,当时他混在……” 连道真的声音,有些沉,他以简单的词句,最快的速度,把事情前前后后都详细说了一遍。我相信,杜衡肯定不知道事情的内情,否则他就不会找我们来询问。而连道真并没打算骗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只不过,一只尸竟然混入内部,打开保密机房操控现代化的电脑,这多少有些匪夷所思。就像在那座小亭的时候,没人相信我和连道真的话。我很怕杜衡也会这样,那一场战斗,就无可避免了。 然而,杜衡比我想象中的冷静,他若有所思,对身后的一名女军人说:“向总部汇报,咨询一下是否发生过类似的事情,速度尽量快一些,连先生是爽快人,咱们也不能拖沓。” 那名女军人点头,没有敬礼,转身就走。随后,杜衡转回头,他再次缩回一根手指,说:“第二件事,蚩尤冢里发生了什么?或者说,存在什么?” 阿三竖起耳朵,在一旁仔细听着。他虽然一路追着我和连道真跑,知晓我们的位置,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和杜衡一样一无所知。而且,我觉得他应该对蚩尤冢很好奇。因为,他肯定在那里见到了姬孙。 连道真眉头微皱,我心里一紧,因为这个问题很不好回答。如果让这些人知道,我是数千年前降世,镇守蚩尤冢的姬孙,说不定他们会发疯一样把我抢走解剖了。连道真考虑了一番,然后说:“蚩尤冢里,与你们的人接触并不多。从黄河下去后,应该首先会进入巨大的骨头内部,那些骨头有……” 连道真的语速依然很快,在我心惊肉跳中,他很巧妙的避开了与我有关的事情,只把蚩尤的巨骨,阴尸偷袭飞廉等事情说了出来。至于那座冰山,以及姬孙,他就当没发生过。 在连道真说完后,杜衡点点头,然后收回手掌,说:“最后一件事,杞县昨晚发生地震,多处塌方,尤其是警局,在押的犯人连同大部分警员全部丧生。据我所知,地震前连先生曾在杞县城隍庙出现,想来,应该知道些什么。” 杜衡的话,让我大吃一惊。杞县地震了? 地震并不是什么惊人的事情,但是,杜衡说,警局在押犯人以及大部分警员全部丧生,这就由不得人不多想。我忍不住去看连道真,因为他之前便说过,有些人一定会死。 我相信他的判断不会出错,只是没想到,那些人下手会那么快,心会那么狠。 “看来,你们一定是知道,甚至见证了整件事发生。”杜衡看了我一眼,便得出了答案。我知道,他一定是从我的面部表情猜出的。这并不难,因为当时我的脸色肯定很难看。 “我们的人,在那天也被清洗了,所以无法获知内情。”杜衡说:“我只知道,杞县的城隍庙,发生了怪事,吸引了许多人前去。但是,期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地警局出面抓走了许多人。然后就发生了地震,那些人全部死的精光。我非常好奇,城隍庙是什么事,能造成这种后果。” 这件事,我和连道真自然清楚前因后果,而且事情与我们没什么关系。所以连道真没有丝毫犹豫,把自己所见到的完整说了一遍。当然了,有关姬孙借用我身体的那部分,自然是省略过去。 在连道真说完之后,杜衡的脸色依然没什么变化,他只笑眯眯的说:“连先生的描述虽然直白,但可信度很高,中华大地,朗朗乾坤,竟然发生这种事情,看来,白蚁有些太多了。” 我忍不住问他:“你是不是知道那些人的身份?” 杜衡看向我,笑着说:“小兄弟想知道的话,加入我们就是了,这世上的秘密很多,我们知道的不少。” 不等我回答,连道真便干巴巴的说:“古文和资料。” 杜衡倒是个爽快人,打了个响指,身后另一名女性军人走上来,递出一个文件袋。这袋子是很普通的牛皮纸,看起来平凡无奇,但是,连道真的眼角微微抽动,我知道,他的内心动静比表面要激烈的多。 连道真伸手,将文件袋从那名女军人手中接过来,他没有着急看,而这时,杜衡说:“我对左兄弟说的话,对连先生也有效。这世上的秘密,我们知道很多,连先生若是愿意,可以加入我们,或者互相合作。” “合作?”连道真抬头看他,脸上并非意动之色,而是有些许疑惑:“你们这些人,什么时候也需要找人合作了。” “时过境迁,说不上什么时候谁能用上谁嘛。多个帮手,总不是坏事。”杜衡哈哈笑着说。 连道真看了他几秒,然后摇头:“没兴趣。” 杜衡点点头,出乎意料的保持平静与微笑,说:“既然如此,就不多留连先生了。如果以后有什么消息,连先生认为具备和我们交换的价值,可以来找我,这是我的号码。” 连道真沉默的看着杜衡从人前而来,递出一张只有一串数字的纸片。他的态度有些奇怪,我觉得他在怀疑什么,可又不明白有什么值得怀疑的。难道说,他认为这是一个陷阱? 杜衡的态度实在太好了,像会见朋友一样,连道真与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应该如此和谐才对。 让我意外的是,连道真竟然伸手拿走了那张纸片。杜衡像是很满意的笑起来,说:“不知道连先生下一步打算去哪,我可以让人送你们一程。” “不必。”连道真很直接的拒绝了他的提议,说:“打开出口,我自己可以走。” 杜衡点点头,随后,我们头顶刚关闭不久的金属隔层,再一次伴随着轰隆隆的声响打开。连道真沉默着抓住我的腰,腿脚用力,如装了弹簧一样跳上去。而阿三也紧跟其后,由铜甲尸背负着跳上来。 我隐约听见杜衡发出感叹的声音,似乎是在说什么。不过连道真的速度太快,所以我没听清。 我们跃上地面,连道真也不停留,带着我迅速离开。 我有些担心的回头望,问:“他们不会追上来吧?” “他们如果想动手,何必等我们上来。”连道真说。 “那倒是。”我点头,然后说出自己的疑问:“可是我怎么觉得,这次来去那么轻松?三个问题,就把古文和资料交给你了。呀,文件袋里不会是假货吧!或者毒气炸弹什么的!” 连道真瞥我一眼,说:“如果真是别的东西,你以为我会分辨不出来么。” 阿三也在一旁问:“你们拿的是什么资料?好像很重要?” 我说:“不该问的别问,和你无关。” 也许是我的态度过于严肃,阿三只是小声嘟囔了几句,没有继续问下去。 我看向连道真,说:“你不觉得这事太奇怪了吗,这么轻松就得手了。” “也不奇怪。”连道真说。 “什么意思?” “他们出事了。”连道真回答说。 “啊?”我更为惊讶不解:“他们?他们不是好好的吗?” “我说的他们,并非指看到的这些人,而是他们背后所属。”连道真说:“杜衡这种行为,明面上看,是为了获得三件事的详细内情,但实际上,他想与我交好。” “拉拢你?”我有些吃惊:“他不会真想把你收进组织里吧……” “如果我愿意,他自然不会反对。”连道真说:“就算我不愿意,他也不会对我动手。这些人从前比山里人更加固执,更加排斥异类,他们只相信自己人,而且不喜欢妥协。死是可以的,让他们低头很难。但是今天,他们的头并非高高昂起。所以,我确定这些人一定是出了事,导致需要我这种人的帮助。” “能出什么事呢。” “这便不知晓了。”连道真说:“台前县的时候我便有所不解,他们的防范太松懈了,而且没有什么特殊力量,轻易就被一只虚影尸杀个精光。放在几年前,这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如今,的的确确发生了。所以,我猜测他们有关于特殊力量的部分,出了差错。所以,他们无法对付像我这样的人,自然就不能再用以前的态度来相处。就算不能完全拉拢我们,也要尽量交好,让我们没理由对其出手。” “有道理。”我认同的点头,然后说:“这些人的势力庞大,有国家作为后盾,真不知道什么人能让他们这样谨慎,太让人想不到了。” “最稳固的城池,也就最容易被人从内部攻陷。”连道真说。 “你怀疑,这是他们内部人做的?”我讶然的问。 第一百三十三章 资料(1) “杞县城隍庙遇到的那几个年轻人,虽然力量微弱,但却有他们从前的影子。或许,这些人之间,有什么关联。”连道真说。 这问题太复杂,我没办法像连道真一样推断分析。所以我只能看着他手里的文件袋,说:“不管你说的是对是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们发生了什么,与我们无关。我觉得,你还是先看看文件袋的内容是真是假比较重要。” 连道真也有此意,他停住脚步,拿起文件袋,很小心的拆开封线,然后抽出许多纸张。这些纸不厚,但加起来也是数十张。其中有照片,有文字。我探头看了一眼,见第一张的照片上,记录的是一个状如五角星的大坑。 那坑有多大呢? 照片上后期被加上了详细的数据,这些数字密密麻麻的,有些还是我看不懂的数字符号。我瞅了半天,唯一看明白的,就是这五角的变宽有二十二米长。倘若把这个五角星一样大坑看作是一个圆,那它的面积,至少也有两千多平方米。 从照片上,完全看不出来这一点,所以我随意换算之后,也被答案吓了一跳。 阿三个子不高,所以看不清楚,他撇撇嘴,跳上铜甲尸的背,趴在上面,居高临下。一看之后,他发出吃惊的声音,问:“这是什么地方?”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连道真看着那大坑有些出神,他表情很是复杂,像在缅怀过去,又像心有伤痛。我没打扰他,因为这可能是连道真第一次看到自己“出生”的地方。 过了很久,他轻轻叹口气,将照片拿开放入最下层。 第二张是文字资料,我站在他旁边,看到上面写:“一九七二年三月十七日,禹州西南城郊有亮光,铺天盖地,渗透半边天。得令探查,于五千七百八十三米处,发现巨型五角坑。有五色光,光高达千里,不知自五角涌出,还是自天空坠落,其内似有人型物。有呢喃声响,极为飘渺发散,无法听清。” “自发现起,约二十七分钟,光芒自天空回落,涌入巨坑中央。冲击巨大,事后查明,方圆五百里内,均感受震动。再五分钟,光芒逐渐消失,天空明亮,地面平整。于坑沿观察,见中央似有物体存在。” 文字介绍嘎然而止,连道真眉头微皱,我心里也有点郁闷。因为这份介绍里,有个疑问没说清楚。 坑边的五色光,到底是从地下传到天上去,还是从天上落到地面?也许有人觉得,这有什么好关心的,但实际上,这个问题非常重要。因为,它可能代表连道真的真正出处。 如果光从天而降,打出了这个大坑,那么连道真就很可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如果它是从地下涌出,那根据刚才所看到的文字记载,毫无疑问,连道真来自地底。 不过,无论怎么郁闷,如今都得不到答案了。所以,连道真虽然皱眉,却依然平静的翻开下一张纸。 第三张,是照片。 这照片应该是观察者在前往坑底的途中照的,所以看起来距离稍微有些远,而且,那时候的照相机质量实在一般,所以照片看起来有些模糊。我只能看到,坑底的确有什么东西竖在那。 连道真毫不犹豫的继续往下翻,第四页,仍是照片。这一次,观察者应该离的近许多,所以我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坑底是五种颜色交杂的不知名物体。 根据照片上的数据,这物体高五米,直径大约两米半。 我站在连道真旁边,看着照片上的东西,小声问:“这不会就是你吧?” 这话阿三自然也听到了,毕竟我声音再小,可离他并不远。只是,他似乎看出了什么来,只把目光在文件和连道真身上移来移去,没有问话。 连道真也没回答我的问题,他安静的看着照片,过了会,翻开下一页文字资料。 上面写着:“巨坑深约十三米,中央有五色光体。光体高约五米,直径大约两米五。光很亮,而且充满神奇的力量。红色的很热,青色的让人感觉很舒服,黑色的很冷,金色的极为锋利,土黄色的让人沉重。根据判断,与五行有关。” “看不出光体内部是什么,但这些光不断渗入,十分钟左右,体积缩小一半。压迫感很强,让人无法在附近站立。” 介绍结束,我看向连道真,他表情始终没变,就像在看课本的学生那样平静。从照片和文字上,我已经可以确定,连道真当时一定在这光体内部。他比我聪明太多,自然清楚这一点,所以,在看完文字介绍后,又把那张照片拿出来看了一会。 之后,他翻开了下一张照片,上面是体积缩小了许多的五色光,唯一的区别是,光体上方,有东西出现。很模糊,加上光芒映射,所以看不太清楚。 连道真又翻开一张照片,我才看到,那是一块类似石片的东西。连道真只看了一眼,便把后面的资料拿出来,我见上面写:“五分钟后,光体上方露出东西。片状,材质类似石头,在半空漂浮,无法确定是本身的力量还是光的作用。” 这份介绍很简短,两句话而已,根本看不出什么来。我好奇的问连道真:“你说,这会是什么?” “古文。”连道真直接回答说。 “你怎么知道?”我惊讶的问。 “看到这张照片后,就知道了。”连道真的语气有些古怪,说:“就像我第一次知晓五帝拳时那样。” 连道真曾跟我说过,五帝拳并不是谁传授给他,而是他记事起,自然而然就会了。如今,他又说看到照片就知道,那代表古文。我不禁猜测,难道他开始恢复失去的那段记忆了? 这个问题,让连道真摇头,他说:“我只是看到照片后,知晓这是古文,但其它的事情,依然一无所知。” “总归是件好事,快翻翻看关于古文的东西,说不定你看完,就能知道自己的来历。” 连道真点点头,继续往后翻,之后几张仍然是照片,只不过那石片显露的更加清晰。直到第四张的时候,照片才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那石片竟然是在地上拍摄的,我能看到它下面干燥的泥土。观察者拍摄的时候,离的很近,但还是那句话,照相机质量太差,所以古文表面虽然能看出有符文字迹,却完全无法看清。 我们已经接近了答案,但连道真并没有着急,他慢腾腾的看了一会后,才翻开下一张文字介绍。 上面说:“在第二十三分钟时,石片坠落。如落叶,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很薄,不大,宽约七厘米,长约十三厘米,表面有字或符文。” “根据事后调查,不是石质,而是从未发现的物质元素。非常坚硬,不惧火烤重击腐蚀等手段。很重,但入水不沉,没有能量波动,且无法使用碳十四技术推断年代。” “表面根据判断分析,应是古代文字,可能比甲骨文的时代更早,暂时无法破译。” 看到这的时候,我真想大喊一声坑爹啊! 无法破译? 那岂不是说就算拿到了古文,也不知晓内容? 连道真不像我这么猴急,他翻了几页,找出一份古文拓本。上面的符文字迹很清晰,但是非常的复杂,如果是在别的地方看来,我只会认为这是装饰用的花纹。 古代的字体,向来都是非常简单,因为都是以形代意,所以只要想象力足够好,就算没研究过的人,也能看懂几个字。 但是这份古文,实在让人不明白,它的复杂,超出了现有文明所能接受的程度。放眼全世界,恐怕也没这么复杂的字。 我看向连道真,问:“你能看懂吗?” 问这问题的时候,我是抱有很大期望的。因为连道真之前看到石片,就知道有古文,说不定他看到古文,还能再想起点什么。 然而,让我失望的是,连道真摇摇头,说:“我也看不懂。” 我转头看向阿三,这家伙不等我问就摇头,说:“我也不懂。” 不等我哦一声,就听见连道真说:“刚才看到照片上的石片,心里便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我等不及的追问。坑协围血。 “也可以说是一种冲动。”连道真拿出那张石片的照片,说:“看到它时,脑子里便有个声音,或者说是感觉,让我必须拿回它。” 我愕然,然后又觉得这很正常。如果石片真和连道真同一时间出现,说明两者之间有非常密切的关系,那样的话,连道真想把它找回来就很正常了。 “这应该很难。”我想了想,然后说:“杜衡虽然愿意交好你,但是像这种资料,十几二十块钱就能复制出来。给了你,他们没有什么损失。但那东西不一样,全世界独一份,给了你,他们就没了。如果知道东西在哪藏着还好,咱们可以去抢,但是如果不知道,那就是大海捞针。虽然你不害怕他们的威胁,但是这些人如果有了防范,或者故意将东西损毁怎么办。” 第一百三十四章 资料(2) “你说的对,盲目的用强,必然会引来恶果。”连道真说。 我回想起杜衡说过的话,犹豫了一下,然后问他:“如果他们真像你猜的那样,需要找外援,在知道你想拿回石片后,肯定会用这个来要挟你。如果他们真这样做,你会接受吗?” 连道真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摇头说:“我不接受任何威胁。” “哪怕他们要毁掉石片?” “如果他们真那样做……我会把他们全部杀光。”连道真淡然的说:“拿回石片,只是让我对自己的身世有了其它了解,拿不回来,我仍然是连道真。” 我了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的确,虽然石片对连道真很重要,但是却不会对他现在的生活产生任何影响。就算没了,又能有什么呢? 那么多年都过来了,我想连道真在一定程度上,已经适应了这种迷茫。 只是,如果出现了希望,又被人亲手毁掉,迷茫,也会变成赤裸裸的杀机。 阿三撇撇嘴,说:“我倒觉得,跟那些人合作没什么不好的,反正都是互相利用,可以不付出什么代价就拿回东西不好么?” 婴尸在一旁飞来飞去,嘴里呀呀叫着,听见阿三的话,它便停下来装模作样的点头。那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也许可以合作,但如果是威胁,我不会接受!” 连道真的态度坚决,却又有着不一样的平静,我不由多看了他几眼,说:“你能这样想,最好不过。” 文件袋里的资料还有很多,连道真接着往后翻,照片,照片,照片…… 连续三张照片,让我们俩的表情各不相同。我是纯粹的惊讶,而连道真,要比我复杂很多。至于阿三,我是没功夫看他。 之所以这样,只因为三张照片都在拍同一样事物。 第一张,五色光体处于半透明的状态,隐约可以看到,里面出现一个小小的身影。 第二张,光体已经接近完全透明,那小身影也愈发清晰起来。 第三张,光体完全消失,一个蜷缩的男婴,漂浮在半空。他吸着自己的大拇指,看起来人畜无害,那天真可爱的样子,让人心里忍不住想去保护他。 我悄悄看了一眼连道真,他一脸复杂的神情,看着第三张照片不说话。 毫无疑问,照片上的男婴,就是当年幼小时的连道真。 能够浮在半空,本身就证明他与人类不同,猜测到这一点,和真正确认了这一点,是完全不同的事情。我想,连道真的心里,可能会比表情还复杂一些。 我没敢打扰他,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不合适。所以,我只静静的看着他手中的照片。 而阿三则发出惊讶的叫声,在我看他一眼后,他立刻捂着嘴巴。或许是觉得这个动作有些弱势,所以他立刻放开手,狠狠瞪我一眼,像是准备吃人。 这家伙太多变,又很暴力,我翻个白眼,也不去理他。坑协记号。 过了很久,连道真才缓缓翻开文字资料,上面写:“五色光被吸收,一个与人类男婴几乎完全相同的生物出现。” 这句话看起来格外刺眼,不过连道真的目光并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而是继续往下看。 “他漂浮在半空,可以确定,那些光都进入了他的体内。从外表来看,与人类没有区别。他可能是处于休眠状态,尝试呼喊,没有得到应答。五色光完全消失后第三分钟,他从天上落下,砸在地上,仍然没有苏醒。” 这段话,比刚才还让人难以容忍。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观察者完全把婴儿当作外星生物看待,哪怕从半空坠落,都没有伸手去接的意思。如果是普通的婴儿,这一下可能就会摔废掉。 “类人生物对外界触感以及声音没有反馈,现场波动测试,其体内蕴含巨大的能量。根据估算,如果产生爆炸,破坏范围达一百五十公里至两百公里,强度十七级。十分钟后,能量强度下降,开始产生其它面部表情,肌体有所舒展,预测即将苏醒。” “采纳陈博士的意见,对类人生物进行低温处理,以便带回实验室详细分析。温度设定零下七十九度,目标肌体反应降缓,效果卓越。” 我皱起眉头,零下七十九度?就算是块石头,也可能被冻裂了。当初发现连道真的那些人,完全没有顾忌他的死活。或许在他们看来,这个婴儿真被冻死了,反而是件好事,既不妨碍研究,又不会再产生其它威胁。 连道真一脸淡定,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他安静的翻开后面几页,但是,之后都是一些数据。看或不看,都没什么区别。 我忍不住说:“这些人也太没人性了,那么小的孩子,他们竟然用超低温度去对待,简直就是畜生!” “就是。”这次,阿三终于和我站在同一条战线上,附和说:“那么小的婴儿,他们怎么忍心下手!” 他之所以这样说,自然是因为婴尸的缘故。婴尸小小早期的遭遇,让人十分同情。所以,阿三会和我一样感到愤怒,实属正常。 连道真看我们一眼,说:“在他们眼里,那个婴儿,不是人类,怎么对待,他们都心安理得。” “可是,明明和人类一模一样啊。”我说。 “你觉得,自己现在是人类吗?”连道真忽然问。 “呃……”我被这问题难住,无法回答。 我是左天阳,但同时我也是姬孙之身,蚩尤冢的经历很清楚表明,我来自数千年前,与神话中的那些人物有密切关联。从这一点来说,我肯定不是人类。 但是,我不想承认这一点,因为在内心深处,我始终认为自己就是人,也渴望自己是人。因为我很怕如果有一天身份改变,就要和家说再见。 我无法割舍过去十八年的感情。 见我不说话,连道真便说:“我和你是一样的,所以从理智角度来说,他们做的没错。人类,首先学会,也是最应该学会的,是自保。你生气或愤怒,只因为你认为那是幼年的我。看到我被人这样对待,愤愤不平。但是我不怨恨他们,如果换了立场,我也会那样做。” 我吭哧半天,最终只说了一句话:“太理智……有时候也不是好事。” “但也不是坏事。”连道真把手里的资料整齐了一遍,除了一张古文拓本被拿出之外,其它的都恢复原先的次序,然后缓缓放进文件袋。 然而之后,我惊愕的看到,文件袋迅速燃烧起来。在我反应过来前,它们便化作黑色的灰烬,连道真手一抖,将之洒落。 看着飘飘洒洒的黑灰,我愣住了。 “你在做什么?” “毁掉它们,这些事情,我们两个知晓就行了。”连道真说。 “可是,那是你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资料啊!”我忍不住大声说:“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烧掉!” “我们已经看过了,对当时发生的事情有了了解,还留着做什么呢?”连道真扬了扬手里唯一的照片,说:“这份古文拓本或许有用,所以我才会将它留下来。” “可是,可是……”我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连道真的动作太突然,过程太快,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么辛苦,冒着生命危险才得来的东西,他竟然面不改色的烧了。 虽说资料看过后,的确没什么用,但就这么烧掉,我总觉得无法接受。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也许是看出我不太痛快,连道真解释说:“东西留着,只会给我带来威胁。如果有人知道我的来历,便可能从中找出我的弱点,所以应该把这种可能性在这里掐断。而且,这份资料并不完整。他们将我带回实验室后,做过些什么?为什么我会失去一段记忆?为什么我会从实验室突然来到桃花源外?这些疑问,比资料更值得我去追寻和思索。” “杜衡个骗子。”我愤愤的说:“竟然只给我们一半资料,最重要的地方……” “对我来说,任何部分都是很重要的。”连道真打断了我的话,说:“而且,他也没算骗我们。我要的是古文拓本和相关的资料,他能给这么详细,已经出乎所料。后面一半,应该是打算当作诱饵。” “这么说来,他早就打算好,让你主动去找他了?”我说。 “这些人的权力,要比你想象中更大。一个大队长,即便如他所说只是代理,可手中握有的势力,比古代的封疆大臣还要多些。”连道真说:“所以,这样的人,怎么会一次性把手里的牌全部打出来。他留下一些,才符合实情,如果什么都没留,我反而怀疑这资料是否伪造的。” “干嘛总斗来斗去,就不能多一点信任,少一点欺骗和手段吗。”我很是不甘心的说。 “这世界很残忍,洪水猛兽哪里都有,你经历的太少。”连道真说。 “或许是吧……”我唉了一声,说:“还以为可以完全了解你的身份,没想到会是这样。” 第一百三十五章 莫教授的消息 “现在怎么办?回去找杜衡要另一半资料?”我问。 连道真摇头,说:“那样的话,要被他掐住命门。这事不需要着急,或许有一天,他会主动来找我。” 杜衡怎么会傻乎乎的把主动权交出去?我正要反驳,可转念一想,连道真推断那些人内部发生了什么意外,如果这是真的,说不定杜衡还真需要我们的帮助。 我点头,问:“那咱们现在去哪?” “离开禹州,随意去哪都可以。”连道真说。 “去巴山!”阿三从铜甲尸阿大的背后跳出来,大声的说。 “去巴山做什么?”我纳闷的回头看他。 “我听人说,传说中的最后一位巫,曾在巴山附近出现过!”阿三说:“巫手里有神药,可以让人长生,你们抢走我的升天气,自然要补偿给我别的东西。” “你小子喝多了吧……”我没好气的说。 “你才喝多了!”阿三呸我一口,说:“都是你作怪,坏了我的好事。” “你冤枉人也有个限度好么……从头到尾我都在那站着,动也没动过。”我辩解说。 这时,连道真忽然问:“你说巫曾在巴山附近出现?我怎么没听过。” 我诧异的看向他,说:“你真被这小子忽悠到了,要去巴山啊?” 阿三冲我得意的哼了哼,然后仰着头说:“高唐赋你们没听过吗,曾有巫山神女要与楚襄王……” 连道真听也不听了,转头就走。我微微一怔,然后想起来高唐赋是特么战国时期出现的文章。我冲阿三翻个白眼,说:“你这曾经,也太远了点,你怎么不说四五千年前,到处都是巫呢。” 阿三也知道自己的话太不靠谱,所以脸色微红,说:“反正我不管,你们不补偿,我就缠着你们!” “你是狗皮膏药还是绷带啊,这么缠人……” “你敢骂我!”阿三跳起来,挥着拳头就要打我。 这时候,我的手机忽然响了,我连忙对他摆手,说:“停!等我接完电话!” 阿三倒也识趣,哼哼着,跑去缠磨连道真。我拿起电话,看到号码后不禁一愣,因为上面显示的是父亲。愣神之后,我反应过来,连忙接通:“爸,怎么突然打电话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父亲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有些沙哑,说:“没事就不能打了?” “能,能,能!”我一听他这话,也就放心了,说:“这不是担心你和妈,所以随口问问嘛。” “行了,闲话不多说,上次你打电话问我,认不认识莫信书教授对吧。” 我一怔,原来父亲是要跟我说这件事:“对啊,可你不是说不认识吗。” “后来我托公安局的朋友帮忙查了一下,刚刚他给我回电话,说名字和职业都吻合的,全国也就三四个。他把联系方式给我了,一会我手机短信发给你。” “真的?”我欣喜若狂,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这种事我骗你做什么。” “好好好,快发给我。”我催促说。 “臭小子,读书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积极。”也许是答案找到了,所以父亲心情也不错,笑骂一声,挂了电话。 然后,一条记录了四个电话和地址的短信,发到了我手机上。 我没来及看,便冲被阿三缠的直皱眉头的连道真喊:“快来,找到莫教授了!” 连道真转身走回我身旁,看了一眼短信,眉头逐渐舒展。阿三蹦过来,也跟着探头看一眼,问:“莫教授是谁?” 我才懒得理他,急急忙忙的开始一个个拨号过去。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一个听起来年龄偏大的男性声音响起:“喂,哪位?” “你好,请问是莫信书教授吗?” “是的,你是……” “是这样的,我想问,您认识左九山吗?”我有些激动的问。 “左九山?不认识,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啊?不认识啊……那对不起,我可能打错了。” 挂断电话后,我有些失望的看着连道真,说:“这个不是。” “不用灰心。”连道真说:“后面还有三次机会,如果这个人真的存在,那肯定能找到。” 我重重嗯了一声,阿三在一旁有些抓狂的问:“谁是莫教授啊?” 我仍没理他,继续拨打第二个电话。在电话接通后,依然是相同的询问,而结果,也是一样的。第二个莫教授,也不知道谁是左九山。 还剩两个……看着短信上的号码,我突然开始紧张起来。原本激动兴奋的心情荡然无存,我有些害怕,如果最后这两个也不是,那该怎么办? 这时,连道真伸出手,轻轻拍了下我的肩膀。我转头看他,见他眼中有着鼓励的色彩,仿佛是在说:“还有我在这里。” 我定下心来,缓缓拨出第三个号码。 嘟……嘟…… 很多声之后,电话里传来无人接听的提示音。我说不清自己是紧张还是松了口气,没打通,总比已经确认不是好的多。 有了第三个号码垫底,我心里忽然放松许多,拨起第四个号码的时候,很是轻快。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依然是同样的询问。 这一次,答案终于有所不同。 “左九山?”电话里的声音有些严厉,问:“你是什么人!” 我被他突然增大的声音吓了一跳,同时也立刻激动起来,便说:“你认识他对不对?你一定认识他!” “我不认识!”那人声音有些匆慌,说:“你打错了,我要挂了。” 我知道,如果这个时候不说些什么,电话肯定立刻被挂断,或许再也打不通了。所以,我抓紧了电话,近乎大吼一般的喊:“我是左天阳!左九山是我二伯!” 电话那边很安静,我无比紧张的倾听着,希望能听到哪怕一次喘息声。过了许久,电话那端的人,才用质疑的语气,很小的声音问:“左天阳?你怎么证明?” “二伯前些天来找过我,我爸说,他死了。他给我留下一封信,让我离开家……” “死了?”那人的语气十分惊讶:“他怎么会死?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问:“为什么不可能?” 那人似乎觉得自己说漏了嘴,便回答说:“没什么,没什么,事情太突然,我有些接受不了。你真是左天阳?那个他抱回来的孩子?” 这几段对话,让我清楚的明白,自己找对了人。他就是二伯笔画密码上,所提到的莫教授! 我惊喜万分,回答说:“没错,就是我。二伯留下一张笔画密码,让我找到你。”坑大刚亡。 “找我做什么?”莫教授问。 “我也不清楚,或许他觉得,你能帮我,或者说告诉我一些事情。” 电话那边再一次沉默许久,然后才发出沉闷的声音:“我的确知道一些,但是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 “肯定能,不然二伯不会让我去找你!”我说。 “你现在在哪?”莫教授问。 “禹州。” “你怎么会去那里?” “呃……”我看了眼连道真,然后回答说:“和朋友一起来这里办些事情。” “朋友?”莫教授的语气,顿时充满戒备,问:“什么朋友?是谁?干什么的?” “你放心,他不是坏人,他叫连道真,来自……呃,一个很神秘的地方,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不过我可以保证,他绝对不是坏人!”我说。 “知人知面不知心。”莫教授说:“如果这世上好人多,你二伯也不会提前给你留下一封信了。不过,能把你保护整整十八年不被人发现,左九山真是了不起。” “他的确很了不起,我很感谢他。” “既然你这么肯定你朋友不是坏人……”莫教授迟疑了一下,然后像是彻底放开了什么一样,爽快的说:“你二伯都不怕,我孤家寡人还怕什么。你既然知道我的号码,应该也知道我的住址吧?” “这个……”我有些尴尬的说:“确实知道。” “那就来找我吧,我这几天不出门,在家等你。”莫教授说。 “好,我会尽快赶到你那的。” 我们没有更多的闲聊,很干脆的挂断了电话。随后,我看向连道真,说:“要去唐山一趟。” 连道真嗯了一声,说:“有些远,现在就走,大概两三天能到。” “不去巴山了啊……”阿三苦着脸说。 “反正都是山,去哪个不一样,你去不去?不去自己找地方玩。”我说。 阿三横眉竖眼:“怎么跟我说话呢!你体内有我的升天气,我就是你的债主,欠我东西不还还敢大声说话,信不信我打你!” 婴尸在一旁挥舞着拳头,大叫:“呀咿呦!” 这一对算是彻底让人无语了,我转而看向连道真,说:“现在就走吧,我怕夜长梦多。” 连道真也不多话,把我夹在腋下,一溜烟的跑开了。阿三估计没见过有人这样赶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和连道真都快跑没影了,他才远远的大喊:“哎!你们等等我!臭不要脸的左天阳,你敢跑我打断你的腿!” 第一百三十六章 阿大(1) 阿三的声音很大,听的我头皮直冒油。这家伙真是欺人太甚,又不是我一个人走,凭什么只打断我的腿!要不是被连道真夹在胳膊下面,我非冲回去……和他好好理论理论。 不过,连道真的速度虽然快,可铜甲尸也不慢。背着阿三,轰隆隆的跟大马力越野车一样跑过来。阿三趴在铜甲尸阿大的背上,抱着那粗大的脖子,冲我吐唾沫:“下次再跑这么快,我就揍你。” 我冲他翻白眼,这小子太不讲究了,竟然威胁我这么善良的人。 婴尸在我们上空飞舞,它速度比谁都快,飞来飞去,跟小蜜蜂似的。它比阿三可爱太多,惹人喜欢,虽然是一只尸,但看起来更像一个会飞的孩子。所以,看在婴尸的面子上,我又饶了阿三一次。 这让我忍不住在心里叹息,左天阳啊左天阳,你咋就那么好呢! 莫教授在唐山,距离禹州一千多里,就算坐火车,也是小半天时间。连道真的速度虽然不慢,但始终要顾忌被人看到,再加上当时天已经到了傍晚,所以我们并没有赶多少路便停下来休息。 阿三倒没什么异议,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跟着我,所以从铜甲尸身上跳下来,四处看了看,说:“你们打算在这休息?” 四周一片荒地,连个树林都没有,地上的土很干燥,薄薄的枯草堆积在上面,让人心里无端端的感到凄凉。其实这种环境,我和连道真已经呆过很多次,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听阿三这样问,便说:“你不愿意可以走啊,不拦着你。” “做梦!”阿三冲我冷笑,说:“再苦的环境,我都经历过,还怕这?” “呦,没想到还是一个现代三毛流浪记啊。”我说。 “你才三毛呢!你四毛,你五毛!”阿三大叫。 婴尸在上面飞来飞去,冲我们俩咯咯直笑。而铜甲尸阿大则安静的站在阿三旁边,像一根不会动的黑铁棍。 连道真看着我们斗嘴,摇头叹气,然后挥了挥手,地上的枯草随风而起,被清出一大片空地。他屈指轻弹,一缕红光射入土中,很快,温暖的气息从地下升起。连道真又挥手,将大堆的枯草移回来,然后走过去盘膝坐在那闭目养神。 阿三也不知是什么心思,噌的窜过去,跑到连道真身边,说:“离开唐山后,你们打算去哪?” 连道真眼不睁,口不开,而阿三也不气馁,说:“去巴山吧!好看又好玩,有美女哦!”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说:“你用美女来引诱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小小年纪就想女人了,再大点还不成色魔?” “阿大!揍他!”阿三很是愤怒的跳起来大叫。 铜甲尸嘴里发出低吼声,几缕黑色尸气窜出,他雄壮的身躯朝着我压过来。这时,连道真开口说:“不要太闹了。” 阿三哼了一声,这才喊住铜甲尸,然后继续去缠连道真。我看着铜甲尸那紧握的拳头,离我不过几十厘米,不禁一身冷汗。这么大的拳头砸过来,我肯定会变成白痴吧? 想到这,我不禁愤怒起来,可刚想发火,又想起铜甲尸就在旁边,万一阿三装作不留情让它给我来一拳可怎么办。 男人么,能屈能伸大丈夫,哥忍! 我见阿三在草团上伸着腿,占据了很大的地方,再旁边一点,婴尸抓着两把草喜滋滋的在那玩。我实在不好意思去跟他们硬挤,索性去看铜甲尸。 铜甲尸很高大,也很壮,它的肌肉,比那些健美先生更具有爆炸感。而且表面有光泽,仿若钢铁一般。它脑袋上,是十二颗戒疤,这东西,向来是和尚才有的,我看了一会,不禁转头问阿三:“你的铜甲尸哪来的?” “他叫阿大!”阿三纠正我的称呼,然后才一脸敷衍的说:“臭水沟捡的。” 我一脸黑线,说:“虽然我读书少,可你这样骗我,信不信我弄死你!” “不信。”阿三头也不回的答道,然后对连道真说:“巴山旁边可能就有神话中的巫山,要是找到了,可是能活人呢!” 连道真一直没理他,阿三说了半天,口干舌燥,估计声道都肿了,才揉了揉脖子,很不甘心的说:“等会我再劝你,真是累死我了……” 我估计连道真听的耳朵都长茧子了,便接着问他:“你在哪个臭水沟捡的铜甲尸?回头我也去捡个。” “你才是臭水沟里捡的呢。”阿三说。 “你丫果然是在骗我!” “是你自己笨。”阿三看了眼铜甲尸,说:“傻子都能看出来,他生前是僧人,自然是从庙里捡的。” “你竟然去刨寺庙的坟头?造孽啊!”我大惊失色。 “我刨你的猪脑子!”阿三气呼呼的说:“我捡到他时,那里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还剩两个能喘气的,其中一个就是他。” “你看中了他的躯体,所以把他杀了?”我继续推论。 阿三脸都青了,说:“你要生在古代,也是个该杀千刀的狗官!” 不等我反驳,阿三接着说:“阿大是自杀的。” “自杀?”我楞了楞,说:“你不要告诉我,他本来可以活下去,可是却非要去死。”坑双长扛。 “本来就是这样。”阿三撇撇嘴,他看了眼连道真,说:“你们在城隍庙的事情,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们怎么会说谎。”我回答说。 “我也相信是真的。” “嗯?”我有些愕然,说:“这不像你的性格。” “因为……”阿三看了眼铜甲尸阿大,说:“同样的事情,我也亲眼见到过。” 这时,连道真忽然睁开眼,他有些意外的看着阿三,说:“什么时候?” 阿三冲着连道真皱皱鼻子,他本来就长的很清秀,皮肤白嫩,小脸大眼高挺鼻梁小嘴巴,这做鬼脸的模样别提有多可爱。我看的忍不住咽口水,心想这么可爱,太娘炮了,太娘炮了! “我还以为你打算一直不说话呢。”阿三做过鬼脸后,一副胜利的模样。不过,他没有刻意吊我们胃口,接着说:“这事,是在一年半之前发生的。那时候,我和小小刚到平顶山,就听说附近有家寺庙,有佛陀显灵。据说寺庙夜晚的时候,金光万丈,隐约可见有佛在半空端坐。” “其实我是不信这些的,但那时我刚得到一份古方。”阿三说着,不着痕迹的看了婴尸一眼。小家伙毫无察觉,抱着枯草在地上滚来滚去,像极了啃竹子的熊猫。阿三嘴角弯出很好看的笑容,浅浅的酒窝在两颊出现,他眼中充满柔和,说:“古方上记载的东西,让我有机会复活他,不管有多困难,只要有机会,我就会去争取。” 我默然,不由想到体内的升天气。这东西神秘莫测,目前为止,我只知道它可以帮人引动天地间的力量。如果当初在始皇陵,阿三得到了升天气,或许婴尸已经复活了吧…… 想到这,我不禁神情复杂的看了眼连道真。连道真脸上倒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是,月光下,我好似见到他也在看婴尸。 阿三接着说:“所以,我打算去看看,毕竟传说中的佛,也可以长生。如果事情是真的,说不定会对我有所帮助。不过这事传的很广,所以来的人多,庙里的人不放行,说有高僧在参禅,聆听佛陀教诲。没办法,我只好让小小瞒住他们的眼睛,偷偷溜进去。” “那个寺庙很小,估计以前香火也不旺。我去的时候,天是傍晚,里面连个电灯都没有。进门没几步,就是大殿,里面是几尊佛像。我看到佛像前有蒲团,上面跪着三个人。”阿三转过头,看着铜甲尸,满脸都是追忆之色,说:“其中有一个,就是阿大。那时候,他穿着朴素的僧衣,诚心诚意的跪在佛像前念经。旁边是两名老僧,身穿袈裟,我一眼就看出,他们不是庙里的。” “他们面前的佛像,隐约能看到晦暗的光彩,非常淡,就算大殿里很黑,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两名老僧一直在念经,嘀嘀咕咕我也听不懂,不过,我忽然看到阿大站了起来。那时候,我才发现,他手里提着一根棍。” “其中一名老僧训斥他,不得在佛面前无礼。但是,阿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始终没放下手里的长棍。我听到他发出沉闷的声音,辩解说在佛像中感受到了杀机。这话,让那两名老僧更加生气,说他不懂佛。可是我就想,这么容易就生气的人,又能懂什么佛?” “有一名老僧又说,就算佛要杀人,也不过帮助人脱离这幅臭皮囊。修佛,为了就是这个,所以又有什么好怕的。阿大沉默了半天,然后缓缓坐下来跪拜。他当时一定在思考,佛要杀人,是对是错。他选择信任,所以才会跪下。但是,他心里有疑惑,所以他没有念经,只是顺从心中的信仰。” 第一百三十七章 阿大(2) “没多久,我看到佛像里的光忽然剧烈的抖动起来,然后瞬间变成刀子一样的东西把佛像切碎。一名老僧对阿大怒声说,是他惹怒了佛。阿大低头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然后,两名老僧就那样轻易的被切成碎片。” “血流满一地,肉块砸在他身上,就算大殿里很暗,可我依然看到阿大在颤抖。甚至,我听到他隐隐发出低沉而压抑的呜咽声。他一定很痛苦,却不敢抬头,他知道有人死了,可杀人的,是佛。老僧说,死不过是脱离了臭皮囊,没什么好怕的,所以他应该不怕,但是他痛苦。他相信,却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那么熟悉的人,就这么凄惨的在面前死去了。” “直到他抬头,他看到的,是那些像刀子一样的光,正在吞吃地上的肉块。吃的越多,光就越充实,就像慢慢浮肿的怪物。阿大像是愣了,跪在那里,看着老僧们的尸体,一块一块的被吞掉。许多僧人听到了声音,都跑过来,他们看到的,是血,是尸体,是跪在那里的阿大,以及吞尸的光。他们恐惧,所以想逃,但是,无数刀子一样的光芒闪过,他们也成了碎尸。” “阿大回过头,我看到他脸上在流血。我不知道那血来自哪里,是僧人们的血肉落在身上吗?还是,他看到了世间最凄惨的一幕,以至于眼睛都要流出血来。他看着满地僧人的尸体,忽然开始大声的哭起来。哭的很伤心,声嘶力竭。” “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小小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去了。它好奇的看着阿大,看着那光,我心里无比恐惧,因为我知道那不是佛,就算是佛,对我来说,也是邪佛!所以,我拼命冲过去,想喊回小小。小小听到了我的声音,它虽然不是正常的婴儿……但是,它知道我是在警告危险,所以它开始害怕的后退。这个时候,那些光又动了,朝着它狠狠的切过来。” “你们肯定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慌,有多怕。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愣神的站在那,什么都忘记了。眼看着光就要切到小小的身上,阿大突然站起来。他大声的咆哮,就像愤怒的野兽,他手里的长棍,如钢铁一般坚硬。他的眼睛在流血,却充满慑人的恨。他高高的跳起来,大吼着,抡起长棍,砸向那光。” “他砸的不是光。”阿三叹息着说:“那一棍,砸的是他心中的佛。一棍下去,光如玻璃破碎,就像阿大的信仰,瞬间崩塌。它们胡乱的扭曲着,无数的光四处飞舞,小小趁机飞回来。我抱着它,看到那些光冲向阿大。他大吼着,痛哭着,他只有一根长棍,却要在光的世界拼命舞动。我能清楚感受到他的愤怒与怨恨,我听到他大喊着,什么是佛!为何要杀人才是佛!佛在哪里!” “佛,其实在他心里,但是,那尊佛倒塌了。他砸碎了无数的光,也彻底砸碎了自己心中的佛。所以,他疯了,他又哭又笑,浑身都是血。当大殿最终一片暗淡,再也没有光时,他松开掌心的木头。没错,长棍早就被削的只剩手心那一点,他以为自己仍在挥棍,实际上,那只是他的双手。” “我看着他蹒跚,跌撞,笑着,哭着,从里面走出来。外面一地的碎尸,这个时候,他的动作忽然快了。他眼睛瞬间明亮起来,我看到他奔向一个很大的石磨旁,然后才注意到,那里躺着一个僧人。那人浑身都是伤口,嘴里咕噜噜的吐着血沫。他很幸运,靠着石磨躲开被碎尸的命运。阿大跑到那里,小心的要去扶他,然而那个僧人忽然抓住他,模模糊糊的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清,下意识走近一些,甚至要用一些小法门,才听见那个僧人是在问一个问题。” “他抓着阿大的衣服,非常的用力,眼睛瞪的很大,在问,师兄,这不是佛,对不对?这不是佛?佛不会这样对我们……它不是佛……它……”坑双场血。 “他只说到这,就咽了气。他头是歪着的,眼睛是睁着的,他在看大殿里破碎的佛像,在看殿前满地的尸块。阿大抱着他的尸体,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后,他突然站起来,对着天大喊,什么是佛!什么是佛!什么佛!” “他最后三个字,带着很明显的怀疑语调,他在质疑。我看到他低下头,望着地上那死去的僧人,很久后,他说,这就是我们的佛吗?然后,他倒了下去。” “我连忙跑过去,发现他还有呼吸,他睁着眼睛,在看天。他看到了我,说,你好似是菩萨。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的想哭,所以,我就哭了出来。他说,菩萨你别哭。我就抹着眼泪,用力点头,说我不哭。他笑了,但是一脸的血,让他的笑看起来那么苦。他问我,菩萨,这世上,是否真的有佛?”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我不学佛,也没见过佛。但是,我知道他希望听到什么,所以就说,有佛,有的,一定有!他点头,发出一声叹息,说,原来,真的是佛……” “然后,他死了。”说到这的时候,阿三不知何时眼眶通红,说:“他就在我怀里死掉了,他可以不死的,那些伤,杀不死他。但是,我的话,杀了他。我不该说世上有佛,我不该说这句话的!” 婴尸感受到阿三心里的悲伤,它愣愣的看了看,然后放开手里的枯草,跑到阿三旁边,抱着他屈起的腿,将小脸蛋紧紧贴上去。阿三将它抱起来,搂在怀里,眼里的泪,几乎就要流出了,说:“如果我说世上没有佛,他就不会死了。是我害死他,是我说错了话。” 婴尸发出轻轻的声音,像是在安慰他,可这却让阿三更加难过。 我看着高大雄壮的铜甲尸阿大,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没想到,阿大的过去,会是这样。 一个人的信仰崩塌,是比肉体受到摧残更可怕的事情。当看着僧人们死去,阿大的心,会是多痛? 他不知道什么是婴尸,他看到的只是一个婴儿,所以,在“佛”要杀婴的时候,他再忍不住心中的愤怒,继而暴起杀“佛”。 我忽然很钦佩他,因为他是因佛而死,同时,他敢于向佛发出愤怒的声音。 这样的人,哪怕死去了,也永远会被人记住。 看着眼前的铜甲尸阿大,我默默的叹息着。 连道真一直没有吭声,他此刻也在看铜甲尸阿大,眼里有不一样的神采。阿三抱着婴尸,把头埋在膝盖上,发出沉沉的哭声。 看着他娇小的身体,我这才想到,阿三自己也是一个可怜的人。 他是个被遗弃的孤儿,好不容易偷了个东西,却发现毫无价值。他用岐黄尸篇复活婴尸,却发现那不是真正的活。所以,他带着婴尸走南闯北,只为找到真正复活的方法。 一个那么小的孩子,无人保护他,更没人理解他。所以,他只能学会自保。 欺骗也好,耍手段也好,现在想想,他本就该这样做。否则的话,他怎么活? 我暗暗责备自己,之前竟然和这么小的孩子计较。所以,见他哭的伤心,我便走过去,蹲在他面前,一把将其搂过来,轻拍着他的后背,说:“别哭了,都会过去的。” 阿三的身子很柔软,凑近了,更有股隐约的香味。我以为是错觉,因为哪有男孩子身上香香的。然而不等我细想,却感觉他身子一僵,然后只听“啊”的一声大叫,胸口一股巨力袭来,却是阿三后仰一脚踹了过来。 我猝不及防,被他踹的躺倒在地,同时阿三很是愤怒的说:“你干什么!” 眨巴眨巴眼,楞了几秒后,我气的肺都炸了,跳起来冲他大吼:“你有没有良心!老子好心过来安慰你,你竟然踹我!我干什么!我能干什么?你一个小屁孩,我能干什么!你又不是个女人,特么的一脸要被非礼的样子是几个意思!还是说,你有洁癖!有洁癖你早说,踹我干什么!” 阿三也不知是哭的还是气的,脸蛋通红,他两手抱在胸前,在我大吼的时候,可能有点懵。随后反应过来,也跟着跳起来大声说:“安慰就安慰,靠这么近干什么!你都说了我不是女人,还摸我干什么,变态啊!” “我摸你?”我瞪圆了眼,好像听到了外星语言,气的毛都竖起来了:“我那叫摸你?我是拍你后背,我怕你噎死!” “你才会噎死,大变态,大骗子,老流氓!” “妈的,流氓也就算了,老流氓是什么意思?我才十八!” “十八怎么了?长的像八十!” “你别以为我还不打小孩,我生气的时候,自己都害怕!” “呦,你来试试。” “有本事你别喊阿大!” “我不喊。” “有本事你别用术法!” 阿大直接呸我一口:“我捆上自己,让你打行不行?” “呐,这是你自己说的,快点捆!别说我不给你机会!” “……” 第一百三十八章 莫信书教授(1) 阿三最终被我的威风吓退,没给我教训他的机会。不是我吹,如果他不喊阿大,不用术法,再把自己捆了,肯定不是我的对手!我牢记和谐社会不能轻易动手,所以又放他一条生路。 有诗为证: 雄赳赳气昂昂,唐山路上谁最强,肯定就是左天阳。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动有流氓,肯定不是左天阳。 后人大赞,好诗,好诗…… 连道真看我和阿三斗嘴,半天也不说话,婴尸跟看戏似的,时不时还拍手冲我们俩竖大拇指。至于阿大,沉默如果是金,他都该有座金山了。 没多久,我嗓子就哑了,阿三还不依不饶的叫嚣着。我不跟他一般见识,哼了几声表示不屑后,这时,连道真说:“如果你说的是真话,那说明他们对这光一样的怪物,研究又有了更大的进展。杞县的那一只,甚至拥有转化成人类的征兆。” 听连道真说起正事,阿三便点头说:“这两年前后发生的事情,的确有很大不同,你们看到的那只要完善很多,但是似乎减弱了攻击性。” “并非是减弱,而是它的智慧提高了。”连道真说:“智力低下的野兽,会用爪子和牙齿撕裂眼前见到的所有异物,而拥有更高智慧的,例如人类,便懂得怎么去融入其它的社会,并进化自己,使得自身更加强大。” “你是说,那东西最终会变成拥有很高智慧的怪物?”阿三问。 “或许会比怪物更可怕。”连道真说:“那东西两次出现都在寺庙,这绝不是巧合,应该与佛教有关。说不定,他们真准备造出一尊佛陀来。” “太扯了。”阿三毫不客气的说:“这世上哪有佛,都是假的。” 连道真看向沉默的铜甲尸阿大,忽然问:“他死后,你就施展了岐黄尸道,将他转化为铜甲尸?” “嗯。”阿三点点头,他先是叹口气,然后才说:“是我害死了他,所以我想让他再活过来。” “一位怒而弑佛的武僧……”连道真若有所思的说:“佛学中,小疑小悟,大疑大悟。若有一天,他真能重新活过来,说不定可证得传说中的罗汉果位。” “证了也没什么好的。”阿三撇嘴说:“哪怕成了佛,他也是阿大。” 连道真摇摇头,笑而不语。 我听不懂这些,便躺在草堆上准备睡觉。坑双台巴。 阿三过去踢我一脚,说:“一边去。” 我睁眼瞪他:“你再踢我一次试试!” 阿三又踢了一脚,横眉瞪眼的看我:“怎么着!” 我往旁边挪了挪,嘟囔说:“等你长大了再收拾你,打未成年犯法。” 阿三又呸了一口,一屁股坐在连道真旁边,说:“咱们去巴山吧。” 连道真很是无奈的看他一眼,直接把眼闭上了,连和阿大有关的事情都不想再问。我躺在旁边,就听阿三跟只黄鹂鸟似的,叽叽喳喳说了半天。他声音本是清脆,却因为刚哭过,又和我比嗓门,所以此时略显沙哑。不过,却给人一种委屈可怜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去哄他。 而我虽然刚才挪出一点距离,但仍隐隐闻到一股极淡的香味从他那边传来,这味道清新自然,闻着很是舒服。不过我怨他太不给面子,便嘀咕说:“还抹香水了么,这么娘炮。” 阿三似乎是听到了大声问我:“你刚才说什么?” “今天太阳太大,我晒的起泡。” 阿三不再理我,继续对着连道真喋喋不休。在他连绵不绝的语言攻势下,我很快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却是被踢醒的,阿三很是不客气的说:“天都亮了还不起来,上辈子是猪吗!” 我一看,天才蒙蒙亮,太阳连个脸都没露,不禁打个哈欠说:“我要是猪,你就是猪饲料,不然怎么老找我麻烦。” 阿三正要瞪我,却见连道真站起来,他眼睛一亮,也不回我的话,转而面对连道真,说:“决定去巴山了吧?” 我翻个白眼,这家伙真是不死心,连道真没理会他,走到我旁边,夹起我就开始赶路。 “喂,等等我啊!”阿三大喊。 “等你个大头鬼。”我哼了哼,然后问连道真:“他是不是折磨了你一夜?” 连道真低头看我一眼,忽然露出一丝笑,那笑容很正常,可我却觉得非常古怪,同时听见他说:“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我愣愣的看着他,说:“你是不是被他语言轰炸,炸傻了?” 连道真轻笑一声,摇头不语。 随后,铜甲尸阿大背着阿三跑过来。婴尸依然在上空飞舞,时不时飞到我面前咯咯笑。我心想我又不是鸽笼子,你老冲我咯咯个屁。 白天赶路时间,阿三倒也没功夫和斗嘴,不过他有铜甲尸背着,也不用费什么力气,自然抓紧一切时间试图说服连道真和他一起去巴山。至于我……去不去他应该是很无所谓的。 连道真一直没和他说话,但也没生气的兆头,让人很是不解。 唐山虽然不是特别远,但对我们来说,还是有点距离的。所以,第三天的时候,我才遥遥看到唐山著名的抗震纪念碑。 那三十米高的石碑,如高举如天的双手,据说设计理念是人定胜天。而旁边还有八块花岗石浮雕,意思是有八方来援。 一九七六年的那场大地震,震惊世界,是古往今来,死伤人数最多的大地震之一。数十万人失去了温暖的家,让人为之悲痛。哪怕到了今日,依然有许多人前去瞻仰,感受那悲痛的氛围,并为大地震中离世的人们哀悼。 我们没在抗震纪念广场呆过久,只是经过时看了一眼,连道真是个铁石心肠的人,而阿三也是没心没肺,所以都对此不太关注。至于我……太年轻,真说像老人一样去感怀,那是骗人的。不过,想想那么多人流离失所,在天威之下瑟瑟发抖,心里还是有些不快。 莫教授的地址很清楚,但我们几个却对唐山一无所知。加上进城之后,不能再快速奔跑,所以在问了几个人也没问清后,我索性土豪一回,直接打的去。 阿大是身材雄壮,所以单独坐在了前面。他裸露大半个身子,极为原始的打扮,让司机眼睛都看直了,问我们是不是刚参加健美比赛回来。 阿三不愿和我坐一块,中间非要夹个连道真才行,气的我够呛。好歹是我付车钱,这么不给面子,信不信我装没钱! 婴尸会飞,加上我们到的时候天色已晚,它飞高点也没人能看得清,所以便没进来。我把莫教授的地址给司机看了下,车子缓缓发动,几十分钟后,我们出了城。 没错,司机沿着我们走过来的路,开出了城。我一问才知道,那地址是在城外的一片郊区,也可以说是城乡结合部。 阿三很是鄙视的看着我,我尴尬的低头,问司机:“我们刚从这条路走过来,算钱的时候能不能便宜点?” 然后我们被赶下了车,连道真看我一眼,叹口气不说话。 于是,我们沿着来时的路,又走了回去。没几分钟,就找到那极为偏僻的小区。 这地方估计是刚建好没多久,太偏远了,所以门口保安很松懈,我们进去的时候,看到他趴在桌子上打呼噜。小区里,几乎没有灯亮,就连路灯,也两三百米才能看见一盏。 我怕再找错路,便拨通莫教授的电话,知道我已经到了小区,莫教授问了下附近的环境,然后提示我该怎么走。 几分钟后,我们在一处多层楼房前停住。门口单元门已经打开,一个戴着圆形眼镜,看起来大约六十多岁的老人站在那等待多时。看到我时,他没什么反应,但看见连道真后,他脸色微微有些变化。接着,他自阿三,铜甲尸,以及半空飞舞的婴尸身上一一扫过。 那眼神,带着很明显的审视之色,让人有些不舒服。但我可以理解,他既然和二伯有关系,肯定会对这事特别谨慎。我带了四个“人”来,他自然会有所警惕。 “这些都是你朋友?”他问。 “嗯,关系很好,你可以放心。”我点头回答,然后问:“您就是莫信书教授吗?” “是我。”他看了看左右,然后冲我们招手,说:“先进来再说吧。” 我依言走进去,然后是连道真,阿三,铜甲尸以及婴尸。单元门自动关闭,发出一声轻响。楼道里有感应灯,随声亮起,莫教授带着我们上楼梯,说:“我也是在这里刚买的房子,目前只住了我这一户,所以很安静,也很安全。” “嗯……”我不太习惯和他这个年纪的人说话,总觉得别扭。 也许是看出了这一点,莫教授呵呵笑了声,说:“你虽然和九山不是亲叔侄,但这么多年过去,不是也该是了。我和九山是很要好的朋友,只是我比他虚长几岁,你把我当伯伯看就行。不需要拘谨,也不需要紧张。” 第一百三十九章 莫信书教授(2) “倒不是紧张……”我说:“只是觉得,能找到您很不容易,那几个电话,打的我心都快跳出来了。” “我真没想到,九山会留那样一张密码纸给你。”莫教授说:“他为了你,真的很小心啊,难怪十八年来,你始终没被人找到过。” “的确是……”我停顿了一下,然后犹豫着问:“莫教授,您和我二伯的关系式……” “严格来说,我算他的师父?”莫教授笑着说:“也可以算亦师亦友吧,他给我很多帮助。” “帮助?哪方面的?”我问,毕竟对二伯的事,我知道的很少,只知道他从前是位考古学家。 “自然是类似你这方面,不知道,你对自己的真实身份有没有了解?”莫教授问。 “前些天,刚好知道了。”我回答说。 “哦?”莫教授有些意外的说:“那过程应该很惊险了,能不能讲讲看?” 我迟疑了一下,但转念一想,既然是二伯让我来找他,又有什么好隐瞒的。所以便把在蚩尤冢的事说了出来,不过那事有点长,刚起个头,我们就到了家门口。 莫教授打开门,迎我们进去,然后我看到,这里原来是一个顶层复式。上下加起来,估计有两百多个平方,不算大,也不算小。在许多城市,这样的房型都绝版了。 “来,坐沙发上。”莫教授说:“继续讲你在蚩尤冢的事吧,我还是很好奇你的经历的。” 我一边打量房屋里的布置,一边接着说:“我们到了雾气的尽头,才发现那里是骨头内部。周康还告诉我说,这骨头里……” 莫教授很有兴致的听着,时不时点头,看起来,就像一个听到新鲜故事的普通老人。 我也不知道说了多久,口干舌燥,嗓子都快冒烟了,才把蚩尤冢的事情大概说清楚。在此期间,莫教授很少吭声,只偶尔询问一下有关于飞廉的事情。至于阴尸和姬孙,他问的反而很少。 我转了转脖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莫教授,你家有没有水,我有点渴。” 莫教授这才恍然,一拍脑门,笑着说:“看我这脑子,一听起故事来,就忘记招待你们。稍等等,我去厨房。” 说罢,他起身走开。阿三凑到跟前,两眼充满好奇的打量着我,同时问:“蚩尤冢里的那家伙,真的是你的神?你是从几千年前活到现在的老妖怪?” 我翻白眼瞅他,说:“害怕了吧,我刚出生就吃了两千多人,现在一天不吃人就不痛快。你别惹我,不然回头把你煮了吃。” “德性。”阿三撇撇嘴,一脸不信的说:“怎么看你和蚩尤冢里的那家伙都不一样。” “我和他明明长的一样啊。”我说。 “差距,我说的是差距好吗?”阿三用手比划了一下,说:“他在天上,你在地上,你们俩的差距,就是这么大。啧啧,还说是姬孙的身子,我看你是林妹妹的身子还差不多。” 我立马就急眼了,有什么比被人鄙视更糟的?有什么比一个被你还小的孩子鄙视更糟的?可是,我涨红了脸,也说不出反驳的话。阿三讲的对,我和姬孙的差距,就是那么大。 不过,我就是他,他就是我,干嘛把我和自己比较? 想通了这一点,我也就不气了,反而得意的哼起歌。阿三有些疑惑的看着我,不明白我为什么就如此开朗起来。 没过多久,莫教授端着几个杯子走过来,里面是干净的热水,还冒着热气。他把茶杯放在桌子上,说:“刚搬过来,除了你们,还没别人来过,所以没来得及买茶叶。招待不周,你们多包涵。” 我连忙摆手,说:“您太客气了。” 这时,莫教授看向连道真,问:“你不介绍介绍这几位朋友?” 我也学他拍了下脑门,说:“看我这记性,这位是连道真,呃,算是我大哥。我们一起经历过很多事,说是一起出生入死都不为过。” 莫教授伸出手去,说:“连先生好,虽然第一次见面,但是我觉得和你一见如故啊。” 连道真一直都很沉默,此刻也只嗯了一声,与莫教授握握手便没了动静。他的态度有些冷漠,不过我倒不觉得奇怪,毕竟他本身就是这种性子。我估摸着,他可能会对莫教授有所戒备,因为这是彼此第一次接触。以连道真的谨慎性格,不一块挨人砍个十刀八刀,死里逃生几回,他都不会轻易交出自己的信任。 就像当初他明明知道我与他是同一类人,但经过几次事情之后,才算慢慢信任我。 我接着介绍说:“这是阿大,是铜甲尸,这是小小,是婴……” “天阳。”连道真忽然开口打断我的话,他瞥了我一眼,轻声说:“讲名字就行了,不用这么复杂。”坑肝妖划。 我呃了一声,知道他的确在警惕莫教授,便点头,说:“也是,介绍的太复杂耽误时间。这个小家伙是小小,旁边的阿三,印度来的。” “你才是印度来的,你外星来的!”阿三冲我直磨牙。 莫教授呵呵笑起来,说:“你们俩挺有意思的,年轻人,不错,不错。” “谁跟他有意思。”阿三冷哼着转过头去,抱着婴尸不说话了。 我就是要这种效果,省的他总在里面搀和。介绍完之后,自然是谈正事。我坐直了身子,问:“莫教授,我二伯为什么让我来找你?” “这个……”莫教授迟疑了一下,说:“我也不是很清楚,思来想去,可能与我之前做过的一次试验有关。” “什么试验?”我问。 “有关于能量剥离的试验,比较复杂,可能说了你不太明白。”莫教授说:“简单的打个比方吧,你看那灯。” 他指指头上的大吊灯,说:“灯泡发光的原理,你肯定明白,这个就不多说了。而所谓的能量剥离,就相当于在灯继续发光的同时,把光剥离出原来的位置,移到另一个地方。” “啊?”我瞪大了眼,瞅着那灯泡,感觉脑子转不过来弯:“光都被移走了,灯泡还能亮?” “这就是科学的魅力所在了。”莫教授笑着说:“科学,就是把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这是它独特的魅力,也是它应有的使命。” “好吧。”我耸肩,说:“这种东西我的确不懂,不过能量剥离,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二伯,应该是希望我采用能量剥离的方式,将你体内有关于姬孙的东西分离出去。这样,你就可以彻底摆脱姬孙之身带来的危险了。”莫教授说。 我愕然,没想到莫教授说的是这个意思。不过细想一下,这的确符合二伯的心理。如果我能把有关于姬孙的东西从身体内转移出去,那么从此以后,我就真的只是左天阳,和姬孙再也没有关系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姬孙和我再也无关,心里就很不是滋味,甚至有些排斥这种做法。这是本能在作祟,它在阻止我这样做。 任何生物,都会本能的阻止自残。虽然我并不是真正的自残,但是如果真使用能量剥离这种技术,将姬孙从体内清出去,那可能比自残更严重。 我很是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这样做。 莫教授看出我的犹豫和迟疑,他说:“你不用这么快做决定,因为能量剥离技术还不完整,就算你已经做好了准备,我也需要对你进行一定程度的分析和试验,确定是否能将这种技术在你身上应用。” 他这话,让我松了口气,连忙点头说:“那就等等再说。” “嗯。”莫教授点头,随后,他问:“你二伯,很的……死了?” 他的声音充满不确定,我不知道他在怀疑什么,便说:“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清楚。但父亲说,二伯早就留下话,如果有一天他额头带血出现,并且一句话都不说,那一定是已经死了。” “原来如此。”莫教授点点头,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看着他,好奇的问:“我二伯是什么样的人?” “你难道一点都不了解他吗?”莫教授问。 “在西安的时候找到他一本笔记,知道他曾经是考古学家,出事前去了台前县,其它的就不知道了。”我回答说。 “这样啊……”莫教授想了想,说:“你二伯是个很谨慎,也很胆大的人。他的确是一名考古学家,起码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大概你刚被他挖出来的那会吧。”莫教授说。 我微微一怔,忍不住看了眼连道真。连道真面无表情,更没去看莫教授,他像是没听到什么,安静的坐在沙发上不动弹。 之前我和连道真曾猜测,二伯出事后十几年都没能回来报个信,极有可能是因为他找错了人。他想请来帮忙的那个人,出卖了他。而如今,莫教授说,我刚被二伯从冰山里挖出来的时候,他就认识了。 第一百四十章 莫信书教授(3) 难道说,当初二伯找到的那个人,就是莫教授?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莫教授岂不是一个反派角色?那二伯为什么要让我来找他? 也许是看出我的表情有变化,莫教授也跟着一怔,然后问:“怎么,我说错什么了?” “没有,没有。”我连忙摆手,试图不让他看出什么来。但是我毕竟太年轻,做不到像连道真那样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所以,莫教授很严肃的说:“你的事情很重要,如果真想到了什么,一定要告诉我。” 我点头,说:“还请继续说关于我二伯的事情吧。” 莫教授狐疑的看我一眼,他又多看了连道真一眼,然后接着说:“那时候,他很年轻,二十多岁,非常有冲劲。我曾经配合过很多次考古工作,所以他也听说过我。有一天,他突然来找我,询问有关能量剥离的事情。我们谈了一会,他说有人在后面追杀,他必须要走。但是过一段时间,还会回来找我。只是没想到,一别十八年,那一天竟是永别。” 莫教授说的唏嘘不已,一脸惋惜的样子。 而我,却有些失望,问:“二伯的事情,只有这些吗?” 莫教授点头,叹气说:“我和他认识的时间太短,所以只知道这些事情。他让你来找我,应该只是想让我帮你把姬孙从体内剥离出去。” “左九山来找你的时候,能量剥离技术到什么程度了?” 我愕然的回头,因为这个问题,是连道真问的。 莫教授没有立刻回答,他像是在回想,然后才回答说:“那个时候,应该还在完善阶段,并没有完全成功。” “你们聊了多久?”连道真又问。 莫教授又想了想,然后回答说:“大概十几分钟吧,不长,他来去太匆忙了。” 连道真不再问了,莫教授有些不理解,便问:“为什么这样问?” “随口问问。”连道真回答说。 我见连道真不想说,怕两人因此闹出什么不愉快,便笑着打圆场,说:“他性子比较严谨,是个很细心的人,别见怪。” “没事,疑问嘛,谁都有。”莫教授笑起来,说:“事有先后,你们大老远的来,作为主人,我得招待一下。说吧,想吃什么,这附近有一家餐馆味道很好,都是本地的特色菜,打个电话就送来了。” 还没等我表示一下客气,阿三已经大叫:“我想吃芦花鸡,海参扒肘子,棋子烧饼、炸铬馇、鸿宴肘子、酱汁瓦块鱼、红烧裙边、二龙戏珠、玉带虾仁、玉带腰子、合腹龙珠、金钩玉柱、一品丸子、普酥鲤鱼、白玉鸡脯、栗面饽饽!” 我回头瞪了一眼,他也不看我,只对莫教授甜甜一笑,说:“谢谢莫爷爷。” 这家伙……也太自来熟了,这就喊上爷爷了?可是,这菜也太多了,还有什么二龙戏珠,金钩玉珠,这都什么玩意? 我回过头,连忙对莫教授说:“他胡言乱语,别信他的话,随便弄点小吃就行。” 莫教授愣了一下,然后看着阿三笑起来,点头说:“没事,年轻人嘛,长身体,吃多点好。你们等着,我去打个电话叫菜。” 莫教授没给我继续劝说的机会,起身离开。我在沙发上转过来,看着阿三,很不客气的说:“带着你已经很给面子了,可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你这哪叫吃饭,简直就是讹人。” 阿三撇撇嘴,说:“有什么不行的,不吃白不吃。” 我气不打一处来,说:“又不是你家,怎么这么随便。” “这里当然不是我家!”阿三不知为何突然生气,很大声的说:“难道就你有家?难道我多吃一点不行吗!全天下就你是好人,别人都是坏蛋?” 我一愣神,随后明白可能戳到他痛处,心里也有点愧疚,便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懒得理你!”阿三气冲冲的转过头去。 婴尸从他臂弯的缝隙中刚探出半个脑袋,就把他一把按了回去。我很是无奈的看他半天,想劝一劝,可这错又不是我的,索性也不说什么了。 过了会,莫教授回来,笑着说:“菜都叫了,不过可能需要些时间。天阳啊,有没有时间跟我过来一下,咱们聊聊。” 我刚要搭话,却听连道真说:“有事在这里说吧,都不是外人。” 这话有些喧宾夺主,让莫教授脸上的笑容略有减少,我已经习惯连道真的强势,虽然不觉得奇怪,但毕竟是面对莫教授,他这样的态度便有点说不过去了。 我刚想说点圆场的话,阿三却突然踢我一脚,说:“快给我道歉!” 我脑袋都快懵圈了,这种时候,要我给你道歉?我瞪他一眼,说:“别闹!” “谁跟你闹了!”阿三一脸严肃的说:“我很认真的要你道歉!” “好了好了,年轻人嘛,小别扭就算了。”莫教授坐在沙发对面的椅子上,说:“既然你们这么谨慎,那我就在这里说吧。这件事有两个原因,第一,我本人很好奇。第二,需要为以后做准备。” “什么事情?”我见他这么认真的说话,便说:“莫教授有话就直说吧。” “能量剥离技术,首先要彻底了解载体,换句话说,就是要先了解你的身体。我知道你在犹豫,也赞同你谨慎考虑,因为这种事情,与你今后的生活有关,多想想总是好的。但是,假如有一天你需要用这项技术,而之前没有做过相应的准备,肯定是来不及的。所以,我需要给你抽血,做一些细微切片,你放心,这不是解剖,只需要一点点血肉组织,可能比一颗芝麻还要少。”莫教授说:“这只是对你的身体进行大致了解,我也需要试验能量剥离技术是否能用上。你别抱太大希望,那种技术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彻底完善,或许之后的结果,会让你非常失望。” 原来只是抽血,我松了口气,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是连道真,也没提出什么异议。 见我们没有反对,莫教授说:“如果你们没意见的话,天阳你跟我来一下吧,正好我这里有试验用的设施。虽然不是特别齐全,但抽点血还是可以的。” 我嗯了一声,跟着他站起来。这时,连道真也从沙发上站起来,说:“我也去观摩一下吧。” “我就不去了。”阿三站起来伸个懒腰,说:“这么大的房子,我还没住过呢,莫爷爷,不介意我自个儿四处溜达溜达吧?” 莫教授看着他,笑了笑,说:“随便看,当自己家。” “那可不行,我很守规矩的。”阿三笑嘻嘻的说。 我回头看他一眼,叮嘱说:“别乱动人家东西,老实点。” “要你管!”他回瞪我一眼。坑华长才。 “走吧,让他在下面玩会。”莫教授笑着说。 我又嗯了一声,然后才与连道真一起,跟在他身后,顺着旋转楼梯去了二楼。 二楼有四个房间,门都是关上的,也看不出里面放着什么。莫教授推开其中一扇门,带我们走了进去。里面没什么繁华的装饰,很简单的白漆木地板,只是房间里放着许多试管和仪器。 莫教授走到那,说:“我是个闲不住的人,哪怕在家里,也喜欢做各种试验。所以不管走到哪,都会带着这些东西,它们就像我的孩子一样,你们可别笑话我。” “怎么会。”我忙说:“这是敬业,佩服还来不及。” 连道真站在我身后,没继续往里走,但也仔细的扫视了一圈。这里应该是发现不到什么东西的,所以他只看了看,就站在那不动了。 莫教授冲我招招手,说:“来,我先给你抽血。” 我依言走过去,坐在他对面。莫教授很熟练的拿起一根橡皮带绑在我胳膊上,然后问:“你是希望我研究细致一些,还是大致了解一下?” “有什么区别?”我问。 “主要区别就是血液和切片的数量。”莫教授说:“多一些实验体,就可以多研究一些东西。所以你如果希望我研究细致点,我就多抽一点。” 我回头看了连道真一眼,他跟随我走到这边,看着台上的各种工具,说:“先大致了解一下吧,用不用得上还得另说。” 我虽然更倾向于细致研究,但连道真这样说了,也不好驳他面子,便说:“那就别抽太多了。” 莫教授嗯了一声,没看连道真,而是拿起消毒棒在我血管位置抹了抹,然后才拿起一根不大的抽血针。连道真忽然说:“给我看一下。” 莫教授没问为什么,很顺从的递过去,笑着对我说说:“你这位朋友,的确很谨慎啊。” 我有些尴尬,没好意思搭话。连道真看了一会,确认没什么问题,然后把针管递回去。莫教授又笑了一声,然后才将针头顺着血管扎进去。随后,他用试管接着我的血,问:“不疼吧?” 第一百四十一章 莫信书教授(4) 我摇摇头,说:“不疼。” 说话间,试管里的血已经有了大半,莫教授将针头拔出来,递过来一根棉棒,说:“先捂着,我准备下细微切片的东西。” 我点点头,捂着棉棒,好奇的看他摆弄一些东西。过了会,莫教授让我把手指伸出来,他用手握着我的手,说:“都说十指连心,也不知是真是假。” 莫教授的手很有力,也很暖,我感觉指尖的位置,像被什么东西蹭过,有些热,但不疼。然后他便放开手,笑着说:“好了。” “好了?”我惊奇又疑惑的看着他,说:“已经切了?” “细微切片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可怕,我只是需要一点点组织细胞而已。”莫教授笑着把掌中的小工具放在一个袋子里,然后封口,说:“行了,走吧。” 我觉得自己好像看到魔术一样,这真是太神奇了,便问:“这就够了吗?要不要多切点?” “没必要。”莫教授说:“等试验结果出来后,如果你愿意,倒可以配合一些其它的东西。不过现在,这些就足够了。” 我看了眼连道真,他依然面无表情,没有像我这般惊奇,更没有同样的疑惑,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莫教授让我们先下楼,说:“这些东西需要特殊环境保存,我放好就下来,你们可以先在屋子里转转。” 我嗯了一声,然后与连道真一起下楼。离开最后一层阶梯后,正见阿三从主卧室里走出来。他抬头看我一眼,然后问连道真:“怎么样?” 连道真微微摇头,没说话。我看他们俩神神秘秘的,不禁问:“怎么了?你们俩搞什么鬼?” 阿三撇撇嘴,说:“干嘛要告诉你。” “干嘛不告诉我……” “因为你蠢,说了你也不明白。”阿三回答说。 我回头看连道真,小声问:“你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连道真沉默了几秒,然后抬头看了一眼,说:“没什么。” 我愕然,竟然这么保密?他们要是真没发现什么,那才是见了鬼。 难道说,莫教授有问题?可是自始至终,我都没发现什么问题啊,一切都非常正常。阿三撇撇嘴,说:“没什么才是有什么。” 这话有点怪,但很好理解,可又显得有些阴谋论。我估计他们只是怀疑什么,并没有确切的证据。 连道真和阿三,都是一样的聪明人,他们俩同时怀疑的事情,肯定是有不妥之处的。但是,我看不出来,而他们又不肯说,只好作罢。 过了一会,莫教授从楼上下来,见我们老实的坐在沙发上,便笑了一声,说:“这么快就看完了?” 阿三鞋也不脱,往沙发上蜷起腿,说:“没什么好玩的,看着没劲。” 莫教授没有生气,依然保持着微笑,说:“都饿了吧,我打个电话催催。” 我连忙说:“不必了,太麻烦您了。” “没关系,应该的。”莫教授说。 眼见他去打电话,连道真和阿三那,我又问不出什么情况,只好无聊的打量这房子。之前进来后,一直在谈事情,也没机会去看。如今仔细看看,房子虽然装修的很简单,但是挑高客厅配上极其现代化的家具,让人眼前一亮。可惜的是,白色墙漆太过单调,如果能配上一些显眼的颜色,估计会更好些。 过了一会,有人敲门,莫教授从屋子里走出来,对我们说:“不好意思,接了个电话。”坑华刚技。 他打开门,我听见有人说:“金玉堂的,是你们点的菜吗?” 莫教授让开了一条路,说:“没错,送进来吧。” 三个年轻人,提着只在电视里出现过的大提篮走进来,然后把一道道菜取出来放在餐桌上。我本是想过去帮忙的,但人家动作行云流水,很快就完事。我在旁边看着一道道菜,带着扑鼻的香味摆在那,让人忍不住想咽口水。 莫教授从口袋里拿出钱包付账,也不知他数了几张,感觉起码也要千把块。我很是不好意思,但身上又没钱,只好在那干笑。 在送外卖的人走后,莫教授冲连道真和阿三说:“来吃饭吧,菜要热的才好吃。” 连道真和阿三自然随声而动,他们走到饭桌前,先是看了看,然后主宾落座。我这才发现,婴尸不在,但见阿三似乎没什么意外的表情,便没有去问。 莫教授没有动筷子,而是说:“尝尝看,都是这里的特色菜,金玉堂的味道还是不错的,虽然地方偏远,刚开不久,但很多人都开车来这。” 我说了声谢谢,拿起筷子想去夹那鱼肉,却被连道真抢了先。他夹起一点鱼肉放进嘴里,慢吞吞的咽了下去。阿三看着他,问:“好吃吗?” 连道真点点头,说:“吃吧。” 阿三欢呼一声,拿起筷子大快朵颐,那吃相真是难看的要命。如果不是我拼命拦着,他连盘子都要给舔了。那模样,和他平时的样子完全不同。 莫教授乐呵呵的看着,很偶尔才会吃上一两口。在我问他怎么不吃的时候,他只说:“年纪大了,吃多了不消化。” 我倒没怀疑什么,因为如果这菜真有问题,连道真肯定第一个就发现了。他不说话,证明饭菜正常。 没多久,在阿三的努力下,一桌子菜,被吃的精光。这家伙吃的红光满面,小巧的嘴唇上油光光的,看的人格外心动。 我忍不住想扇自己一巴掌,心动个蛋啊,那是阿三,又不是美女…… 莫教授没有着急收拾,而是问我:“之后打算去哪?要不然,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我看了眼连道真,说:“现在还没定,如果没意外的话,可能……” “我们想去泰山。”阿三忽然插嘴说。 我诧异至极,如果他说去巴山,那才正常。去泰山?爬山看日出啊? “哦?”莫教授很感兴趣的问:“去泰山旅游?” “当然不是。”阿三打了个饱嗝,笑嘻嘻的说:“听说古代的帝王都去泰山祭拜天地,那里可能有好东西藏着,我得了个消息,说泰山之后有神秘的光闪现,所以打算去找找看。说不定,能找到传说中的长生不老药呢。” 我虽然惊讶阿三说谎,但很聪明的没有戳破,因为他这样做,肯定是有理由对。要知道,阿三是目前为止,除了阴尸之外,唯一能和连道真斗智的人。哪怕是郑秋原,做了那么多准备,还是被连道真算的一清二楚。如果不是赤水裂缝出现,他就算掌握了烛龙魂魄,也走不出桃花源。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拥有强大力量的人,正如连道真所说,个个都是意志坚定的人。而且,他们都很聪明。无论城府还是手段,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我觉得,就算自己再过二十年,也斗不过连道真这样的老江湖。 阅历经验,是一个人玩弄世界,还是被世界玩弄最关键的东西。 “哦?”莫教授似有意动,笑着说:“我年纪大了,不方便到处跑,不然的话,肯定要跟你们一起去看看。” “莫爷爷想长生不老啊?”阿三问。 “谁不想长生不老。”莫教授说:“科学的进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人想活的更久。哪怕因此产生的战争,也多半是基于这个原因。” 我有些认同的点头,很多人说,战争是促使科学进步的最大因素。说没有战争,就没有坦克飞机,美国人上不了月球,中国也造不出原子弹。 但实际上,战争是为了什么? 发起战争的人,为了更多的资源。 反抗战争的人,为了自保。 而无论哪一种,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更长久的活下去。活的更好,就能活的更久,这是长久不变的道理。 阿三笑嘻嘻的说:“莫爷爷讲的好有道理,难道也是历史系的?不过看起来更像医学系或者搞科研的学者。” 莫教授哈哈笑起来,过了会,才说:“我的确不是历史系的,只是喜欢看这一类的书罢了。年纪大嘛,总看干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细节决定成败嘛。”阿三说:“莫爷爷肯定是个做大事的人。” “谈不上,谈不上。”莫教授很谦逊的说:“只是希望自己所做的一些事情,能够为人类带来一些改变罢了,其实也不算什么。” 他们一老一少,互相笑着聊很久,似乎越聊越投机。过了会,阿三忽然站起来,说:“哎呀,小小怎么还没回来,左天阳,你陪我一块去找!” “我干嘛要去,它玩够了自己会……” “去吧,吃完饭也该走动消化一下。”连道真说。 我愕然,没想到连道真会提议我和阿三一块出去。他们的举动,太不符合常理。莫教授说:“要不要我陪你们一起,这小区虽然不大,但转角很多,许多人走到这都迷了路。” “没关系的,我们就在附近找找看,它跑不远的。”阿三说。 第一百四十二章 莫信书教授(5) 我只好站起来,随阿三一起出门。离开前,我看了眼连道真,他依然端坐在饭桌前没动,莫教授也是一样。 铜甲尸阿大从沙发上站起来,紧随我们走出去。我把门带上,小声问阿三:“你们到底打算干什么?” 阿三习惯性的撇嘴,说:“什么也不干啊,饭后散步不行啊。” 我虽然不喜欢他们这种保密态度,因为感觉像是被排斥在外,但是这种时候又怕随意行动会扰乱他们的步骤。毕竟让我和阿三一块出去,是连道真的主意。所以,我只好憋着气,跟着阿三一起下楼。 我们离开单元楼,此刻仍是天黑,月亮不圆,昏暗的路灯,无法完全照清地面的路。我是与阿三并肩走的,有时会肩并肩碰到一块。之前便说过,他的身体很柔软,凑近些又有种淡淡的香味,也许是夜深人静的环境,让我的心忽然扑通扑通乱跳起来。 我装作不经意的偏过头,见他眉头微皱,与之前完全不同。他的眼睫毛很长,大眼睛有着明亮的光彩,之下是高挺的鼻梁,拥有完美的角度与线条。再之下,是比女人更让人感到诱惑的嘴唇。 阿三的嘴唇略厚,但是嘴巴很小,所以看起来,他就像时刻在嘟着嘴一样,显得极为可爱。我看的愣了神,脚下也不知道踩了什么,差点绊倒在地。 然后,我听到他问:“难道你不觉得,这个莫教授有些问题吗?” “啊?什么问题?”我站稳了身子,讶然的看着他。 阿三并没有注意我刚才一直在打量他,他秀气的脸蛋仍然有些微红,那是刚才吃饭时的兴奋劲还没完全过去。我虽然明白,但却感觉他像是娇羞的花朵,怎么看,都不觉得厌烦。 “所以说你蠢!”阿三皱了皱鼻子,完全不明白他这样的动作,会让我心跳加快多少,说:“他的话,让我感觉很有问题。” 我更加惊讶,也顾不得他给我带来的异样感了,问:“到底有什么问题?” “他的话太完美了。”阿三说。 “完美?”我细细品味了这句话,然后说:“意思是,没有漏洞?可是,没有漏洞才能证明没问题啊。” “没有漏洞才是最大的问题。”阿三说:“你仔细回想他说过的话,你二伯在十八年前找过他,他们俩只聊了十几分钟。如果是一个正常的老人,这种事情可能都要忘记了,因为年纪越大,越容易忘记过去的事情。可是,他记得很清楚,就像刚刚发生过一样。警察审问犯人时,尤其是那些几年前作案的人,一般都会把同一件事,尤其是小事来回问很多遍。你的答案越是清楚详细,他们问的次数就越多,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我老老实实的摇头。 “因为一年内发生的事情,如果写成书,都能把你压死。那么多事,大脑只会选择非常重要的事情去记。而小事情,会自然忽略,或者模糊记忆。所以,几年前的事情,越详细,就证明越可能是谎话。只有谎话,才能天衣无缝。”阿三解释说。 “你们就因为这个怀疑他?”我说:“会不会太武断了。” “那把时间再往前推一点,你刚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说的什么?”阿三问。 “也没说什么啊。”我说。 “不对,他说了。”阿三说:“他问,你是什么人!是很警惕的语气,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我惊讶的问。 “当然是连道真告诉我的。”阿三说。 “可是我并没有见你们有沟通啊。”我说。 “你睡得像死猪,怎么会知道。”阿三白了我一眼。 “好吧……我以为你那晚一直在缠他去巴山。”我尴尬的笑了一下,说:“可是,我仍然不觉得他话里有什么问题。” “你真是要笨死了。”阿三气的直跺脚,那模样,看起来就像是在撒娇。 我忍不住想咽口水,可是,对一个未成年的小男孩有这样的想法,我觉得自己真的是变态……难道阿三说对了,我心理住着一个变态的男人? 虽然我没有回话,但阿三还是接着说:“他在十八年前,和你二伯只聊了十几分钟,虽然说的是能量剥离的事情,但如果真有这种技术的话,和他聊这种事的人肯定非常多。他为什么会记住一个只聊十几分钟,连话都没说全的人?而且,他用警惕的语气问你是什么人,这就更有问题了。” 我看着他,等待他继续说。 阿三说:“你想想,正常人基本不会记住你二伯这样无关紧要的人。就算记得,记忆也是模糊的。可是在你说左九山三个字之后,他立刻就警惕起来了。表面上看,他的反应是正常的,但实际上呢?你二伯就算说有人追,但十八年过去,他为什么要警惕你?如果你遇到一个人对你说,有人要杀我。十八年后,有人提到他的名字,你顶多会惊讶,根本不可能警惕起来的!所以,他的话,有很大的问题,绝对是谎言!” 我真的是惊呆了,那么完美的对话,竟然被阿三推敲出这么多不合理的地方。连道真既然让我和他一起出来,肯定也有这样的猜测。难道莫教授要叫外卖的时候,阿三叭叭叭说了那么多菜。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又一个人闯荡江湖那么久,怎么会不懂人情世故。 所以,他肯定在那个时候看看出了问题所在,因此才会做出如此不合常理的举动,还说什么不吃白不吃的话。如果莫教授真是坏人,那这菜确实不吃白不吃。 我觉得脑袋有点懵,莫教授真的有问题? 可是,他没对我做什么啊?如果他真要对我不利,这个时候早就该有敌人冲过来了不是吗? 对此,阿三也有些不解,说:“他的举动,的确是样样都符合实际,但是肯定是有问题的。不过这个人很聪明,我吃饭的时候套了半天话,别看他一直在回答,实际上我问的那些问题,他基本都没有证明说答案,总是装作不经意就把话题转移了。” “呃……这个倒真没注意,我看你们聊的挺投机的……”我干笑着说。 “蠢成你这样,也是一种本事,如果没有连道真,你早该被人卖了。”阿三没好气的说。 “好吧……”我完全无力反驳他这句话,便问:“你把我喊下来,难道就为了说这个?还有,小小到底干嘛去了?” 阿三指指天上,说:“当然是观察四周的动静。至于喊你下来,那是连道真的主意。” “啊?”这一次我可以确定,他们俩肯定没做语言上的沟通,难道是武侠小说中失传已久的千里传音?或者什么心灵对接? “他在饭桌下面,给我手心写了个走字。”阿三说:“所以我就拉你走了。” “走?”我惊讶不已,问:“那他怎么不一起走?” “不知道。”阿三摇摇头,说:“他肯定是想做什么,虽然不太确定,但在我看来,他让我们走,自己留下,最大的可能,就是准备开打了。” “开打!”我惊讶的叫出声来:“你不会告诉我,连道真准备和莫教授动手吧?你们只是怀疑啊,万一怀疑错了怎么办?不行,我得回去!” “我又没说他肯定动手。”阿三一把拉住我,说:“你这个时候回去,肯定会坏他的事。而且,以连道真的本事,如果他要做什么,你能拦得住?” “那也不能看着他这样做。”我一脸严肃的说:“就算是犯罪嫌疑人,也没有说当场枪毙的。” “连道真又不是你,他比你聪明多了,怎么可能没有证据就杀人。”阿三说:“他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你要是相信他,就别乱动。等不了多久,一定会有结果。” “你不了解连道真。”我强硬的要往回走,说:“他是块石头,认准了结果,绝不会轻易回头。就算他不杀人,也可能会用别的手段,如果莫教授是坏人也就算了,如果是好人,我怎么跟人家解释?就算有什么事,我也要当面看着才行!” “你这人怎么又笨又倔啊,跟头驴似的。”阿三很是不高兴的说。 虽然他皱眉的样子惹人怜爱,但我哪有心情去哄他,说:“就算是头驴,我也得去看!” “行了行了,真是受不了你。”阿三没好气的说:“如果不是想让连道真去巴山帮我,才懒得帮你。你站这等着,我有办法让你不回去也能看到他们的情况。” “嗯?什么办法?”我问。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弱的像稻苗啊。”阿三翻着眼皮子,说:“站一边去,别挡着我。” 虽然他语气很不好,但终归是为了帮我,我哦了一声,老实的站到旁边。阿三抬头看了看月亮,有些不满的说:“月亮不够圆,真是烦人。” 他拉开衣服拉链,从内兜掏出一把纸符,同时还扭头看我。见我往衣服里面看,便瞪眼说:“看什么看!眼珠子给你抠了!”坑华呆弟。 第一百四十三章 莫信书教授(6) “我看你跟小叮当似的,什么都往里面装,好奇不行么。”我说:“都是大男人,虽然你没成年,但看一眼又少不了肉,怕什么。” “那也不让你看!”阿三哼了哼,转过身子去,又掏出几样东西,然后蹲下来摆在地上。 一堆纸符,被他摆成了圆形,上面放着一块小镜子,还没巴掌大。又有几块看起来很普通的小石头,依次放在符纸上,镜子旁。然后,他又抬头看了眼月亮,手里掐了个法印,轻喝一声:“天地有灵,现岐黄之道!以明月为面,以镜为体,以它山之石为镇,岐黄月影,出!” 最后一个字出口,地上的纸符应声燃起。那纸符燃烧的不快,而且也没有温热的感觉,但是,上面摆着的几颗小石头,却仿佛融化了一般,变成一缕缕清气。 这些气绕着符纸上的镜子一圈又一圈,很稠密,同时,我感到一股清亮的气息从天而降。凝神一望,却见青色的亮光自月亮的方向垂落至那些气团上。 这些光如水一样铺展开来,很快,所有的清气上都被光所覆盖。居高临下看,就像在看一块很大的镜子。 阿三继续掐着法印,嘴里念念有词,这时,那如同扩大数倍的明月镜面一阵抖动,一副画面,逐渐显现出来。 我惊讶的看见,连道真在镜中端坐,而他的对面,则是笑容满面的莫教授。画面一开始还有些模糊,像有云雾遮挡,但渐渐的,就像离十米左右现场观赏一样清晰。 这种法术太过神奇,看的我惊讶不已。阿三收了法印,喘了口气,他凶巴巴的瞪我一眼,才开口说话:“今天月亮不够圆,让我多耗费了很多力量。等这事结束了,你们不陪我去巴山,非踢死你不可!” 我很是无辜的眨眨眼,就算不去,也是我和连道真两个人的问题,凭啥只踢我一个…… 难道,我就真的那么好欺负? 这个问题,阿三只回了两个字:“废话!” 镜面中,没有发生我想象的流血事件,连道真和莫教授坐在嘴唇动着,像在说些什么。我听不到声音,便问阿三:“怎么没声啊?” 阿三翻了个白眼,说:“你以为看电视呐?有实时画面就不错了,我又不是电视台的。” 原来这种神奇的月影术,还有这种缺陷,我表示很受伤。不过阿三说的对,能看到实时画面,就已经很好了。 我听不到连道真和莫教授的声音,便专心去看他们的表情。连道真的表情很单一,有些严肃,有些认真。而莫教授,则一直带着笑。我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谈了些什么,只知道莫教授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 阿三也在一旁看着,说:“连道真肯定说到什么重点,让姓莫的心虚了。” “也可能是连道真说话太难听,让莫教授生气了。”我说。 “咱们俩打个赌。”阿三说:“如果连道真逼出了真相,就算你输了,我让阿大打断你一条腿。” 我脸顿时黑了,说:“你再这样吓唬我,我就报警了……” “逗你玩的,瞧你那怂样。”阿三一脸蔑视的说:“连道真让我带你下来,肯定是怕你阻止,他如果真什么也问不出来,肯定要强行出手逼莫教授现形。但我有个好方法,可以让这事很快解决,你要不要听?” “什么方法?”我问。 “你答应我,事后负责劝说连道真去巴山帮我,这不是你的事,肯定很好办。”阿三提出了条件。 我立刻摇头,说:“这事我帮不了你,别的都好说,但你既然选择让人去帮忙,说明有危险。如果是我自己的事,那还真没什么问题,但涉及到连道真,我做不了主。” “这么小的事都不帮我!”阿三磨着牙,眼里闪动危险的光芒,说:“别忘了,你抢走我的升天气还没还回来,现在连道真不在,信不信我让阿大把你拆了!” 我一阵冒冷汗,这家伙说的似真似假,让人分不清楚。以他疯疯癫癫的性格,说不定真会干出那种事来。我连忙双手抱胸,说:“你别乱来,强迫是犯法的!” “滚!”阿三呸了一口,他忽然一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危险的表情,立刻转化为笑容,说:“我记得,蚩尤冢里的那家伙,和你是身与神的区别?” “是……怎么了。”我纳闷的问。 “如果你的身体被毁掉,他肯定也不能继续存在吧?”阿三又问。 我不由自主后退几步,很是警惕的说:“你别乱来啊,如果身体遇到危险,姬孙瞬间就会来临把你杀掉,别说我没提醒你,他很厉害的,一般人十个八个都打不过他!” “那就对了!”阿三欢喜的一拍手,笑嘻嘻的说:“你刚才还说过,如果是你自己的事,就可以做主对吧。” “是说过……”我迟疑着点头,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所以……”阿三一脸狡黠的嘿嘿笑,伸出一根柔嫩如白玉的手指,对我说:“你陪我去巴山!” “啊?” “啊什么啊,你自己说的,自己的事可以做主。我帮你解决莫教授的事情,你陪我去巴山。” 我略微思考,就明白过来,这家伙最开始对话的事情就挖好了坑,特意让我自己把话说满,然后再把坑给填了。 我真是服了……怎么处处都有陷阱?哪里都是坑? 虽然很想反悔,但阿三紧接着来了一句:“你可不能骗我,我很相信你的。” 我真想呸他一脸,但后果可能是腿真被打断,所以只好沉着脸不作声。阿三乐滋滋的凑过来,说:“你也别生气嘛,这可是好事来的。你想想,要是能找到长生不老药,你就可以拿回家给阿姨和伯伯吃。你是姬孙,活了几千年都不死,如果他们能和你一样,多好啊。而且,巫山上真的有神女呦,长生不老,容颜永驻,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材,你难道不想过一回家就流鼻血的惊艳日子嘛!” 一回家就流血,半个月就把我流死了……这家伙到底是为了坑我,还是为了坑我? 我狐疑的看着阿三,不过他前面的话倒很让我心动。如果真能找到长生不老药给爸妈吃,倒真是好事。不过,这事肯定很危险,不然他干嘛费尽心思要拉人入伙。 如果说连道真是睿智的人,那么阿三就是狡诈的狐狸,他跟你说的千般好,万般妙,到最后可能都是镜花水月,梦中的泡泡……我觉得,如果真和他一起去巴山,能不能找到传说中的巫山那另说,就算找到了,长生不老药,真的能被我抢到?没有连道真在身边,我肯定会被他耍的团团转,被玩死了还得乐呵呵的。 不过正像之前说的,安全问题没必要担心。如果真遇到难以躲避,涉及这具躯体的危险,姬孙肯定会出来帮忙。 所以,我考虑了一会,说:“这事我要想一下,不能立刻回答你。” “婆婆妈妈,一点都不男人。”阿三说。 “你男人,你不婆妈,你肩膀能跑八匹马!那你倒是告诉我方法啊。” “你才是……”阿三刚要瞪眼说什么,但立刻又停了下来,他哼了哼,转了个口风,说:“既然你诚心诚意问了,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不过我可先说好了,帮你这么大的忙,你敢不去,就死定了!” “你以为在拍野蛮女友啊?动不动就死定了……” “谁是你女友!你变态啊!”阿三大骂。 “好好好,我错了……”我无奈的举手投降。 阿三又小声嘀咕着什么,声音很小,听不清他说什么。很快,他扬起小脸,说:“方法很简单,把你那对没用的招风耳凑过来。” “招风耳……”我黑着脸,但又想快些解决事情,便死命憋着火气,凑了过去。 阿三在我耳边嘀嘀咕咕了几句,听完后,我忍不住诧异的看着他,问:“这法子能行吗?也太明显了吧?” “你懂什么。”阿三说:“你觉得明显,是因为你知道真假,但他不知道。放心吧,一定能行!” 我不太敢相信,但又没别的办法。从月影术中可以看到,莫教授脸上的笑容已经少到几乎看不见,估计用不了多大会,他就会和连道真一样,变成死人脸。 连道真到底和他说了些什么?会让他有这么大的反应。 我猜不出来,而那边阿三已经驱散清气,收了月影术,对我说:“走吧,咱们回去。” 在忐忑中,我与他一起回了楼上。阿三看我一眼,问:“准备好了吗?” 我有些紧张,问:“你真的确定能行?”坑每鸟圾。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这么没劲!”阿三鄙视的说。 我顿时来了火,说:“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男人!” 一边说,我伸出手,大力的拍打房门。拍的手都肿了,里面才传来莫教授的声音:“是谁?” “开门!查水表!”我大声说。 第一百四十四章 莫信书教授(7) 我估计莫教授被我喊愣了,因为就连阿三也有点想吐血。我听见里面隐约传来走动的声音,便按预定的计划,将手机拿起来贴在耳边,嘴里不断的“嗯”着。 很快,门被打开,莫教授一脸微笑的出现,很热切的冲我打招呼:“回来了啊,那个小家伙找到了吗?”坑刚向亡。 我没有理他,直接与阿三一块走进去,同时对着电话里说:“嗯,知道了,没事,放心吧。” 挂掉电话后,我看见连道真早已从餐桌前站起来。他看了眼我手中的电话,又看了看阿三。阿三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说:“这家伙半路接了个电话,非要回来。” 连道真看了看我,眼中的疑惑渐消。 “哦?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电话,这么着急啊。”莫教授轻轻带上门,转过身来看我。他没有往里面走,而是站在门口问话。 虽然他脸上的笑容依旧,但不知是不是因为阿三和我说的太多,我总觉得,他笑的太假。那种笑容,就像是面具一样,让人感觉非常别扭。 我按照阿三说的,想做出一个笑的样子,但是太紧张了,笑容很勉强:“莫教授?” 我的语气,是问话式,所以莫教授愣了一下,没有回答。 “打他!”我声嘶力竭的大喊一声,虽然因为过度紧张,让声音有些发抖,但这种效果反而更加真实。 在我一声之下,连道真身上的气势,猛然如惊涛骇浪一般提起。滔天的威势,仿若天地要合而为一那般充满压迫感。几乎是在同时,阿三飞快后退,手里一道符光亮起,口中大喝:“岐黄!” 这就是阿三对我说的法子,三十六计之一,打草惊蛇。 我接了电话走进来,二话不说就让人开打。同时连道真和阿三一起爆发强大的气势,做出要攻击的姿态,如果莫教授真是坏人,那么肯定会相应做出什么举动。如果莫教授并非坏人,那我们事后道个歉,说明一下原因,相信他还是可以理解的。 不得不说,这种法子看似简单,但实际上非常高明。莫教授的反应时间,只有那么一瞬间,大部分人在一瞬间都会首先做出自保的行为。我们要看的,就是莫教授如何自保。 我很是紧张的倒退几步,随后便感觉后背顶在旋转楼梯上。说实话,我宁愿莫教授是好人,宁愿这只是一场误会,因为,是二伯让我来找他。如果莫教授是坏人,那二伯呢? 但是,到最后,我也得承认,论智谋和手段,连道真和阿三比我强太多了。 当那强大的气势冲天而起的一刻,莫教授脸色微变,他眼中闪动诡异的光芒,双手猛然张开,一道虚幻的书页在他面前展开,仿若盾牌一样挡在那里。同时,莫教授飞快的打开门,身子一矮就要窜出去。 如果说之前连道真只是装腔作势吓唬人,那么在看到莫教授露出真正的马脚后,他顿时轻喝一声,右拳迅捷如雷的打了出去。 金色的拳印,轻易破开那如书页一般的东西,只听砰一声响,有人闷声着,撞在对面的墙上。连道真化拳为掌,连续打出几道金光刀刃,然后才跟在后面冲出去。 这个时候,阿三笑嘻嘻的对我说:“看吧,我的法子是不是很好用?” 我哪顾得上和他讲话,有些失望,有些懊悔的看着门口。连道真已经冲至门前,但他脸色一变,身子忽然暴退。我看到一个巨大的简体字从门外冲进来,那是一个无比简单的“山”字。 这个字很大,如箩筐一般,它笼罩着古怪的亮光,在进门后,我立刻从那里感受到一股如雄山般沉重的气息。阿三惊讶的大叫,拉着我的胳膊迅速躲开。 连道真虽然在退,但他并不是畏惧,而是在思索眼前究竟是什么东西。 一个字,却给人如山的感觉,这太奇怪了。 连道真一直退到楼梯处,眼见再无法后退,才站稳身子,狠狠的一拳打出去。 那一拳很沉重,与迎面扑来的汉字撞在一起,发出巨大的声响。整栋楼都随之晃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上面的灰尘窸窸窣窣的往下掉,落的人一头一脸都是。阿三气的直骂:“什么鬼东西!” “盗取天地之力,旁门左道而已。”连道真随意挥袖,轻风吹起,将大片落尘扫开。 “你们永远都不能明白科学是什么。”莫教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不过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发现问题的?” “你话说的太圆满,而我是多疑之人。”连道真回答说。 阿三则哼了哼,说:“吓唬吓唬你而已,没想到心理素质那么差。” 尘埃落定,我看见莫教授背靠墙边,他嘴角渗血,虽然样貌依旧苍老,却比之前多出了一股诡异的气势。他右手平端,托着一个巴掌大的仪器。仪器如投影仪一般,映出一本书。我看不到这虚拟的书本上是否写了东西,只知道,上面蕴含了极为强大的能量。 莫教授托着仪器,面色阴森,再不复之前的和蔼。他看着阿三,眼中有些好奇的味道,但更多却是凶狠之色:“小小年纪,手段倒是很多,平白坏了我的事。” “莫爷爷,歧视儿童是犯法的哦。”阿三很没正经的说。 “你们既然对我出手,自然明白我不是莫信书教授,惺惺作态,笑里藏刀,长大了也是个祸害。”莫教授说。 阿三脸顿时冷了下来,反击道:“总比你一把年纪还冒充别人出来诈骗好,骗人也就算了,心理素质这么差,还不如街头跪地上装残疾的小骗子。” “伶牙俐齿又有什么用。”莫教授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说:“就算你们识破,也已经晚了,难道你们以为,我是要抓他吗?” “我一直不认识你只为了抓他。”阿三说:“不过你这老头思想太单纯,我怕智商被你拉低,所以不敢多猜。” 莫教授冷笑着,说:“小家伙嘴巴这么不饶人,早晚被人抽打。” “现在被打的是你,管好你自己吧,老人家。”阿三哼哼说。 一直没吭声的连道真,忽然皱眉说:“你究竟是谁,有什么目的。” 莫教授呵呵笑起来,声音又沉又怪,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你们不是心思缜密吗,就继续猜吧。” 连道真眉头逐渐舒展,他拳上的金光愈发明亮,说:“我不太喜欢猜,尤其是有一个知晓真相的人就在眼前。” 莫教授很警惕的将手放在那虚幻的书本上,他盯着连道真,说:“你的本事我很清楚,我虽然不是你的对手,但想走的话,不难,这里没人能拦得住我。” “是嘛。”阿三歪着头,忽然一手洒出数张纸符,口中大喝:“岐黄!” 之前他就这样干过,不过什么也没发生,此刻虽然多出几张纸符,但莫教授的注意力,有一大半都放在连道真身上。然而,阿三大喝出声,纸符迅速燃烧起来,大片的黑气从中涌出,如黑色的绳索捆了过去。 莫教授脸色一变,手指飞快的在虚幻书本上画了几下,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看到他身前的空间微微一震,然后一个汉字从书本上飞出来。 那是一个“散”字。 这字不断震动,一瞬间不知震了多少下,纸符化作的黑气,像春日积雪一般迅速消融。不过,谁也没指望阿三一击建功,在纸符洒出的刹那,连道真一脚踹碎地板,整个人嗖的窜了出去。他拳上的金光,像可以撕裂一切的利剑,直接穿透了那个“散”字。 然而让人惊疑的是,即便是连道真的金力,在这个汉字中,也以极快的速度消散。只是,金光消散的同时,那个“散”字也逐渐模糊。 莫教授脸色更加阴沉,跟着画了另一个字。 他身前的空间再次震动不已,一个方方正正的“退”字,从虚幻书本上飘下来。 这个字仿佛带有无可匹敌的力量,直接撞在连道真的拳头上。砰一声巨响,连道真整个人不由倒退,就连那拳,也被迫收了回来。 我看的吃惊不已,因为第一次看见连道真的拳,是被别人逼回来。 莫教授所使用的力量太古怪了,似乎有天地力量有关,但又蕴含着其它的东西。连道真说,这是盗取天地之力的旁门左道,可我却觉得,这是有关于力量的另一种使用方法。 要知道,在杜衡他们排列的危险人物中,连道真的编号,是非常靠前的零九。 更关键的是,自始至终,莫教授本身并没有表现出多么惊人的战斗力,他只是用手指在虚幻的书本上划来划去,便能逼退如此强大的连道真。他靠的不是自己,而是手上托着的仪器。 这就是他敢一个人布局,独自面对我们几个底气。 被自己口中的旁门左道逼退,连道真面子肯定是挂不住的。他轻喝一声,双拳相击,震散了身前的“退”字,然后如猛虎一般再次扑了上去。 这一次,阿三再次大喝一声:“阿大!” 一个无比雄壮的身影,踏破楼板,带着无穷的黑色尸气,从莫教授的头顶重重落了下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 莫信书教授(8) 一直未曾出现的铜甲尸阿大,此刻终于展现了它的重要性。那威猛的身躯,粗壮的双臂,就像铁塔一样环住莫教授。黑色的尸气环绕,不断腐蚀莫教授的躯体,让他不自禁发出惨痛的呼声。 同时,因为双臂被抱住,没有办法再去使用虚幻书本的力量。连道真轻而易举的突破至他面前,拳头上的金光,几乎要直接刺入莫教授的脑颅。 在这最危急的时刻,莫教授愤怒的大吼:“你们会为今天的行为付出代价!” 他手中的仪器,忽然发出剧烈的震动,光芒成倍的增长。连道真毫不犹豫的后退,而阿三也脸色大变,招呼阿大离开。他自己,则抱着脑袋跑到阳台,在我目瞪口呆的注视中,哗啦一声撞破玻璃跳了下去。 阿大反应迅速,返身撞破身后的墙壁,眨眼就不见了踪影。连道真此刻已经退到我身边,而那光,也紧随其后,将我们笼罩在内。 我看到,莫教授手持仪器,无比怨恨的看着我。他眼中仇恨的目光,似乎是在告诉我,他还会来找我。 被光芒笼罩的空间,不断剧烈的震动着,莫教授的身子瞬间消失了一小半。伤口不见血,就像被烧红的刀子切开了一样,他凄惨的嚎叫着,那声音听的人汗毛直竖。紧接着,他化作一道光消失不见。 我不知道他是生是死,只知道四周的空间很不稳定。我和连道真已经没有时间逃走,因为周围存在许多如刀刃一般的空间裂缝。莫教授刚才的惨状,正是因为一道空间裂缝很凑巧的在他身边出现。 此刻我和连道真虽然没遭受空间裂缝的攻击,但随着裂缝越来越多,迟早我们会被那股强大的力量切成碎片。我面色惊慌,不自主想呼唤姬孙来帮忙。如果他不来,我肯定会死在这。 然而这时,连道真浑身都亮起璀璨的金光。那光瞬间就高涨起来,我以为他要化作帝拳化身,没想到那光迅速回缩凝实,最后如金液一般将我们包拢起来。连道真无声无息的消失,他整个人化作五帝拳的力量,混在了周围的金液中。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法术,只知道金液很坚固,是金力实体化的表现。但是,它再坚固,也无法抵挡空间裂缝的侵袭。大片的金液被裂缝吞噬,一条条黑色的裂纹在四周出现。 我惊慌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候连道真的声音出现,他说:“不用惊慌,有我在。帝拳力量不散,便可以保住我们周全。这些裂缝是人为的,无法持续多久,我们只要撑下去便可以。” 他说的很轻松,可是四周裂缝越来越多,怎么撑?五帝拳的确近乎无敌,可也不是真的无敌,我知道,连道真是在宽慰我。 实际上,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他早就脱离陷阱了。连阿三都来得及撞破玻璃跳出去,他会来不及吗? 都是因为我…… 如果我能反应迅速一些,事情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 莫教授的拼死反击,不但困住了我,更意外的将连道真也拉扯进来。我想,这一点他肯定是预料不到的。如果知道,必定死也瞑目。坑投肠血。 金液愈发凝实,逐渐如金黄色的钢铁一般。我从没见过连道真把力量凝实到这种程度,哪怕是帝拳化身,也不会比这更强。金行锋利,但同时,它也可以无比坚硬。连道真很清楚,其它的四种力量,在空间裂缝下,都是土鸡瓦狗,唯有金力,还可以搏一搏。 金力凝聚于四周,挡住那不断向这里延伸的裂缝。它的确很坚硬,一开始能轻易吞噬金液的裂缝,此刻顶多在上面开出一个极为细小的口子。这看起来,似乎是一件好事情。但是,谁也不知道空间裂缝会持续多久,或者连道真能坚持多久。 我看着那些裂缝在金铁之上不断出现,然后消失,出现,再消失。如此反复不知多少次,我担忧的问:“连道真,怎么样?” 连道真沉默了一会,然后才回了两个字:“尚可。” 我的心逐渐沉了下去,尚可两个字,代表连道真也没有底。如果他认为自己能撑过去,一定会对我说“放心”,而不是“尚可”这种模棱不清的词语。 连累连道真,一起面对这么危险的事情,让我内心无比愧疚。其实如果他一开始自己走,不管我,面对这种危险,姬孙一定会来。以姬孙那强大的能力,或许我有机会生存下来。 但是,连道真没有去赌这个可能,他宁愿与我一起共同承担风险,也不愿眼睁睁看着我独自面对空间裂缝。 那一刻,我忽然想起他说过,要做我的兄长。 到了这个时候,我才真正了认识到,他不仅仅是那样说,也那样做了。 他是连道真,是愿意为了遮风挡雨的兄长,更是愿意为我同生共死的兄弟! 我低下头,沉沉的说:“对不起。” 连道真同样沉默了许久,然后说:“莫要慌,我不死,你便可以活着。” 我嗯了一声,重重的点头,以平生最认真的语气说:“无论我们能不能活,你都是我大哥。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我永远认你这个大哥!” 我没有说关于年龄的事情,因为对我和连道真这样的“人”来说,年龄实在没什么意义。 我的话,让连道真沉默更久,然后,我听到他说:“我记下了。” 他的话,让我无端端欢喜起来,哪怕如今面对的是最危险,最致命的情况,我也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因为,我是左天阳,我有父母!我也是姬孙,我有兄弟! “那就让我们兄弟俩,一起来面对这危险吧!”我高声笑起来,右手平平的放在金铁之上。锋利的金,完全收敛,只留下了坚固。当手贴上去时,感觉到的不是冰冷金属,而是暖暖的味道。仿佛我和连道真的心,连到了一起。 体内的升天之气,随着心意散出一缕,顺着掌心而出,涌入那金铁之中。 我立刻就感应到,无边无际,近乎没有穷尽的金力存在于身前。连道真的力量太庞大了,我和他相比,就像小溪与海洋的差别。只是,这无数的金力,正被迅速吞噬。每被吞一次,连道真的气势就随之减弱部分。 他与普通的修行人不同,别人是靠自身引动天地之力,而他,所有的力量都藏于身。失去,便是失去了。 所以,我更加明白连道真为了保护我,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我没有尝试引动那些金力,而是将升天之气散出去,试图感应外界的天地。 空间裂缝始终存在,它们虽然能够吞噬一切,却不能隐瞒天地的存在。所以,当升天之气透出那层金铁后,我再次感应到了无数不同的力量。 那些各种颜色,各种类别的力量,在天地间自由的晃来晃去。熟悉的土力,仿佛感受到我的存在,开始缓缓旋转起来。它们没有生命,却能感应到,我需要帮助。所以,它们自主的动起来,希望能帮我。 然而,我要的不是土。所以,我冲它们摆摆手,仿若朋友一般,说:“谢谢。” 它们缓缓停止了转动,继续保持着沉默。 我要的,是金。 是从土中生出,可以切开一切阻挡,锋利无比的金! 那威严而锋锐的力量,藏在土中,隐于空中。它们不调皮,也不稳重,到处跑,像随意而行的王者。这就是金,世间最锋利的属性。 我感受到了它们,它们也感受到了我,一股虽然尖锐却蕴含着温暖的气息传入心底。我福至心灵,立刻便明白,先感受到土的我,获得了金力的认可。土金相生,它们本就如兄弟一般。 我冲着那些在天地间自由行走的威严力量,发出了诚心的呼唤:“请来。” 金力没有犹豫,它们就像最果断的人,破开一切力量的阻拦,以最快的速度像我汇聚。我并非是想自己控制金力,所以用升天之气,牵引着它们来到连道真化作的金铁前。 面对比自身凝实无数倍的金铁,那些金力有些迟疑,或许在它们漫长的生命中,从未见过如此形态的“伙伴”。 我了解它们的疑惑,心意再动,又一缕升天气被引动了。这是与任何力量都无关的气,代表天地间最纯正的力量。它虽然只是一缕气,但从某种角度来说,就等于是我。 我将这缕升天气,通过手掌,渗透金铁,藏于内而不显。同时,向那些驻足不前的金力,再次发出召唤:“请来。” 这一次,终于有金力顺从我的话语,慢慢的落在金铁上。它们很想接触到升天之气,所以便拼命的往里面挤,而这,则让它们逐渐变得凝实起来。 人类中有一种行为,叫领头羊效应。意思是说,在犹豫的时候,如果有一个人做了某件事,那么其他人也会跟着做。 我不知道这些金力是否也一样,但是在“伙伴”们开始顺从我的呼唤后,越来越多的它们,跟着动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金行之力 金色的雾,像被风儿吹动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被升天之气吸引,不断附着在金铁之中。越来越多的金力互相挤压,碰撞,让它们从淡淡的雾气,变成了粘稠的液体。 金铁在不断壮大,它更厚,也更加坚固了。那些天地间永恒存在的金力,就像最新鲜的血液,赋予了连道真更强大的力量。我欣喜的看着这一切,即便这一切早有预料,可真正见到事情如想象中的那样发展,心里的美妙可不言。 那些可怕的虚空裂缝,再也无法突破金铁的防护,无数细小的口子,只在外围的金液中掀起一朵朵小浪花。连道真感受到了这一切,他发出欣慰的声音,说:“你做的很好。”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起来,说:“没想到这么顺利,看来天都保佑我们。” “你的心境提高了,才能引动这些金力,这一切并非天意,而是你很努力。”连道真的说话时的状态,比之前好了很多,他说:“世人总以为,金是铁,是锋,是无坚不摧。能领会到,金可以转攻为守,化作最坚硬盾牌的人,便是真正的修行者。但是,金更代表着勇敢与不惧,只有奋勇向前,不怕任何危难阻挡的人,才能将心境再一次提高。而到了这一步,心会与金力合而为一,那不是使用,而是更高层次的掌控。所以,你的力量虽然微弱,但心境却比大多数修行者更高。” “心境再高也没用,力量太弱,帮不到你什么忙。”我叹气说。 “你现在做的不就很好吗。”连道真说:“五帝拳的力量,与生俱来,我刚会的时候,它便这么强,从没增长,也没衰弱过。我虽然能感应到天地间的力量,但是这幅身躯就像一堵墙壁,阻止它们与我体内的力量融合。而如今,这些金力被你引来,竟能被我吸收。我感到,五帝拳的金力,比之前提高了很多。” “真的?”我高兴的大喊:“那以后我天天帮你引动力量,不就可以让你彻底无敌了?” “一个人的无敌,并非真正的无敌。”连道真说:“哪怕世上无人是我的对手,但只要你仍是这样弱,我就等于有了一个无法弥补的缺陷。所以,提高你自身的能力,才是帮助我的最好方法。”坑岁斤才。 我呃了一声,然后便明白了。的确,如果我太弱,哪怕连道真再厉害,别人也可以用我来威胁他。就像今天的这事,如果我能强一点,哪怕只是动作比普通人迅速,也不用连道真这样不顾危险的拼死保护。 倘若不是我凑巧心境提高,引来的金力,能不能度过这场危机,实在很难说。 连道真说的对,我应该尽快的提高自身能力!我强,他便可以更强! 不知过了多久,包裹我的金铁一阵晃动后,化作刺眼的金光,然后恢复成了连道真的模样。我睁开眼,见他气色饱满,没有任何不妥后,才算真正的放下心来。 然后,我突然感觉脚下一空,身子不由自主的坠落下来。没等我惊喊出声,连道真便伸手抓住我。我低头一看,不禁吓了一跳。 脚下黑乎乎的,四周一片空旷,这栋七层高的小楼,如今只剩下一层多点。那少许废墟,断裂处极为平整,一看就知道,是被空间裂缝切开的。我很是吃惊,说:“这空间裂缝也太吓人了,如果用来拆迁,简直就是神技!” “少贫嘴。”连道真看向不远处,说:“阿三好像有麻烦。” 他不说,我都忘了阿三的事。那家伙跟兔子似的,空间裂缝刚出来,就头也不回的撞玻璃跳下去了。那么小的身板,也不怕被摔死。 我顺着连道真的目光转头望去,正见几道火符闪过,铜甲尸阿大的嘶吼声震天。连道真抓着我落在地上,凝神望了一眼,说:“又是一群盗取天地之力的人。” “难道是和莫教授一伙的?”我猜测说。 “极有可能,我们过去看看。”连道真说。 我自然没什么异议,虽然阿三自个儿逃跑的行为很不仗义,但当时那种情况,简直就是十死无生。我们和他之间,还没到为了彼此不顾性命的关系,所以倒可以理解。并且,莫教授的事情,也是他帮我解决了,说起来,我倒欠了他一个人情。 连道真带着我,静悄悄的走过去,看起来,连道真并不打算直接出手,而是想观望一下。 阿三打斗的地方,离我们并不是很远,根据四处留下的战斗痕迹,我估摸着他刚从楼上跳下来,可能气都没喘匀就与敌人遭遇了。 敌人有两位,个个都使用不同的力量。 其中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手持如科幻片中的大枪,枪中有如跑车引擎一般的声响,每一次,都会射出刺眼的白色光弹。那东西速度快的惊人,威力又大,一枪打出去,小半栋房子都会被击垮。铜甲尸阿大身上的黑色尸气,似乎被对方的枪械克制,每中一枪,就会消失一部分。我不知道他们打了多久,只知道阿大的尸气此刻已经消散的七七八八。 这种枪械,看起来极为眼熟,尤其是那种科幻味道十足的子弹。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回忆,就听连道真沉声说:“这些人,与郑秋原有关!” “郑秋原!对,没错!”我如梦初醒,当初郑秋原带进桃花源的那些人,也使用类似的枪械。只是威力略小,顶多把人直接打成两截。我仔细看了看那人的衣服,虽然枪械不同,但他身上穿的,也是黑色紧身衣。阿三的火符打上去,只迸出几点火星,毫无用处。我立刻便确定,这人的确与死在桃花源的那批人有关。 阿三似乎是受伤了,一条胳膊耷拉着,衣服从肩部垂落,看起来像被利器切到了一样。他刚刚扔出几道火符,还没来得及喘气,铜甲尸阿大便顶着对方一记光弹,飞快的后退,一把将他推开。同时,一道亮光闪过,阿大发出低沉的嘶吼声,硕大的拳头向旁边砸去。 然而,它什么也没打中,那道光一闪即逝,割开它坚硬的皮肤后,便没了声息。我很是奇怪,便凝神去感应,立刻便发现那边存在一股极为强大的气息。我不知道这是人还是什么古怪武器,只知道那气息虽然隐去了身形,但是阿三并非普通人,他与我们一样,都能望穿气息所在。只是阿大被那持枪的人纠缠,很难及时抓住对方的踪迹。 在持枪人的旁边,站着一名留有披肩发,样貌阴柔的男人。他一脸微笑的看着阿三,轻声呵笑。他没有做出攻击的举动,但手上却托着一个古怪的仪器。这仪器发着光,但光中却什么也没有。 我低声对连道真说:“你看那仪器,是不是和莫教授用的有些相似?” “的确很像。”连道真点头,他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说:“如果抓住他们,或许就能知晓郑秋原在哪里。” “你还打算抓住郑秋原?”我惊讶的问。 “自然要抓,我要弄清楚,郑老到底因为什么离世的。”连道真说。 “你觉得,郑老离世,有其它的原因,是人为的?” “我一直都这样认为。”连道真点头说:“郑老虽然从未出山,也没有多强大的力量,但他的身体,比其他宗老都要好。倘若是别的时候,或许我不会怀疑,但事情发生的太过巧合,让人不得不质疑真相。” “这倒是……”我点点头,附和一声。 此时,阿大忽然大吼一声,它双臂交错,雄壮的身躯挡在阿三前面。一道光弹轻而易举的破开它最后的尸气,将其腰间的大块肉撕开。阿大没有理会那光弹,因为一道亮光已经快到它头顶。 它可以退,可以避,但阿三那时刚刚避开一次攻击,从地上将一个小小的身影捞起,很是狼狈的滚了几圈,尚未来得及起身。如果阿大避开,阿三就必死无疑。我毫不怀疑,那亮光的威力,可以把阿三当豆腐一样切成两半。 到了这时我这才注意到,阿三从地上抱起来的,正是婴尸。小家伙肯定是遭到了攻击,此刻一动不动的没有声息。我心里不禁一紧,婴尸虽然并非真正的人类婴儿,但可爱之处,让人无法抗拒。如果它出了事,那对阿三来说,绝对是天崩一样的打击。 虽然阿大挡在前面,但那持枪人已经挪动方位,粗暴的声音从枪械中发出,他已经瞄准了阿三。就算阿大挡住亮光的切割,也无法再挡住背后射来的光弹。 阿三已经无力施展术法,在我和连道真来之前,他已经不知道坚持了多久。此刻虚弱不堪,连从地上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我看到他面色黯淡,仿佛已经认命了。 这个时候,一道金色的拳印凌空而至,那几乎已经切到阿大手臂上的亮光极速返回,与拳印撞在了一起。亮光无声破碎,连道真纵身跳过去,随手甩出几道红光。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三人行,又有秋原 红光落地,火海升起,大片的区域被火焰覆盖。我听到有人痛呼出声,飞快的后退,只是连道真的火并非凡间火,粘上去便灭不掉。不过那人应该也穿着可以隔绝法术的紧身衣,所以火焰贴身,他虽然被烫的乱叫,却仍能坚持逃走。直到此时,我才知道,那道亮光,原来也是被人为操控。只是,操控亮光的人竟然可以隐形,这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不!我看向与持枪人相隔不远,手持仪器,却看不见东西的那人。心里本能的感觉到,被连道真攻击的人之所以能隐身,和这个人绝对有莫大关系。 我想起莫教授的仪器幻化出的虚拟书本,他在上面写出的字,可以调动天地力量,从而完成字体本身的含义。那人的仪器上,虽然看不到任何东西,但绝非真的没有,而是那个字,很可能是一个“隐”字。 不但能让字体本身隐形,更能将这种能力赋予其他人! 我不由的惊叹出声,这种把汉字变成力量的科学,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连道真或许看不上眼这种能力,但我却觉得,如果这东西可以量产,世界必定因此而改变。修行并非人人都行,但操控仪器,只要手脚完好不是白痴就行,门槛简直低到可以忽略。 莫教授所使用的仪器,明显要比这些人高档许多,因为他可以在上面随意书写,危急时刻,还可以自爆化作空间裂缝。虽说莫教授自己也被裂缝切下小半个身子,但我总觉得,他不会死。他消失前那充满怨恨的目光,至今仍在脑海中清晰可见。 “连道真,我们无意与你为敌!”持枪的中年人大喊:“这个人冒犯了教授,我们也是奉命抓捕。既然你们没死,那我们现在就离开。” “想抓就抓,想走就走?”连道真自火海中穿行,地上的火焰化作一缕缕淡淡的红色雾气,汇聚在他拳上:“你们当我连道真是什么人。” 持枪人看出连道真的心思,他脸色难看,说:“我们没有冒犯你的意思,连先生如果需要什么补偿,我可以……” “郑秋原在哪里?”连道真很擅长打断别人的话,非常直接的问道。 这个问题,让那人一怔,随后面色阴沉。连道真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抬手握拳打了过去,一道火流呼啸而出,自阿大身边窜过,直冲持枪人而去。 “你们不说,我便将你们抓住来换他。” 一道亮光闪过,将火流从中间劈开,然而那火是五帝拳的力量体现,除非被完全泯灭,否则就算砍成十八截,最后的结果也是一样。眼看火流分作两股,一如既往的袭来,持枪人也不敢懈怠,巨大的轰鸣声之后,一道光弹从大枪中射出。 这光弹的威力,比那道如刀一般的亮光强大的多,而且它更偏向于纯粹的能量攻击。所以,连道真击出的火流,与之碰撞,相互消融,竟无法再继续前进。 可是,火流毕竟只是一种力量,真正强大的,是连道真。 见光弹挡住了自己的攻击,连道真冷哼一声,伸出手去。他掌间泛起红色的光芒,与那火流连做一体,手腕轻抖,便见两道火焰长鞭在空中发出“噼啪”的声响,带着灼热的气息甩向那两人。 一手托着仪器的披肩发脸色阴沉,飞快的后退想要躲避,而持枪人,则再次射出一道光弹试图阻挡。可光弹只是直行前进,哪怕速度再快,又怎么比得上连道真亲手操控的火焰长鞭灵活。坑岁以才。 鞭子十分灵巧的在空中转了个弯,轻易躲开了光弹的阻挠,一道亮光自虚空中乍现,将长鞭切成两段。 连道真等的就是他,手腕再次一抖,被截断的长鞭如毒蛇一般扭动,在没有人影的空中发出嘶嘶的声音,一瞬间不知伸缩击出了多少次。我看到那里的空气疯狂的颤动,若有若无的破碎声响起,大量的金属碎片从虚空中落下,有人惨叫着被火焰长鞭卷起,如粽子一般捆了起来。 鞭子是极高温度的火焰组成,纵然那人身穿可以阻挡术法的紧身衣,但依然被烫的疯狂嚎叫。他在地上拼命的扭动,但失去仪器,无法继续操控那切割力惊人的亮光,他根本无法挣脱长鞭的捆绑,一股烤焦的肉味从身上散了出来。 持枪人和他旁边的那位披肩发脸色更加难看,他们很清楚,连道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之所以先把这个隐身的家伙捆起来,除了防止被偷袭外,还为了给他们制造足够的心理压力。简单的来说,那个在火焰中翻滚嚎叫的人,就是他们的榜样。如果连道真问不出什么来,几个人的下场,肯定都是一样凄惨。 这三个人显然没料到我和连道真能够从空间裂缝中存活下来,所以他们才会想着去抓阿三。否则的话,莫教授都逃走了,他们自然也要随之而去。 持枪人一咬牙,对着连道真再次射出一道光弹,同时一脸凶狠的大喊:“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们并非怕你,只是不想无端生事。你连道真厉害,我们也不弱!” 连道真一脸冷漠的看着他们,松开手中的火焰长鞭,他抬头伸手,一根食指亮起淡淡的金光,语气中,满满的都是不屑一顾:“盗取天地力量的小道,何足挂齿!” 他金色的指头,迎着能够轻松撕开铜甲尸身体的光弹而去。指与光相撞,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那光弹就像水泡一样,被连道真一指点的粉碎。 食指继续向前,带着无可阻挡的威势,朝着被震撼的持枪人点去。那一指尚未来到,便让持枪人面色潮红,仿若滴血。如果连道真的拳,重如泰山,那他的一指,也有万斤。如果庞大的力量冲击,仅仅威势,便能伤人。 那把高科技的大枪虽然威力巨大,但掌握它的只是一个普通人,面对这样的人,连道真哪怕用一根手指,也能轻易碾死对方。 拥有隐身力量的披肩发早就机警的发动仪器,一道光亮闪过,他迅速消失在空气中。然而,连道真对气息的把握,在场无人能及,金色的指头点在大枪上,无数的零件爆碎,连同持枪人的身子一起飞了出去。同时,那根手指上有无数道金光向四面八方射去,这无差别的范围攻击,别说你只是隐身,哪怕躲在铁墙后面,也会被打成筛子。 然而就在这时,我感觉天地间猛然安静下来。 那飞翔的大枪零件,四射的金色光点,甚至额前飘荡的发丝,都仿佛静止了一般。我看到,远处的天边,走来一人。 他走的很慢,一步,两步,不急不躁,像从远方而来的旅人。 但他来的又很快,只两步,便从天边到了眼前。 我看到他笑着,冲四射的金光吐出一口气。极度冰寒的气息,瞬间便冻结了那些光点。我膛目结舌,并非因为这人神奇的力量,而是因为他的面孔让人极为熟悉。 郑秋原! 他有些意外的转头看向连道真,同时身子后撤,并伸手从上往下划出一道痕迹。当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天地剧烈动荡,无边的威势从连道真身上涌出,剧烈的金光,带着无法言喻的威严迅速攀升。 他在那一刻,就像金色的太阳。 郑秋原划出的痕迹,就如同一道分界线,剧烈的金光无情扫荡周围的一切,但却始终无法跨越。更多的力量从连道真体内涌出,仿若烈阳一般的刺眼,让人无法看清发生了什么。 我只听见,连道真愤怒的大喊:“郑秋原!” 金光彻底爆发,郑秋原面色微变,他显然低估了连道真的力量。那道分界线,如洪水之前的腐朽堤坝,刹那间被冲刷的干干净净。 郑秋原迅速后退,他一手深入虚空,抓起一样东西甩到身后,又一脚将旁边刚刚落地的持枪人也踢开。接着,他闭上了眼。 天地迅速黯淡,无穷的黑暗降临,刚刚还如滔天骇浪般的金色光芒,被这黑暗完全压制。漫天的金光被强行压了回去,我能感受到连道真的愤怒,但是,正如郑秋原没料到连道真的力量有所提高一样,连道真也没料到郑秋原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两人各自吃了一个暗亏,但目前来说,连道真处在了下风。 天地陷入黑暗,说明郑秋原动用了烛龙的力量。早在桃花源的时候,连道真便与郑秋原打过一场。依靠木行与火行化身,才险险的击败了郑秋原。 那时候,郑秋原自以为天下无敌,并没有把连道真放在眼里,并且也不清楚五帝拳的真正威力有多强。可是,在经过一场失败后,他既然敢来,自然是有了把握。 黑暗的快速降临,让连道真来不及动用其它的化身,我看的担心不已,很怕连道真会因此出什么差错。如果他败了,在场的人,又有谁能阻挡郑秋原? 第一百四十八章 生命和力量 要知道,郑秋原掌控的,是烛龙之魂。虽然相比我在小山废墟下见到,身长千里的躯体,魂魄不足为道。但那是烛龙,那是神话传说中堪比盘古的神。 只是魂,也绝非一般人能阻挡。就算是连道真,在不能动用木行和火行化身的情况下,也要被完全压制。 但所谓奇迹,便是将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愤怒,总会给人更多的力量。我听到了怒吼,听到那不屈的嘶喊,天地黑暗的压迫,让金光不断收缩,到最后,只剩下一颗小小的光点仍在顽强的抗争。 那是连道真的意志,是五帝拳的意志! 之前,连道真告诉我,什么是金。 锋利无比,不可阻挡的是金。 坚强不屈,无法攻破的也是金。 不畏惧,奋勇向前的,还是金。 那小小的光点不断的鼓动着,像剧烈跳动的心脏,又像在牢笼中挣扎的猛兽。我相信,只要光点彻底消散,郑秋原一定会收回烛龙的力量。因为他只是郑秋原,能够动用烛龙的力量,不代表可以一直持续。他只是要击败连道真,换取一次上风的机会的而已。 但是,连道真不愿意。 愤怒,使得他更加坚持。 金力的属性,被他完整的诠释出来。 然而,连道真没有告诉我,金是骄傲的。 它是无坚不摧的金,也是无法攻破的金。这样的力量,必然是充满傲气的。 它可以防守,那是因为它有需要保护的东西。但是,被人压迫性的防守,绝不是金力愿意的。 所谓物极必反,有压迫,便有反抗。 当被压制到了极点,金力的反抗力道,也就达到了一个顶峰。 黑暗中,我仿佛看到郑秋原的面色大变,他惊呼一声,浑身剧烈的颤动。一抹金色,在黑暗的最深处亮起。那光有些黯淡,但却充满坚强的意志,它撕开了黑暗,让自己得意畅行。 那一刻,我看到的并非是力量,而是一种生命。 无数人认为,五行就是五行,代表五种不同的力量。 可是,我在引动金力之前,曾感受到土行之力的思想。它们希望能帮助我,并且自发的行动起来,就像一个习惯默默做事的老实人。我以为,那是一种错觉。而如今,我又看到了金力的骄傲! 与沉默老实的土行相比,金力更像一个傲然行走的剑客。 当我脑海中闪过上面的话语时,自然不由自主的想着,它是一种生命。 动物是生命,植物是生命,那么,力量为何不能是一种生命? 生命的象征,绝非言语或动作,在我看来,只要拥有自己的意志,那便是活着的生命。 我隐约看到,眼前的土地中,一抹绿光升起。我本能的明白,那是最初感应到土行时,坠落其中的种子。 那种子属于木行,而木行,则是生命的代表。 当我明白力量同样是生命的一种体现后,木行的种子,终于开始发芽。虽然它还没有借出果实,但距离那一天,已然不远。 心境的升华,让人飘飘欲仙,那是比肉体更加刺激的精神享受。你会感觉到,这个世界与之前完全不同,看到的,听到的,闻到的,都更加接近世界的本质。 姬孙比我走的快,也走的更远,他用另一种方法去观察世界,了解什么是本源。我不是他,我只是姬孙之身,所以必须通过心境的提升,来获得那种近乎神仙一般的能力。 只是,此刻不是欣喜的时候,因为危机尚未完全接触。 金力的骄傲,让反抗的力道在瞬间增大无数倍。它不习惯被压迫,只习惯冲破一切阻碍,让自己得到自由。 所以,黑暗的天地,出现一条裂缝。 裂缝中,是一抹显眼的金光。 郑秋原闷哼一声,嘴角流出血来,他倒退数步,大呼:“不可能!你的金力怎么会这么强大!”坑岁役圾。 他仍未睁开眼,还在试图利用烛龙的力量来压制连道真。 但是,反抗有了开头,又怎么会轻易结束?上个世纪的那位伟人曾说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金并非火,但它燎原的速度,却比火更快,也更加凶猛。 金色的光芒,在被狠狠压制后,终于再一次爆发。 漫天的金光,刹那间划开了黑暗,天地明亮,但充斥其中的,却只有金色。 郑秋原惨叫一声,眼中流出血来,他不得不睁开眼,却又被那刺眼的光芒逼的低下头。他无法抗拒的后退,烛龙的阴影在身后摇摆不定,那若隐若现的巨大瞳孔逐渐黯淡,然后消失。 金光中有着强烈的杀意,郑秋原勉力挣扎,挥手唤出一座座小山与河流。那是属于桃花源的术法,但是,连烛龙魂魄都无法阻挡金力的侵袭,那些软弱无力的术法,又有什么用? 眼看一座座山峰在金光中化作粉尘,河流销声匿迹,郑秋原浑身都在冒血,金光刺透他的衣裳,更要切开他的身躯。 就在这时,郑秋原忽然凄厉的大喊:“连道真!杀了我,爷爷绝不会原谅你的!” 这句话,让漫天的金光为之一顿。郑秋原不假思索的转身,烛龙阴影迅速收入体内,他抓起地上的两个人,头也不回的逃窜。而那被火焰长鞭捆住的人,早就在金光之中化作了飞灰。 让我意外的是,金光没有继续攻击,更没有去束缚他,而是任由其慌张逃走。 眼看郑秋原带着两个人越跑越远,几乎要看不见,我终于忍不住大喊:“连道真,他快跑没影了!” 金光仍然没有异动,过了许久,连道真才发出微微的叹息声。 我很是不解,他明明说了要抓郑秋原,眼下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又放过了呢? 而且,连道真没有立刻恢复原样,而是又过了一会,那充斥天地间的金色光芒,才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回缩。大约用了几分钟,连道真才慢慢出现在我眼前。 他脸上尽是落寞之色,看起来很是低沉。 这时,噗通一声响,我看到铜甲尸阿大直接扑倒在地。这让我吓了一跳,忙跑过去,却见阿三面色惨白,呼吸微弱,竟抱着婴尸昏了过去。没有养尸人的操控,铜甲尸自然倒地。 “快来看看!”我连忙喊人。 连道真听到后走过来,蹲下看了几眼,又用手搭在阿三的脉搏上感受一番,先是轻咦一声,然后眉毛不自主的挑起。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以为是很重的伤,便紧张的问:“还有救吗?” 连道真看我一眼,摇头说:“没有大碍,心急,又受了伤,所以虚弱的昏睡过去了。” “那你咦个什么劲,吓死我了……”我没好气的说。 连道真摇摇头,没有解释。 我看了眼阿三抱着的婴尸,小家伙也是闭着眼睛没动静,连道真看出我的心思,便说:“婴尸不是人类,只要身躯完整便不会死亡。它之所以不动,应当是阿三主动放弃了对它的控制,使其陷入沉眠。待阿三醒来,重新运起控尸法后,应该就恢复正常了。” 我彻底放下心来,见他仍然面色沉重,不禁问:“刚才那么好的机会,你怎么把他放走了?” “并非我想放走他。”连道真重重的叹口气,说:“你引来的那些金力,让我的力量增强许多。我习惯了自身的那些力量,所以没料到,新的金力涌入,会让它们在被压迫后,变得那么狂暴。之前,我险些没能控制住它们,所以,破掉烛龙的黑幕尚可,却无法抓住郑秋原。” “什么意思?”我很是不明白,都能破掉烛龙的力量了,还抓不了郑秋原?逗我呢? “那股力量太强大,我没有完全适应,如果当时强行出手,他一定会死。”连道真解释说:“我很想杀他,但他毕竟是郑老唯一的孙子。在没有弄清郑老因何离世前,我不能那样做。” 我这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是,杀郑秋原容易,但想抓活的,几乎不可能。我引来的那些金力,让连道真变强大的同时,也让他失去了完美的操控力。如果给他一点时间,或许这点问题很快就会被消除。但我们刚从空间裂缝的危机中走出来,就遇到这事,他完全没机会去适应。 金力让他破掉了烛龙的压迫,也让他失去抓住郑秋原的最好机会。 福祸相依,一饮一啄,这世间的事,真是让人感慨万分。 我扫视一眼四周,除了空间裂缝吞掉的大半栋楼房外,连道真的金光,也让四周像被推土机铲过一样。如果有个老住户过来看一眼,肯定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虽然这里住户极少,但刚才的动静那么大,肯定有人注意到了。普通人倒无所谓,如果引来杜衡那样的,就是麻烦事。 所以,我说:“如果没事的话,咱们先离开这里吧,太招眼了。” 连道真点点头,他伸手拉出一根青光索,将铜甲尸和阿三绑在一块,然后背起来,接着又夹起我,迅速的离开了这里。 第一百四十九章 真正的密码含义 连道真背着两人,手里还夹一个,如果远点看,就像多年前扛着大编织袋,拖家带口挤火车的民工。只是,他跑的可比民工兄弟们快多了,几分钟后,我们在唐山郊外的一处树林里停下来。 旁边是一片农田,天气渐冷,青绿的麦苗刚刚从土里钻出来。连道真很是残忍的把阿大像破包一样丢下来,不知压倒了多少绿叶,然后才把阿三和我也放下。我站在田地里,见阿三躺在绿油油的麦苗上面,他怀里抱着婴尸,身上有很多血,小脸苍白,嘴唇紧紧抿着,眉头也皱着,看起来煞是可怜。 连道真不太想管阿三,比起救人,他更想快点适应体内快速增长的金力。不过,我见阿三那般模样,哪里忍心就这样放着,便喊他帮忙治一下。最起码,也得帮人止血吧。 连道真被我缠的没法子,只好走过来,一把将阿三破碎的袖子撕开扔到一边。他掌间散出一片青光,很是粗暴的拍在阿三胳膊上,然后就再也不管了。 那青光朦朦的,很快就在伤口处消散,也不知是流失了,还是被吸收掉。不过我见阿三的脸色比之前好了一些,也就放下心来。只是,当我小心翼翼抬起他的胳膊,想看一看伤口是否愈合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阿三的身上缠着绷带。 一大圈的细白布条,在他胸膛位置缠了很多圈,我忍不住大叫起来:“连道真,你快来看,阿三身上还有伤!” 连道真愕然,他走过来看了一眼,随后很是疑惑的问:“哪里有伤?” 我真忍不住想喷他一脸口水,那么多绷带缠着,你瞎啊!我指着阿三腋下,透过那被撕裂的衣服口子可以看到,白色布条隐隐沾了几点血迹:“他肯定之前就受伤了,说不定就是在始皇陵或者蚩尤冢留下的旧患。缠这么多绷带,肯定伤的很严重,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然那么坚强,一直忍着没告诉我们。就连你,也没看出他受过伤吧,真是太让人佩服了!” 我的感慨,让连道真的神情变得十分古怪,他点点头,对我说:“佩服,佩服。”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开了。我焦急的喊他,说:“他都受伤了你不管啊?好歹也拆开绷带,看看有没有发炎什么的,万一感染了怎么办?” 连道真脸色更加古怪,他回头看我一眼,说:“你拍他一下,他都生气的要踹人,如果知道你把那……带子拆开了,你会被他杀掉的。” “我可是好心,他再也不讲理,也不能这样吧。”我说。 连道真也不知道是不是伤到了脑子,脸皮一阵抽动,说:“你可以试试看,被打死的话,不要怪我没提醒你。” “阿三有这么不讲理?”我疑惑的看着昏迷不醒的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敢把他衣服解开。连道真说的没错,万一阿三醒过来真的发疯要杀人,我去哪说理去。 想了想,我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他身上,然后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温度还可以。阿三的皮肤非常好,又嫩又滑,我摸着他的额头,就忍不住顺着往鼻子上摸。那高挺的鼻梁,像起伏的山峰,越看就越觉得好看。 他的脸蛋慢慢有了血色,但是在我眼中,却充满娇弱与羞涩的味道,让人十分想用手去感受他的柔嫩。我强忍着没再去摸他的脸,因为这种行为实在太变态了。好歹我也是一个成年男性,心智齐全,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可是…… 当我把视线下移的时候,便看到了他小巧的嘴巴。阿三的嘴唇很小,但很饱满,他似乎有些渴,两片微红的唇瓣张开,粉红色的舌尖无意识的舔动了一下。我心里一阵莫名的冲动,那冲动差点让我疯了。 阿三可是个未成年的小男孩,就算嘴唇再好看,我也不该有非分之想啊!我用力拍了拍脑袋,狠狠的把脑袋转过去,差点脖子都扭了。如果继续看下去,我真怕自己忍不住对他做什么该死的举动。坑序团血。 我有些心虚了看了眼连道真,见他站在一边闭目养神,似乎没有注意到这里。心里松了口气,我不敢再去看阿三了,免得心里那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又升起来。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开口问:“那些多余的金力,不会带来什么隐患吧?” “没什么,只是需要一些时间罢了。”连道真依然闭着眼睛,回答说。 “那就好。”想了想,我半安慰自己,半开玩笑的说:“看来我还是有很大用处的,让你轻轻松松就打败了郑秋原。那家伙也是个绣花枕头,没想到都是唬人的。” “你说错了。”连道真睁开眼,很严肃的看着我,说:“郑秋原比从桃花源离开后,强大了很多。他掌握了更多的烛龙力量,如果不是你引来的金力过于狂暴,在遭到压制后自行反击,结果肯定不会有多好。” “不会吧……”我讶然的说:“他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区别啊。” “他刚刚出现时的异样,难道你没发现?”连道真问。 我回想了一下,郑秋原之前出现的时候,有不一样的时候吗?如果真有的话,那就是天地近乎冻结的那种状态了。可是,他刚从小山中取走烛龙魂魄的时候,不也有这种能力吗。 “区别很大。”连道真解释说:“当初他只能被动的让烛龙魂魄去施展能力,而如今,却是自行掌握了。目光所至,天地静止,这就是烛龙睁眼闭目分天地的能力体现。虽说在威力上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如果再给他一些时间,使其能够再次成长,那么最终,这种能力会极为可怕。” “你是说,郑秋原正在依靠自身获得与烛龙相同的力量?”我惊讶的问。 “应该是这样。”连道真点头说:“他比从前厉害了很多,下一次再见面,必须要万分小心才行。否则被他得了先机,很难换回劣势。” 我没想到郑秋原会得到这么高的评价,但连道真的眼比我毒很多,他既然这样说,那肯定就没错。我点头应声,说:“以后见到他,先劈头盖脸打一顿再说,不给他施展能力的机会。” “很难。”面对我开玩笑的话语,连道真如此认真的回答,让人清楚感受到他心里的担忧。 我怕他再因为想起那些事情,导致心绪不宁,便说:“这次也是怪我,没弄清楚,就胡乱相信人,害得你也跟着受罪。” “这并非是你的错。”连道真说:“只是对方太过狡猾,仅凭那么一点信息,别说是你,就算是神仙也难以辨别真假。所以,你上当实属正常。” 我叹口气,说:“好不容易找到了线索,没想到还是个假的,真是气人。” “不必如此气馁,虽然我们没有找到真相,但受骗,反而是另一条线索。”连道真说。 “哦?”我抬起头看他,好奇的问:“什么意思?” “莫信书教授这五个字,来自你二伯的笔画密码。”连道真说:“虽然密码的破解是别人提供的,但我相信,这五个字应该不会有假。所以,我们可以去除这一部分的事情,把重点放在字上面。这五个字,你二伯分成了笔画密码来提示,自然是怕人知道。而你在得到信息后,告诉了你父亲,你父亲接着托人寻找信息。这个人假冒莫教授,等你自己送上门来,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什么?”我问。 “两种可能。第一种,你二伯想害你,所以神神秘秘的给你个提示,让你把自己送到虎口边。”连道真说。 “这不可能!”我斩钉截铁的说。 我始终记得,二伯依靠一把铁器,从冰山中把我挖出来的样子。他充满喜爱与怜惜的神情,绝非作假。这世上可能有无数人会伤害我,但二伯绝对不会。 “我也认为不可能,所以,就只有另一种可能了。”连道真说:“这五个字的消息,被泄漏了出去。” “难道是我父亲托的人有问题?”我立刻想到这一点。 “有这可能,但也不一定。”连道真说:“也有可能他们在监控你父亲,甚至在监控你的手机。你们两个在通话的时候,信息已经泄漏了。” “这……”我一怔,不禁觉得这种可能性,反而更大一些。 这时,连道真接着说:“在确认莫教授是假的之后,我便在想一件事,你二伯留下的五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还用想吗?肯定就是……呃……”我停顿了一下,没继续说下去。 连道真看着我,说:“看来你也猜到了,这句话,或许有第二种意思。” “莫信书教授……”我喃喃的说着:“莫信……书教授……书教授,书教授,他使用的力量,是一本虚拟的书,难道……”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连道真说:“你二伯留下的五个字,真正含义,应该是不要相信书教授。只是我们先入为主,看到教授两个字,就以为前面是人名。” 第一百五十章 谁跟谁姓 “我还觉得,这个名字很有特点,很符合探究真相的人。”我愣愣的说。 “所以,如果那五个字真的像我们猜测的这样,你二伯的行为就有了解释。”连道真略微顿了一下,细细思索后,才说:“他利用某种方法,使得魂魄能够行走人世间。无论让你开启十八年前的那封信,还是留下的笔画密码,都说明了一件事,危机离你很近。把这些事联系到一起,事情就变得简单了。” “书教授,已经快要找到你的所在,你二伯逼不得已,选择用魂魄的方式来提醒。他知道,书教授一旦找到你父母的所在地,便能轻易找到你,或者用某种方式来接近你,所以留下笔画密码,告诉你不要相信书教授。你得到提醒,离开家不知去向。所以书教授虽然找到你的父母,但却找不到你。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没有动你父母,而是选择了监视。你的通话,被他窃听到,随后他将计就计,把自己伪装成莫教授,来一招守株待兔。” 连道真的推断合情合理,几乎没有任何漏洞。无论怎么看,事情的真相,都应该和他说的一模一样。 “我猜,你二伯应该就在这位书教授手中,只是,不知是否还活着。”连道真说。 “魂魄离体,还能存活吗?”我惊愕的问。 “不一定。”连道真说:“如果是普通人,肯定活不了。但是,普通人又怎么能让魂魄如常人一般在世间行走呢?或许,你二伯有活下来的机会。” 我腾的跳起来,然后狠狠的拍了下脑袋:“可惜让那家伙逃走了!”坑序宏扛。 “的确有些可惜。”连道真说:“不过,这些人迟早还会露面,无需心急。” “怎么能不急!要是二伯还活着,就能把他救出来啊!万一姓书的回去后恼羞成怒,把我二伯杀了怎么办!”我急躁的说。 “吉人自有天相。”连道真一脸淡然的说:“郑秋原与这些人也有关系,所以我比你还想找到他们。但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首先要放宽心,并努力提高自己的能力。” “唉……说是这样说,真做起来还是挺难的。”我叹着气,忽然又想起一件事,说:“这事我越想越觉得古怪。如果事情真像你说的那样,书教授为什么没有把我抓走?他费尽心思,难道只是为了看我一眼?” “当然不是,难道你还没明白,他早已达成了目的吗?”连道真说。 “什么目的?”我疑惑的摇头,说:“他什么也没做啊。” “他给你抽了血,刮下一些皮肤组织。”连道真说。 “啊?这也算?”我更加不解的说:“这根本算不上是伤害,如果书教授只是为了做这么一点事,二伯根本没必要把事情搞的这么复杂啊。” 连道真沉吟一番,说:“书教授在逃走前,曾经说过,就算我们识破他的诡计,也已经晚了。这说明,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目的。我实在想不出,除了取走你的血液和组织外,还有第二个答案。至于你提出的疑问,倘若之前的推断没有错,那么这也很容易解释。答案就是,你二伯不希望你的血液被书教授得到。” 我刚想开口反驳,但忽然想起,我并非普通人,而是姬孙之身。我体内流动的血液虽然也是红色,但肯定和普通人的完全不同。书教授煞费苦心的接近,只为取走我的血液和组织,也并非完全说不过去。 虽然我不明白二伯为何不愿意让书教授得逞,但他肯定有自己的用意。 “姓书的布局巧妙,他先是抛出能量剥离这个大诱饵,把我们的心思都引上去,让人以为,他是为了把姬孙的力量从你体内取出来。而实际上,却是在声东击西。连我都被他骗了,见抽血的针头没有问题,便没再多想什么。谁能料到,他只是为了你的血?”连道真摇摇头,说:“这人手段高明,如若不死,将来必成大事。” “我倒觉得,你和阿三比他还厉害。”我说:“他演的那么像,你们三言两语就看出了破绽。尤其是阿三,他提出的那法子,效果实在太好。” “的确,倘若没有他帮忙,我必然只有直接出手才能看出真假。但那样的话,万一真的弄巧成拙,便不好收场。”连道真看了眼仍躺在麦苗上的阿三,赞叹说:“年纪虽小,但运筹帷幄,当为人杰。再过些年,想必会闯出一番很大的名堂。” “是骗出一番名堂吧。”我说。 “骗也是一种本事,手段不分高低,只看哪种最有效果。”连道真说:“就像我喜欢用五帝拳来决定事情,在别人看来,又何尝不是一种低劣的手段。但是,他人说一千道一万,又有何用。我的拳头能打出一条路来,便是本事,便是高强。” “你还真不谦虚。”我说。 “过分谦虚就是虚伪,这话,民间不是常说么。”连道真回答。 “好吧……”我耸耸肩,连道真本事大,又极度自信,那句话的确很适合他:“也不知道书教授取走我的血,到底用来做什么,万一拿来做坏事怎么办?” “没有发生,或无法阻止的事情,便任由它去,何必给自己多添烦恼。”连道真说。 我虽然是来自数千年前的姬孙,但心智却还是普通的十八岁青年,哪有他想的那么开。正准备反驳几句,却听见旁边传来几声低微的呻吟。转头一看,正见阿三迷迷糊糊的睁开大眼睛。他看了我一眼,张开嘴似乎是想问什么。 我连忙去扶,可他却抬手推过来,只是还没恢复力量,推了几下见不动,便用眼瞪我。这家伙刚刚醒来,一脸迷糊的样子,就算瞪人也是可爱多过凶狠,我不以为意的说:“你要是想继续躺地上,被蚯蚓在身上爬来爬去,我就把手放开。” 阿三身子一僵,有些虚弱的呸了一口,说:“只会吓唬人。” “没良心的家伙,如果不是我和连道真救你,你早就死了好不好。不说声谢谢也就算了,态度还这么差,早知道把你扔山沟沟里喂狗熊。”我小心的避开他受伤的胳膊,用手拖住他的后背扶起来坐着。 阿三的身子更加僵硬,他像是很不习惯被人触碰,上半身微微扭动,同时双手用力想要撑起自己。结果哎呀一声,我连忙掀开盖在他身上的衣服,想查看伤口是否裂开了,同时说:“你胳膊受伤了,别没事乱动行不行,虽说是个孩子,可都这么大了,也该知道怎么照顾自己吧。还有,你这家伙也太能撑了,受了那么重的伤,身上绑的跟木乃伊似的也不说一声,太不拿……” “啊!”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阿三惊天动地的尖叫打断了。他看着自己裸露在外的胳膊,又听到我说关于绷带的事情,顿时像死了爹一样,眼眶刷的就红了。 我被他的尖叫声吓的胆都快破了,紧接着又见他一副委屈到极点的样子,顿时满脑袋雾水。泪水在眼眶里转了转,阿三咬着牙,脸红的像小龙虾,问:“你都看见了?” “什么?哦,你说绑的那东西啊,当然看到了,不然……” “左天阳!”阿三又是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也不顾自己还有伤,直接抡起完好的那条胳膊打过来,嘴里大骂着:“你个大变态!我要杀了你!啊!啊!啊!你放开我!你死定了!” 我一把搂住他,连那条胳膊一块勒在怀里,半点也不敢放松。阿三在怀里扭的像黄鳝似的,不断大声骂着。我气的肝疼,可又不敢放手,这家伙已经快疯了,我要是放开,他肯定拿手插我眼睛。 妈的,怎么救人还救出事来了! 阿三没恢复多少力气,自然挣不脱我的怀抱,他啊啊叫着,不断用头顶我下巴。我像坐火车一样,嘴巴里不断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那是上下牙齿不断碰撞的声音。这弄的我也不敢说话了,很怕一张嘴再把舌头给咬掉。 我看向连道真,用眼神向他求救。连道真摇头叹息,脸色古怪的转过身去,看着快要升起的初阳不吭声。 这老小子也太不讲义气了,难道他有不打孩子的原则?可是,我心里也还是个孩子啊! 过了很长时间,我感觉胳膊都酸了,下巴已经彻底麻烦,也不知道牙齿到底掉没掉。阿三似乎是累了,身体渐渐放松,说:“你放开我。” “不放。” “放开,我不打你。” “我不!你骗人!” “我不骗你,真不打你,听话。” “我不!” “左天阳!”阿三两脚在地上胡乱蹬着,疯狂的大叫:“你个王八蛋,我一定要杀了你!大变态!大流氓!混蛋王八蛋!不弄死我,我就跟你姓!你放开我!” “放开你,我就跟你姓。”我嘀咕说:“跟我姓,那得叫我哥,平白多个弟弟,我爸妈得高兴死。” 第一百五十一章 左哥哥和连叔叔 阿三又闹腾了很久,终于真累了。他靠在我怀里,有气无力的说:“你放开我……” 我也被他折腾的够呛,感觉比背着连道真从死人坑里跑出来还累:“别做梦了,打死也不放。” 这一次,阿三不吭声了,躺在那不动也不说话。他身体很放松,软软的,香香的,让我感觉像在抱一块大蛋糕。我眼睛往下瞥,能看到他晶莹几近透明的耳垂。可能因为太生气,又或者运动量过大,耳垂红红的。坑序节圾。 我看的心肝扑通扑通乱跳,也不知是累的,还是因为抱着他的感觉太舒服。或许只是我的错觉,一种异样的情绪,在我们俩身上迅速攀升。我觉得心里有股火,顺着小腹位置烧起来,从未有过的奇特感受,让我忍不住把他抱的更紧。 阿三或许感受到了什么,他很不自然的扭动着身子,声音有些沙哑,低声说:“快放开我……” 这声音和他的身体一样,很软,很柔,我听的浑身酥麻,胳膊也就忍不住松开了。然而在我胳膊松开的刹那,阿三像兔子一样跳起来,他一脚把我踹倒在地,扑上来劈头盖脸一顿锤,嘴里大骂:“你个死变态!老流氓!抠你眼睛!弄死你我!让你看!让你抱!大变态!” 我抱着头大喊:“连道真!救命啊!杀人了!” 阿三是真的在生气,拳头砸下来,打的我真心疼。连道真也看出这一点,所以就算他当时心里有别样的想法,可也不能任由我被人这样欺负,我们俩毕竟是兄弟!所以,他很善良的说:“阿三,打两下出出气就行了。” “连道真!你脑子烧坏了!”我大喊。 “烧你一脸!坏你一脸!”阿三咬牙切齿的踹了我两脚,然后站起来,说:“今天你不陪我去巴山,我就跟你拼命!” 我放开抱着脑袋的手,感觉胳膊都快被锤断了,这小子别看身材娇小玲珑的样子,打起人来,和壮汉也差不到哪去。我从地上爬起来,指着他直哆嗦:“你,你……不看你是个孩子,我今天,今天非……” “非,非,非你一脸!大变态!”阿三满脸通红,牙咬的嘎吱响。 “你讲不讲理!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我好心救你,让连道真帮你治伤,你竟然恩将仇报,打我打这么狠!”我气的直跳脚,然后又指着连道真:“你到底是不是连道真,鬼迷心窍了?看着我被人打!” 连道真一脸淡定,说:“技不如人,挨打总比被打死好。而且……” 他瞥了一眼阿三,然后说:“你这顿打,不冤枉。” “还不冤枉!”我听的直吐血:“我冤的火星都爆炸了!” 阿三面色微变,他看了眼连道真,一脸沉沉的模样。不过两人都没说什么,只剩我一个人在那跳来跳去。 过了会,阿三走过来,我吓的往后一跳,说:“你别过来!我会武功的!” 阿三翻了个白眼,说:“逗比。” “士可杀不可辱,你骂谁逗比呢!” “骂的就是你,左天阳,怎么的?” “有本事你再骂我一句试试?” “逗比。” “好!”我扭头看天:“等你长大了再收拾你!” 阿三彻底懒得理我了,他俯身从麦苗中,把婴尸抱起来。很仔细的将其身上的叶子和泥土剥掉,上下翻看,见没什么伤,才松口气。然后他又检查了一下铜甲尸阿大,同样没发现什么太重的伤。 将婴尸抱在怀里,阿三摸了摸口袋,却什么也没摸到。也不知道他又想到了什么,那凶狠的眼神瞪过来,吓的我菊花一紧。 不过他没再对我动手,而是皱着眉头,抬手咬出一点伤口,在婴尸和铜甲尸的额头抹了一下,然后掐着法印,轻喝一声:“尸起!” 他抹出来的血印,顿时化作两股黑气,钻入婴尸和铜甲尸的七窍。没多久,阿大从地上站起来,面无表情的走到阿三身后不动了。而婴尸,则揉着眼睛,像刚睡醒的宝宝一样。它看见阿三,顿时发出欢喜的咿呀声,张开两只小手抱住阿三的脖子。 阿三一直阴沉的脸色,终于雨过天晴,露出些许笑容,说:“小小不怕,乖。” 那声音,那模样,我心中暗骂,你个磨人的小妖精! 也不知是不是听见我在心里骂他,阿三扭头看我,眼睛又瞪起来,说:“陪我去巴山!” 我刚被他揍过,自尊心严重受创,感觉需要调整两三年才能缓过来劲,哪能就这么轻易答应他,便说:“你让我去我就去了?” 阿三一瞪眼,说:“阿大,揍人!” 高大雄壮的铜甲尸,直挺挺的朝我扑过来。我差点就哭了,大家这么熟,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揍人? “别闹了。”连道真挡在我面前。 阿三喊住铜甲尸,脸色难看的说:“他答应我的。” 连道真回过头看我,问:“你答应了?” 如果我说没答应,那么不管真假,连道真肯定都会护着我。有他在,别说一个阿三了,来十个也没用。不过,男子汉大丈夫,说过的话,怎么能轻易否认?我点点头,说:“答应是答应了,不过没说什么时候去。” “你说了!”阿三大声说:“你说过这事完了之后就陪我去!” “事不还没完么。”我躲在连道真身后,说:“书教授跑了,没抓到他,怎么能算完事。” 阿三微微一愣,他定定的看着我不说话,过了一会,眼眶唰的一下又红了。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他满脸委屈的模样,像个被欺骗的怨妇。我看的心里一颤,很想过去把他的眼泪给抹掉。看他哭,我这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简直就像神经病一样无端端的心痛。 脑子里天人交战,我犹豫了一下,然后弱弱的说:“也不是不能现在去……” 阿三眼睛一亮,他伸手抹去眼里的泪水,吸了下鼻子,发出略显沙哑的声音:“你说吧,是不是要我道歉?还是你想打我一顿。只要你们陪我去巴山,怎么样都行。反正我也是个孤儿,没人保护,也没人疼……” 这话说的我鼻子一酸,忍不住说:“谁要打你了!我是那样的人吗!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麻溜的说去巴山怎么走!” 连道真回过头,一脸诧异的看着我,仿佛是在看外星人。我很是心虚的回看他一眼,小声说:“在小孩子面前装一下……” “呐,是你说的!不准反悔!”阿三指着我,一脸认真的说。 话都出口了,我哪能当场说个不字,只好硬着头皮说:“不反悔。” “左哥哥真是好人,祝你长命百岁,千岁,万万岁!”阿三喜笑颜开,刚才的泪水跟变魔术似的,唰一下就消失了。 左哥哥……我听的浑身一麻,差点没腿软。一开始就知道他委屈模样,多半是装出来的,不过这家伙演技太好,让人不得不心软。面对连道真古怪的表情,我只好低声说:“我陪他走一趟,你就别去了。” 连道真摇摇头,叹气说:“孽缘啊……” 阿三蹦跳着过来,很是亲热的拉着我的手,说:“刚才真是对不起,手滑你脸上了,疼不疼,我让阿大帮你揉揉吧。” 我连忙摇头,不疼!一点都不疼!别说你手滑我脸上,就算你脚在我脸上滑了,我也不敢让阿大揉。就它那块头和劲道,好好的人,也要被揉成帕金森综合症了。 不过,阿三的这小手白白嫩嫩的……我心里一荡,忍不住用大拇指在上面滑了一下。阿三脸色微红,像被蝎子蜇了一样迅速将手抽回来,嘴里小声嘀咕着:“变态,色狼,脑残,土鳖,黄鼠狼……” 虽然他越骂越没个谱,不过我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的确是有点那什么,只好干笑着不吭声。 阿三有求于人,也不敢骂的太多,过了几分钟,终于停住嘴。这么短的时间里,我的身份从人类转变成了动物,然后是植物,外星生物……他要再多说几分钟,我就能冲出这个宇宙了。 骂过了瘾,他才抬头看连道真,问:“连叔叔,你去吗?” 连道真被他喊的一愣神,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就是连叔叔。他看看阿三,又看看我,然后叹口气,说:“孽缘啊……这是要差辈啊……” 我一想,还真是。连道真是我大哥,阿三喊我左哥哥,却喊连道真连叔叔……不过他要真喊一声连哥哥,我估计连道真的肠子都能纠结成麻花。 好在阿三没在意这些小事,开始叙说巴山的美丽。连道真是个明白人,他很清楚阿三把我拉过去,就等于把他也拽走了,所以便直接问:“你从哪知晓,巫山就在巴山附近?” 阿三抬头嘻嘻笑,说:“一本古书上写的,上次不是跟你们说过嘛。” 这话一听就是假的,连道真摇头,说:“你不说实话,我不会去,也不会让天阳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 巫山的消息 阿三仍然笑嘻嘻的,说:“好吧,那我就说实话咯……最初关于巫山的消息,的确是从一本古籍上看到的,不过那时候没当回事,觉得时间太久远了。不过有一次我去鸡鸣寺游玩,在他们的小藏经楼里找到一本建寺初期留存下来的孤本,上面记载了另一段有关巫山的事情。” “古文我就不念了,省的某个没文化的听不懂。”阿三说。 “你在嘲讽我?”我瞪眼看他。 “你智商提高了呦。”阿三回答说。 我暗自磨牙,看他得意洋洋的小脸,恨不得揪过来狠狠蹂躏一番。阿三冲我皱皱鼻子,表示鄙视,但这动作可爱到没有朋友,让我差点看傻眼。也许是我的目光过于灼热,阿三脸色有些红润,他没再继续看我,而是继续说:“古文上的内容翻译过来,就是某一天,一座大山从天而降。有神女在山顶落泪,黑色的长河从地下升起,将所有的东西都卷上了天。” “没了?”我问。 “没了啊。”阿三回答。 “这算什么线索……根本就没提巫山的事啊。”我说:“就算那从天而降的大山就是传说中的巫山,可它也被河水卷走了,怎么可能找得到。” 阿三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我,问:“天上有什么?” “呃?”我不知道他的问话是什么意思,也就没敢立刻回答。 阿三哼了哼,说:“没文化不知道害怕,我们能看到的天,就是太空。你觉得,那黑色的河水,把山卷上天的意思,就是卷进外太空了?” 我怔然,山被带入太空中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了。这时,连道真说:“所谓上天,应当是进入了另一个空间。古人的天,与如今大有不同,不能以现代的眼光去看。” “没错!”阿三高兴的一拍手掌,说:“我觉得,巫山应该还在巴山附近,只要我们找到空间的入口,就有极大可能寻获不死药!” 我看向连道真,问:“你觉得,这事靠谱吗?” 连道真想了下,说:“不死药,向来被掌握在巫手中,而巫山神女的传说虽然很久远,但她却是有记载以来,在人世间存在最长的一位巫。倘若真有巫山存在,那么不死药的存在也是可能的。” “好吧。”我点点头,说:“既然你们这样说,那我们就去巴山找一找。不过亲兄弟明算帐,如果真找到不死药,怎么分?” 阿三没吭声,连道真也没吭声,谈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所有人都沉默了。我干巴巴的看着他们俩,说:“你们打算表演植物人?” 连道真无所谓的摇头,说:“这东西对我用处不大,你们决定就可以。” 阿三像是没料到,有些惊讶的看了眼连道真,不过他没有问什么,毕竟少一个人分是好事。过了会,见我也不说话,阿三便说:“不死药很多人都听说过,但长什么样,怎么用,谁都不知道。如果是花花草草的什么还好,砍成两截一人一段,但如果是不能分开的呢?”坑乐团血。 “归你?”我试着说。 阿三顿时眉开眼笑,想也不想的说:“好啊!” “做梦呢你!”我说。 “可如果真的只有一个人能拿怎么办。”阿三可怜巴巴的说:“你看我有小小,还有阿大,最少也要俩,一个都不够呢。” 其实我对这不死药倒真无所谓,能让父母长命百岁当然是好事,但如果真的无力回天,那也没办法。只是,平白给阿三当帮手,没点回报,我总觉得太吃亏。 想了想,我对连道真说:“要不你提个条件吧。” 连道真眼皮子都不抬,对阿三说:“如果你要不死药,就必须彻底放弃升天气,从此以后,这东西与你无关。” “啊?”阿三眨眨眼,又做出可怜的模样,说:“我有小小,还有阿大……” “你不同意,这事就此作罢。”连道真毫无回旋的余地。 其实这个条件看起来是一换一,很公平,但实际上我们与阿三相比,还是很吃亏。升天气本来就是连道真抢来的,大家斗智斗勇,愿赌就该服输,阿三本就没有理由再找我要。他一直耍无赖脾气,又不好因为这事跟他动手,连道真索性借着机会,彻底和阿三掰扯完,省的他以后啰啰嗦嗦个没完。 阿三也不笨,他自然知道得了便宜别卖乖的道理。所以装模作样的犹豫半天,然后才跺跺脚,说:“你们就会欺负我这样的小孩子!” 我翻个白眼,说:“你打我的时候,劲头可一点都不小。” “那是你活该,大变态!”阿三哼了一声,然后问:“那什么时候走?” 连道真看了他裸露的胳膊一眼,说:“你打算就这样去?” 阿三的胳膊,就像从水里掏出来的莲藕,细嫩的不像话。听到连道真这样说,他啊了一声,苦巴巴的看着我们,说:“我没钱买衣服……” “骗鬼呢你……”我半只眼就能看穿他的谎言。 “我还受伤呢……” “好吧,我这还有一两百块好像……”我心软了。 阿三两眼放光的瞅着我,看的人心里直发毛。连道真也在看我,脸上的表情是要多怪有多怪。说来也奇怪,自从救了阿三之后,他的神情就没正常过。我很怀疑,是不是金力引的太多,把他脑子给弄坏了? 我们等到天亮,然后阿三拿着我的钱,欢快的跑回唐山买衣服。他一去就是几个小时,等的我心都碎了,忍不住说:“这家伙,不会是卷款潜逃了吧!” 连道真瞥了眼在我们身旁像电线杆子一样竖着的铜甲尸阿大,说:“你那点钱,还不值得他跑。” 一连等了将近六个小时,阿三终于穿着新衣服回来了。我见他只买了一件带拉链的上衣,不由的问:“你被人绑了?” “你才被人绑了!”他一眼瞪过来。 “没被人绑,怎么买个衣服买六个小时?量身定做啊?” “多正常啊,这里走走,那里看看,六个小时而已。”阿三喜滋滋的拽了拽上衣,问:“好看不?” 婴尸在一旁飞来飞去,直竖大拇指,哇啦哇啦的叫个不停。 我满脑门都是黑线,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心肝肺?难道不知道枯等六个小时,是很要人命的事情吗?再者说了,那印着中国两个字,看起来和童年校服没区别的上衣,到底在哪个地摊买的?这款式,和好看两个字沾边吗? 连道真手一伸,把我夹在腋下,招呼也不打就开始赶路了。阿三刚买了新衣服,乐呵呵的跳上阿大宽厚的背,大喊:“冲啊!思密达!” 唐山距离巴山,差不多近一千公里,我们用了三天时间,才算赶到地方。一路阿三大呼小叫,兴奋不已。他从孤儿院出来后,一直都是一个人到处流浪,虽然身边有婴尸,后来又多了个阿大,但这两位都不是人。 我和连道真,是他这么多年来,唯一的伙伴。所以,他很开心。 看着他高兴的样子,我心里也跟着乐呵起来。虽然我知道自己对阿三的那种特殊情感,有些违反伦理道德,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那么喜欢看他笑。 最主要,他笑的很好看。大大的眼睛,能笑成弯弯的月牙儿,那秀气的小脸,总是很容易便让人目不转睛。也许是因为我看他的次数太多了,也许是一路互相慢慢熟悉了,阿三从不断骂我变态,慢慢选择无视那灼热的目光。 让我意外的是,连道真一直没对我这种表现发表评论,他那么古板的人,竟然会对这种情况熟视无睹?真是太奇怪了…… 阿三口中的巴山,其实是指大巴山脉,这是一条跨越陕西、四川、湖北三省,绵延五百公里的山区,故而有千里巴山之称。被无数人熟知,且有古老传说存在的神农架,以及武当山,就在这片连绵不绝的山脉中。 阿三带着我们,来到靠近鸡鸣寺的位置。连道真认为,既然鸡鸣寺记录了有关于巫山的事情,那么从这里找起,肯定会更接近真相。但在我看来,连道真有很大可能是为了确认那份孤本的存在。 我不知道阿三是否看出了这一点,因为他没有表示反对,反而一副以连道真马首是瞻的样子。这家伙太老实了,老实到让人一眼就看出他正酝酿着坏水。 鸡鸣寺始建于东汉末年,距今也有一千多年近两千年的历史,如今这座寺庙依山而建,坐北朝南,占地数千平方,重重院落,层层楼阁,迂曲相连,高檐翘飞,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看起来很是大气。当然了,这是后来重新翻盖的,最初始的庙宇,应该也没多大,毕竟佛学是西汉时期才传进来,区区两三百年,未必能发展多少佛教徒。 阿三把铜甲尸阿大和婴尸小小藏在山里不被人注意的地方,然后与我们一起装作香客,混在人群中,向鸡鸣寺的大殿行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活着的罗汉(1) 鸡鸣寺不算大,也不算小,来这拜佛的香客很多,不时能看到许多人拍照留念。走进寺院内,便能闻到那到处飘荡的檀香,这味道太浓,不能让人清心,反而会感到些许烦恼。如今的寺庙,多半都是这样,沦为了赚钱的工具,实在令人不喜。 阿三之前来过一次,轻车熟路,他带着我们穿过前后殿,停在一处靠山的石墩旁,然后用眼神示意旁边一条斜斜的小路,说:“小藏经阁就在那边,不过有人守着,我上次刚进去就被人发现了,好险才逃掉。” “这里有人能打的过你?”我很是怀疑的问。 “数千里山河,奇人异士多不胜数,你以为全天下就你看到的那些会修行?”阿三说:“鸡鸣寺存在那么多年,如果这里没有能人坐镇,那才是怪事。” “什么样的能人?别告诉我这里有真佛,我肯定不信。”我说。 “真佛当然没有,不过半死的罗汉倒有一尊。”阿三撇嘴说:“那老家伙要死不死的,跑出来吓人,真恨不得把他秃脑袋敲成两瓣瓢。” “罗汉?”连道真有些惊奇:“这世间还有真正的阿罗汉存在?” “反正他佛光鼎盛,我打不过。”阿三说。 “那倒真要看看。”连道真说着,就要迈步向里面走。 阿三连忙拉住他,说:“除了罗汉,还有普通的佛门弟子在这,你打算硬闯啊?咱们只是来看一眼孤本,没必要生那么多事。” “不闯,怎么进去?”连道真不解的问。 阿三仰起头,抬着下巴,说:“从那边翻过去。” 他说的地方,正是石墩旁边的山峰。那山又高又陡,光秃秃的,别说树了,连个攀爬的凸起都没有。 再说了,就算我们能爬上山,可这山壁坐落在大殿之后,难保不被人发现。我看向阿三,这家伙怎么净出馊主意。连道真也在看了一眼山峰后,把目光又放回那条小路,在他看来,爬山还不如直接去闯。 阿三自然明白我们俩的顾虑,便说:“山上半腰,有一条裂缝,可以供人侧着过去。而且后殿正好把那个位置遮住,除非有人像鸟一样飞起来,否则绝对看不见我们。” “早说啊。” 阿三撇撇嘴:“别弄的好像你自己能爬上去一样。” 轻视的语气,鄙视的眼神,十分让人想抽他。不过他说的是实话,没有连道真的帮助,我还真上不去。 既然有路,我们自然不再磨蹭,左右看看没人过来,连道真抓起我,蹭的就跳上去。一跳十几米高,果然看到山壁上有一条不大的裂缝。连道真一手扒住边缘,像兔子一样窜进去,接着才把我也拉进来。 这裂缝很窄,侧着身子走都有些勉强,幸亏我们几个都不是胖子,不然肯定要卡死在这。没多大会,阿三也进来了,他一边走,一边提醒我们:“往前大概三四十米左右就到出口了,是在那个小藏经阁上面,咱们直接跳下去,就可以不惊动任何人。” “万一有人凑巧过来巡视呢?”我说。 “有那尊老不死的罗汉在,还用的着巡视?”阿三说。 “这倒是……”我干笑一声,不再问了。 虽然裂缝不太好走,但几十米的距离,可以说非常近。很快,我们就走到了尽头。连道真探头向下看了一眼,然后抓着我的胳膊跳下去。 我在半空中下望,很是意外的看到,下面是一间非常破旧的屋子。 那房屋样式古老,砖瓦腐朽,没塌下来已经很令人惊奇了。我很难相信,这就是鸡鸣寺的小藏经阁。 连道真带着我落在地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我回头仰望一眼,正见阿三像壁虎一样从山壁上爬下来。他手上有微弱的黑气缭绕,像吸盘一样紧扣在山体上,我看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忍不住想笑。 大约爬到还有三四米高度的时候,阿三才散去手上的黑气跳下来,他见我憋着笑,便狠狠的瞪了一眼。虽说这里没人巡视,但我们依然不敢大声说话,不然引来山道中的和尚,那就麻烦了。 这所破旧的房屋没有门,可以很清楚看到里面摆着一张供桌,只是,桌子上什么也没有。更让人纳闷的是,屋子里连尊佛像都没有。 没佛像,没供品,要供桌做什么? 屋子上下也没牌匾,我以为像这种神秘兮兮的地方,都应该挂着金光闪闪的牌匾,然后有个老和尚在扫地才对。可惜,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 连道真看了阿三一眼,见他点头后,才率先走进去。 屋子没有门槛,四处灰尘很多,不过我没闻到霉味,反而闻到了一股淡香。那不是自然的花香,也不是人造的香水,而是让人头脑清醒的檀香。这味道,比在前殿闻到的好一千倍。但是,香味不出屋,哪怕你站在门边也闻不到。只有走进来,才能感受一股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 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我进去后四处看了看,这屋子非常小,除了一张普通的木头供桌外,就只剩下两边墙上的书架。那书架也是老旧的可怜,上面摆着寥寥几本佛经与古籍,蜘蛛网结了很多,不知多久没人打扫了。 我凑到阿三旁边,小声的问他:“你说的罗汉呢?” “离我远点。”阿三很是不爽的推了我一下,说:“他想出来,自然会出来,你这么想见他,干脆出家当和尚好了。” 说话真呛人!我摸摸鼻子,有些尴尬的走到一边。连道真没有看到什么,便凝神去感应,过了会,说:“的确有佛法的气息,不过整间屋子都有,分不清从哪里来。” “管他从哪里来,先看那孤本再说。”我抬手就去抓书架上放着的一本佛经。 阿三惊声说:“别乱动……” 但他说晚了,我的手已经碰上了佛经,接着,屋子里的檀香浓厚了些许,空荡荡的供桌上,很是突兀的出现一个人。 那是一个老和尚,身上披着破破烂烂的粗布僧衣,他头上光溜溜的,却没有戒疤。脸上的皮肤,皱的像树皮,端坐在那,闭目不动。 虽然他看起来是那么的普通,可是身上不断散出的丝丝缕缕古怪气息,却让人忍不住想去跪拜。他未张嘴,却有声音传出:“取了经,便是与佛有缘,放下俗世,皈依我佛吧……” 他的话就像催眠曲一样,让我脑子里迷迷糊糊的,两腿一软,差点就跪在地上。这时,连道真忽然伸手在我脑后一拍,带着蓬勃生机的气息窜入脑中,让我瞬间清醒过来。 连道真皱眉望着供桌上的老和尚,说:“随意度人入佛门,你越界了。” 老和尚纹丝不动的坐在那,声音飘飘荡荡,在屋中传唱:“众生皆为佛,自当普度众生。” 我这才明白,差点被这老和尚度去刮光头了,心里一股无名火,忍不住说:“都是佛,你自己怎么不成佛,跑来这装神弄鬼,残害大好青年!” “你不成佛,如何看的到佛。看不到佛,如何知晓成不了佛。”老和尚说。 “我就看到一间破屋子,还有一堆蜘蛛网了!”我说。 “肉眼所见,皆为虚幻,心若净,何处有尘埃。”老和尚说。 “既然肉眼看到的都是假的,那你刚刚看到我拿佛经也是假的了?” “以识所观,非目所致。” 我暗骂一声狡辩,却也没好句子能辩倒他。佛门的高僧,个个都是诡辩的高手,更何况,眼前这位还是尊罗汉。 可是,我怎么也看不出他和传说中的罗汉有哪点相似。既没有佛光万丈,也没有神通展现,除了出现的方式有些神奇外,简直比外面带着女施主烧香的小沙弥还不如。 我后退半步,小声问阿三:“你被这家伙打跑的?”坑央团圾。 阿三有些紧张的看着供桌上的老和尚,用力点头:“就是他!” “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啊,伸手戳一下都能戳倒吧?”我纳闷的说。 “你懂什么!”阿三恼怒的说:“都怪你手那么快,不然他也不会那么早就出来。” “这也怪我……”我很是无辜的说:“谁让你不先提醒一下。” “猪脑子啊你,什么都要人提醒!”阿三气愤的说。 这时,连道真看着供桌上的老和尚,皱眉问:“你究竟是何意?” “两位非凡尘,相见即是有缘,还不快快归位。”老和尚回答说。 “归什么位。”连道真说。 “自然是皈依我佛。” 连道真冷笑一声,说:“我自成天地,不是神,不是仙,非人,更非佛。区区一尊罗汉,也想度我入佛?” “不入佛门,便是无缘,俗尘未了,请回。”老和尚说。 “回倒是要回,但是得看了才走。”连道真冷声说,一手抓向书架上的古籍。 “我佛慈悲……”老和尚念叨着,一股奇异的波动,瞬间升起。这波动来自他的身体,也来自那书架,甚至整个屋子都有。无形的力量,强行推着我们往屋外而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 活着的罗汉(2) 连道真浑身金光大作,威严的气势自体内爆发出来,与那股波动互相抗衡。他伸出金光闪闪的大手,朝着古籍抓去,但速度比之前不知慢了多少倍。 老和尚念叨一句后,再也不吭声,就那么做着。我和阿三的力量,比起连道真是远远不如,刹那间就被推出门外。我吃惊的看着供桌上的老和尚,说:“这就是罗汉的力量?” “早着呢。”阿三说:“他只是分出些许心意罢了,根本就没动用什么神通。” 我很是惊骇的看了眼阿三,问:“他还有别的能力?” “当然有,这是罗汉,又不是罗汉果,哪有那么简单。”阿三目光炯炯的看着老和尚,说:“不过修成罗汉,身上也就有好东西了,要是能弄死他……” 我听的心惊肉跳,难怪这家伙心甘情愿带我们走一趟鸡鸣寺,原来是抱着这个想法。我很是担忧的看着屋里,连道真身上的金光,被那无形波动压缩在体表,这让他看起来就像金铸的人像。那只张开大大手,还没拿到古籍,便已有些发抖。 老和尚的力量看不见,摸不着,却给了连道真无比巨大的压力。连他这么强悍的人物,都只能苦苦支撑,换做别人,还怎么玩?我很是狐疑的看了眼阿三,问:“你当初怎么从他手里逃出去的?” “他不出屋子,我动作快,所以才能跑出来。”阿三说。 他这话,很难让我相信。那无形的波动,几乎是瞬间就布满了整间屋子,如果他真想抓人,阿三怎么可能跑的掉?这家伙,果然还是不信任我,始终不肯说实话。 这时,我听见连道真暴喝一声,扭头看去,却见他挥动右拳,打向供桌上的老和尚。那拳头有浓郁的金光环绕,骇人的威势,让人心惊。但是在那间屋子里,再大的威势,也不能造成任何影响,哪怕是蜘蛛网都震不断。 连道真的拳头,就像在一层又一层的空间中前进,他不断的挥拳,却连老和尚的边都没碰到。金光换成了红光,然后换成了青光,几种力量被试了一遍,可全都没有用处。 随后,连道真站直了身子,不再挥拳。他看着供桌上的老和尚,问:“这是什么神通?” “亦佛法无边,胜知见,一切皆得变化,为如意……”老和尚的声音十分飘渺,他明明就在眼前,可声音却像在天边。 “这就是如意通?”连道真的声音中,有些诧异,又带着一点钦佩,说:“原来是几近要修成菩萨,难怪有这神通。不过你气血枯败,就算修得菩萨位,也快要入轮回了。” 连道真的声音很大,我在外面听的一清二楚,不禁大吃一惊。供桌上的老和尚,不仅仅是罗汉,还快成菩萨了? 关于菩萨,我的知识面只停留在南无观世音菩萨上……换句话说,我只是看过西游记,才知道有菩萨这称呼。但是,菩萨这个词,在中华大地,恐怕比佛传的还要广,影响还要深。我听说许多业余的学佛人,甚至把观音菩萨看的比佛还重要。虽说这代表他们是纯粹的半吊子,可也说明了,菩萨在中国人心中的地位。 相比之下,阿三比我更清楚什么是菩萨。他听的忍不住吐舌头,一脸后怕的样子。我想起,他刚刚还想把这老和尚宰了爆装备……幸亏他没那么干,不然上去后肯定死的非常难看。 “地藏菩萨尚且发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以菩萨身入轮回,再度众生成佛,大善。”老和尚说。 “这里最初的鸡鸣寺?”连道真忽然问。 “施主有一双慧眼,确实与我佛有缘。”老和尚时刻不忘普度众生的重担。 “你已成罗汉,将成菩萨,为何还要在这里不出去?”连道真问。 “佛陀训示,将有大难,待救众生,便脱离苦海,立地成佛。”老和尚回答说。 “什么大难?”连道真又问。 “佛曰,不可言……” 我听的直想揍这老和尚一顿,话说一半又不说了,简直就是吊人胃口。不过,连道真都弄不过他,我更不是对手。阵圣节圾。 话说回来,连道真似乎和对方谈的很开心,竟不再有动手的打算。他没再去想翻那古籍,而是问:“听闻有巫山自天上落下,是否为真?” “确实有。”老和尚回答说。 “可有明示?”连道真又问。 “天并不高。” 连道真沉默了一会,忽然又问:“不知你成阿罗汉前修的是什么禅?” “闭目。”老和尚的答案异常简单。 连道真点点头,不再问,而是非常干净利索的转身走出来。他身上的金光迅速消退,恢复了本来样貌。我看了眼供桌,却发现那老和尚不知何时突然消失了,连忙说:“那和尚说的是真是假?” “他几乎就要修成菩萨,自然不会说假话。”连道真感慨的说:“没想到,在这偏僻的庙宇中,竟然有一位现世的罗汉留存。且用不了多久,这世上就会多出一尊菩萨。” “他说的大难是什么意思?”我问。 “我也不清楚。”连道真摇头,说:“这些人修得神通,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却很少会透露出来。” “他不是说,大难来临的时候,要救众生,然后成佛吗?”阿三在一旁问:“会不会在他入轮回前,大难就发生了?” 连道真想了下,说:“我看他气血快要衰竭,怕是撑不了几年就要再入轮回了,如果世间真在这个时间发生什么事,也说不准。” “到底是什么样的大难,能让他这么容易就成佛?”阿三说:“难道,要末日了?” “哪来的这么多末日,几百年里,无数人预言末日来临,结果都是假的,别杞人忧天了。”我说:“别说他是个还没修成菩萨的罗汉,就算是真正的佛,还能说什么就是什么?那让神仙怎么混?安拉怎么混?上帝都不乐意了!” “上帝和安拉是同一位神行吗?”阿三斜着眼看我,说:“没文化就别吭声。” “真的吗?”我有些茫然……上帝是西方圣经里的神,而安拉……我小时候看的动画片《买买提》就经常提起这位神灵。 连道真倒对其它宗教的神灵不感兴趣,他看着空空的破房子,轻声说:“也不知这尊罗汉,究竟在这里存在多少年。那么大的本事,却在这破旧的屋子里枯坐,等待大难来临,解救众生。这些人,真的是难以理解。” “管他做什么,哪怕鸡鸣寺刚建好他就在又怎么样,反正不影响我拿筷子吃饭。”阿三无所谓的说。 我认同的点点头,虽说这种态度,对传说中的罗汉有些不敬。但是,老和尚实在普普通通,看不出什么神奇之处。哪怕他的如意神通可以与连道真相抗衡,但没有华丽的外表,怎么能吸引人眼球?很显然,这老和尚是真正的实力派。 “他在得成罗汉前,便修的是闭目禅,这样算来,起码数百年甚至更久没有睁开双眼。凡人之躯,得罗汉果位,如今又要修成菩萨。倘若有一日睁开那紧闭的双目,必然惊天动地。”连道真感叹说。 我好奇的问连道真:“如果你动用帝拳化身,能不能打赢他?” 连道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很认真的考虑了一下,然后说出了一个很模糊的答案:“赢不了,不会输。” “这算什么意思……” “他有如意通,想走就走,谁也追不上。但佛家神通不以打斗见长,所以我虽然追不上,却也不会输。”连道真解释说。 “行了行了,别扯这些没用的了,快点找巫山。”阿三嘟囔着说:“就算他一睁眼就把太阳看没了,和我们也没关系,还是找不死药更要紧。” 他语气很是不满,我听的暗笑不已,知道他还在郁闷没能把老和尚弄死挖宝贝。 连道真抬头看了看天上,说:“他提示我们天并不高,但范围太广,怕是不好找。” “不去找,肯定不好找。”阿三说:“既然鸡鸣寺记录了这事,说明巫山落下的方位,离这并不是很远。最起码,是在目所能及的地方。” 连道真点点头,说:“那便上去看看再说,一座大山落下来,虽说年月久远,但总该留下点痕迹才对。” 阿三自然迫不及待的催促着,且率先顺着山壁往上爬。 连道真伸手抓起我,两腿用力,向山壁上方跃去。这山并不算特别的高,但也绝不是一下就能跳上去的,哪怕是连道真,也必须用手在山壁上借力,才能不断攀升。 很快,连道真带着我迎风而上,站在了山顶之上。我来到边缘往下看,正见阿三急匆匆像上爬的样子,乐呵呵的看了一会,我忍不住对连道真说:“你看他像不像一只壁虎?” 连道真看我一眼,问:“那你总盯着一只壁虎看做什么?” 我感觉脸瞬间变得发烫,支支吾吾想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天并不高 好在连道真只说了一句,没继续往下说,我刚松了口气,阿三就从山壁下跳了上来。他动作迅捷,吓的我啊一声坐倒在地。 阿三瞥我一眼,说:“胆小鬼。” 他走到连道真旁边,问:“看出来什么没有?” 连道真没有回答,依然在细细查看。我从地上站起来,走到他们俩旁边,不自禁的去瞅阿三。他刚刚爬了一两百米高的山壁,虽说有术法辅助,但体力还是消耗很多。此刻脸颊通红,额头和鬓角都是汗珠,头发也有些凌乱。几缕调皮的乌黑发丝,沾在他粉嫩的唇瓣上,让人心动不已。 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怎么越看阿三就越觉得好看…… 他明明还是个未成年的小男孩,我不应该对他有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啊!难道说,我天生是一只基? 怎么可能! 我内心的咆哮,完全不能影响他们俩,两人站在那,头部慢慢转动,视野所见的任何细节,都没被放过。 附近的山很多,我们呆着的这座,也不算特别高。所以,能看到的地方不远。然而,从山上望下去,只能看到一片绿葱葱的树林,偶尔可见一条小河,很不清晰。 一开始,我们以为巫山落下,会砸出一个大坑来。如果周围有山谷或者巨大的洼地,那可能就是目的地。但是,目光中看到的几乎一马平川。 看了许久之后,连道真发出声音:“看来时间太久,把痕迹都遮盖了,除非是亲自到下面查看感应,否则看不出端倪来。” 他的声音,让我紧张的连忙撇过头,生怕被看出什么来。要知道,我刚才看阿三都快看入迷了。 阿三长长的喘出一口气,把卫衣拉链稍微拉下来一点点,然后不断扯着衣领来回扇动,说:“真是讨厌,爬的我累死,还没看到有用的东西,亏大了这下。” 他衣服虽然敞开的不多,但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那白嫩如牛奶的皮肤,看的我口水都差点流了出来。我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可又移不开眼神。也许那目光实在太灼热,阿三突然转过头来,我的眼睛来不及移开,恰巧被他看到。 这家伙两眼都要冒火了,迅速把拉链拉到最上面,不过有连道真在旁边,他也不好意思说我什么。我讪讪一笑,感觉很是尴尬,为了缓解气氛,便说:“既然上面看不到,咱们就去下面看看吧,人都来了,如果找不出巫山才是真亏大了。” 阿三一副算你识相的样子,冲我哼了一声。连道真点头,说:“那便去看看。” 于是乎,我们刚爬上山,又跳了下去。幸好没什么人注意,否则明天的新闻肯定是《三名男子携手跳崖,生死未卜》。阵圣司技。 对普通人来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可对我们来说,上山不难,下山更容易。连道真抓着我,在陡峭的山壁上,飞快的奔跑着。我感觉自己都快飞起来了,如果不是他抓着,肯定早一头宰下去摔成肉酱。 我们没有回鸡鸣寺,而是从山壁的另一侧溜下去。阿三回去找到铜甲尸和婴尸,将它们带在身边,这才随我们一起去寻找巫山的踪迹。 不过一小会没见,婴尸就跟见到亲人似的,抱着阿三不丢手。它那样子,活脱脱就是个还没断奶的婴儿。阿三笑嘻嘻的抱着它,不时逗弄两下,婴尸咯咯直笑,好不开心。 阿大依然是沉默着,在阿三身后随行,它永远都像一个最合格的保镖,不管多么危险,都会第一时间将阿三护在身后。 我们顺着少有人行的山路行走,一处一处的查看着。连道真手里的土黄色光芒,不时渗入地下,试图找出巫山的痕迹。从天亮到天黑,我们找了足足一天,几乎绕着鸡鸣寺转了一整圈,却什么也没找到。 我累的腿脚发酸,幸好有升天气不断恢复体力,否则早就倒地上走不动了。连道真不用多说,完全不会感到累的猛男,而阿三,则有身强力壮的铜甲尸背着。他虽然是这事的主角,可比谁都悠闲,逗着婴尸,哼着小曲,一副游山玩水的少爷派头。 眼看几乎要回到最初走过的地方,连道真的眉头紧紧皱起,说:“难道巫山不在这个范围里?” “你可饶了我……”我找了块大石头,一屁股坐在上面揉着腿,说:“再扩大范围,咱们两天也走不了一圈。这么笨的法子,想找到巫山,纯粹是靠运气。” 阿三从阿大背上跳下来,说:“别人的都是笨法子,你有好法子倒是说个听听。” 我哪有什么好法子,被他一顿呛,便不敢再说话了。连道真看着更远处的山峦,说:“千里巴山,的确不好找。” “都找到现在了,可千万不能放弃啊。”阿三连忙说。 “但是,这无异于大海捞针,比我们想象中困难的多。”连道真说。 “坚持就是胜利,加油!”阿三鼓劲说。 我看着他们俩半天,然后才犹豫着问:“为什么,你们俩一定要在地上找?老和尚不是说,巫山在天上吗?” “不先从地上找到巫山留下的痕迹,怎么确认它的位置?不确认位置,怎么找到那处空间?”阿三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我。 我已经习惯他的说话风格,所以不觉得生气,说:“那孤本上说,巫山落下后,被黑色的长河卷上了天。这一路我想了半天,黑色的长河,会不会是说赤水?” “传说中巫山就在赤水河畔,但是不是赤水,和这事又有什么关系?”阿三还没转过来弯。 我说:“如果真是赤水的话,那就有关系了啊。我和连道真都见过赤水,那东西诡异的很,什么都能吞掉,一点气息也不留下。所以说,如果赤水从地下升起,把巫山卷上去,那地上又怎么会留下痕迹呢……” 连道真转过头来看我,满脸意外。阿三眼睛也是一亮,突然一拍巴掌,说:“对啊!如果真是赤水把巫山卷走了,地上肯定没有气息留下!哎呀,我怎么没想到!” 我谦虚的笑了笑,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 “瞧把你得意的,尾巴都快翘天上去了吧。”阿三调侃似的说。 我羞涩的笑着,摆摆手:“没有,没有,不得意,嘿嘿……” “不过,就算天阳猜的是对的,赤水把所有气息和痕迹都刷走,那我们就更没法锁定位置了。”连道真当头泼来一盆冷水。 “这倒是……”阿三又苦着脸蹲下来。 这一下,我是彻底没办法了,只能干瞪眼。 连道真虽然也眉头紧皱,但他并没有像我们一样自暴自弃,而是抬头望天,不断思考着。他嘴里低声默念着什么,我凑近一些,才听见他在重复同一句话:“天并不高……天并不高……” 这四个字,是那位快成菩萨的老和尚给我们的提示。 这句话的含义非常模糊,让人完全不能理解。我想的脑袋都快炸了,也不明白什么意思。这个时候,阿三突然从地上蹦起来,大声说:“我知道了!” 与此同时,连道真也仿佛想到了什么,把仰起的头垂下来,平视前方,说:“或许是这个意思……” 阿三看向他,一脸兴奋:“你也猜到了?” 连道真点头,说:“或许是,可能性很大。” 我被他们俩弄的迷迷糊糊,连忙问:“你们在说什么?到底是什么意思?” 连道真看着前方,解释说:“天并不高,并非是指天的高度,而是在提醒我们,天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高。” 我听的更加疑惑,问:“这不还是一个意思吗?” “大笨蛋。”阿三抱着婴尸,说:“他的意思是,孤本上记载的天,并不是高高在上的天,而是一种说法。说明白点,巫山并不一定就是被卷到天上去,而是可能消失了,看起来就像升了天。” “没错。”连道真点头应声,说:“所以,巫山很有可能还在这,甚至被我们从中穿过。只是两个空间相隔,我们没法看到它而已。” “但不知道具体的位置,不还是和之前一样不好找吗?”我问。 连道真摇摇头,说:“倘若巫山与地面齐平,我们用某种方法就可以轻易知晓那处空间的所在。但如果它是在很高的天空,那么寻找起来,消耗的力量不可同日而语,所以两者区别非常大。” 我这才算听明白,便好奇的问:“你们打算用什么方法?” 连道真看我一眼,问:“还记得在蚩尤冢的时候,周康解释关于空间隔层的理论吗?” 我点头,说:“当然记得,他说空间隔层其实拥有很多小型的孔洞,只是根据隔层的坚固程度,孔洞大小不同,穿行时耗费的力量也不一样,那时候他还用手枪给我们做试验,结果你……咦?你不会是打算……” 连道真望着前方,很确定的说:“我的金力提升了许多,正适合用在这种时候。” 第一百五十五章 阿三被逼婚 阿三很是好奇的看着我们俩,虽然之前见杜衡时,连道真曾经把在蚩尤冢的经历说了一遍,但却有意无意忽略了许多事。所以,阿三并不是很清楚其中发生了什么。 连道真没有向他解释,而是伸出手,一点金光从他掌间升起。这光悬浮在手掌上,让人可以清楚看到下面有淡淡的金雾不断涌入其中。这光团一直维持鸡蛋大小,却逐渐变得明亮,没多久,便如小小的太阳,让人无法直视。 我能感受到,这光团中蕴含着无比可怕的能量,如果爆发出来,足以毁掉一座两百米高的小山。 没见连道真有什么动作,那光团便向上空升去,不过它没升多高,就突然爆裂开来。化作无数的光点,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去。那画面太过绚丽,就像空中下起金色的雨,让人意乱神迷。就连阿三,也张着嘴,一脸憧憬的看着天上。 我走到连道真身旁,问:“虽然巫山可能被另一个空间吞掉,但是这毕竟与空间隔层不同,这法子真的有效吗?” “除非那处空间是完全封闭的,否则一定有效果。”连道真很肯定的回答道。 他的语气非常自信,但我总觉得,这事还是得看运气。阿三听到我们的对话,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没说也没问。倒是婴尸小小,扑腾来扑腾去,最后一屁股坐到铜甲尸阿大那光溜溜的大脑门上,指着天上的金色烟花兴奋的呀呀叫个不停。 连道真凝神感应金力的去向和异动,在我们的猜测中,如果卷走巫山的空间有孔洞,那么拥有一定力量和速度的金光,便可以从现实穿透进去。不过还是那句话,一切都得看运气,说不定那处空间,真的一点漏洞都没有呢。 金光很是显眼,估计隔开一两公里,都有人能看见。不过这里距离鸡鸣寺不近,就算被人看到,也只会当作有人在放烟花。 那团金光不断散出更微小的光点,它的光亮程度,始终没有减弱。我不知晓连道真究竟在里面注入多少金力,只觉得它好像永远都不会变暗。 过了很久,连道真忽然转头看向侧方,我见到他这动作,连忙问:“怎么,找到了?” 抱着婴尸在旁边无聊到编花环的阿三,也赶紧走过来,满心期望的看着我们俩。然而,连道真却摇头,皱眉说:“我的金力被人打散了。” “什么?”我不敢置信的说:“还有人能打散你的金力?” “那些力量分散的太多,用来寻找巫山所在的空间还行,但遇到的真正的修行者,便算不上什么。”连道真说。 话刚说完,我就听见树林里传来吵闹的声音。一个沉稳的男声说:“不要多事,要以大局为重。” 又有个清脆如铃的女声大呼小叫,说:“不行!我偏要看看,是什么人暗算我们!” 树林里窸窸窣窣,没多久,四男一女从里面走出来。那女的很年轻,头发盘在脑后,用非常传统的发簪固定起来。簪子通体碧绿,很是好看,只是那姑娘秀丽的脸上,却满是怒火。他们几个一头从树林里冒出来,倒是把我们吓了一跳,阿三往后退了几步,站在阿大的旁边,很警惕的看着那五人。 对面几个人,也同样在用戒备的眼神在打量我们。他们的穿着打扮,都充满复古的味道,看起来就像百年前的江湖人士。尤其是站在最后方的三个人,手里提着剑鞘,目光冷峻,很有侠客风范。 半空中的金色光团,仍在接连不断的往外喷发着,这东西太过显眼,是个人都能看到。站在最前方的,是一位大约三十岁的高大男子,他身材孔武有力,手里抓着一根孩童手臂粗细的黑色铁棍。这人看了眼天上的光团,面色微变。 然而不等他开口,那位一脸愤怒的姑娘就指着天上的光团,大声说:“这破东西是谁的!” “破东西?”我诧异的看着她,不知道这姑娘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放眼全世界,有几个人能弄出这“破东西”来? “看什么看!是不是你的?”那姑娘一手指过来,唾沫星子都快喷我脸上了。 阿三也是个坏脾气,有时候也会不讲理,但我怎么看他,都觉得可爱。就算是发火时,我也觉得很有意思。而如今这位,虽然长的不错,也算是个美女,可我却怎么看她怎么不顺眼。心里,下意识就把她划到“滚远点”的行列中去了。 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异性相斥,同性相吸? 这时候,阿三忽然指着连道真,说:“东西是他的,你们找他算账吧。” 我愕然的看向他,这家伙一脸诚恳,抱着婴尸笑嘻嘻的。我真恨不得抽他,哪有这么卖队友的! 连道真很是淡定,顺着阿三的话说:“的确是我的,有什么事?” 我心头一跳,连道真这语气,似乎很想揍人啊。再看阿三一副笑里藏刀的样子,我顿时明白过来,他这是故意在坑人。 连道真是谁? 世上敢跟他动手的人,或许有一些,但是和他动手后能占便宜的,绝对没几个。别看对面人多,可就算五个一起上,也不是连道真的对手。如果真打起来,反而是顺了阿三的意。我估摸着,他肯定也看那姑娘不顺眼,所以才想借连道真的手教训教训。 那姑娘听到声音后,转过头来看了阿三一眼,然后便愣住了。我看她发愣,也跟着愣了一下,心想她难道见过阿三?该不会是旧仇吧? 那姑娘指着阿三,浑身颤抖,结结巴巴的说:“你,你,你……” 阿三一脸疑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副模样。别说我们,就算是她旁边的几个人,也都跟着发愣。那位抓着铁棍的男子,很是纳闷的问:“小妹,你怎么了?” “相公!”那姑娘突然一声大叫。阵反他亡。 她的声音,震的树林鸟儿四处飞,而那一声相公,更是让我感觉脑门都炸了。 相公? 阿三被她喊的浑身一抖,愣愣的看着那位喜极而泣的姑娘,然后看看四周,再指着自己,满脸迷茫的说:“你不会在喊我吧?” “相公,你不记得我了吗?你难道忘记,当年西湖边上的那名女子了吗?我是小青啊相公!”那姑娘一脸悲伤的说着。 我听的都快吐血了……西湖边上的女子?我特么只知道大明湖畔的夏雨荷。还有这小青又是什么玩意?白娘子传奇啊?你们玩翻拍啊? 阿三又愣了愣,抱着婴尸想了半天,然后才哦了一声,说:“原来是你啊……” “你终于想起我了,相公!”小青一脸羞涩的红了脸。 她旁边的男子,没有疯,只是皱眉问:“小妹,他就是救你的那位?” “嗯……”小青声音如蚊呐,那垫着脚尖,像一只鹌鹑的模样,与刚才的火爆女区别实在太大。 我看的眼睛都直了,转头问阿三:“你这什么个情况?” 阿三苦着脸,说:“去年在西湖玩,想半夜去捞东西的,结果看到她跳湖,就顺手给捞了上来。因为她喝了太多水,所以我就给她急救啊。” “相公就是在那个时候,轻易夺走了人家的初吻。”小青羞涩的都快冒烟了,连忙用两只手捂住自己的脸,然后偷偷的从指缝偷看。 我喷出一口血,这意思是人工呼吸吗?妈的,我也会啊!天天去河边洗澡,怎么都没见过姑娘跳河? 阿三又后退了几步,几乎快躲到铜甲尸身后了,然后说:“结果,她说自己的身体被我看光了,非要嫁给我……” “那你还一副不认识人家的样子。”我说。 “当时天那么黑,我都没看清她的样子就被吓跑了,所以不认识很正常啊。”阿三说。 “相公的容貌与声音,已烙印在小青的心里。”小青转脸藏进兄长的怀抱,时不时像猫一样偷偷把头转回来看一眼。 我们都不是瞎子,自然能看到她在做什么。我又想吐血,又想大笑,同时心里还很不是滋味。 也许觉得这火不够旺,那男子开口说:“还未请教这位小哥大名?” 阿三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他们都叫我阿三。” 男子眉头皱了一下,他看看身前的小妹,然后才叹口气,问:“小哥是否已有婚约?” 阿三愣了一下,下意识说:“没啊,我还没……” “既然小妹芳心暗许,且又有那意外之事。”男子朗声问:“敢问小哥,打算何时与我家小妹成婚?” “成,成婚?”阿三咽了口口水,说:“我又不是……呃,救命之恩不用多谢,结婚就算了吧,我还小呢。” “难不成,你看光了小妹的身子,就打算不负责了?”男子的眉目顿时凌厉起来,他身后的三名剑客齐齐上前一步。 我看的脑瓜子都快崩裂了,这是准备强行入洞房的节奏啊! 阿三苦着脸,躲在阿大身后,说:“我真的娶不了啊……” 第一百五十六章 摩天岭 “玷污了小妹的清白就不管了吗!你还是不是个男人!”那男子掷地有声,义正言辞。 阿三脸色更苦了,嘴巴瘪了瘪,很是委屈的说:“我啥也没干啊……” 小青很是羞涩的看着他,说:“相公忘记那一吻了吗……你,你还摸了人家这里……” 她比划了一下胸部位置,然后嘤咛一声转过头去,一副刚被人非礼过的样子。那男子更加气愤,说:“亲也亲了,摸也摸了,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我实在看不过眼,什么世道!哪有这样逼婚的?有这样的事,你倒是冲我来啊!我也是会人工呼吸的单身汉! “他当然是男人,但就算再男人,也不能这样娶媳妇。你们这跟土匪似的,谁敢娶?”我大声说。 “你说谁是土匪!找死吗!”小青跟耍猴戏似的,从后背抽出三节棍,指着我横眉竖眼,大有一言不合,就要跟我同归于尽的架势。 我是彻底服了,一会淑女,一会泼妇,你怎么不去春晚表演?连道真走到我旁边,淡然道:“他说的对,是否婚娶,不能只听一人言。两情相悦,情投意合才可以。” “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在这……”小青指着连道真直喷唾沫星子。 那男人不动声色的扯了下她的意思,在她转头时使了个不要这么没礼貌的眼神,然后对连道真拱手,问:“不知老哥大名?” “我是谁不重要,反倒是你们,看装扮和谈吐,不知是摩天岭还是……” “正是摩天岭。”男子言语中,颇有些自豪,同时他脸上挂着几分意外,说:“老哥只看了几眼,听了几句,便猜出我们的身份,必定是鼎鼎有名的人物,不知能否告知?” 听到对方的身份,阿三脸色更苦了,小声嘀咕着:“早知道就不救了,把她淹死得了。” 我听的脑门冒汗,这家伙心也太狠了,不过摩天岭是什么地方? 阿三看了一眼那几人,低声解释说:“是一个武学世家,当年诸葛亮为了防魏国入侵,在阴平古道埋下了伏兵。可中间出了差错,那批人没派上用场,之后那位扶不上墙的阿斗开门投降,导致蜀国灭亡。这些人心有不甘,不愿降魏,更不愿回蜀,就躲去了摩天岭。他们有诸葛卧龙传来的阵法,虽然单对单很普通,但人一多,还是有些威力的。” 阿三顿了顿,又看一眼那位小青姑娘,然后跟吃了苦瓜似的,说:“这些人一直隐世,很少外出,所以观念极为传统。我要是知道她是摩天岭的人,肯定早就不管了,真是麻烦!” 我这才了然,心中大为惊奇。关于阴平古道的事情,我在三国志里看过,只是没想到,到了二十一世纪,世上竟然还有这么一批人存在。连道真都知晓摩天岭的大名,想来,这些人的阵法,绝非阿三口中“有些威力”那么简单。 这时,连道真开口回答说:“我是连道真。” “原来是桃花山人!”男子很是意外,态度变得有些恭敬,说:“先生大名,早有耳闻,没想到会在这碰见。家父徐松龄,这是小妹徐真箐,我是家中老三,徐真阳。” 连道真可不受这恭维,说:“我与摩天岭并不熟,但也听闻过摩天岭的事情,知道你们对这种事极为看重,还是那句话,两情相悦,方能长久。而且……” 他看了眼阿三,又看看我,这眼神弄的我莫名其妙。好端端的,看我干嘛? “而且,这其中有些事情不方便多说,但终归一句话,他不想娶,便不娶。”连道真做了总结。 我发了一下呆,然后看向阿三,问:“你什么时候和连道真那么熟了?啥事不方便说啊?” 阿三脸色古怪的看了眼连道真,然后回头狠狠瞪我一眼,说:“关你什么事!” “好心当成驴肝肺,回头你被人绑去做相公,我才不去救你。”我说。 “绑你个头!你才是相公。”阿三牙磨的嘎吱响,似乎很想扑上来咬我一口。 不过他这话,很有些歧义,听的我一愣。阿三也很快明白过来,见我看他,顿时脸色微红,很快把头转了过去。我一眼便看出,他尴尬中,带着些许羞涩。虽然那羞涩与男女情侣之间的不同,但还是那么让人心动。我差点就想说,做你相公也挺好。 可如果真这么说,阿三肯定会把我打死吧?再说了……我真不想相信自己会有同性恋的倾向,可是,怎么就对阿三越来越着迷了? 徐真阳看着连道真,虽然态度依然恭敬,但却隐有不快,说:“这毕竟是我们摩天岭和这位小哥之间的事情,也算是家务事,先生这样插手……” “阿三与我们同行,他的事,便是我的事,他不愿意,你们就不能用强。”连道真打断了他的话。 我有些诧异的看着连道真,这老头什么时候那么喜欢管闲事了?虽说阿三现在的确算我们的同伴,但以连道真的性格,应该不会为此这么强势才对。我愈发怀疑,他和阿三是不是私底下有什么约定? 徐真阳面色微沉,说:“难道先生就不能给我们摩天岭一个面子?” 连道真缓缓摇头,说:“这与脸面无关,莫非你摩天岭要面子,就可以威胁我连道真?” 徐真阳不再说话,但手中的铁棍,却微微扬起。这人虽然沉稳,但事关脸面,他也是没法退。身后三名持剑的男子再次上前一步,身上凌厉的气势随之而起。 连道真很是淡定的看着他们,完全没有一丝担忧。事实上,别说眼前这几个,哪怕是摩天岭的人全来……那连道真应该还是有点发虚吧。 不过区区三五只小虾米,吃了也不会消化不良。 我很是好奇的看着阿三,问:“你给连道真吃药了?” “吃什么药?”他心不在焉的回答。 “当然是迷魂药啊,不然他怎么愿意因为你和摩天岭起争端。”我说。 “我怎么知道!”阿三又瞪起眼来。 提着三节棍的徐真箐,看看身旁的兄长,又看看连道真。她也是知晓连道真名气的,自然也就明白区区几人根本不是连道真的对手。真打起来,吃亏倒是小事,万一死在这怎么办? 所以,她看着阿三,一脸凄苦的问:“相公,难道你就真不愿意娶我吗?” 阿三翻了个白眼,说:“都跟你们说了,我娶不了!” “是因为不喜欢我吗?还是说,你已经有心上人了?”徐真箐又问。 “有个大头鬼啊!”阿三没好气的说:“你就当我不喜欢你好了。” 徐真箐哀怨的叹口气,然后对徐真阳说:“三哥,你不要逼他了,连先生说的对,强扭的瓜不甜。” 阿三脸上一喜,忙不迭的点头:“是啊是啊!” 徐真箐脸上露出坚决的神情,接着说:“所以,我要跟着相公,努力让他喜欢我!” 阿三脸一僵,差点喷出一口血来。他扶着铜甲尸阿大,一副要晕倒的样子。婴尸在一旁不明所以,小脸满是疑惑的咿呀咿呀叫个不停。 我也是很不爽,虽说我不想做同性恋,可一想到阿三真被别人抢去,这心里就很不是滋味。我倒巴不得这位小青姑娘想开点,所以刚才也和阿三一样欢喜,谁知道她下一句话,就把我们俩都打懵了。 我无奈的看向阿三,说:“你可真是摊上事了……” 阿三抱着阿大的胳膊,都快哭了,不断嘟囔着:“不该救人啊!不该做好人好事……以后遇到跳河的,直接把她淹死再走!” 徐真阳有些为难的说:“这次出来有事要做……” “就当我已经出嫁了吧。”徐真箐一脸幽怨的向这边走过来,挥泪告别兄长:“三哥,你保重!妹妹不能再陪在你身边了,告诉爹,我很幸福。” 你幸福个鬼啊!人家都说不喜欢你了!瞎啊!还是聋啊! 阿三颤抖着身子,看徐真箐一步步走过来,他像见鬼似的直摆手:“你回去吧!去陪你哥,还有你爹!你家里还有爷爷奶奶呢。我不喜欢你啊!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不能娶你……” “相公,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徐真箐边走边叹气,直到站在阿三身旁,她才一脸温柔的说:“但是,我会努力的,总有一天,你肯定会愿意娶我。” 阿三翻了个白眼,说:“你怎么就是听不懂啊!我真的不能娶你啊!我,我,我不是……” 就在这时,连道真忽然咦了一声,说:“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我问。 “巫山。”连道真回答说。 我一拍脑门,都怪这对奇葩兄妹,弄的人跟做噩梦似的,差点把这正事给忘了。 “先生也在找巫山?”徐真阳突然问。阵何欢号。 “嗯?”连道真转过头看他。 徐真阳刚刚还在愁眉苦脸,转眼间便喜上眉头,说:“实不相瞒,我们这次出来,也是为了寻巫山,以找到那传说中的不死神药。” 阿三一听这话,当场就疯了:“你们放过我吧,怎么什么事都有你们啊……” 第一百五十七章 巫山(1) 连道真皱眉看过来,徐真阳连忙说:“家中有位老人病危,我们本打算出来寻获药引,寻巫山也只是撞撞运气,没想到会遇到先生,更知晓了巫山在何处。” “知道也不带你们去!”阿三气哼哼的说。 这家伙小气的要命,姓徐的如果去巫山是为了看美女,那倒没什么。可他也是去找不死药的,那阿三肯定不愿意。 不过,徐真阳并没有想征得阿三的同意,在他看来,连道真才是头头。至于阿三……一个不愿负责的无耻之徒罢了。 连道真摇摇头,说:“不死药只有一份,你们不能去。” 他说不是不带,而是直截了当的说,你们不能去。意思就是,敢去我就弄死你们!徐真阳愣了愣,脸色微苦。他没本事找到巫山,而连道真能找到却不会带他们去,这就等于刚刚得到希望又被人掐灭了。 不过他倒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很快便换了一副开朗的表情,说:“既然先生不愿意卖这个人情,那便作罢。不过,倘若先生找到多余的不死药,又用不上的话,还请来摩天岭做客。摩天岭上下,必定感激不尽。” 连道真也不是完全不给面子,起码也点了点头。徐真阳犹豫了一下,他看看站在阿三旁边的徐真箐,随后一咬牙,又说:“我这妹妹太过任性,还请先生多担待,告辞!” 一句话说完,他招呼都不打,扭头就走。徐真箐在那边不知何时滴了眼泪,挥手告别:“三哥你多保重!” 徐真阳远远的举起手挥动两下,十分的潇洒。眼看他人都要没影了,阿三才急着大喊:“徐真阳,你妹妹你不要了!” 徐真箐擦了把眼泪,转回头看着阿三,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破涕为笑,说:“三哥还是很看好你的,不然怎么会如此放心把我托付给你。” 阿三也哭了:“求不看好……” 我在旁边劝说:“这个,徐真箐啊……你看这事……” “你是谁?”徐真箐立马凶巴巴的看着我:“喊谁呢?我的名字是你叫的吗?” 我气的脑门冒烟,索性对阿三说:“你自己看着办,烦了我就一拍两散,你自己找巫山去!这都什么事。” “散就散,有什么大不了的。”徐真箐先是一脸凶狠,然后又温柔款款的对阿三说:“我相信,相公自己也能找到巫山的,对吧?” “你能不能闭嘴……”阿三也是来火了。 “好吧,相公不让说话,我便不说了。”徐真箐垂首,一副委屈小媳妇的模样。 “能不能不叫我相公……”阿三说。 “好,相公说什么就是什么。”徐真箐回答说。 阿三气的直跺脚,啊啊大叫着跑到连道真身边,问:“巫山找到了?在哪?咱们快点走!我快死掉了!” 连道真叹口气,说:“又是一场孽缘啊……” 又?我狐疑的看着阿三,问:“你还有别的老婆?” “有你个死人头!”阿三骂道:“你也跟她一样脑子被门挤了?”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我嘿嘿笑起来。 “有没有关你什么事!”徐真箐凶巴巴的把三节棍在我眼前一亮,说:“相公愿意娶三妻四妾,我就帮他找来,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管!” 我翻了个白眼,心想你翻脸翻的这么快,也不怕中风。阿三也是个没义气的人,我帮他说话,他竟然不帮我。好歹我和他也是相处过一段时间的,难道不该一致对外么? 我一开始不知道他为什么始终不愿意娶徐真箐,这姑娘其实挺漂亮的,而且古风十足。虽然对外人像母狼一样,可对丈夫,那真是没话说,标准的古代传统女性。如果真有这么个老婆,对大部分男人来说,绝对是幸福的事情。而后来我终于明白原因后,才知道这事对阿三来说,真是一种折磨。 天意弄人…… 也幸好天意弄了人……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喜欢上阿三,该怎么收场。 连道真没有耽搁,一声不吭的走过来,把我提起来就开始迈步子。阿三则招呼阿大一声,跳上去埋头奔跑。眨眼的功夫,我们就跑开上百米远。徐真箐的惊呼声,这时才远远的从后面传来:“相公等等我!” 我忍不住对阿三说:“救人能救到这份上,你也算本事了。”阵何史亡。 阿三呸我一口,说:“送给你。” 我连忙摇头:“无福消受,要是你变成女人,我也就要了。” 阿三被我这句话弄愣了,我也愣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当时脑子搭错筋了,莫名其妙就蹦出来这么一句话。阿三发了一下呆,突然脸色通红,大骂:“你个死变态!老流氓!不要再和我说话了!” 我很是尴尬的低下头去,也不敢解释,毕竟没什么好解释的。 连道真应该是低头看了我一眼,不过他没说话,我心里很是忐忑,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怎么就说出那样的话了呢?如果阿三变不成女人,难道我就不要了?呸呸呸,这都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过了一会,连道真在一处停下,这里看起来和前面的地段没区别。阿三趴在铜甲尸背上,问:“这里就是巫山的位置?” “金力在这里不见了,有八成可能是。”连道真说。 我站在旁边好奇的看来看去,没发现什么不同的地方,便问:“还有两成是啥?” “也可能是其它的空间。”连道真说。 “就当环游宇宙了。”我无所谓的说。 这时,阿三脸色一变,说:“不管是不是,快点进去,那个神经病快追上来了!” 我侧耳倾听,果然听到有急速奔跑的声响。连道真二话不说,摆开架势,拳头上泛起浓烈的金光,然后狠狠的一拳打了出去。 他的拳速实在太快了,我根本没见他动,便先听到轰隆一声巨响。过了一两秒,才发现他的拳头早就打了出去。我这才明白,之前看到的,只是残影。 一拳击出,连道真眉头微皱,说:“这空间很是坚固,需要一点时间。” “哪还有时间,让我来!”阿三火急火燎的从阿大身上蹦下来,也顾不得被我看什么了,直接拉开拉链,从兜里掏出一大把纸符。他恶狠狠的咬破手指,在纸符上画出许多玄奥的痕迹,然后一把洒上半空。 那些纸符纷纷燃烧起来,与此同时,阿三又掏出那块有裂纹的龟甲,一手捏住,另一手则掐起法印,大喝:“三千道,现岐黄!岐黄有尸道,以尸入世间!以法显尸路!” 他一手重重的拍在龟甲上,轻微的咔嚓声传出,阿三一脸肉痛的再次大喝一声:“现!” 半空中不断燃烧的纸符,飘飘荡荡,竟烧穿了这空间。四周的一切,都像纸画一样随之溶解。渐渐的,黑暗将我们笼罩,而前方,则隐隐约约出现一个白色的光点。 阿三拿着龟甲,维持法印,对我们说:“快走!” 连道真抓起我,迅速向前行去,我们几个就像被大灰狼追赶的兔子一样飞快跑着。虽然四周看不到什么,可是徐真箐的声音仍然隐约传了过来。 这声音,让我们跑的更快了。 也不知阿三用的是什么法子,我们跑了半天,什么也没撞到。要知道,之前我很清楚的看到,前方是一大片岩石和树林,如果还在那里这样跑,早就撞一头疙瘩了。很显然,在四周出现变化的时候,我们已经来到了另一处空间。 连道真一边跑,一边看向阿三手中的龟甲,问:“还是那一块?” “又有一道裂纹……”阿三心痛无比的说:“都怪那个神经病!气死我了!” “这么黑你怎么看到裂纹的?”我好奇的问。 “用手摸。”连道真想也不想的回答说。 阿三则说:“你就是头猪!” 我再次低下头去,太难为情了,感觉智商已经被徐真箐彻底拉低了。 不知跑了多远,前面的光点逐渐变大,我也不敢问那是什么,万一又是啥常识性的东西,岂不是还得被鄙视?聪明的人,总是擅于提前躲避灾祸,很庆幸,我就是个聪明人…… 渐渐的,光点越来越大,从巴掌大到人头大,再到如一扇门户。当我们几乎要跨越那里时,连道真忽然停住脚步,并用力拉住了阿三。 他的力道太大,让我感觉胳膊都快断了,不禁问:“又怎么了?” 连道真说:“你仔细看前面。” 我揉着胳膊,同时看向前方,一片黑,也没什么啊?不过,这门槛是不是有点太高了?都快到了小肚子了。 等等……门槛?这不是阿三打开的空间吗?哪来的门槛? 我定下心,凝神望去,仔细感应一番,不禁大吃一惊! 眼前的黑色,竟然是流动的!而且一点气息也不存在。 我惊骇莫名,脑海里闪过一样事物,那东西与眼前看到的黑色性质完全相同,我下意识问:“难道,这是……” 连道真嗯了一声,点头说:“应该就是赤水。” 第一百五十八章 巫山(2) “这就是赤水?”阿三好奇的从铜甲尸身上跳下,他来到那黑色的“门槛”前,很有兴致的看了看,说:“有赤水,那我们肯定就找对地方了!” 连道真点头,说:“应该错不了。” 眼前的赤水,高度大约与肚腹齐平,它被空间隔开,让人能清楚的在一旁端详。只是赤水太诡异,仿佛连目光都能吞掉,就算看一万年,也可能看不出什么来。 从我们这个角度向前望,能隐约看到一座高大的山峰。它孤零零的被赤水环绕,显得那么落寞。阿三显得很兴奋,催促说:“那还等什么,我们快点过去!” 连道真比较谨慎,说:“我先探查一下这赤水有多宽,否则一旦落进去,性命不保。”阵大乒才。 阿三很是怀疑的问:“赤水有这么危险?看起来也没什么啊。” 我怕他脑子一抽,再噗通跳进去,连忙说:“赤水可以吞掉所有的东西,包括各种力量,别说你了,就算是连道真进去也出不来。” “说的好像你跳进去过一样。”阿三哼了哼,似乎还在生气。 我挠挠头,不敢跟他辩解,便笑了一声不再吭。这时,连道真站稳了身子,一拳打了出去。只听噗一声,眼前的空间破开一个小洞,金色的拳光迅速飞出。 “你们有没有闻到香味?”阿三忽然大叫起来。 我抽了抽鼻子,立刻便闻到一股奇异的味道。那味道很淡,但很清晰。闻上一口,便如要飞天一般飘然。 “是从空间缝隙中传出来的。”一直凝神感应的连道真转过头看阿三,说:“这赤水有些宽,空中无法借力,你怎么过去?” 阿三想了想,说:“我自有办法。” 连道真嗯了一声,不再管他,一手抓住我,另一只手亮起浓烈的金光。他伸出手掌,在眼前的空间裂缝狠狠一拍,一连串的破碎声响起,连道真轻喝一声,带着我一跃而起,像鸟儿一样飞起来。 我感觉身子迅速腾空,低头看,下方是漆黑的河水在流淌。 连道真感应的没有错,这条赤水河非常宽,起码有数十上百米。正常人跳的再远,也不能一下跳过来。连道真本事再大,也不可能一次就过河。眼看我们身形逐渐下落,我紧张不已,感觉脚底板都快沾上赤水了。 这时,连道真再次轻喝一声,土黄色的光芒大量涌出,顺着他的手掌砸在赤水中。那些光芒眨眼的功夫就被吞干净,然而连道真却借着这股力量得以缓冲,身形再次拔高,带着我轻松的向前掠去。 连续两次之后,我终于看到了陆地。 不,那应该算山峰的一角。 想象中的巫山,应该是秀丽如仙境的,毕竟传说中,世间最后一位巫女,就曾在此栖息。然而,在登上巫山之后,我下意识用手扶着山石,立刻便被惊人的温度吓到。 这石头好像刚烤过一样,非常烫。但是,外表却又与普通的山石没什么不同,只是略显灰白罢了。也许正因为这里的温度太高,所以山上连棵树都没有。我小心翼翼的用手触碰发烫的石块,惊讶的说:“咱们该不会跑到传说中的火焰山了吧?” 连道真也察觉到此处的异状,他思索了一下,然后说:“传说那位巫女,就是轩辕黄帝的女儿旱魃。在击败蚩尤后,黄帝将她放逐至赤水之北。” “等等……”我连忙叫停,大为不解的说:“旱魃帮黄帝打败了蚩尤,怎么又会被放逐?就算黄帝也是个飞鸟尽,良弓藏的人,也不该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吧?” “这也是为什么我要说这些的原因。”连道真说:“传说,那位巫女在战争结束后,因为特殊的原因无法离开人世间。她身上实在太热,住在哪里,哪里便不再下雨。人世间一片叫苦,便有人进言,让黄帝把她放逐到赤水旁。因为再炙热的力量,也无法消耗赤水。倘若这里真是巫山,那么便可以与古籍中记载的事情相互印证了。” 我听的暗自咂舌,仅仅住在山上,便让整座山都跟火烤的一样?传说中的巫女,到底身上有多热? 不过,把自己的女儿放逐,就算事出有因,黄帝也应该会心痛吧。不管怎么说,旱魃都帮他打败了蚩尤,有功不奖反而落了个凄惨下场,真是让人对神话时代感到无比不解。 站在山峰上,鼻中闻到的那股幽香更加清晰,这味道,似乎就是从山内传出。我趴在石头上,闻了半天,差点没把鼻子给烤焦了。 这时候,阿三的声音传来:“你趴在那干什么呢?跟狗吃屎一样难看。” 我站起来转身看,却见他从铜甲尸阿大的背上跳下来,他们脚下是一大片白色雾气,看起来像云彩一样。婴尸欢乐的从天上落下,只是脚还没沾地,就咿呀大叫着飞了起来。阿三手里抓着一块破碎的小木头,念念有词,那些雾气随声而动,涌入木片中不见。 随后,他见婴尸抱着脚底板委屈的叫喊,便疑惑的蹲下来摸了一下,然后哎呀一声站起来,问:“你们在这吃烧烤啊?怎么那么烫?” 我忙连道真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阿三听过了,不禁欢喜的大叫:“看来这里真的是巫山!那你们还等什么,快点找不死药啊!” “不死药长什么样?放在哪里?”我问。 “我怎么知道……”阿三说。 “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找……”我说:“始皇陵只不过残存了一部分巫的力量,就差点把我们弄死。这里可是有真正巫女生活过的巫山,谁知道她有没有留下什么陷阱?” “这倒是。”阿三颇为意外的看着我,说:“看来你还是有点脑子的嘛。” “一直都很有脑子好吗!”我说。 这时,一直观察四周的连道真开口说:“这山并非真正的石头,有些类似金铁之物,我刚才感应了一番,没在山下发现什么入口。” “传说中的巫女,是住在山顶,往上爬就是了。”阿三说。 连道真点点头,嘱咐一句,说:“巫的力量很可怕,不要随意动任何东西,小心为妙。” 阿三用力点头,但是看他那表情,满是不在乎。这家伙胆子越来越大,一个人的时候就敢暗算连道真,如今和连道真同盟,更是天不怕地不怕了。 眼前的巫山,不知高多少,反正仰头看不见顶峰。山体上尽是棱角,倒也好爬,只是那灼热的温度,实在让人受不了。没爬几分钟,我就浑身冒汗,两手通红。即便有升天之气在体内循环恢复,但还是有点难以忍耐。 连道真和阿三比我好太多了,前者本就不惧这些独特的环境,至于后者,跟大老爷似的趴在铜甲尸身上,与婴尸一块望着远处的赤水河不时发出笑声。 他们俩爬的很快,几分钟里,就把我落下数十米。阿三在前面大呼小叫着:“左天阳!你爬快点行不行,乌龟都比你快!” 我翻了个白眼,说:“有能耐你从阿大身上下来,自己爬给我看看。” “我是养尸人,阿大的本事就是我的本事,你羡慕嫉妒也没用。”阿三说。 我很是肝疼,这家伙不气我就不能活吗? 最后还是连道真最贴心,等我爬到他那时,甩出一缕青气在我手掌中缠绕,说:“这可以让你缓解热度,但难得一次锻炼的机会,坚持下去。” 我知道他是好意,便点头说:“放心吧,只要不掉下去,我肯定不喊你。” 连道真沉默数秒,然后说:“其实你已经领回了土行,为什么不在这种情况下使用?” “啊?”我惊讶的睁大眼:“土行在这还有用?” “当然。”连道真说:“你可以用土行的力量隔绝热度,甚至为自己制造更舒适的攀爬环境。力量这东西,并非完全看谁拥有的更多,更强,有些时候,还要看怎么去运用,也就是所谓的技巧和经验。我不能帮你太多,希望你可以多想想,等你把力量融入自己的本能,那才算有小成。” 看着连道真严肃的面孔,我忍不住感到羞愧。一直以来,连道真的强大深入人心,有他挡在前面,我感觉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用想。之前我还笑阿三因为连道真变得胆子大,可我自己呢?不也是一样吗。 如果有一天连道真不在了,那我遇到危险该怎么办?指望另一个连道真恰巧出现吗? 我抬起头,对他说:“把你的木行之力收走吧,我要用自己的力量攀登巫山!” 连道真看了我几秒,欣慰的点点头,他手一招,将那几缕还没在我掌间缭绕多久的青气收了回去。那股滚烫的感觉,再一次出现。 我深吸了一口气,试着引动土行之力。淡薄如雾的土黄,逐渐出现在掌间,这些土行之力太少了,完全不能起到什么作用。 连道真转身向上爬去,丢下一句话,说:“不要小看自己的力量,否则就是小看你自己。相信它,明白它,这才是根本。” 第一百五十九章 巫山(3) 我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感觉这句话给人很深的感触,直达心灵最深处。我低头,看着手掌那淡淡的雾气,过了一会,不禁笑起来,自言自语道:“那就慢慢的互相了解吧……” 那些土黄色的雾不在掌心旋转,而是随着我的心意,覆盖了两个手掌。我感受到手变得更加轻盈,一种血脉相连的异样,从那些黄雾中传来。虽然手按在山石上,依然会发烫,可我的心,却比之前平静了许多,再没有那焦躁感。 手指用力抓住山石的棱角,双腿用力向上蹬,从未感觉如此的轻盈。我很是欢喜,而手里的黄雾也越来越多,就像越来越多的土力在认可我。 很多人可能在疑惑,我能感受并引动那么庞大的土行力量,为什么实际应用的时候却那么少?这个答案再简单不过。 能够引动力量的关键,只因为我是姬孙之身,且体内有升天之气。而如果要使用这股力量,便需要我这最普通不过的魂魄来做主导。我现在的情况,就是有个不太懂电脑的人,突然得到了一台超级计算机。虽然这台机器的配置宇宙第一,但受限于操控者的能力,只能发挥不多的功效。 与连道真相比,我还是个蹒跚学步的儿童,但迟早有一天,我会成长到与他一样。甚至,说不定更加强大! 我有这个信心! 高耸的巫山,让我们足足爬了五六个小时,山顶终于出现在视野之中。这里的天是白色的,但没有云彩,更没有太阳。它的光明,来自整个世界,无法用科学去解释。 巫山直插苍穹,仿若要把这空间捅出个窟窿来,连道真和阿三他们,早已登顶,此刻应该正在查看情况。我感到很疲惫,四肢酸痛,可手里的土黄色雾气,已经浓到让人无法看到双手,这让我心情很是畅快,恨不得大叫几声。 又爬了半个小时,我从算到了顶峰。从山石边缘露出半个脑袋,我正看到,阿三蹲在地上,像是在摆弄什么东西,而连道真则站在一旁指点。 我鼓足了劲,从下面跳上来,欢呼着:“我上来了!”阵大豆号。 然而,一个人也不理我,就连婴尸也趴在阿大的脑袋上,好奇的向下看。我纳闷的走过去,问:“你们在干嘛?” 巫山的山顶不算平坦,而是少有倾斜,四处有许多个大洞正在冒烟。那些烟很淡,却充满醉人的味道,这味道和我们之前闻到的一模一样。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身体里的疲惫与酸痛立刻消失了。 随后,我便看见阿三身前,摆着那片龟甲。他正拨弄着龟甲里倒出的金属片,说:“真是奇怪,怎么会算不出不死药的具体位置呢。” 我这才明白,他原来在占卜。连道真在一旁说:“我虽不太懂这些,但看卦象凌乱,像是被遮盖了真相。” 阿三将龟甲收起来,站在那向四周望,说:“东南西北上下左右都有卦象显示,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连道真说:“既然占卜无用,我们便自己查看。这些洞穴中的味道有神效,想来可能与不死药有关。” 阿三点头,说:“只能这样了。” 说着,他们一前一后,朝着最近的一处大洞走去。我跟在后面,好奇的问:“你们刚才在占卜?” “不然在看手相啊。”阿三很不开心的说:“都怪你。” 我愕然:“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看见你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占卜就失效,你说要不要怪你。”阿三回答说。 我差点哭了出来,有这么冤枉人的吗。幸亏你不是总统,不然别的国家打过来,你不还得说是因为我长的丑,让人家看着不顺眼? 冒烟的大洞离我们并不远,几分钟便走到。我们在洞前停住,然后探头向下望。飘飘荡荡的烟雾从下方升起来,什么也看不到,我很是疑惑的说:“难道巫山其实是类似活火山的地方?这地方,一会不会喷岩浆吧?” 阿三一边看着,一边不忘嘲讽我:“要不然你脱了衣服跳下去试试,说不定里面还有温泉。” 连道真没我们俩这么不正经,看了几眼,说:“这里面的温度很高,如果要下去,必须很小心才行。” “真要下去啊?”我感觉腿都快软了。 “你还是不是男人!”阿三说。 这时候,我隐约听到了呼喊声。这声音太小了,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人的错觉。不过,阿三却脸色一变,啊啊大叫着:“有没有搞错!这样都甩不掉?” 我一脸迷茫的问:“怎么了?” 接着,耳朵里又听见一声略清晰的呼喊,那声音在叫着:“相公!你在哪!” 我顿时大惊,看着阿三,说:“你救的那位,给我们装卫星定位了吧?” “装你个大头鬼。”阿三看着脚边的大洞,脸上有些发狠,咬着牙说:“走,我们下去!” 连道真早有此意,当仁不让,一马当先,拉着我就下去了。我顿时感觉身上像火烧一样,不禁大喊:“救命啊!着火了!” “凝神,收声,用力量去保护自己。”连道真严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连忙定下心神,试着把那不多的土行之力布满全身,这才稍微好过一些。这里实在太热了,恐怕传说中的火焰山也不过如此,我愈发怀疑,巫山就是一座火山。 周边都是白色的烟雾,让人看不清四周的情况,我只听到上面传来破空声和婴尸咿呀的叫声,知道阿三也跳了下来。他比我更耐不住热,大喊:“这什么鬼地方,热死人了!” 也不知晓落下多深,突然间感觉脚踏实地,只是那地面也跟烧红的铁一般,烫的吓人。这里的温度,比外面起码高了十倍以上。脚底板呲呲作响,难闻的胶皮味升上来,我连忙把更多的土行之力放置脚下,免得一会连鞋都没得穿。 能被我控制的土行之力并不多,只够在身上布下薄薄一层,眨眼间,我便热的浑身大汗,那汗珠滴答起来,比下雨还快。我不由的说:“这地方可真适合做汗蒸,半分钟就把人蒸成干尸了,减肥一级棒。” 砰一声,铜甲尸落地,阿三很是关心的问我:“左天阳,你脚烫伤了没有?” 我很是意外,但更多的却是感动,刚刚到一个陌生的环境,竟然第一个就想到关心我。 我热泪盈眶,汗流浃背,说:“没伤,就算真的烫伤了也没事。” “啊?地上不烫?”阿三问。 “不烫!”我拍着胸脯,希望自己在他眼中竖立起一个勇敢男人的形象,说:“一点都不烫!” “你都不觉得烫,那应该可以下来了。”阿三说着,从阿大身上跳下来。然而他脚刚沾地,就哇哇乱叫蹦起来大骂:“左天阳,你个王八蛋!你个大骗子!这地上打个滚,肉都能焦了,你跟我说不烫?啊!啊!啊!我怎么会相信你个大变态的话!烫死我了……” 白色的烟雾,是从更下方一个略小的孔洞冒上来的,孔洞中,隐有红光。所以,借着这光,我能看到阿三像猴子一样刺溜窜上阿大的背部,在那摸着脚底板心疼的大喊:“我刚买的时尚滑板鞋,还没来得及在光滑的地上摩擦……” 我有些傻眼,这才明白,他并非关心我,而是想确认地面温度。 自作多情的我,不但没能竖立美好形象,反而把自己往“坑货”的道路上推的更远…… 连道真蹲下来看了看身边的孔洞,说:“下面还有一层,烟雾的味道更浓了,看起来,还得再下去才行。” “直接把左天阳丢下去,他没死我们再下。”阿三恶狠狠的提议。 我知道自己坑了他一把,自然不好意思对他说什么,便装模作样的看向四周,说:“这里看起来好大啊,咦,还有会动的小人呢。哈哈,难道是儿童乐园吗,呃……” 会动的小人? 我冷汗顿时冒了出来,盯着前方,看到那隐隐红光出现的地方,露出一个小人大半身躯。它眼睛很大,明亮的像灯泡,正盯着我看。 这东西肯定是刚刚才钻出来的,否则我们早就该发现了。我指着它,大叫:“快看,快看!是不是不死药!人参精!葫芦娃!” 连道真和阿三,都向我指的地方看去,那小人太过明显,他们一眼便能看到。阿三也顾不上骂我,说:“都别动!听说不死药都有灵性,别把它吓……” 然后,我们便看到那小人头颅转动,向后看了一眼,然后像受惊的田鼠一样,嗖的一下钻进冒烟的孔洞不见了。 “我的不死药!阿大快上!”阿三哇哇叫着,随后铜甲尸迈开步子,飞快的朝那边跑去。婴尸比他动作快,而且好奇心不亚于人类儿童,早就飞到了跟前。然而,不等阿大跑几步,就见婴尸咿呀呀叫着,慌张的往回飞。 第一百六十章 巫山(4) 金钻六百加更 阿三没明白怎么回事,一把抱住飞回来的婴尸。小家伙很是委屈的抱着阿三的脖子,指着那边咿呀叫着,似乎是在有人欺负它。 阿三忙轻拍它几下以示安慰,同时谨慎的望着那边,没让阿大继续前进。事实证明,他这个决定非常正确。因为紧跟着,我看到漆黑的眼睛,漆黑的身体,漆黑的小人…… 那小人看着我们,嘴里发出凶狠的呼呼声。我一眼看过去,还以为自己穿越到了非洲。只是,这人也太小了,和刚才钻进孔洞里的差不多,都是顶多到人小腿位置。只不过,它浑身乌黑,而跑掉的那只却全身都是白色的。 接着,我又看到一只漆黑的小东西走出来,一只之后又是一只,眨眼间,数十只黑色的小人站在我们面前。它们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副看到仇人的模样,冲我们呲牙咧嘴。 婴尸有些害怕的把小脑袋埋进阿三的胸口,再也不肯抬起来。至于阿三,则与铜甲尸阿大一起慢慢退回我们身边,好奇又纳闷的问:“这是什么怪东西?都是不死药?” 那些小人的进攻性很强,阿三后退,它们便前进,一步步走来,完全没有畏惧之色。它们的五官,在微弱的红光照耀下,显得格外阴森,看起来就和恐怖片里的小鬼一样。 连道真略微感应一番,然后疑惑的说:“这东西身体凝实,但气息与我们闻到的烟雾差不多,它们必定与巫山有关,但是不是不死药,就不确定了。” “抓一只来看看?”阿三说。 连道真点头,说:“可以试试。” 眼前的小黑人虽然数量多,但看起来实在没什么战斗力,手无寸铁的,我一琢磨,当场就爆发了:“让我来!我要打十个!” 阿三乐呵呵的说:“那你上,加油!” 连道真看着我直叹气,一副不可救药的样子。我冲阿三拍胸脯,说:“放心,马上就给你抓个回来!不!抓两个!一个研究,一个给小小出气!” 婴尸听到我提它的名字,便转过头来看我,伸出小拳头挥舞了一下,应该是在给我加油。不过,它也就挥了下拳,便立刻又把头转回去藏起来了。这小东西,也不知道被吓成了什么样。 别人我打不过,可这种小黑人还能打不过吗?我满怀信心的走上前去,试着把更多的土行之力凝聚起来,然后冲着那些小黑人勾勾手,淡然的说:“你们一起上吧!” 小黑人们看着我,嘴里呼呼的声音更重了。我冷冷一笑,你们呼的再大声又怎么样,难不成还会变身奥特曼啊!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充分证明一句话的正确性:人生三大错觉之一,以为自己能团灭对面。 那些小黑人呼着呼着,忽然互相碰撞着,它们就像水做的一样,轻易便融合在一起。原本地上是几十个黑色小人,可一眨眼的功夫,它们就变成一个高大的男子。这男人仍然浑身上下都是黑色的,长长的头发,被梳拢起来,看起来很是复古。而它的眼睛虽然乌黑,但却黑的发亮,让人感到无比诡异。 我身边突然响起剧烈的风声,紧接着一只有力的大手将我扯到身后,一只布满红光的拳头,狠狠打了出去。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前方那个像黑炭一样的男人消失了,当它再一次出现时,距离我不过半米。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它伸出来的手掌,正好撞上了火红的拳头。 浓烈的红光瞬间爆发,将前方的一切黑暗驱散,那男人的手掌立刻便被烧熔,光秃秃的看起来很是恐怖。 “退远些!”连道真的声音传来,他左手再次轻推了我一下,然后才凝重的望着身前的敌人。 我心里有些害怕,因为敌人的气息太诡异了,千变万化,如果闭上眼去看,会发现眼前的不是黑,而是一大团五颜六色的气。这东西看起来与之前庙里的怪物有些相似,但又有些区别,虽然我不知道它是什么,却可以肯定,这两样东西并非同一个出处。 刚刚把牛皮吹的震天响,结果还没动手就被吓了回来,这让我感到十分尴尬,忍不住悄悄瞥了阿三一眼。阿三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那男人,目光充满疑惑与思索,他没有时间嘲讽我,而是从兜里将那片龟甲再度摸了出来。 摇摇晃晃几下,阿三再次占卜,然而,结果依然让他直皱眉头,嘴里嘟囔着,说:“又是那样,真是奇怪了。” 那黑色的男人没有后退,它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像是在思考手掌为什么不见了。连道真非常的慎重,没有立刻攻击,而是在不断打量对方。这是他战斗时的习惯,先彻底把敌人分析清楚,找出最佳的攻击方式。这个习惯,让他在蚩尤冢面对无数怪尸时,大发神威,轻松打出一条路。 眼前的这个男人是由许多黑色小人组合而成,无论力量还是速度,都很是可怕。但是,它的智力好像有些低下,看了半天,脸上的表情,才逐渐出现愤怒。 它或许刚刚想明白,自己的手掌,是被面前之人烧毁的。 愤怒的它张开口,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它那张嘴越张越大,几乎就像河马一样。然后,它以极快的速度,一口将连道真吞下。随后,整个人如黑色液体般流动起来,嘴巴逐渐变成了腿部,而原本的腿部则慢慢变成了上半身。 我大吃一惊,刚想冲过去,却听见阿三说:“吞什么不好,非得吞这家伙,也不怕闹肚子。” 他话刚说完,我就见那人的肚子猛然膨胀起来,噗的一声响,一双金光闪闪的大手,撕开了它的肚腹,然后一上一下,如刀子一般将它截成了两段。连道真浑身笼罩着金光,从那人体内跨出来,手上的金光迅速转变成火红色的光芒,他凝气蓄势,接着轻喝一声,如雨点般的拳头,噼里啪啦打了出去。 那个黑色的男人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这不该存在世间的拳打的粉碎。无比灼热的光芒,将它们融化。 空气中的香味,愈发浓重,只是这味道无论多浓,都不会让人觉得刺鼻,反而越闻越精神。 连道真一连串的快拳,把敌人杀灭,连灰都没剩下,然后才收拳。 然而,不等他松口气,我忽然听到婴尸在叫喊。转头看,见婴尸指着我们身后,小脸十分惊慌。我随之望去,然后便愕然的看到,又是数十只黑色小人,从后面走出来。 与此同时,连道真和阿三,都纷纷望向不同的方向。我随着他们四处望,便看到,各个方向,都开始出现这些黑色小人。它们的数量,一眨眼的功夫便达到了数百之多。 连道真迅速退回我们身旁,沉声说:“它们的力量不算太强,可能还比不上铜甲尸。但是速度非常快,并且可以转换身形,将人吞下去。我在它体内感受到一股非常奇怪的力量,那力量拥有极强的同化能力,如果不是有五帝拳化身,我可能几秒钟就会被它们消化成相同的能量。” “你是说,这些怪物会吃人?”我很是吃惊的问。 “如果被它们吞下的是人,自然就是吃人。”连道真说:“但我觉得,它们应该什么都吃。你们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被吞掉。”阵大肠亡。 我无比紧张的凑到连道真身边,说:“它们的速度那么快,没法躲啊。” “必要时刻,我会动用帝拳化身,到时候,你以土行之力护住自己。”连道真说。 我连忙点头,但是却对自己没什么信心。土行之力虽然在不断增长,可速度很慢。连道真的帝拳化身那么强大,就算是余威,也能轻易击伤我。我实在没有信心,在这场战斗中保护好自己。 不过,我有独属于自己的底牌,那就是姬孙。倘若真的抵挡不了,姬孙一定会来。姬孙的强悍,让连道真都为之震撼,有他在,这些问题都不算什么了。 看着那些越来越多的黑色小人,阿三忍不住问:“这些到底是什么怪物?我刚才占卜了一下,卦象依然混乱,看不出它们的名头。” “我也不甚清楚。”连道真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但是可能与不死药有关。” “哦?”阿三一怔,连忙问:“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没有,只是一种直觉。”连道真说。 阿三没有吭声,目光闪动,一看就知道又在想什么坏点子。我看了看旁边冒烟的孔洞,忽然想起之前窜下去的那些白色小人,不禁问:“刚才那全身白的小人,不会也和这些东西一样吧?这些黑色小人已经够难对付了,如果那些白色的也从洞里面偷袭……” “在不确定这些东西来历之前,尽量不要去下一层。”连道真说:“我们离那些孔洞远一些,不要随意走动,就在原地打!” 第一百六十一章 巫山(5) 连道真说话间,一手泛起金光,一手亮起红光。他双拳紧握,很是警惕的打量四周。那些黑色的小人慢吞吞走出来,嘴里呼呼声不断。看着这些似乎很弱小的东西,我心中暗骂,果然世界上会用外貌欺骗人的,并非只有女人! 它们个体战斗力应该并不算多强,但是合体之后,却非常的可怕。连道真都没来得及提防,被那高大的黑人吞下去,如果换做其他人,恐怕现在已经消化干净了。 阿三从铜甲尸身上跳下来,手里抓着一把纸符,另一手掐好了法印,一副准备战斗的姿态。他是标准的行万里路,所以面对这种情况一点也不紧张,只是脸上带着些许不爽的表情说:“这些人住的地方,怎么都有奇奇怪怪的东西,难道就不能老老实实的让人寻宝贝吗。” 我很是无语的看着他,说:“你家里有宝贝,愿意打开门让人进去拿吗?” “他们能和我比吗!”阿三哼着说。 传说中的最后一位巫女,都不能和你比……你是九天上的仙女下凡吗?不对,不对,是九天上的天帝下凡才对。 铜甲尸阿大早已吐出体内的尸气,在它身上完整覆盖起来。这些黑色的尸气,比之前看起来浓密很多,显得极其厚重。看来阿三也知道现在的危险,不敢再让阿大藏拙。 我没什么好准备的,只能把土行之力布满全身,万一被那东西吞了也好抵抗一会。至于婴尸,早就在阿三的嘱咐下飞的很高,它虽然也是尸,但能力只是针对人类,对这些怪东西效果不大。 四周聚集的黑色小人,密密麻麻的,它们紧盯着这边,暂时没有什么动静。 越是这样,我们就越要谨慎,尤其是连道真,手里的金光和红光,已经浓郁到快滴下来。也许是他的气势过于威猛,那些黑色小人忽然开始了互相融合。 一只两只,十只二十只,这一次,它们融合的数量更多,起码有上百只。并且,这些小黑人融合的速度非常快,一眨眼的功夫,便几乎要成型。 连道真哪会给它们彻底成型的机会,朝着两个方向猛烈的挥动自己的拳头。金光中混杂着火焰,如七月流火从天而降,带着威猛的气势激射而去。 然而,这威力十足的拳印发出砰一声大响,竟被那一只只手掌拦了下来。 四周的黑色小人,此刻已经近乎融合完毕,连道真所攻击的方向,已然出现四只一模一样的黑人。这些黑人比最初那只显得更加高大,体型也更加雄壮,身体的黑,已经如同钢铁一般有着明亮的光泽。 八只手掌齐齐张开,拦住了连道真击出的金火拳印,它们的身躯微微摇晃了一下,随后便听到砰砰砰的爆裂声,那拳印竟被它们直接捏碎。 细碎的金火到处迸射,却无法对它们产生任何伤害,连道真眉头紧皱,低声说:“看来它们融合的越多,便越厉害,第一只挡不住我的拳,可它们却足以粉碎我的拳印。” 另一边,在连道真刚刚发动攻击的时候,阿三也随手甩出十几道纸符。那纸符在半空燃起,灵巧的连成一线,如火蛇一般。阿三手里捏着法印,遥遥冲那火蛇指去,在空中画出数道玄奥的痕迹,轻喝一声:“岐黄道!尸火!” 十几道火符从天而降,落在那已经成型的三只黑人身上。这些火不是红色,而是慢慢变成了黑,更有浓浓的黑雾升起。阿三法印再变,大喝:“起!” 火符轰然爆开,化作滔天黑火燃烧起来。浓烈的黑雾,将三只黑人缠绕,如铁砂一般在它们身上发出噼啪的碰撞声。那黑火温度不高,却有难闻的腥臭味传来,我闻了一口,便觉得头晕眼花,差点没栽倒在地。体内的升天气及时运转,让胃里的翻腾好过了一些,我连忙屏住呼吸,不再去闻。 黑色的尸火如果用来烧人,相信几秒钟便能把人腐蚀成渣,但是对这些古怪的黑人来说,却毫无作用。我眼睁睁看着三只黑人面无表情的踏出一步,瞬间消失在布满尸火的原地。 铜甲尸阿大低吼一声,威猛的冲上前去,它像大山一样挡在阿三前方,两只硕大的拳头,在黑色尸气的包裹下打了出去。轰隆一声,它的拳头,被两只手掌拦住。拳掌相击,就像山与山,铁对铁的碰撞,那声音大的惊人,让人两耳嗡嗡作响。 阿三脸色一变,迅速后退,他刚退出一步,就见迎面一只手掌朝他的脑袋抓去。我吓的大叫起来,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朝着那突然出现的黑人撞了过去。阵介池血。 只是不等我撞过来,一直注意四方动静的连道真便一记猛龙摆尾踹在那只黑人身上。又是砰一声大响,黑人被踹腿数步,连道真腿上的金光如刀子一样在它身上胡乱切割,但却只刮出浅浅的印记,几乎没有任何作用。 这时,挡住连道真拳印的四只黑人也冲了上来,它们的速度快的惊人,像风一样消失,充满诡异的迷惑感。不过连道真从不是靠两双眼去看这个世界,他可以清楚感受到对方的气息所在,因为双拳的光芒更加浓烈,砰砰砰的声音不断作响。 他的拳头打在空气中,却像打在铜墙铁壁上,我被震的耳朵都快聋了,眼看刚才被踹退的黑人看向这边,心里一惊,忙退后数步。 阿三比我跑的快,也许是刚才见到我奋不顾身去救他,所以这时半关心半恼怒的对我喊:“你打不过它,跑远点!” 我扭头看了看,却见另一个方向,还有四只成型的黑人,它们身体微动,似乎已经准备要来攻击。这种时候,能往跑?离连道真远了,反而更加危险。更何况,四处冒烟的孔洞中,还有隐藏的白色小人。那些东西与这些黑人是否有关系?是否会攻击我们? 这些事可以猜,但绝不能冒险,因为一旦错了,就可能会因此丧命。 此时,连道真不断挥动的拳头前方,那四只黑人出现了。它们就像自己送上来的沙包,被连道真的金火双拳打的不断倒退。也许是情况过于危急,让连道真不敢再继续观察。他拳上的金与火愈发浓郁,渐渐的,变得了液体,然后变成近乎固定。 金力坚硬,但坚硬的另一种说法,就是锋利! 他的拳没有什么花巧,就是如雷霆闪电一般的速度。一秒钟,便能打出数十拳,这是超乎任何人类能想象的事情。 他的拳也很重,力道十足,挥打起来,就像世间最凶的重锤。 锋利,极快,很重,这三样加起来,便是可以破开世间万物的拳。 三只黑人的身体被这拳头打出了裂纹,而灼热的火,则趁虚而入,在对方体内熊熊燃烧起来。 火越烧越旺,越来越浓,渐渐化作了岩浆。 金色与红色,像蜘蛛网一样遍布黑人全身,连道真大喝一声,连续数十拳打出去。砰砰砰砰四声响,四只黑人被他打碎。金力与火力覆盖在那无数的碎块上,将其包裹起来,试图融化。 连道真顾不得去看,返身抓住冲向阿三的那只黑人,一抖手甩了出去。那黑人毫无还手之力的飞出去老远,撞在山壁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噗……啪啪……轰隆隆…… 连接不断的声音,从铜甲尸处传来。阿大自己顶住了两只黑人,此刻正打的不可开交。敌人的速度很快,按理说一瞬间就可以突破它的缠斗。但是这些黑人的脑子虽然比第一只聪明少许,却依然还是缺了点什么。它们被拦住后,便与阻拦者战斗,再也不去思考别的事情。 这有些像游戏里的怪物,一旦被战士堵在窄道上,任由法师怎么烧它,劈它,都只会把武器挥向挡路的战士。 不幸的是,这些黑人虽然和游戏中的怪物有些类似,但我们所处的环境实在不好。四周空旷,别说窄路了,连个遮挡物都没有。否则的话,连道真一个人干趴下十八只黑人也不在话下。 不过,阿大毕竟只是铜甲尸,虽然用最强的养尸法炼出来,最终究比不上连道真。它挡住两只黑人,虽然打的有模有样,但是身子不断后退,身上的尸气不断被打散,看起来很是勉强。 也幸亏它是铜甲尸,以身坚力壮著称,换成别的尸,早该被打成一滩肉泥了。 之前我便说过,总觉得阿大缺了些什么,虽说我没见过别的铜甲尸,可看着它战斗时的模样,感觉非常别扭。尤其是那些黑色的尸气,每次从口中吐出,都只是覆盖全身,起到类似防护的作用。我不相信,尸气对阿大来说只有这点功效。 阿三是个谨慎小心的人,在这一点上,他比连道真做的还彻底。哪怕到危急关头,我也很少见他动用什么底牌。所以,这家伙一定是留了手,没有把阿大的力量全部解放。 第一百六十二章 巫山(6) 要知道,阿大生前是弑佛的武僧,并非一般人。阿三把它炼成铜甲尸带在身边,绝不仅仅只因为感到愧疚。对阿三这种见惯世面,深刻了解到什么是世态炎凉,人心不古的人来说,愧疚和良心,是最没用的东西。 他带走阿大,最大的可能,就是看上阿大惊人的战力。 一位弑佛的武僧,那是让连道真都感叹的人物。 这样的人,就算死后成为铜甲尸,也不可能只是如今这般样子。只是,阿三身为养尸人,他不下令,阿大自然无所作为。 连道真瞥来一眼,见阿大还能再顶一会,他飞掠场间,同时扫视四周的动静,刹那间便做好了接下来的决定。 他先是来到我身旁,将我一手甩出去,另一只挥出三拳,金色的拳印飞出去半米,便撞上了敌人。最后四只黑人迎面而来,拳印在它们身上溃散,虽然未能击伤,却也阻挡了对方前进。 连道真对力道的掌握非常好,我被他甩出去数米,落地时却非常稳。这并非我自己的本事,而是他早已考虑到之后的情况,所以帮我掌握了平衡。 那只被他甩飞出去的黑人,此刻再度回来。这些怪物的速度,很是匪夷所思,只要它们踏出一步,似乎无论多远,都可以瞬间飞临。因此,之前的黑人即便飞出去很远,可一来一回并没有用太长时间。 连道真并没有去管,哪怕他早已感应到那只黑人的位置,因为黑人的前方,还有一个阿三。只是一只黑人,阿三再不济,也应该能对付。 连道真的主要目标,是被铜甲尸缠住的那两只。 铜甲尸阿大虽然节节败退,但只要它没有完全倒下,便算不上真正的败。所谓败像,与真正的失败,是完全不同的事情。历史上反败为胜的战例数不胜数,几千人打败几万人都发生过,更何况眼前这点小战斗。 拳印挡住那四只黑人的瞬间,连道真的身形便快速折转,他在一瞬间飞临铜甲尸的头顶,踩着阿大的肩膀高高跃起。半空中的他,浑身都闪动着浓郁的金红之色,整个人仿佛燃烧的流星。没有震动,没有声响,只有那威严的金,与炙热的火。 从天而降! 从而杀敌! 轰隆隆的巨响中,连道真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落下,金红色的手掌,从火流星中伸出,仿若刀子一样,将两只黑人轻而易举的劈开。当他落地后,便如陀螺一般旋转起来。 金色的光,红色的火,随着旋转而飞射。速度快而力道强,不断将黑人的身体洞穿,那无数的金火,就在眨眼间,把两只黑人打成了筛子。 铜甲尸阿大并没有完全停住自己的动作,事实上,在连道真攻击的时候,它依然在不断出拳。之前,那碗口大的拳头,并不能打伤黑人,甚至连击退都很困难。但是如今,面对已经近乎破碎的黑人,铜甲尸的力量,就是最后的一记重锤。 这一锤,打的黑色碎块漫天飞舞,打出了满天的金火烟花。 连道真一击立功,帮助铜甲尸铲除了两只黑人的过程,我用了数百字来描述。但实际上,这段过程只有区区一两秒,连一次呼吸的时间都不够。 快! 就是那么的快! 这就是连道真,一旦决意杀敌,便凌厉到无可阻挡! 解决了这两只尸,连道真即刻返回,他的速度实在太快了,看起来就像从没动过一样。在他面前,依然是那四只黑人。它们被拳印挡住了一次,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的动作,连道真已经击杀了它们的同伴返回来。 而阿三,面对那凶猛突袭的黑人,没有惊慌,而是再次掏出一把纸符,将之抛上半空。纸符在空中一张张重叠着,像圆盘一样缓缓旋转。这神奇的景象,好似在哪里见过。 这时,阿三两指并在一起,以指背击打在纸符圆盘之中,随后他缩回两根手指,捏起了拳头,不见蓄力,便隔空一拳打在纸符上,轻喝一声:“岐黄,封!” 如圆盘一样旋转着的纸符,像利剑般一张一张射出,在半空中呈现蛇形。此时,那突袭来的黑人恰巧出现,或者说,它被逼现出了身形。阿三的纸符将其围绕,像要勒紧怪物的巨蟒。 一道道绚丽的光芒,从纸符中爆发出来。黑人的身影,立刻被这璀璨的光芒完全覆盖。光芒有浓烈的尸气,也有符咒的气息,甚至还参杂一丝丝凌厉之感。阵介见巴。 眼前的画面,让我脑海中闪过了阴尸的身影。当初在始皇陵的时候,阿三不就是用这种岐黄尸道的术法,打落阴尸数根肋骨吗?差点害得它没从人面蛇身怪口中跑出去。不过事后证明,那时候阿三只是做做样子,并没有打算杀阴尸,毕竟阴尸是诱饵,是为了坑我和连道真的道具。 我心里不禁有些期待,当初阿三放水,还打伤了阴尸。今天面对这种情况,他总该真正展现这术法的威力了吧。 无数华丽的光芒完全盖住黑人后,阿三手臂抬起,同时法印变化。他仿若随意的,将抬至头顶的手落了下来,然后轻念一声:“崩。” 那光芒,须臾之间便如烽火连天,熊熊而茁壮的升腾起来。它先是涨,随后落,像倒灌进大洞里的水流一样。黑人的身形已经完全看不到,当阿三一声“崩”的瞬间,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光彩,在那个位置爆发出来。 无量的光芒,几乎蕴含了世界上所有的光彩。我很是不能理解,岐黄尸道的术法,为什么会这么漂亮。然而,世上有一句话,流传的很广。 美丽的,往往也是危险的。 岐黄之道的确很美,但美丽的背后,却是死亡。 光芒爆开没有声响,无声无息的,像泡沫一样消散。当那光完全不见的时候,黑人也消失了。它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散的那么彻底。 一次攻击,消灭了一只黑人,这已经是非常难得的成功。然而,阿三却没有喜悦,反而皱着好看的细眉,像在思索什么。我来不及问他,因为连道真已经和四只黑人打了起来。 这是最后的四只,消灭它们,我们便可以安全了。最起码,在这一层可以安全了。 连道真放的很开,攻势大开大合,充满无畏的风格。他此刻,看起来更像在验证武学的江湖人士,因为那双拳的金火之力,减弱了许多。虽然能够击伤黑人,却无法轻易把它们彻底击溃。 连道真的老毛病又犯了,在没有危险的时候,便选择继续分析对方的弱点。其实,这算得上一种危机意识,虽然有些拖时间,可终归不算什么大缺点。 我总算松了一口气,刚才十只黑人出现的时候,都快把人吓死了。幸好它们没有施展那吞人的能力,否则连道真的速度再快,也不一定能救得了所有人。除非,我们可以在黑人体内坚持到他来解救。 以目前的结果来看,我们还算不错,起码没死人。虽说铜甲尸的尸气散了大半,但这东西对它来说,就像人的血液一样,属于可再生资源。没了,便培养一阵子就是了。 连道真打的很谨慎,他不断交替换了许多种力量,并且来回组合,试图找出最有效的攻击方法。四只黑人沦陷在他的拳头中,变成试验的大沙包。 我见他那没什么危险,而铜甲尸阿大也走过来,护在我们身前,这才看向阿三,问:“你没事吧?” “没事。”阿三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回答的很敷衍。如果他冲我喊,你瞎啊!自己不会看!那我反而觉得是正常。 他这样子,让我觉得有些奇怪,便问:“你怎么了?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 “我觉得很奇怪。”阿三说。 “什么奇怪?” “就是那些黑呼呼的怪人。”阿三回答说:“刚才岐黄尸道崩灭它的时候,虽然看起来像完全消失了,可我总觉得,它并没有彻底消散。” “嗯?”我惊讶的转头望向刚才黑人消散的位置,凝神望去,却没有看到什么。那里只有淡淡的烟雾存在,可这东西到处都有,实在算不上什么异常。不过我虽然看不出什么名堂,却不敢忽略阿三的警惕,他比我经历了更多危险,自然也对危险的感触敏锐。 “真是太奇怪了。”阿三嘟囔着说:“巫山真是到处都神神秘秘的,没办法占卜,又跑出来这不知什么玩意的怪人,打死还像没死一样,真是讨厌!” 他嘟着小嘴,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看的我差点愣了神。我生怕被他看到,连忙转过头去,想提醒连道真思考一下阿三说的话。然而,当我转过头时,顿时愣住了。 同一时刻,连道真的拳头又重又急,杀意凌然。 阿三的惊呼声,也紧跟着传来:“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铜甲尸阿大,更是再次喷出尸气,做好战斗的准备。 这一切变化,都只因为,四周的黑暗处,再次有那黑色的小人走出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巫山(7) 这些黑色小人依然嘴里发出呼呼的声音,它们就像无穷无尽一般,不断的走出。看着这些全部一模一样的东西,我忍不住说:“这真的是巫山吗?” 阿三比我还恼火,直跺脚,说:“什么狗屁巫女住的地方,搞这么多古里古怪的东西做什么!” 连道真还算比较冷静,他重重的几拳,将那四只黑人彻底打碎,然后退回我们身边。看着四周越来越多的黑色小人,连忙眉头紧锁,说:“看起来,好像比上一次还多。” 阿三扫了一眼,说:“现在这些,就比之前多了一小半,它们还在走动,估计后面还有不少。” 这让我想起周星驰的那部经典电影《功夫》,二愣子剃头匠面对敲诈者,义正言辞的说:倒下一个我,还有千千万万个我! 好吧,上面这句话其实很多革命前辈也说过,中国万岁! 拍了个马屁,感觉心里舒畅多了,我看着那些黑色小人,对阿三说:“你刚才感觉到的,说不定是真的。它们可能真的没有完全消失,而是以一种我们看不到的方式离开了。这些东西,说不定越打越多。” “再多也得打!”阿三发了狠,从兜里摸出一大把纸符,又掏出几块黑色的骨片,说:“找不到不死药,我绝不离开,非弄死这群小王八蛋!” 我万分好奇,他那看起来不大的兜里,怎么能装下这么多纸符?见我又往他衣服里面看,阿三狠狠瞪过来一眼,但没说话。他已经快习惯我瞅来瞅去的目光,就算是瞪眼,也只是条件反射吓唬人罢了。 不过,人家都瞪眼了,你再厚着脸皮看,这事我是做不出来。讪讪一笑转过头去,我看向连道真,问:“现在怎么办?真的要打?” 连道真看我,说:“你要打便打。” 我想了一下,不死药最主要的受益者,是阿三。找到的,他拿不死药,升天气彻底归我。找不到,他缠着我们,升天气还是我的。说起来,其实这事成不成,都不存在吃亏。 而且,我还是挺不希望阿三找到不死药的。因为我对他的那种情感,从朦胧到逐渐清晰,再到近似火热,时间并不长。这就好比热恋中的情侣,总喜欢天天腻在一起。 我和阿三不是情侣,事实上,我很不愿意和一个男人成为情侣。可是,如果阿三真是男人,而我又无比的喜欢他,那怎么办?我不知道自己能否克服伦理道德和心理的障碍,真正喜欢上阿三。 我只知道,现在不想和他分开,我想每一分,每一秒都看到他。 这种情感来的太迅速,也太火爆,烧的我浑身都在沸腾。 只考虑了几秒钟,我便低着头,说:“如果能打,那就打。” 连道真嗯了一声,没有问,也没有说,更没有继续看我。我知道,他一定很清楚我对阿三的喜爱之情。他没有阻止或者询问我有关的事情,这很奇怪,但更奇怪的是,他反而因为我,对阿三有诸多照顾。 连道真,竟然如此开明? 我能感觉到,阿三偷偷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他当时什么表情,因为没敢转头去看他。我很怕转过去,会和他的眼神碰撞在一起,那画面太美,让人不敢去想。 既然决定了要打,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自然就不再去提。婴尸在上空发出咿呀的焦急声,像是在担心我们的安全。它战斗力太弱了,在这种情况下,可能连我都比不上,就算下来也只是多添一个累赘。 阿三仰起头,喊着:“小小乖,在上面呆着不要动,不要怕,一会就可以下来了。” 那一刻,阿三身上竟然展现出近乎母性的光芒。我仿佛看到一位年轻的妈妈,在对自己的孩子温声呵护。我摇摇头,阿三是男的啊,真是太紧张了,想什么呢……他要是妈妈,那我是啥?后妈? 那些黑色的小人,再次开始了融合。它们似乎清楚知晓我们这群人的危险性,所以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不要怂,就是干! 它们这一次的融合,依然是上百只融在一起。连道真知道,自己的拳印打过去效果不大,只是徒劳无功。但如果冲过去近身搏斗,又怕我们无法应付之后的危险。毕竟这一次的黑色小人,比上次多出差不多一倍。 阿三也没有动,他一手捏着纸符,一手握着黑色骨片,静静的等待着。之前的暴躁,从他脸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样的人,往往是最危险的。因为他看起来可能很不冷静,但真正发生危险的时候,就会像机器一样把所有的事情计算的一清二楚。 简单的说,阿三和连道真是同一类人,天生适合战斗。 一转眼的功夫,那些黑色小人,纷纷融合成了二十一只成年黑人。紧接着,这些黑人再次走向对面的同伴,我几乎要惊呆了,因为它们三只一组,再次发生了融合。 连道真脸上的表情微变,立刻说:“保护好自己,我随时会动用帝拳化身!” 而阿三,犹豫了一秒钟,便又从兜里掏出一块破破烂烂的铁片。至于阿大,低声的嘶吼,身体微弯,处于时刻准备冲出去的模样。 三只成年黑人融合在了一起,二十一只,变成了七只。阵介投才。 虽然数量减少了,但是,我们的担忧却成倍的增加。 这七只黑人的身体没有发生变化,依然有着黑色的长发拢在背后,但体表的光泽,显得更加明亮。更重要的是,它们的眼睛,有了些许光芒,就像拥有了更高的智慧。不用想也知道,这七只黑人,与我们刚才打倒的那十只,是一个天一个地。 我有些欲哭无泪,打死一个,来十个,打死十个,来一群……你们是打算玩愚公移山,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而且,成年的黑人,竟然也可以互相融合,这就让人无法接受了。就算我们打倒这七只,可之后呢?会不会又出来四十二只,然后融合成六只更加强大的? 我觉得,这可能性极大。 从空洞中散出的白色烟雾,一直在飘荡,空气中香味弥漫,这味道可以提神,更有恢复体力和伤势的效果。而这,就是我们唯一能占据的地利。 至于天时和人和……都属于对面。 这一层很大,空空荡荡的,空洞中隐现的红光,无法照亮山壁的边缘。我实在想不出,这么多的黑色小人到底从哪里来,又有哪里能藏在这么多小东西? 这个时候,那七只黑人齐齐迈动步子。 它们的身影,立刻消失在原地。 连道真脸色一变,大声道:“离开!” 他只来得及说两个字,然后便听砰一声响,四只手掌同时印在他的胸膛上。这七只黑人的速度更快了,让连道真都来不及阻挡。 我看到他脸色再变,身子摇晃,却还能挺住。只是不等喘气,连道真忽然暴退。当他刚刚后退的刹那,又是两只手掌出现。如果不是他退后了半步,那手掌百分比要击中他的胸口。 三只黑人,先后攻来,逼得连道真手都腾不出来。 它们的强大,让人惊叹,同时也让人绝望。 阿三在见到连道真被击中的瞬间,脸色大变,想也不想的抛出手中的铁片,大喝一声:“盾!” 那铁片迎风而涨,变成巨大而残破的铁盾落下。轰隆隆的巨响,从铁盾后方传来。这盾也不知是什么材质,连道真都无法挡住的手掌,被它完全挡了下来。只是,连接不断的声响在盾外暴起,转眼之间,大盾更加残破,有少许碎片坠落下来。 阿三心疼又恼怒的大喊:“毁我宝贝,你们也别想好过!” 他洒出手里的几块黑色骨片,手里掐起法印,喝叫着:“岐黄道!以骨引形!” 那骨片在空中飘荡,周边的空间一阵颤动,有诡异的虚影逐渐出现。阿三抬手咬破之间,将血撒在那虚影上,再次喊出:“以血为令!现尸道之三!噬!” 桀桀桀……锵锵…… 古怪的声音,从虚影中发出,它们纷纷立于黑色骨片之后,暗红色的血光升起,像注入了能量一般,让它们的身影愈发充实。 这些虚影很是高大,个个都像三五丈高的巨人,只是浑身腐烂,下半身更如蛇一般没有腿脚。黑色骨片,像黏在它们胸口的位置,在阿三法咒念完,随手指向大盾后,它们在半空飞舞一圈,然后带着滔天的诡异气息,朝着盾后的黑人扑去。 七只黑人,三只正在攻击连道真,剩下四只则被大盾挡住。眼前的局势看起来很是顺利,毕竟连道真猝不及防下虽然吃亏,却也没有败,更何况,他还有帝拳化身尚未动用。至于阿三,既然他使出了手段,自然是有些把握的。 阿三没有等大盾被完全打碎,而是一指点去,将其收了回来。眼见大盾化作近乎完全破碎的铁片飞回来,阿三气的脸都青了。不等他发火,那四只没有大盾抵挡的黑人,便两两散开,竟打算从两边同时进攻! 第一百六十四章 巫山(8) 三只胸口位置嵌着骨片的巨大虚影,也同时分作两边。它们的攻击方式很奇特,临近敌人,嘴巴便像口袋一样张开,变得无比宽大。看着,就好像它们准备把对方吞吃了一样,但实际上,巨大的嘴巴仍如幻影一般自黑人身上穿过。 我呃了一声,以为阿三的手段失效,可随后却发现,那些黑人行动略有迟缓,整个体型都好似缩小了一圈,似乎虚影的吞噬还是有效的。可阿三却惊咦一声,说:“怎么会这样……” 这个时候,那只没有被虚影攻击的黑人,手臂好似无限延伸,直冲冲的抓向阿三。高大雄壮的铜甲尸阿大,当仁不让的顶了上去。它两只粗壮的手臂,抱住对方抓来的黑手,发出低沉的吼声。 我见它手臂青筋暴露,肌肉更像小山一样隆起,显然是在用非常大的力气。然而,无论它再用力,都无法掰弯那伸来的黑色大手,只能被其顶着不断后退。铜甲尸的力量,已经无法与第二次融合的黑人相抗衡。阵乒岛弟。 阿三手上的十数张符纸亮起黑红色的光,他一手将之甩向那黑人,手里掐着法印,口中念着:“岐黄道!尸火!” 黑色的火焰燃烧起来,让半空中飞舞的符纸充满慑人的诡异。可是,阿三之前便用尸火烧过黑人,没有任何用处啊,难道他被吓傻了? 阿三当然没傻,他比任何人都清醒。黑色的火焰落在黑人手臂上,顿时像火蛇一样迅速朝着对方躯体蔓延。阿三变换了一次法印,大喝:“以火为目,现尸道之二!蚀!” 那还在纠缠其它三只黑人的虚影,半空中的身形微微一顿,然后疯狂的冲向浑身都被尸火点燃的黑人。黑色的尸火滔天,将黑人的身体完全覆盖,只是看起来效果甚微。然而,当那三只虚影来临,张开巨口,自它身上穿过时,黑人的身体,整整小了一半。 这虚影的吞噬,比方才效果增强数倍,我这才明白,阿三并没打算用尸火烧死对方,只是为了提升虚影的攻击效果。 那黑人从大人变得如儿童一般高,力量自然减弱了许多,铜甲尸阿大发出沉闷的吼声,两脚死死踩在地上,双臂用力,呼的一声,竟利用对方的手臂,将其整个举了起来。它抓着黑人长长的臂膀,抡了个半圆,仿若摔面团一样,把对方狠狠摔在地上。 一次摔打,效果并不大,阿大再次举起对方,像甩锤子一样,把黑人砸向另外三只。它力量惊人,又借力使力,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两只黑人撞在一起,身体都有些变形了。 战果斐然,但阿三的脸色却很难看,因为这结果与想象中相差甚远。第二次融合的黑人,身体坚硬的不像话,他一连串的手段使出,却只得到差强人意的效果。 而另一边,连道真独自与三只黑人战斗,本就失去先机的他,此刻更是险象环生。对方不断利用速度的优势,发起难以防范的攻击。连道真虽然能感应到它们的位置,但肉身却无法跟上对方的速度。不得不说,这是一件让我无法想象的事情。 世界上,竟然还有能压制连道真的怪物? 只能说,我以前的见识太少,不了解这个世界真正的险恶。现在看来,杜衡他们的编号排名,也不是完全准确,或许,他们只对人类进行了编排,把那些和人类无关的生物,都排除在外。 连道真手上依然有明亮的金色与红光,他的拳头也依然很重且非常快,可是,这无数拳打出去,对方却像没有反应一样。我眼睛瞪的比鸡蛋还大,也只看到其中一只的腰部似乎有些凹陷,可能,这是连道真目前为止获得的最大战果。 很明显,普通状态的五帝拳,已经无法给予对方什么有效伤害了。 此时,我忽然听到有些凄厉,异常刺耳的声响,转头看,却见那三只虚影在半空疯狂扭动,微浓的白色烟雾向四周飘散,让人分不清是外界涌入,还是从它们体内涌出。 “这到底是什么怪东西!”阿三再一次说出了这句话,同时掐着法印,对那三只虚影遥遥点去:“收!” 三块黑色骨片应声飞回,而三只虚影,却不断发出怪声,然后慢慢的消失了。我见阿三脸色异常难看,不禁问:“发生了什么?” “它们吞掉的东西,竟然可以反过来同化尸道。”阿三一脸烦躁,他死盯着四只黑人,说:“这些怪人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根本就打不死!” 我很是诧异,世上真有杀不死的东西吗? 这时候,忽然旁边有庞大的威势沸腾,那狂暴的波动,让我有些站不稳。我转头一看,却见连道真一手金光,一手红火,这两种不同的力量同时冲天而起,然后迅速回落。三只围攻他的黑人,被巨大的力量冲开,一时间竟无法靠近。 金色的液体迅速凝固,化作了百丈高的巨人,一双充满威严的眸子,投向地面。他一一扫过七只黑人,便见无数金剑激射而去。 叮叮铛铛铛铛,这并非葫芦娃的主题曲前奏,而是那些金剑与黑人躯体碰撞发出的声响。 极热的高温,从另一边传来,百丈高的的岩浆巨人从地上站起身来,他身上四溅的岩浆,让这里变得比烤炉还要骇人。我立刻就出了一身汗,连忙努力引动土行之力,免得被烤成人干。 阿三除了在始皇陵的那次,便没再见到过帝拳化身。而且,连道真当时也只是唤出一尊。此刻两尊庞大的躯体立于身前,所带来的震撼,绝不是言语可以描述。 阿三看的眼睛都直了,喃喃道:“他竟然可以同时动用两尊化身……” 我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颇有些自豪的说:“同时把五尊化身用出来,也不是难事。” 这话绝不是吹牛,因为蚩尤冢的时候,我便见过连道真同时动用四尊化身。如果不是土行化身被用来封住桃花源的赤水裂缝,当时肯定能见到五行化身齐聚。 阿三瞥我一眼,说:“又不是你的本事,得意个什么劲。有能耐,你也整两尊出来。” 这样的话太伤人了,好在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望着两尊化身,皱眉说:“只不过第二次融合,连道真就被逼出了化身,如果这些怪人还能继续……” 这也是我所担忧了。连道真这么厉害的人,都打不过三只二次融合的黑人,万一对方还能继续融,我们肯定就得被逼出巫山。被赶走还是乐观的说法,说不定到时候想走都走不掉。 巫山不像始皇陵或者蚩尤冢那么复杂,可危险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最起码,连道真的力量,在始皇陵和蚩尤冢,绰绰有余。 金色的帝王伸出双手,自天上接下自己的帝冠。那一刻,金光四射,充斥整个空间。我听到那充满威严而宏伟的声音在说:“帝者……需尔等臣服!” 金光的压迫力,瞬间增大数倍,那七只黑人浑身颤动,被无处不在的金光包围,动作变得非常缓慢。那只被虚影吞噬半个身躯的黑人,更是浑身抖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消融。 帝拳化身的力量,可比连道真用肉身挥动拳头强大的太多了。 而此时,庞大的岩浆巨人,缓缓伸出自己的双手。那火红色的手掌紧紧握住,仿佛可以融化万物的火焰双眸投向七只黑人,他的双拳发出沉闷的巨响,交击在一起。 岩浆不断从他手臂流动,在半空漂浮,很快空中便出现七颗红色的太阳。那太阳无比灼热,虽然不大,却因金光显得无比刺眼。以我的角度看去,仿佛见到的是可以横穿宇宙的火焰巨人,身边有七颗烈阳缭绕一般。 那是多么惊人的景象,又是多么可怕的威势,只是看一眼,便骇人心神。 七颗小小的太阳,不断酝酿着莫大的威能,岩浆的注入,使得它们变得更加明亮。 “火……焚灭万物!”岩浆巨人的声音,就像要爆发的火山一样震撼。他的声音,更像是一个引子,只见七颗太阳微微震动,然后突然化作了七道火柱,瞬间冲到七只黑人身上。 四处有金光,再有火焰来袭,黑人们不知道躲避,也无法躲避。它们只能任由火柱冲击在身体上,不断承受那灼热的侵袭。而这时,金色的帝王抬起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挥出六拳。 金色的拳印,带着帝王君临天下的气概,重重的击打在六只黑人身上。至于那只小黑人,此刻在火柱的灼烧下,已经近乎溃散。 六拳,仅仅是六拳。 那六只黑人浑身巨颤,只听啪啪的声响,它们的身躯不断裂开。炎热的火流,顺势涌入其中,从内部将它们灌满。 这种攻击手法,与第一次击倒黑人没有区别,只是力量变的更加凶猛而已。在试验那么多手段后,连道真终于明白,只有这一种,是最适合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巫山(9) 事实也证明,他是对的。 七只黑人被帝王的拳头震裂,然后被炎流烧熔,我亲眼看到它们被粉碎,然后慢慢的烧成了虚无。充斥天地的金光收拢,但连道真却没有驱散化身,而是继续保持那状态,看向了远方。 所谓远方,便是无法望见的地方。 这里的山壁边缘,对我们来说便是远方。 我看向阿三,他脸色并不好看,一点也没有胜利的喜悦。我知道,他还在想之前的推断。其实这个推断,也在我脑子里转悠,连道真没有解除化身,说明他也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正如上面所说,这一次连道真被逼出了化身,轻松获得了胜利。那么下一次呢?帝拳化身是否还能像现在这样拥有近乎无敌的姿态? 时间流逝,我们几个没人动弹,所有人都在等待接下来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并且,在思考该如何面对。 我想走,因为巫山的危险,已经超出想象,继续呆下去,说不定真的会把性命交代在这。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还要帮连道真找出他的身世之谜,所以,我不想死在这。 阿三应该是在走与不走之间徘徊,他是个胆大包天的人,胆子大的人,要么很富有,要么很贫穷。因为,他们喜欢冒险。侥幸对我们来说,可能是一个贬义词,但对他们来说,却和好运的意义差不多。 阿三在犹豫,他不想走,是因为这里有连道真,因为他还有底牌,还能再拼一次。他想走,也是因为风险大于机遇。虽说风险越大,收获可能就越大,但如果真的死了,再大的收获也没用。 至于连道真,他不看阿三,只看我。我说走,连道真必定毫不犹豫的带我离开。这一点,是让我非常羞愧的。 所以,我看向阿三,只犹豫了几秒钟,便说:“你确定还要继续探索吗?我觉得,巫山不是我们能够染指的,最起码现在不能。” 阿三转过头来看我,他虽然面色不好看,却没有在这个时候与我斗气。我已经说了很多次,阿三是个聪明人,所以他明白连道真跟我穿同一条裤子。我虽然不顶什么用,但有连道真在,我就是香饽饽。 因此,他犹豫片刻,竟带着些许祈求味道对我说:“再试一次吧?如果真的不行,我们就离开!” 我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沉默了数秒,接着回头看向连道真的帝拳化身,问:“你觉得还能行吗?” 连道真也沉默了几秒,不过我沉默是因为难为情,他沉默是因为思考。能力越强的人,往往越擅于思考,两尊帝拳化身同时张口,发出宏大的巨声:“尚可。” 这两个字,之前遭遇空间裂缝的时候他便说过。我知道,这是把握不是特别大的意思,也是只能坚持到这一步的意思。 所以,我回过头来,对阿三说:“连道真是我大哥。” 阿三知道我与连道真之间的关系,只是他对我突然说这句话,有些似懂非懂。他在疑惑,而我心里则在翻腾。我真的很想说,我可能喜欢你,或者我想和你在一起等诸如此类的话。但是,话到了嘴边,我却说不出口。因为阿三还是个未成年的小男孩,我怎么能对他说出那样的话? 所以,我对他说的是:“我很感激他。所以,我希望你也一样。” 阿三有些意外的看我一眼,他仿若懂了我的意思,可只有我自己知道,他没懂。 “我会尽全力的,如果不行,我们就立刻离开。”他说。 我看了他几秒,心里的冲动,化作灼热的目光投到他脸上。但是,他的身份让我非常为难,那灼热中,不禁带着些许痛苦。伦理道德,古老观念的枷锁,比现实的铁链,更加折磨人。聪明的阿三,当时一定明白了什么,因为他那时眼中有几分挣扎之色。他的经历,注定要成为一个谨慎,细心,不能轻易相信别人的角色。 不过那时的情况太特殊,交出一点点不影响什么的信任来换取帮助,应该也不算太为难的事情。所以,他很快便似想通了,嘴唇微张,要说什么。 “我……其实是……”然而,他只说出了半句话,就没能继续说下去。 因为我们都看到,四面八方,再次走出了无数的黑色小人。 我微微叹口气,觉得非常失望。 这些黑色小人,为什么就不能彻底消失呢?非要一次又一次打散我们的希望? 阿三脸上也露出了沮丧之情,甚至还有些许绝望。他差不多要对不死药死心了,巫山,确实不是我们能踏足的地方。世间最后一位巫女尚未出现,我们仅仅到了第一层,便被逼出了所有的手段。就算这一层打通了,下一层呢?又或者……当那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巫女出现在我们面前,又该如何? 也许那位巫女的本事,还不如现在出现的这些黑色小人,不过我相信任何都明白,这样的事情肯定只存在于童话故事。 有首歌唱的很好,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我们都没动,只静静的看着那些黑色小人发出呼呼的声音走出来,然后再看着它们一百只一百只的融合成一体。 近百只黑人,出现在四周,然后三只三只融合。 几秒后,场上出现二十八只强大的黑人。 我屏住了呼吸,二十八只这种级别的黑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它们是否会像我们猜测的那样,继续融合下去。 有句话说的非常好,现实往往是残忍的。 我看着那二十八只黑人,每七只融到了一起,不禁倒吸一口气。 七只! 一只便可以击败铜甲尸,三只便可以压制连道真,杀死七只二次融合的黑人,连道真便必须动用帝拳化身。 而如今,七只经过二次融合的黑人成为一体…… 很快,原本密密麻麻的黑色消失大半,场上只有四只黑人存在。 这四只黑人的体型依然未变,只是身上的金属光泽更加明显。它们的眼中,有灵动的光彩,眼神甚至不再纯粹的无情。 它们不再像机器人一样只会站在那,发动没有变化的突袭,而是缓缓走动,冷冷的望着我们。 我听到嘎吱嘎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转头看,却见阿三握紧了拳头,牙齿咬的直作响。他脸上全是恼怒与不甘,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场战斗,很难获得胜利。 四只经过三次融合的黑人,恐怕两只便足以对抗连道真的帝拳化身。就算连道真底蕴尽出,把其它化身也唤出来,可我们都清楚,三次融合,基本不太可能会是顶峰。或许后面还会有第四次,甚至第五次融合。 到那个时候,把我们全部人捆一块和它们打,都不是对手。 面对这种情况,我只能再问阿三:“确定要打吗?” 阿三在犹豫,还在挣扎,他咬着牙,半晌后,才憋出一句话:“试一试……” 我有些无奈的摇头叹气,也许是怕我临阵脱逃,阿三又说:“最后一次,不行就立刻走!”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说什么,只好对连道真说:“试试吧,留点力气准备跑路。” 两尊威势雄雄的帝拳化身没有吭声,但身上的气势却更加凶猛了。 那四只三次融合的黑人,已经呈四角将我们包围,从这点就可以看出,它们比之前聪明太多。四人合击,比扎堆冲上来更难以防备。帝拳化身只有两尊,再厉害也不可能同时挡住四只黑人。 金色的光,再度充斥这一层的空间,强大的压迫力,在试图阻挡敌人。但是,那四只黑人眼中一片冰冷,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的样子。它们的身体微微下沉,手臂屈起,然后回缩。 下一刻,这四只黑人消失了。 再一个瞬间,我听到轰隆一声巨响,连道真的金色帝王化身,竟不由自主的倒退几步。四只手掌,同时拍在它的胸膛。 我几乎惊呆了,这四只黑人,并没有一人对付一尊帝拳化身,而是两只同时攻向金色帝王。 它们并非忽略了岩浆巨人,更像是在用计谋来欺骗我们。我心里一沉,然后便见岩浆巨人庞大的手掌向虚空拍去。一道火流从他掌间喷涌而出,然后便见一个身影出现在其中。 不等我松口气,却见那黑人反手一掌,拍开冲击自己的火流,一手朝着我抓过来。 铜甲尸阿大怒吼着冲来,可是又砰的一声,瞬间倒飞出去。我的余光,清楚看到它小半个身子都塌了,而最后一只黑人,则出现在那个位置,宽大的手掌仿若随意的拍向阿三的头颅。 “不!”我目眦尽裂,心里的怒火和恐惧同时升起,顾不得彼此之间的差距,奋力朝那手掌扑过去。 但是,我们不是一个等级,甚至没有什么可比性。黑人看也没看我一眼,任由我抓住他的手臂。但是无论我怎么用力,都无法阻挡那手臂拍向阿三的轨迹。 “不要啊!”我害怕的亡魂丧胆,愤怒而无助的大喊着。阵乒布才。 阿三根本来不及反应,他愣愣的看着那逐渐在眼前放大的手掌,像是呆住了。他一定没想到,这一次的凶险,竟然会到这种无法弥补的地步。 第一百六十六章 巫山(10) 给我那孩儿加一更! 阿三后来对我说,长那么大,遇到过无数的危险。一开始,总觉得肯定要死了。但后来慢慢习惯了危险的存在,就不觉得害怕了。 可是那一次,他怕了。 真的怕了。 从没有哪一刻,死亡离他这么近,且没有任何手段能够用上。 他的确有很多底牌,全部拿出来的话,杀死一两只黑人也不在话下。但是,他没有时间。那些黑人的速度太快了,快到让人无法反应。 所以武侠小说里有一句,世间武功,唯快不破。 快到了极致,就是不败。败了,只说明还不够快。 那四只黑人的速度,或许并非世间最快的,但在当时,哪怕我们自认为把它们的危险程度提升了很多,可依然是低估了。所以,它们的快,就成了致命的刀刃。 这刀刃强行插入我们的队伍,分隔了连道真,击倒了铜甲尸,然后向我和阿三索命。 在我扑向那手臂的时候,没被岩浆巨人完全挡住的黑人,也在向我攻击。阿三或许会死在我前面,但这绝不是什么幸运的事情。 因为,我不想看到他在我眼前死去。 我无能为力…… 西方的圣经上说,信,就有奇迹会发生。 我一直不相信这句话,因为我本身就不信任何神灵。但是,在那最危险,最要命,最心惊动魄的时候,奇迹真的发生了。 光! 白色的光。 无数白色的光从空洞涌出! 这些光铺天盖地,仿若浪潮,掀起了滔天的巨浪,朝我们当头压下。那浓郁如奶油的光芒,就在半空化作一个个白色的小人。它们眼中闪动着明亮的光,就像灯泡一样,将所有的阴暗处照亮。 看着这些白色小人扑来,我真的彻底绝望了,再没有一丝侥幸存在。 仅仅四只黑人,我们就无法对付,而如今,又来了一批白色的。 这些白色小人的声音与黑色不同,是如鸟儿一般的叽叽喳喳,刹那间,我感觉周围就像站满了麻雀。它们叫着,飞着,然后在空中融合在一起。 让我意外的是,它们融合后不是人型,而是各种野兽。 通体纯白色,有如狮虎狼豹,也有身生双翅,头如马鹿的,还有如鹰鸟的,不一而足。这些白色的兽,发出震天的怒吼,又或清亮的鸣叫。它们凶猛的扑过来,锋利的爪子,雄壮的躯体,让人心惊胆寒。 我看着那血盆大口张开咬过来,不禁哀叹一声,认命的闭上眼。 身边发出砰砰的响声,怒吼声依然震天如锣鼓一般,我没有感觉到疼痛,更没感到有何异样,反而是听见阿三的惊呼声:“这怎么……” 我睁开眼,却惊讶的看到,那大批的凶兽猛禽,正在疯狂的扑咬四只黑人。 这是兽的海洋,轻易淹没了敌人,也震撼了我的心神。 我实在想不通,它们怎么会打起来? 四只黑人虽然被无数的兽包围,但却没有丝毫畏惧。它们身体坚硬,速度奇快,力量也大的惊人。面对这些兽禽的围攻,很是淡定的挥掌。 每一掌,都能拍散凶兽或猛禽的身体,大片的白色烟雾升腾,在空中飘飘荡荡。闻一口,我便觉得身体充满了力量,像一拳能打倒十个连道真! 这当然是幻觉,我一百拳也打不到一个连道真才对。 这时候,身边有叽叽喳喳的声音,同时裤腿被什么东西拽动。我低头看,却被吓了一跳,几只白色小人拉着我的裤子,指着另一边在不断的叫喊。 虽然这些白色小人化作的凶兽正在与黑人搏斗,可我依然不敢放松警惕。阿三倒是很冷静,他看了眼小人们指的方向,然后问:“是让我们跟你们走?” 那几只小人很是高兴的跳起来,叽叽喳喳的声音更大,用力拉着我们的裤子,跟拔萝卜似的。我看了阿三一眼,惊讶的问:“你不会真相信它们的话吗?” “不相信又能怎么办?”阿三回头看了眼那四只黑人,说:“继续呆在这里,肯定会死的。” “可以离开啊,这是个好机会!”我说。 “我要下去!”阿三坚决的说,铜甲尸阿大从远处走来,它受到很大的撞击,胸膛以下整个塌陷,虽然不影响行走,但战斗力却比之前弱了一大半。 “小小!来!”阿三呼喊着。 一直呆在上面没动弹的婴尸,立刻飞下来,一头撞进他的怀抱,很是委屈的轻叫着。阿三拍拍它的小脑袋,然后看向我,说:“你们走吧,我要去试一试,错过这一次,怕是以后就没机会了。” 我看着他怀里的婴尸,不禁问:“值得吗?” 阿三用力点头,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值得!我就是为这个来的!” 他说着,任由白色小人拉扯,走向另一边。我目露挣扎之色,让阿三一个人面对这一下,怎么能放心?可是,这些白色小人,真值得信任吗? 是就这样离开,还是选择拼一把? 我看了眼旁边,连道真的帝拳化身,正在帮助凶兽们对抗黑人。不过,那些黑人实在太强悍了,以帝拳化身的力量,也很难起到什么太大作用。最起码,仅仅两尊化身,效果实在不大。 连道真尚留有余力,就是为了能够在关键时刻带我离开。他虽然照顾阿三,却也不会因此把我置于不顾。 眼看阿三已经走出了老远,我终于下定决心。 宁愿此生不长,也不愿终身懊悔! “连道真!走这边!”我大声喊着,然后伸手捞起一只白色小人抱在怀里。这小东西身体非常软,跟发酵后的面团一样。不过它不太习惯被人抱着,有些怯怯的看着我,那硕大的双眼,明亮的光芒,照的我都快瞎了。 “给我指路。”我对它说。 小家伙怯生生的点头,虽然我看不见它是否有脖子…… 见它指着方向,我立刻快跑过去,到了阿三旁边,顺手拉起他的手,说:“快点!”阵乒节扛。 阿三愣了愣,他下意识看向我们俩拉扯在一起的手掌,我能感觉到,他手臂用力,似乎想抽回去。不过,那种时刻,我急着离开,哪能让他甩开,便握的更用力了。 他的手小巧而柔软,又嫩又滑,摸上去的感觉非常美妙。即便在危险之中,我依然感到心神荡漾,一种酥麻的感受,顺着手臂传到了心底。 这让我不由自主的笑起来…… 阿三脸色微红,他见抽不动,又不好对我动手,只好低声嘀咕了几句模糊不清的话语,任由我拉着跑起来。 连道真听到我的喊声,没半点犹豫的化作流光而来,落地的时候,已经恢复人形。他看了眼我手里抱着的白色小人,脸上很是意外。不过,这不是问话的时候,再说就算问,我也不知道答案。 白色小人在我怀里不断指引方向,没多久,我们便到了目的地。小人从我怀里跳下去,指着一处空洞叽喳叫着。旁边一堆小白人在那跟起哄似的,围着我和阿三乱跳。 连道真走到空洞旁看一眼,然后看向我。 这时候,我听见阿三低声说:“放开我。” 他手掌微微用力,我这才想起来,还抓着他的手。见连道真看来,虽然他没低头看我的手掌,可依然感到十分尴尬,只好依依不舍的放开。握着阿三小手的感觉实在太好,让我放手的同时,忍不住回头去看。 他将手快速的抽回来藏进了袖子里,我微微抬头,便见他脸蛋依然发红,那眉目间缭绕的娇娆,长长弯弯的睫毛,又有一双大眼睛害羞的藏在眼皮下。那如少女一般的羞怯,让我看的移不开眼神。 阿三的脸蛋更红了,偏过头躲避着我炙热的眼神,嘴里轻啐一口。 这时,连道真开口说话:“别看了,等安全的有的是时间看。” 我连忙转回头,尴尬无比的问:“真要跳下去?” “你说跳就跳。”连道真说。 我哪敢做什么决定,只好再回答看阿三,问:“跳吗?” 阿三也不看我,两只手缠在一块,低着头,小声说:“你要跳就跳。” 那声音柔柔软软,细腻的发酥,我听的骨头都软了,愣着神,傻乎乎的说:“那,那就跳吧……一块……” “呸,谁跟你一块。”阿三像是回过神来,一手推在我身上,像是要把我推开。 其实我和他站在空洞的旁边,他不推我,也一样能跳下去。我估摸着,他是哪根神经搭错了还没扭过来,所以才会推过来。而我,一直都在呆傻着,感觉他手推来,自然一把抓住。 好像触电的感觉,再一次从手掌间传来。 阿三身子一僵,愣在那不动了。也不知道该放手,还是继续抓着他,便跟着站在那。 连道真看看我,又看看他,有些无奈的说:“你们俩,到底跳不跳?下去之后,安全了,把手粘一起都行。” 阿三神经质的身子一抖,迅速抽回手,头也不抬的就跳下去。他干净利索,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我掌间的温热,混杂着一股淡淡的幽香还有残余。 正是那句话:玉人方离,手有余香…… 第一百六十七章 巫山(11) 给我那孩儿加第二更! 我没有立刻跟着跳下去,因为连道真一直在看着我。他面色古怪,眼神异样,这让人十分难为情,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唔,地洞眼前还真好,可我不敢一个人钻…… 被他看的脸都红了,便说:“只是忘了……不是真想抓着他的手。”阵阵爪弟。 连道真脸色更加古怪,说:“我没说什么……” 我干笑一声,却听他又说:“阿三古灵精怪,年纪虽小,却比你聪慧许多。常年流落在外,无论阅历还是城府,都是难得一见。你若真喜欢,未尝是件坏事。”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问:“你怎么会跟我说这个?他可是男的,难道你不觉得我喜欢男人会很奇怪?” 连道真微微摇头,说:“喜欢男人或许很奇怪,但你喜欢上阿三,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可奇怪的。” 我更加迷糊了,这话到底是说我奇怪,还是说我不奇怪? 连道真没有解释,也没时间解释,他拉着我,噌的就跳入深坑。一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眼前一片红光,四周的山壁,都像被喷上了鲜艳的红漆。我吸了一口气,感觉五脏六腑都快熟了。体外的土行之力,已经无法阻挡这高温。 一股清亮的气息,从连道真身上传来,将我整个覆盖。一见眼前略显清濛,便知道他在用木行之力护着我。 巫山第二层并不深,但也不算浅,大约十米左右。我向下望,见到的是无数的白色小人。它们像白蚁一样站在那,叽叽喳喳的声音,让这里变得比菜市场还热闹。 更让人惊愕的是,这些白色小人一个接着一个,架起了白色的梯子。大量的白色小人顺着“梯子”爬上空洞,不用想也知道,它们是在和黑人们战斗。 第一层那大量的凶兽猛禽,数量起码近百,每一只都是几十个白色小人融合而成。这样一算,仅仅是之前看到的小人,便有上万只。而这第二层虽不高,却比第一层更加宽阔。粗略扫一眼,下面的白色小人,少说也有几万只或者更多。 这么多的白色小人,到底从哪里来? 我和连道真落在地上,只听脚下吱吱作响,低头一看,却是不小心踩在两只小人的脑袋上。它们身子柔软,几乎被我踩成了面饼。 我连忙移开步子,却听到更多的吱吱声,再看一眼,不禁直冒冷汗。 这里的白色小人实在太多了,一个挨着一个,针都插不进去。为了不出现更多的无辜受害者,我只好强忍着心里的同情,踩着俩白色小人站在那四处打量。 周围的小人围过来,好奇的看着我脚下的同伴,满脸都是“你为啥会这么扁”的模样。 我一脑门都是汗,热的,也有吓的。这么多白色小人存在,如果它们心怀不轨,融合成凶兽,瞬间就能把我们几个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阿三比我下来的早,也更加淡定。他随手拍开几个爬上来的小人,然后看了我这边一眼,就迅速转过头去。他那仍带着些许羞涩的样子,不由的让我想起连道真之前说过的话。 喜欢阿三,真的不是一件奇怪的事吗? 看着遍地的白色小人,我有些疑惑的看向连道真:“这些东西把咱们弄下来,是想干什么?” “可能是为了救人。”连道真猜测说。 婴尸在那里已经和小白人玩疯了,咿咿呀呀的叫着在小人堆里飞来飞去。只见无数白色小东西,跟球瓶似的被顶飞起来。婴尸咯咯乱笑,非常的开心。 这些小白人的脾气很好,或者说它们实在太单纯了,完全不懂得什么是愤怒。甚至,它们还自动排成好几层,让婴尸顶来顶去。 一只尸,一群古怪的小东西,竟然如此融洽。 脚下的吱吱声没了,我以为那小东西被踩死了,连忙去看,却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那两只被我踩在脚下的小白人,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它们明亮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我的登山鞋,然后突然伸出乳白色的小舌头舔了一下。 也许是我的鞋味道比较重,它们舔了一口便上瘾,那小舌头跟狗儿似的舔来舔去。旁边一堆围观的小白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就叽叽喳喳围过来,趴在我鞋子闷头狂舔…… 我已经完全看不到自己的鞋在哪里,触目所及,全是一片白,不禁感到无语。 这里的热度,比第一层高了数倍,即便有连道真的木行之力护体,依然热的人直冒汗。我不住的擦头上的汗珠,说:“太热了,简直就像人肉烧烤一样。” 连道真可没我这么有闲工夫,他一直在打量四方。 第二层仍然有通往下面的空洞,因为我看到许多股白色烟雾在四周升起。这烟雾比第一层要浓了许多,但数量也减少了。只是,那空洞所在的位置,也被小人们盖住,完全看不到下一层的情况。 连道真比我残忍的多,四处看了一眼,然后便朝着一股粗壮的烟雾方向走去。沿途无数的吱吱声响起,如果闭上眼睛,我一定以为这是进耗子窝了。 也许是这声音太刺耳,连道真眉头一皱,脚下随意用力,踢飞了两只小白人。只听两声吱吱,白色的物体便在空中滑过一道轨迹,不知落到哪去了。 吱吱声没了,可这更惨,连道真走一路,一路就有无数小白人到处飞。一时间,漫天都是小人们手舞足蹈,好像下雪一样。婴尸看的眼睛都圆了,嘴里哇哇的叫着,然后飞到天上这只撞一下,那只撞一下,玩的不亦乐乎。 我怕有什么意外,赶紧跟着连道真身后走,然后便见阿三也是一脚一个,边踢边行路。我们三个也不知道踢飞了多少白色小人,这才走到一处深洞旁。 上百只白色小人拥挤着,卡住了洞口,连道真伸手把它们拽上来一个,然后便听叽叽喳喳的声音,那近百只小人下饺子一样的都掉了下去。 我冷汗冒的都快脱水了,颤抖着对连道真说:“这不太好吧……” 连道真四处打量一眼,然后说:“没什么不好的。” 他说的没错,我们的所有举动,都没有引来白色小人的不满。与第一层的黑色小人相比,它们简直就是只会叽喳的布娃娃,太好欺负了。 不过,这些好欺负的小人却为了我们,勇敢与黑人们搏斗,实在令人感慨万分。 一堆小人掉下去后,连道真没有探头,反而突然拉着我后退了几步。然后,我便感觉像是一股极热的炎流从鼻尖冲上去,空气中的灼热,瞬间增长了数十倍。 连道真面色一变,连忙手脚并用,扯起一堆小人又把那空洞塞上。看着一堆小人好似没有感觉的在空洞处叽叽喳喳,我已经傻眼了。 “下面太热了,比起我的火行化身也弱不到哪去,你们怕是下不去。”连道真面色凝重的说。 “那么热?”我很是吃惊。 连道真的火行化身,足以焚化天地,就是一片海,给他足够的时间也能彻底蒸发掉。这世间,竟有能够和岩浆巨人比拟的险地? 阿三的脸色难看许多,说:“看来,传说是真的,最后一位巫女,就是旱魃。” “除了她,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在巫山制造如此可怕的高温。”连道真的补刀,向来都很致命,只听他接着说:“倘若这里真有不死药,怕是会在那位巫女身边。这只是第二层,我并没有在下一层感受到什么特殊的气息。想来,巫女和不死药,应该还在更深的地方。” 我听的暗自咂舌,没有巫女存在的第三层,仅仅是热气便让我们无法承受。如果真到她面前站着,眼睛都来不及眨就被烧成灰了吧? 我忍不住看向阿三,想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念头。到这种情况,总不至于还想去拼吧?继续往下探索,就等于找死。 阿三神情黯淡,无比的沮丧。原本被白色小人们救下来的时候,他还抱着几分希望,可是没想到,希望就这么简单的破灭了。 “如果第三层并无凶险之物,倒也不是没有探查的法子。”连道真忽然说。 “嗯?”阿三立刻抬头看他,急切的问:“什么法子?” 连道真看着堵住空洞的白色小人,说:“这些小东西虽然很弱,但似乎对热量有着极高的承受力。之前冒出的那股热气,连我都感到忌惮,可你看它们……” 我随声望去,确实,小白人们和泡温泉差不多,完全没有被烫伤的样子。 阿三看着那些小白人,立刻就明白了连道真的意思:“你是说,利用它们来隔绝温度?倒是有些可行,但我们怎么能做到?它们毕竟是小人,不是布片。” “这个简单。”连道真伸手抖出一片五彩斑斓的光,说:“利用土力将它们黏在一起,用水力隔绝缝隙中的残余热量,再用木行将我们整体裹住。只要它们能被土里黏住,我的力量便足够。” 阿三脸上一喜,说:“那快试试!” 第一百六十八章 巫山(12) 给我那孩儿加第三更! 他说着,从地上随手抓起两只白色小人递过来。连道真也不客气,伸手抖出一片土黄色的光芒。这光一眨眼的功夫,就变得如液体一般浓郁。阿三把这土行之力用两只小人夹在一起,只见那土力化作的液体,快速延伸出一条条细小的绳索,将小人捆住。 这两只小白人瞪着灯泡似的大眼睛看着我们,老老实实的一动不动。见绳索捆好,阿三抓着其中一只上下抖动,又到处乱甩,在试验土力是否牢固。 两只小白人叽叽喳喳的声音,被他甩成了叽咕叽咕……一下就从麻雀变成小鸡了。 甩了一会,见两只小人依然紧紧绑在一块,阿三大喜过望,说:“有效果!” 连道真点点头,然后两人一个负责黏,一个负责抓小人。我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心想这是寻宝还是做手工活来了? 幸好小白人们生性善良,单纯的像白纸,不懂的反抗。否则的话,我们这会早就被愤怒的群众打死游街了…… 更让我感到疯狂的是,连道真做的是单人盔甲…… 他把那些小人,直接黏在阿三身上,前前后后一共三层。阿三两脚分别踩着三只小白人,吱吱声,好像穿的是小孩子最喜欢的发声鞋……三只小白人叫个不停,而阿三则喜滋滋的走来走去。 我心中默念:别怕,别怕,那不是魔鬼的步伐…… 当阿三体外被小白人完全覆盖后,连道真便像之前计划的那样,先是把黑色的水行之力填满缝隙,然后最外层又裹上了青色的木行之力。他很人性化的,在双眼位置留出巴掌大缝隙,那里没有小白人的躯体,全靠他的力量在支撑。虽然隔热效果可能不是特别好,但却能提供方便的视野观测。 从外观来看,我们就像在大西洋进行深水探测的科研人员。 这格调,真的是高! 确定没有遗漏的地方后,连道真说:“试试效果。” 阿三微微点头,说:“好。” 外面一层一层的力量加上白色小人,让他的声音显得格外沉闷,都有些模糊了。连道真又从空洞处拽出一只小人,只听叽叽喳喳的声音渐渐离我们远去…… 空洞开了个大口子,惊人的热气立刻升腾上来。阿三慢慢的把头探过去,我在旁边看的担心不已,生怕他脑袋缩回来的时候,已经烧焦了。 过了几分钟,阿三又把手臂和腿依次探过去尝试,几乎把全身试了一遍,他才说:“很有效,几乎感觉不到什么热量。” 连道真嗯了一声,然后看向我。 我看了眼阿三,他那样子太吓人了,简直就是肿了……可这种时候,我能说出一个“不”字吗? 不能! 所以我只好认命的点头。 之后,连道真如对待阿三那样,用小白人把我裹了三层,再用水行与木行的力量多加两层防护,这才让我也去试一下。 看着那如火焰一般的高温热气,我心里直打鼓。然而让人惊奇的是,无论全身哪个部位放过去,都感觉不到什么热量。并且黏在身上的小白人虽然多,可它们几乎没有什么重量。明明是实心的,却像烟雾一样轻。连道真的手段真是让人惊叹,绝路之中,让他想出这么个好法子。 除了说话有些费劲,想让别人听清,必须大声喊之外,这法子几乎没有任何缺点。想想我一个现代化的好青年,突然变得通行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这经历,真的是可歌可泣,催人泪下。 之后是婴尸和铜甲尸,也被绑成了白色的大粽子。至于连道真,他并不需要这些东西。再热的火,也无法融化拥有火行化身的他。除非,那位巫女站在我们面前。 可如果真的有巫女出现,别说身上黏三层小白人,就算黏三座冰山都没用。 一切就绪后,连道真让我们在第二层呆一会,然后他一个人先跳下去探查情况。万一第三层有什么凶险,他一个人应付,反而比我们都下去更轻松。 在上面等待的时间,是标准的度日如年。我等的焦急万分,很怕他在下面遇到什么事。 阿三也很急,但他并不是担心连道真,而是想立刻就下去寻找不死药。 好在连道真并没有让我们等太久,大约十几分钟后,他在下面喊:“可以下来了。” 话音还没落,阿三就第一个跳了下去。铜甲尸和婴尸,紧跟其后。我探头看了下深坑,见连道真在下面仰头看,便喊了一声:“接住我啊!” 然后一咬牙,一跺脚,只听脚下吱吱声传来。冷汗一冒,这才响起自己脚下还踩着三只小白人…… 眼睛一闭,我就跳了下去。 眼睛一睁,我就被连道真托在手里。 他随手将我放在地上,没有说话。 事实上,也不用他说话,因为无论阿三还是我,都被眼前看到的事物惊呆了。 第三层,与前两层完全不同,是一个无比宽阔的空间,同时高度也近乎百米。 这里没有别的,只有一样东西立在中央。 那是一副器官! 无比巨大的器官! 我清楚的看到,上面有着粗大的血管,表面的纹络,看起来就像钢铁一样,有着十分明亮的光泽。 它几乎快顶到了第三层的顶部,如果我们之前跳下来的地方选择对了,很可能直接就站在这器官的上方。但是,我很庆幸事情不是那样。因为从侧面看,会更加的震撼,所看到的东西,也更加清晰。 离家出走后,我见到了无数稀奇古怪的东西。而很多东西,都有一个同样的特性。 那就是大! 非常的大! 可是,哪怕蚩尤冢里那数百上千里长的巨骨,也无法给我如此的震撼。 唯一能相提并论的,就是那尊地下空间悬浮的烛龙躯体。 我看的惊呆了,不自禁的问:“这……是什么东西的器官?又是什么器官?” 没人能回答出来,就连阿三也少有的保持沉默。 一副器官便高达百米,那整副躯体呢? 你们以为,这就是最震撼的了吗? 不! 这远远不是! 真正让我震撼的是,连道真说:“这应该是一颗心脏,但并非完整。我之前在四处行走一圈,到了另一个方向,才发现它是被切开的。从切口形状上来看,我们如今见到的,应该只是完整心脏几百分之一左右。” 我转过头,愣愣的看着连道真,说:“你没开玩笑吧?几百分之一?你知道这样算,那一整颗心脏得多大吗?” 连道真很认真的点头,说:“长宽应该三百里左右。” 我几乎要崩溃了,说:“你别这么淡定的告诉我答案行吗?整颗地球的半径才上万里,你现在告诉我一颗心脏就有三百里……如果这是人的,那他岂不是快赶得上地球这么高了?” “如果真有两尊如此庞大的巨人,倒确实是这样。”连道真一脸淡然的说。他知道我很震惊,便说:“蚩尤冢里,你是见过那些千里长的巨骨。在姬孙给出的画面中,也证实那些巨骨确实曾经存在,并且属于蚩尤。那么你觉得蚩尤该有多高?” 我愣了愣,心里立刻就得出了个答案,蚩尤,可能真有上万里高。 可是,怎么让我相信地球上竟然有那么庞大的生物存在过?上万里高的巨人,真的能把地球当球踢好吗…… 直到现在,我才发觉,姬孙给出的画面是存在某种问题的。 蚩尤尸骨如此巨大,可是在画面中的大陆上,并不是特别的显眼。大倒是大,却也没大到足以覆盖大陆的地步。简单的说,就和雷龙的化石,在一座城市中占据的面积差不多。 连道真知道我在想什么,说:“你不应该去怀疑过去存在的,因为那是必然存在的。你应该怀疑如今存在的,因为那是被改变的。肉眼或许在很多时候都不可信,但既然是我们的眼睛,就必须要相信。”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连道真的话浅显易懂,我虽然不是特别聪明,但也不能算很笨,自然清楚的很。可是,让我相信地球上曾有上万里高的巨人生存过,这实在有些颠覆世界观。 不过……我如今的世界观,真的还存在吗? 之前经历的一切,不都是在颠覆各种传统观念吗?那些科学所能解释的,不能解释的,都在我眼前一一发生过。 阿三比我会抓重点,他看着前方那颗巨大的心脏切片,惊骇又好奇的问:“你是说,我们现在生存的地方,与神话中是不同的?” 连道真嗯了一声,说:“最起码,在大小上肯定完全不同。”阵岛向弟。 我虽然无法接受,但也无法反驳。 别说蚩尤尸骨,又或者眼前的巨大心脏了,就说那烛龙。千里长的烛龙,在各种古籍都有记载。我们先不说千里长的巨兽,究竟要占据多少地盘,就说这么庞大的生物,其重量是否是如今的地球所能承受的? 它如果兴致来了,随便蹦两下,伟大的地球母亲都该散成鸡蛋羹了吧? 第一百六十九章 巫山(13) 从这一点来说,如今的地球,百分百和神话中并非同一个世界。 地球,是属于人类的。 而世界,是属于神话的。 连道真的三层力量,在眼前形成一个多彩的世界。虽然热量几乎完全无法渗透进来,可我依然能看到,眼前一片火红。如果撤去那些力量,可以肯定,四处一定如火海那般。 我们几个没有在原地停留,选择沿着巨大心脏的边缘行走。谁也不敢冒冒失失的去接近它,这东西太吓人了,鬼知道会不会突然弄出什么幺蛾子。 连道真之前在第三层探查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险恶的事情,这多少让我松口气。否则的话,肯定又是一场恶战。 这一层的空旷,超出我们的想象,地面十分平坦,连颗多余的小石子都看不到。脚下的吱吱声不断,听的我很不忍心,但又不得不继续踩着小白人们走。否则的话,不出两秒钟,我就被烤熟了。 地面一片红,像是快要融化一样,我很难想象,到底是多么强大的心脏,才能在这种高温下,依然保持同一种样子。而边缘的山体,与地面差不多,都是红的刺眼。我觉得,这里如果有第四层,那必定存在一个巨大的火把。 连道真走在前面,带着我们沿山壁行走,我们转了一圈,来到心脏的另一边。果然如连道真所说,这心脏有一个很大的平面切口。我愈发觉得震撼,对连道真说:“这到底是谁的心脏?怎么会放在巫山里面?” “这就得问那位巫女了。”连道真说。 我也没指望他能回答,毕竟这是属于神话时代的秘密。 阿三比我们急的多,虽然同样被巨型心脏震撼,可对他来说,不死药才是重点。如果这心脏能让人起死回生,他倒不介意多看一会,甚至想办法弄走。 只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连道真不慌不忙的走着,阿三也没办法去催他。如果不是连道真想着这奇特的法子,我们根本无法进入第三层。 我跟在后面,一直看着那心脏发呆,过了会,突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无论第一层也好,第二层也好,都有白色的烟雾存在。而这第三层,却什么也没有。那些白色烟雾,到底从何而来? 我原本以为是来自第三层乃至第四层,可现在看来,好像猜的并不对。 我们转了整整一圈,除了把巨型心脏整个看一遍外,什么也没发现。阿三有些沮丧,因为这里没有通往下一层的入口。 他沉闷的声音,自层层包裹中传出:“怎么可能没有第四层?难道这里没有不死药吗!” 连道真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过了会,他说:“热量是从下方传来的,所以第四层肯定有,只是我们找不到入口罢了。或许,第四层并非从内部进去。” “不从内部进去,难道从赤水里潜进去啊。”阿三没好气的说,因为那是完全不可能办到的事情。能够吞噬一切的赤水,可不是潜水游泳的江河。 “对我们来说不可能的事情,对那些存在于传说中的神来说,不一定很难。”连道真说。 “我不信!如果有第四层,这里一定能下去!”阿三态度强硬的说。 他这其实是在自我安慰,因为我们没有任何办法渡过赤水的封锁。这里找不到入口,就只能打道回府。所以,他的态度看似强行,实际上,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 连道真没有反驳,也没有继续说什么。他站在那安静了许久,才抬头看向前方的巨型心脏,说:“其它地方,我们都走了一遍,只除了那里没查看过了。” 这话有点违心,因为心脏太大了,我们一眼就能看清它是什么样子。更能看到,它周围是否存在入口。 阿三清楚这一点,但他仍然强装欢笑,说:“我们去看看,说不定入口就在那里。” 这希望太渺茫了,不过在场谁也不想轻易毁掉他唯一的希望。连道真率先走向巨型心脏所在的位置,然后是我,接着是婴尸和阿三。铜甲尸阿大,依然是负责殿后的角色。 心脏距离我们,也算不上太遥远,不到十分钟便能走到地方。离的近了,再看那几乎顶到第二层底部的巨大器官,心里的震撼更加深刻。 近距离观察,可以看到巨型心脏中的各种组织。不过,哪怕是一根血管,也足够我们三个人同时玩滑滑梯的。 我不知晓味道是否能透过连道真的力量渗透进来,因为站在心脏旁,并没有闻到什么腥味。不过,我总觉得,这心脏有种特别的活力。 并非真正的活,而是没有彻底的死。 奇怪的感觉,无法解释。 阿三带着婴尸和铜甲尸,开始围绕巨型心脏,寻找有关下一层的线索。连道真没有动,因为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他能忍到把我们带来这,已经难能可贵,如果让熟识连道真的人看到,肯定会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我看了静默不动的连道真一眼,又看看四处扒拉,恨不得挖地三尺的阿三,忍不住低声问:“真的没可能找到第四层入口吗?” 连道真摇摇头,说:“如果有的话,我之前便直接带你们去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他早已把这里全部探查了一遍。我心里很是失望,同时又对阿三表示同情。这家伙来到巫山,在第一层那么危险的情况下,依然选择拼一把,险些因此丧命。 为的,就是不死药。 可如今,我们连第四层都没有找到,至于传说中的不死药,更是连影子都没摸着。甚至,我们连不死药究竟是什么样都不清楚。 连道真无能为力,我更是如此,可是,我实在不忍心让阿三如此绝望。一想到他那沮丧的面孔,这心里就无端端的难过起来。 这时候,我忽然想到了姬孙。 他拥有数千年前的记忆,有没有可能知晓有关不死药的事情? 这个可能性并不大,因为当初姬孙告诉我,他同样对许多事不明了,因为刚刚降生,便进了蚩尤冢。 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与姬孙进行思想上的联系,毕竟他是我唯一能帮阿三的手段了。 与姬孙的联系,不需要同意或者不同意,我就是他,他就是我。自己和自己说话,自然不会困难。 虽然只是思想上的连接,可我依然下意识选择了与他视野共享。这种情况下,他能看到我所看到的,而我,也能看到他所看到的。 在思想连同的刹那,我看到的依然是一具骷髅。 那是阴尸。 之前在它脚下臣服的两只异尸,早已不见,也不知干什么去了。天上的黑色雾蛇,已经消散了大半,只剩寥寥几只还在摇晃。只是,它们不断散出淡淡的黑雾,融入地面无数的怪尸体内。 阴尸不再吸收这些巫的力量,它的手臂黑的发亮,螺旋状的纹络,好像在时刻旋转。看一眼,便让人两眼发晕。 不过,在姬孙的双重世界中,阴尸身上并不存在什么秘密。尤其是那只巫的手臂,无数不断蠕动的巫符,都在简单世界中被完整体现出来。 姬孙之前曾在手上,利用那些黄光进行某种事物的解析,如今,这种解析更加复杂。那些黄光所组成的字符和形状,每一瞬间都有上千次的变化。如此庞大的信息量,绝非我所能明白或接受的。 我只能选择屏蔽这些信息,然后对姬孙说:“关于巫山不死药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零。”姬孙回答。 这个简单的字,让我的心立刻坠入深谷,姬孙果然不知道这些事。 我有些不死心,刚要继续问,却见姬孙缓缓将视野从阴尸的巫手臂上移开,转而看向天空。 我的视野,也随之移动,然后便看到,一只无比巨大,遮盖方圆数十里的巨掌,从天空拍了下来。 那手掌实在太大了,掌心的纹路仿若峡谷一般,尚未接触,便能感觉到强大到无可匹敌的压迫感。 我大惊失色,下意识问:“这是什么东西……” “手掌。”姬孙淡定的回答说。 “我当然知道是手掌!可是,什么手掌,竟然这么大!”我很是抓狂的说。 “只知从那缺口后面来。”姬孙再次回答。 所谓缺口,便是无量的黄光涌出的位置,那是一个让姬孙无比忌惮,连窥探真实都不敢去做的地方。而如今,那里又出现一只如此庞大的手掌……阵女鸟号。 不知为何,看着那数十里大的巨掌,我忽然想起了始皇陵。 在古籍中,富丽堂皇的始皇陵,其实是始皇帝寻求长生的地方。但我和连道真去的时候,只能看到一片荒凉。所有的东西,都被毁掉了。 有巫力残余的祭台上,那半圆形的凹槽,让连道真结合阿三提供的古文猜测,占地数十平方公里的始皇陵,之所以那般残破,就是因为有神人拍下了一掌。 断绝了始皇帝的长生路,也毁掉了华丽的始皇陵。 第一百七十章 巫山(14) 当时,我还在想,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手指。但后来,见到了数百上千里长的蚩尤尸骨,如今又见到千分之一大小,便有百米高的巨型心脏。 这样看来,数十里大的手掌,也算不上什么了。 只不过,想象与现实完全不同。当你亲眼看到一只手掌遮盖天日,当头压下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像自己成了吴承恩笔下的孙猴子。 当年猴子被如来一掌压下五百年,想来那一刹的感触,与我现在也是差不多的。 不过,老孙同志有秃驴去救,我又有谁来帮?谁能成为我的观世音? 面对那巨大的手掌,姬孙毫无感触,我心急万分,连忙提醒他:“快躲开啊!等着被压死吗!” “它压不住我。”姬孙的声音很是冷漠,却又充满极度的自信,这一点,与连道真有些相似。或者说,凡是强大的人,都有很强的自信心。 可是,姬孙不怕,我怕啊!谁知道他是不是吹牛?万一真被压死了怎么办!没有了姬孙之神,我会不会变成神经病?还能不能生孩子? …… 好像就算有姬孙之神,我也生不了孩子…… 对此,姬孙再次回答说:“它这一次的威能,与前几次并无区别,不用担心。” “前几次?”我更加吃惊:“这手掌已经扇好几次了?” 姬孙没有回答,因为视野再度转会到阴尸身上。不知为何,阴尸比姬孙还要暴躁不安。它浑身都有冰寒的气息涌出,仰头望着天上缓缓落下的巨掌,眼眶中的乌光,无比明亮。那明亮中,意外的蕴含了些许不耐。 阴尸,好像比之前更人性化了啊……难道,它又进化了? 我正猜测着,却见阴尸张开白森森的大嘴,冲着天空的巨掌发出无声的怒吼。在姬孙的简单世界中,可以看到微弱的波动层层叠叠掠过。那波动并不明显,威力也很弱,无法对世界的本质产生任何影响。 紧接着,我看到阴尸手臂中的巫文,蠕动速度更快了。它们闪电般的组合出六个大大的符文,然后合而为一,冲天而起。 那无比复杂的巫文,在现实世界中,其实是一道粗大的黑光。只是这光的顶端,如拳头一般。我立刻便知晓,阴尸对巫手臂的控制,确实更进了一步。 之前我和连道真来这的时候,它还只能发出一道乌光,而如今,却能将光芒的模样变得更加细腻。连道真说的没错,下一次见到阴尸时,想再对付它,绝不是容易的事情。 不过,我们与阴尸之间已经没了恩怨,自然也就无需与它起争端。阵女史弟。 那黑光,粗大数十米,化作拳头的顶端,也不过近百米方圆。与数十里宽大的巨掌相比,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拳掌相击,世界仿佛静止了。但一个瞬间之后,整个世界都疯狂的震动起来。大量的波动,在简单世界中疯狂肆虐。这股波动的威力,足以影响世界本质,有数根线条,已经被摧毁。 让我意外的是,姬孙的简单世界,无法看穿巨掌的本质。那手掌的外部,有一层淡淡的气息围裹,阻碍了姬孙的剖析。因此,现实世界什么样,巨掌在简单世界中,依然是什么样。 连姬孙都看不透,我就更不可能看明白。而且,那手掌大的惊人,完全遮盖了视野。我无法看到巨掌之后是什么。 会不会在后面,还更加粗壮的手臂?狰狞的巨脸?乃至一尊数百里高的巨人? 我本以为,阴尸的乌光那么细,肯定接触的刹那就被拍散。可万万没想到的是,那拳头,竟硬生生顶住了手掌的下落。充满可怕气息的巫力,不断从阴尸所在的冰雾中涌出,使得那巨掌不断颤动,却始终无法继续压下。 这时候,一股波动从冰雾中传出,那冰寒的气息,被一扫而空。我看到,阴尸望着这边,嘴巴张的很大,像是在愤怒的大喊着什么。 我以为,姬孙冷漠无情的思想,并不会因为阴尸的愤怒而有所改变。可是,他动了。 我很是吃惊,因为姬孙抬头仰望巨掌,他伸出手,一道道黄光,从四面八方涌来,然后化作无数的丝线散出。 这些细到不足一厘米的黄光线条,一根接着一根冲上天空。它们仅仅的贴合在一起,从姬孙的角度望去,看的并非线条,而是一把刀。 一把黄橙橙的小刀…… 说是小刀,其实也有上千米长,数百米宽,没有刀柄,从上到下,都是刀刃。 这把小刀,在我眼中,如一道闪电切向了被阴尸顶住的巨掌。 到目前为止,眼前所见的一切,都让我无比吃惊,同时无法理解。 无情的姬孙,竟然会帮助阴尸? 我不禁问他:“你和阴尸达成什么协议了?” “没有。”姬孙回答说。 “那你为什么要帮他抵抗巨掌?”我很是不解的问。 “这只巨掌,实际上是向我来的。”姬孙平静的回答。 我愣了愣,问:“向你来的?如果是向你来的,阴尸又干嘛帮你?” “它不出手,我便不出手。”姬孙回答说:“我是姬孙之神,不会被这一掌拍死,但是那些尸,都活不了。” 我一怔,然后想起刚刚遇见姬孙的时候,阴尸还不算多强大。但是为了两只追杀它的异尸,却敢对姬孙说“不”。这说明,阴尸对自己的种群性命非常看重。我可以被尸追杀,但是,你不能在我面前杀尸。这是一种非常古怪的行为,只能归于一致对外,内战不休的天性了。 同时,我也很无语……姬孙竟然这么腹黑?用这些怪尸的性命,来要挟阴尸主动帮忙。阴尸刚才冲他喊,估计并非希望他出手帮忙,而是在说:“你特么的能不能滚……” 姬孙当然不会滚,他还想继续研究巫的手臂,以便让自己的某种分析得到更多验证的机会。 如果我是阴尸,肯定二话不说,先和姬孙打一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否则天天被这么算计,也太难受了。阴尸的城府非常深沉,就算是连道真和阿三,也都被它算计成功过。可是,姬孙用的是阳谋,非常光明正大,根本不需要玩弄什么手段和心理博弈。 “它打不过我。”姬孙在脑海中回答说。 我们俩的思想相同,我想什么,他立刻就能知道,所以便主动回答了这个问题。这答案,并非是为了炫耀什么,只因为姬孙非常耿直,喜欢说实话。 其实我也明白,阴尸如果能打的过他,肯定早就动手了,哪还会等到现在。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那把由黄光丝线组成的小刀,疯狂的撞击在手掌的小拇指上。之所以说是撞击而不是切割,是因为小刀在接触手掌的瞬间,刃口处便崩碎了。所谓刀刃,其实也就是无数的丝线。那些黄光丝线不停断裂,让小刀看起来就像从中间被撞散了。 “手掌的力量增强了十分之一。” 思想中传来姬孙的判断,然后,我见他手一挥,又是一把黄色的小刀出现,仍然疯狂的冲向那巨掌。 这一次,小刀虽然抖动,但却像被压缩的橡胶一样。刃口处凹陷之后,立刻便弹起。那巨大的力量,让无数的丝线瞬间切入巨掌的小拇指中。 一整根数里宽的小拇指,眨眼间便被切了下来。看着那巨大的手指坠落,我忍不住发出了惊呼声。当然了,这声音也只存在于脑海中,只有姬孙能够听到。 让人愕然的是,那手指在坠落的过程中,不断化作黄色的光芒,不等它落地,姬孙手臂微微挥动,便见那大片浓厚的黄光像被风吹动一般散开。 我无比吃惊的说:“这,怎么会变成光?” “并非真实的一掌。”姬孙说:“只是类似掌风。” “掌风?”我惊骇到了极点。 天空中,那数十里宽大的巨掌,竟然只是掌风,根本不是实体?可是,无论从哪里看,它都与真实的手掌无异! 到底是什么样的生物,才能连掌风都如此骇人? 连道真的五帝拳,也算接近天下无敌了。他的拳风隔开上百米远都能打死人,但与眼前见到的这巨掌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姬孙比连道真更会吓人,他说:“这几次掌风的频率越来越快,根据推断,真实的一掌,应该接近了。” 我默然,仅仅是掌风,便如此强大。如果是真正的一掌拍下,姬孙能挡得住吗? 到了此时,我才明白,当初始皇陵的那一掌,究竟意味着什么。 始皇帝为了产生,引动天下奇人异士,就连巫都请来了。神人一掌拍下,覆灭所有。这看起来,好似很普通。但实际上,如果不是那么多强大的人物在场,那位神人的一掌,估计应该直接把整个始皇陵拍的连渣都不剩。而不是像如今这样,还能有一部分痕迹存在。 神人,神人! 我到了此刻,才真正明白,什么才是神人! 第一百七十一章 巫山(15) 姬孙不断召出一把吧黄色小刀,慢慢将那数十里大小的巨掌切碎,漫天的黄光,简直就像大地翻过来一样,让人感到无比压抑。 我看着那些黄光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四周散开,然后问:“那真实的一掌,你能挡住吗?” “挡不住。”姬孙回答说。 我的心立刻提起来了,说:“那你还不赶紧跑?” “跑不掉了。”姬孙说:“那一掌的威压太过恐怖,尚未来临,已经笼罩这一处空间。无论是谁,都无法逃离。” “这……那怎么办?”我大为担忧的说:“难道,就只能坐以待毙吗?” “我是姬孙之神,可以随时借你的身体短暂消失在这里,只要把握好时间,算不上什么危险。”姬孙说。 “啊?还能这样躲?”我大喜,连忙说:“那你快过来,暂时别回去了。” “身体共享,只能持续很短的时间。”姬孙说:“你只是姬孙之神,魂魄普通,无法承受姬孙之神的压迫。时间长了,会魂飞魄散。” “这么严重……”我惊愕万分,虽然惊疑神与身相合,会有这样的限制。不过我相信,以姬孙的能力,对时间的把握,肯定会非常的精确。 只是,我很好奇那巨掌,究竟为何而来。 姬孙回答说:“不知道,或许是为了让姬孙之名回归天命。” “不是说,已经破解了天命吗?”我纳闷的问。 “只是理论上破解了,但天命是什么,谁也不知道。倘若天命由人为操控,那么就不存在破解。”姬孙说。 “你别告诉我,以后还得小心天上随时拍下来一巴掌,把我打成肉酱……我心脏小,会被吓坏的。”我说。 “的确有这个可能,不过姬孙之身的心脏很坚挺,吓不坏。”姬孙的回答,非常认真,非常正式。他的话,不是什么笑话,就算真是笑话,我也笑不出来。 好不容易从书教授那事中解脱出来,如今又有什么天命的威胁,这到底还让不让人活了? “天命以神为重,我不曾归位,你便无事。”姬孙说。他只是在叙述事实,而不是为了安慰我,不过这话,比什么都让我安心。 姬孙的强大,举世少有,有他顶在前面,那什么天命,我暂时不用担心太多了。其实,就算担心也没用。 想想刚被姬孙切碎的掌风,再想想不知多久便会将临于此的真实一掌,我这心里,就跟打翻五味瓶似的。 神人啊…… 真的是太强大了。 虽然心里多出了几分忧患,不过我还是一个擅于乐观的人。最少,这些不在我能力范围内的事情,可以不用去想。 我见姬孙的视野从天空垂落,再度回到阴尸的巫手臂上,便又想起不死药的事情,问:“你研究巫手臂这么久,难道就对巫没什么了解吗?” 姬孙明白我的意思,便说:“对巫有所了解,但对不死药不了解。” 我再度失望了一次,说:“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么?” 姬孙思想中的信息,迅速闪过几条与我有关的。不过那些信息,立刻就被茫茫如海的其它信息淹没了。我还没来得及看是什么,便听到他说:“如果找到不死药,你必须留一份,答应这一个条件,我就帮你。” “我要不死药干什么?”我不解的说:“我是姬孙之神,难道会老死?” “不死药可以使人复活,倘若有一天你遭遇危险身死,而我无法及时救援,可以借此复生,以免我也消亡。”姬孙回答说。 我啊了一声,这才明白,他并不是为了帮我,而是认为,找到不死药,对姬孙的神与身都有好处。并且,思想共通的方式,让他知晓我对不死药的看法,所以才会提出,除非我答应给自己留一份,否则不会出手。没有利益,姬孙就不会出手,他是纯粹的机械式思想。与其去做对自身没有意义的事情,还不如多剖析一会巫手臂。 姬孙的思想虽然看起来很现实,但也可以说是简单。他只想强大,无比强大,强大到可以无视天命,甚至……推翻天命。 他想知晓一切的秘密,想自由的行走在这片天地,无论何人,无论何地,都无法阻拦他的脚步。 因此,他才要变强。 也正因为如此,真正的姬孙之神,才会把有神魂中与感情有关的部分给我,把纯粹的理智和记忆留下,变成另一个姬孙之神。 他是个有大智慧的生命,也是可悲的生命。 我与姬孙,便的背负着他的智慧与可悲,向天命抗争的意志。 所以,我不怪姬孙如此现实,因为那是应该的。他必须要强大起来,才能好好保护自己,然后保护我。我们两个,任何一位的强大,都会给对方带来巨大的好处。 神与身,本就是一体。 听姬孙提出那样的条件,我没有反对,也不能反对。哪怕脑子里出现一丁点打算反悔的念头,他都不会去帮我。因此,我干净利落的答应了下来,并在心里一个劲的劝说自己:“这是对自己好的,不是坏事,放宽心,阿三不会怪我的。” “放开心神,由我来主导。”姬孙说。 我依言如此,意识迅速回归本体,然后被粗暴的挤开。紧接着,眼前的视野迅速变成了双重世界。 在简单世界中,连道真的三层防护力量,好似不存在一般。第三层的一切,都被看的非常清楚。 让我意外的是,捆绑在我们身上的白色小人,其在简单世界的形态,竟是一团白烟。 这烟虽然不算浓厚,可已经非常了不得了。要知道,姬孙的简单世界中,一整座大山,可能连根线条都没资格显示出来。只有奇特而强大的力量,才能以本质形态出现。 这些白色小人的本质,自然就是白色的烟雾。 我很是惊讶,因为立刻就想到那些在第二层与第三层飘荡的烟雾。难道说,白色小人,就是那些烟雾变化而成的?可是,烟雾又怎么会变成生命? 姬孙四处扫了一眼,他没有看连道真,也没有看阿三,更不会去看婴尸和铜甲尸。视野,集中在巨型心脏上。 在简单世界中,这颗被切开的心脏,与现实世界没什么两样。我惊讶的发现,它的边缘,竟然也有一种淡淡的透明气息缠绕,以此隔开了姬孙的本源窥探。 这心脏,与那巨掌有关?阵系纵巴。 之所以这样认为,是因为两者,姬孙都无法看透。 既然看不透,姬孙便把视野继续上移,顺着心脏向上观察。 我想,连道真肯定发现了我的异样。姬孙主导意识的时候,我的气质是完全不同的。神与身和,才是真正的姬孙! 所以,当阿三看着我低呼一声,想要说什么的时候,立刻就被连道真拦下了。 姬孙没有理会他们俩,而是望着上一层的空间处。在简单世界中,巫山的山体,是很多根线条。这线条虽然不粗大,也不算特别多,可相比蚩尤冢的荒凉,已经算得上不错了。 在线条的周围,有许多白色烟雾飘荡,那些烟雾没有根源。它们就像凭空出现一样,显得无比奇怪。 姬孙抬起一根手指,在简单世界中轻点一下,视野放大,然后再放大。当那白色烟雾已经被放大到极淡的时候,视野中终于出现了些许不同。 我能看到的,是一层极淡的轮廓。那轮廓如无数根细管,白色烟雾,正是从这管中冒出。而那管子的底部,则与巨型心脏相连。姬孙把视野再次放大后,便看到管子的底部,几乎是直接插入心脏里面。 虽然不知道那肉眼看不见,就算是本源窥探都无法看清的管子是什么,可我如今已经明白,白色烟雾的出处不是别地,正是我眼前那颗巨大的心脏! 了解到这一点后,姬孙就对上方失去了兴趣。他低下头,脚下的山岩纷纷不见。我看到,下面是一大堆繁复的线条。 这线条非常多,是山体的数倍,但是,现实世界无法穿透岩层,便无法看到那些线条代表什么。姬孙的手,在简单世界中从左往右抹了一下。 我发现,线条更多了,密密麻麻的很是吓人。 姬孙再次抹了一下,线条几乎一个挨着一个,同时,有淡淡的红色气息出现。 当他再一次用手从左抹到右边时,我看到一缕火焰。 那是无数线条聚集后的表现,我顿时了然,原来最初看到的那些繁复线条,是火…… 什么样的火,能在姬孙的简单世界中,还拥有那么多的线条?木柴,煤炭这种凡间的火,自然不可能。就算是连道真的火焰,在姬孙的世界中,也做不到这样。 所以,这火只能属于她。 那位传说中的最后一位巫女……旱魃。 只有她的火焰,才能把姬孙的本源世界,变得如此复杂。当然了,这是姬孙没有把本源窥探模拟到最强大的程度。不过,这也足以证明,那位巫女是多么的可怕。 第一百七十二章 巫山(16) 在火焰的中央,是一个很大的洞口,那颗巨型心脏,便是被安放在空洞之上。它看起来像悬浮在半空,又像被火焰托了起来,这景象颇为奇异。 不过,这也让我看明白,那些火焰的用处,应该是用来烘烤心脏。白色的烟雾,是从心脏内部散出来的,这么说,那位巫女是在吃烧烤? 可是吃个烧烤吃出这么大的动静,也太离谱了些。 让我不明白的是,下方一堆可怕的火焰中,并没有传说中的巫女身影。她不存在于第四层,难道说,巫山还有第五层? 姬孙随着我的想法,将视野投向更深的地方。他的手掌在眼前抹过,无数的火焰,变成了简单的线条,第四层的山岩,也随之消失。 于是,我看到了巫山的第五层。 黑色的线条,非常复杂的出现在视野之中。姬孙将简单世界稍作改变,我就看清楚,那其实是赤水。 巫山的第五层,就是赤水所在? 可即便是第五层,也没有那位巫女的存在。这让我很疑惑,巫女离开了这里?还是说,她强大到连姬孙都无法发现? 利用姬孙独特的能力,将整座巫山看个通透,可结果并不算好。不死药的所在,以及那位巫女,都仍是一个谜。 我有些苦闷,想了想,问姬孙:“有没有办法去下面看看?” 姬孙回答说:“我们可以,他们不行。即便是连道真,也无法在下一层坚持多久。” 我考虑了一下,然后说:“那就我们俩下去看看。” 姬孙没有反对,他是来帮我的,没有找到不死药,说明这次帮忙没有意义。所以,他也希望能找到其它的线索。而且在他的思考中,双重世界的窥探,并不是完美的。因为两个世界并非完全融合在一起,达到山水合一的地步,许多细节可能会因为那细微的隔阂被忽略,或无法看清。 姬孙看向连道真,说:“你们等在这里,我下去看一看。” 他的声音与我一样,但却冷漠的让人好似身处寒冬。 在姬孙的简单世界中,连道真的模样很奇特,是五根不同颜色的线条,而非人身。最重要的是,这五根线条的深处,似乎还隐藏着其它的东西。不过,窥探连道真,对姬孙并没有什么好处,所以他只看了一眼,便没在意。 至于阿三,实属普通,除了一根黑线外,也无其它。婴尸自然是被无视的,而铜甲尸,则被姬孙多看了一眼。之所以多看,是因为铜甲尸在简单世界中,竟拥有三根线条。我感到很诧异,因为即便是连道真,也不过以五根线条来模拟,铜甲尸,竟然会有三根? 虽然我不太明白这些线条代表什么,但却知晓,越是强大的事物,在简单世界中就会拥有更多的线条。 看来,阿三果然如我所想,没有彻底开放阿大的全部战力。 虽然姬孙的气质与我有些不同,但连道真知道,我们俩是神与身之间的关系。这世上想害我的人有很多,可姬孙绝不会是其中之一。所以,他只犹豫了一下,然后便点头,说:“请多小心。” 这话说的极为客气,让阿三为之一怔。不过他很快就明白过来,连道真看着“我”说话,但其实是对姬孙说的。 姬孙没有对他进行回应,好似刚才的话只是例行公事的通告。他抬头看了一眼无法被窥探的巨大心脏,然后身子慢慢的下沉。 这是姬孙的另一种能力,凡简单世界中不存在的东西,便可以在现实中无视。这种能力,堪称逆天,最起码,对这个星球上的人来说是这样。 连道真很是惊愕的看着我逐渐沉入地面,眼中的感慨十分明显。至于阿三,嘴里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说起来,当神与身和的时候,我的感觉确实与平时有很大不同。能够清楚感受到,体内有一股潜藏的强大力量。这些力量,被姬孙引动,立刻便活了过来。也正因为如此,才可以如此轻松的以肉身穿透巫山。 巫山的第三层,是无比灼热的气息所在。阵池爪技。 而第四层,却是那些火焰的本体位置。 这是整座巫山,最热的地方。幸好身体如今是姬孙在控制,如果是我的话,可能刚下来的一瞬间就烧没了。 姬孙从第四层的顶部落下,轻松又稳当的落在地上。视野所见,一切都没什么区别。这里是火,那里也是火,到处都是红通通的火焰。 姬孙抬起头,能看到巨型心脏的底部。无数的火焰,散发出的热量,都被集中在那空洞处。他看了几眼后,便转移了视线。 视野下移,我看到,地上是凹凸不平的。 那是一个略圆,但又不算特别规则的坑洞。洞口边缘,有着明显的融化痕迹,往下看,甚至能看到黑色的赤水流过。 姬孙抬起头平视四方,厚厚的山岩在他眼中仿若无物,我立刻便看到,大量的赤水在周围流淌。那些赤水的高度,已经接近第四层的顶峰。可让人惊奇的是,第四层的下方明明有一个洞,可赤水却无法灌注进来。 那无数的火焰,就像把这里完全封堵住了,除了火,再没有其它的力量能够加入。 此刻,整座巫山的结构,已经完全了于心。 最下方,也就是第四层,是与赤水的高度持平的,属于外冷内热的地方。 而第三层,属于那颗巨型心脏,它在此处被灼烤,然后有烟雾顺着无形的管子,升入第二层。 第二层中,存在无数的白色小人,它们可以互相融合,化作凶兽与猛禽。 白色烟雾继续上升,便来到了第一层。 那一层,有无数的黑色小人,同样可以融合,但却只能够化作全身乌黑的人型。而且,这些黑人,远比凶兽猛禽更加强大。 看起来,巫山就像另类的金字塔,每一层,都有特殊的用途。 不过,除了第三与第四层外,其余地方,我都不明白是什么意义。尤其是那白黑两种小人,它们为何会存在这里? 巫女在哪里? 第四层底部的空洞,又是什么用处? 再加上巨型心脏的来历,不死药的位置,这里存在的秘密和疑团,实在太多了。 但是,无人能解。 姬孙在第四层,缓缓了走了一圈,再没发现别的,便停住步子,将目光投向最下方。 最下方,可以算作第五层,也可以算作赤水河底。因为在姬孙的视野中,可以清楚看到,整座巫山,都被赤水托起来。 这与之前看到的巨型心脏被火焰托起,有异曲同工之妙。 姬孙循着赤水流淌的方向,慢慢看去,他不急不躁,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四周的火焰,无法对我们产生任何伤害,我很怀疑,倘若姬孙愿意,或许可以瞬间便让火海熄灭。他之所以不那样做,只因为不希望因此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在姬孙的分析中,巫女的力量,要比他更强一些。所以,他才会带着我下来,而没有熄灭第四层,放入所有人。 视野持续前进,但除了赤水,仍只有赤水。我已经无法计算姬孙究竟看了多远的距离,只知道前方,忽然出现了一道裂缝。 那裂缝不算宽,也不算太高,有部分是隐于赤水中的。而大量的赤水,则通过裂缝溜出去。 那道裂缝的所在,似乎就是这处空间的尽头,再前方,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就连赤水都停在了那里。 姬孙的手指,在视野中轻点几下,拉进了距离。这一下,我们便可以清楚看到那裂缝的情况。 近距离看的话,裂缝也不算太小,少说几米宽。不过,里面隐约有光透出来,那光有些发黄,一股熟悉的气息,从另一端传递而来,让我心里一惊。 这裂缝,到底通往哪里?为什么会有我熟悉的气息? 我瞬间就分辨出,那是土行之力的气息,非常的浓,就像一片汪洋。可想而知,散出这气息的事物,一定非常强大。 姬孙再次将缝隙的距离拉大,然后,我看到一片土黄色的光芒。那光十分浓郁,甚至像液体一样上下流动不停。这些黄光死死黏住缝隙的两端,黑色的赤水,则从其下流过。 不知为何,这画面,让我感到更加熟悉,好似曾经在哪里见过一样。 我正想着,却见姬孙抹去那些遮挡视线的东西,将视野更进一步。然后,我看到了一棵树。 非常大的树,光是树冠,便有数千米宽广。遮住了天日,像乌云一样在地面垂落大片阴影。不知多少粗大的树根从泥土中翻起来,延伸出去上百米。 这颗巨大的古树前后,有许多房舍存在。这些屋子的样式很老旧,多半是泥瓦茅草房,看起来非常古朴。我看到赤水从那些模样简单朴素的房屋中央流动,沿着一条笔直的线,向更远方而去。 等一等…… 看着那棵参天古树,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里,该不会…… 第一百七十三章 巫山(17) 许多日前,连道真不顾危险,带着我回到桃花源。 郑秋原将他陷害,无人为他说上一句辩解的话语。连道真悲伤而绝望的过五关,差一点便丧命。倘若不是我的血为他吊回一口气,桃花山人四个字,便已经成了历史。 之后,郑秋原发动了自己的阴谋,桃花源一片混乱。在那最无助的时刻,连道真再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些无知而固执的山里人,终于明白谁好,谁坏。 连道真击败取得烛龙魂魄的郑秋原,可在即将抓住他的最后关头,有人破开了桃花源的空间缝隙,引来了赤水。为了不让缝隙继续扩大,连道真不得不用自己的土行化身,暂时强行封住缝隙,以免桃花源立刻被赤水淹没。 我亲眼看到,他的土行化身,变成了土黄色的液体填满了那缝隙。 桃花源! 我怎么也没想到,卷走巫山的赤水河,从缝隙流出的地方,竟然是桃花源! 我更没想到,当初在桃花源看到的赤水,会是从巫山中流出!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这句话真是一点都不假。很多事情,都是转了一个圈,又回到了圆点。 桃花源如此,始皇陵中,阿三算计我和连道真失败也是如此。 姬孙的视野中,能看到许多桃花源的人在走动。有一些蹲坐在赤水旁,有些出神的望着那黑色的河水不吭声。他们脸上有着悲伤之情,时不时,便唉声叹气。 我没有多看他们几眼,而是望着连道真的土行化身,沉默不语。 姬孙看的更远,他仍在寻找赤水的尽头。目光顺着细小的赤水河,穿过一栋栋房屋,越过一个个山里人,来到了那座小山废墟。 我知道的东西,姬孙都知道,所以小山废墟的事情,他很清楚。因此,姬孙的视野没有继续前探,而是停在废墟处不动了。 过了一会,我醒过神来,见他视野始终没有移动,便问:“怎么了?” “记不记得当日从赤水中浮起的女尸?”姬孙忽然问。 我一愣,然后想起来,连道真带着我探索小山废墟的时候,差点被赤水淹死。最后逃脱的瞬间,我看到赤水中,浮起了一具女性古尸。更让人不解的是,当时我好似听到她在喊:“姬孙!” 我不知道那时候是否出现了幻听,又或者,喊我的另有其人。不过姬孙这么一提起,我便感觉,那具女尸似乎与我有些关系。 只是,我想不明白这些事情,只好问姬孙:“为什么会突然提起她?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事情?” 姬孙摇头,说:“我知道的,并不多,但是那具女尸的身份,有八成就是巫女。” “巫女?”我大吃一惊:“你没开玩笑吧?那是女尸!不是女神!巫女怎么可能会死!” “巫女为什么不会死?”姬孙反问。 我呃了一声,自然回答不出来这个问题。可是,我无法相信,掌握不死药的巫女,竟然会死在赤水之中。不过话说回来,当初看到那具女尸的时候,我的确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灼热的气息。 那气息很是晦暗,只因为她死了。倘若没有死,可以想象,那股灼热,足以焚天灭地! 这么一想,女尸的身份,的确有几分可能是巫女。不!应该是很大可能! 我忽然想起巫山第四层底部的空洞,那个洞口,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人坐在那的样子。而且,周围的融化痕迹非常怪异。如果小山废墟下方的女尸,真的是巫女的话,那么第四层的异样,便有了解释。 巫女不知因何死去,她身体散发的温度,就连巫山也无法承受。于是,她融了巫山的底层,进入赤水之中。缝隙被人引爆后,她随着赤水的流淌,进入小山废墟。 但是,巫女又怎么会认识姬孙? 虽说巫女与姬孙,都是对战蚩尤,乃至蚩尤战败出现的人物,可我实在想不通,两者会有什么联系。 等一等…… 姬孙,姬孙…… “姬是黄帝的姓?”我问。 “是。”姬孙回答。 我愕然,所谓姬孙,从字面意义上来说,应该是指黄帝的子孙。但实际上,姬孙还有更深一层的含义,那便是镇守蚩尤冢的天命之人。与其说姬孙是一种身份,更不如说,这是一种特殊的称号。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忍不住在怀疑,这世界上,是否还有其它的姬孙存在?蚩尤冢的姬孙,就一定是唯一吗? 话题稍微有些扯远了,我真正要说的是,姬孙与黄帝有关,而那位世间最后的巫女,传说中的旱魃,更被称为黄帝的女儿。 两者都有黄帝有关系,说不定,那位巫女知晓与姬孙有关的事情也说不定。 这种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姬孙之所以没有将视野延伸过去,就是考虑到巫女太强大。他不知道,巫女是敌是友。倘若是敌,那麻烦就大了。 要知道,姬孙并不能在我身上呆太长时间,他必须在不久后离开,回到蚩尤冢。而蚩尤冢,已经被那从天而降的一掌封锁,仅仅是掌风,便惊天动地。等真实的那一掌降临,姬孙面临的,将是前所未有的大挑战。 我一直在怀疑,姬孙绝非没有能力逃脱空间的封锁。 他之所以一直呆在蚩尤冢,除了剖析阴尸巫手臂的力量外,其实就是打算正面对抗那一掌。 可能对抗看起来有些虚幻,或者说是找死,但实际上,姬孙真正的目的,并非击败对方。他只是要借那一掌,趁机窥探缺口。 蚩尤冢最上空的缺口,是非常神秘,也是非常危险的地方。而姬孙,一直对那里念念不忘。 他是个非常理智的神,自然不会做对自身无利的事情。 面对真实的一掌,他就算打不过,还有与我合而为一的后路存在。但如果我们惹出了巫女,而对方又是敌人的话,那么事情就真正大条了…… 姬孙在犹豫,在思考,他必须弄明白下一步怎么走,出现意外又该怎么应付。 我有些不以为然,因为并不觉得那位巫女会是敌人。如果她是敌人,又想对我不利,早在小山废墟下的时候,就该对我下手了。 巫的强大,我是深有体会。当初始皇陵中,仅是残余的巫力,便让人心惊胆颤,跨越一步,便是生死相隔。而阴尸得到了巫的残臂,瞬间就变成了奥特曼,如今就算是连道真,也不敢说必定能胜过它。 仅仅是一根手臂,便让阴尸如此强大。 那么,一尊完整的巫呢? 哪怕她已经死去了,可依然是巫! 巫,上面是天,下面是地,中间是山。有人升降于天地,坐落于神山,那便是巫。 我虽然心里有自己的想法,但并不想以此影响姬孙的思考。他与我不同,考虑的角度也不同,所以,我说:“暂时先回去吧,这件事,我想和连道真商量一下。” 姬孙此刻已经考虑完毕,说:“我也要离开了,继续相合,你的魂魄会无法承受。那位巫女十分危险,虽然看似没有恶意,但务必要小心。” 姬孙一向冷漠寡言,他能对我嘱咐这么多,非常难得。由此可以看出,他对这位巫女是多么看重。 我嗯了一声,随后,姬孙将视野从小山废墟前收了回来。虽然暂时看不到那里,但我知道,不久后,我一定会去的。 收回视野,姬孙带着我,回到了第三层。他没有与连道真等人打招呼,无声无息的退出了我的脑海。 自我意识再次主导了身体,我感觉到,体内那潜藏的力量,慢慢沉寂下去。这种情况,多少让我有些失望,可也没有办法。我只是普通人的魂魄,暂时还无法引动藏在姬孙之身中的那些恐怖力量。如果有一天,我的魂魄强大到可以与姬孙相比,那么……说明我该醒醒了,别再做梦了…… 姬孙与我的气质相差极大,在我刚刚醒过神的瞬间,便听见连道真的声音传来:“他走了?” 我转过头,见他好奇的在打量我,便点头说:“走了。” 阿三像看稀有动物一样,围着我转悠几圈,一边看,一边问:“那就是姬孙?” “对啊。”我很是得意的说:“是不是很厉害的样子!”阵叼坑圾。 “再厉害,也不是你自己的本事,得意什么。”阿三毫不客气的打击我,说:“而且那家伙冷冰冰的,看起来一副欠揍的样子,还不如你现在的样子好看呢。” 我有些意外,傻傻的看着他:“真的吗……” 也许是觉得自己的话很容易让人误解,再加上我们之前的那些异样情愫尚未完全消除,阿三低哼了一声,转过身不再说话了。 这时,连道真问我:“你们刚才去哪了?” “第四层。”我回答说:“这里的确有第四层,就在那颗心脏下面。” “啊?原来在那里!我说怎么到处都找不到!”阿三既惊讶,又兴奋的说。 我一听他那语气,就知道他肯定想下去找不死药,便说:“不用做美梦了,下面没有不死药,全都是火。姬孙说了,就算是连道真下去,也撑不了多久,更别说我们俩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巫山(18) “你们在第四层有什么发现?”连道真好奇的问。 “火。”我说:“全都是火。” “与我猜想的差不多。”连道真点头,然后又问:“没有发现那位巫女吗?” “正要和你说这个。”我回想了一下之前看到的那一切,然后说:“第四层全部都是火海,巫女之前应该就在那里。但是不知发生了什么,她在第四层死去,并且在底部融出一个大洞,尸体顺着赤水流向别的地方。你们猜,这条赤水最终流往哪里?” 我故意卖了关头,见连道真和阿三皱眉思考,心里不禁大为畅快。总算有一天,我可以知晓他们不明白的事情了。 不过阿三这小爆脾气,哪会真想去猜,想了没三秒钟,便冲我瞪眼:“知道就快说,装神弄鬼,欠揍吗!” 我很是无奈的苦笑一声,然后说:“赤水通过一条缝隙,流进了桃花源。” “桃花源!”连道真很是吃惊:“那条缝隙,竟然属于巫山这里?” “没错。”我说:“我看到桃花源里的那颗古树了,姬孙的视野,甚至延伸到了小山废墟,只是我们没有继续看下去。” “为什么不看?”阿三性子急,连忙追问。 我看了眼连道真,他脸上神情复杂,紧紧皱眉,不知在想什么。我怕他多想,便问:“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从小山废墟被赤水赶出去的时候,我曾经说,在那处深坑里看到一具女尸浮上来?” “自然记得。”连道真点头,随后大为讶异的说:“那具女尸,就是巫女?” “姬孙说,有八成可能是,所以他没敢继续探查。”我说。 “为什么不敢?”阿三问。 我看他一眼,不知道该不该把姬孙的事情与他全盘托出。虽然我心里对阿三有种朦胧的情感,但是,这家伙太狡猾,我不能确定他是否真的可信。所以,考虑了一下,我说:“姬孙怕巫女失去神智,万一探查时出现意外,会让桃花源受到无辜牵连。所以,我来找连道真,问问该怎么办。” 阿三没有急着说出自己的意见,因为桃花源对连道真来说,非常重要。阿三是不怕桃花源出事的,哪怕巫女真的发飙把山里人全杀光,对他也没有任何影响。但如果真有这种可能,连道真必定不会同意我们继续查下去。 连道真想了很久,期间只抬头看了我一眼。他没有问话,但我却觉得,他已经清楚我在说谎。 姬孙的无情,连道真非常清楚,他怎么可能会因为怕桃花源受牵连而不继续探查呢?只有可能,继续探查,会给姬孙,给我带来什么危险。 因此,连道真过了很久,问我:“你觉得能不能去?” 这个问题的答案,之前就已经想过,所以我没有犹豫便说:“应该可以,她如果真那么危险,当初我们很难逃的掉。” “的确是这样。”连道真说:“不过我没想到,当初桃花源的那条缝隙,竟然来自这里。” “是啊。”我更加感慨,说:“兜兜转转跑了那么远,又费尽心思,怎么会想到巫山的入口,曾经距离我们那么近。如果早知道,就从桃花源进来,早就该完事了。” “想的倒好。”阿三说:“你不是说,那条裂缝是赤水流通的缝隙吗。你怎么跨越那么长的赤水?飞过来啊?什么时候长翅膀了。” 这家伙自从姬孙出现后,就对我冷鼻子冷眼的,也不知道是为了个什么。我不想和他计较,便说:“这不是想尽快找到巫山吗,也算帮你了心愿啊。难道,你不想尽快找到不死药?” “不死药在哪呢。”阿三嘟囔说:“找半天也没找到,就连那巫女都死了,真是晦气。” 连道真在一旁说:“关于不死药,只传说由巫掌管,并非一定就在这里。” “不在这里能在哪里,难道像慈禧太后嘴里的夜明珠,被死掉的巫女带走了啊。”阿三很不爽的说。 “巫的能力非凡,莫要乱说话。”连道真训斥一声。 阿三本能的就要反驳,我怕他们继续吵下去再打起来,便说:“说不定,不死药真的被那位巫女带走了。” “你怎么知道?”阿三问。 “呃……”我怎么好说,那位巫女曾在赤水中喊过姬孙二字?琢磨了一会,才憋出一个理由:“姬孙猜的。” “那还等什么!快去找她,搜身!”阿三大叫着说。 我被她狂热的语气吓了一跳,那可是巫女,哪能让你随便搜身。她随便动动手,说不定就把我们全宰了。 “你别急啊,巫女的尸身在桃花源的小山废墟,应该不会再随便移动了。咱们从这离开回桃花源,用不了多长时间的。不过,就算找到巫女,你也得客客气气,千万别二话不说就去摸人家。”我苦口婆心的劝说。 “要你管!”阿三哼了哼。 我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不过再劝下去,反而弄巧成拙。他还是叛逆期,很可能越不让做什么,就越想去做。 我看向连道真,说:“咱们回去吧。” 连道真嗯了一声,带着我们,顺着来时的空洞,又跳了上去。 第三层里,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结果,但那颗巨型心脏,已经让人觉得不虚此行。而且,姬孙还发现了巫山与桃花源之间的联系,这可以说,是最大的收获。 我们回到第二层,阿三便迫不及待的喊:“快把你的力量收回去,闷死人了!” 连道真淡然的伸手轻挥,散掉了木行与水行的力量,阿三挥拳踢脚,把那些黏在一起的小白人全部踢开。眼看一个个小东西被踢飞的速度和形状扭曲程度,我不禁吐吐舌头,暂时还是别惹他了。 连道真随后又解开我身上的几层力量,一只只白色小人从身上掉下去,眼前顿时一片开朗。之前被层叠包裹时,感觉非常憋闷,也难怪阿三那么迫不及待。 我们三个没有立刻离开,因为虽然知晓了巫女的去除,可是怎么离开巫山,是一个难题。 第一层的黑人,连道真也没有信心能在护我们周全的情况下击败对方。五帝拳的最大弊端,在这个时候崭露无遗。 强大,有时候也是一种缺陷。 阿三看着连道真不说话,连道真看着我不说话,婴尸看着我们咿呀呀…… 我有些无奈的对连道真说:“要不然,咱们把巫山打穿了走吧。” “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只好如此。”连道真说:“不过巫山坚硬无比,犹如金铁一般,想打穿,怕是要耗费很多功夫。” “大概要多久?”阿三问。 连道真没有回答,他踢开沿路的小白人,走到一处山体边缘,试着打出一拳。砰一声闷响,连道真思索一会,然后才给出了答案:“以帝拳化身的力量,也要十天能打穿。” “十天!”阿三尖叫起来:“黄花菜都凉八回了!” “其实也不算太长嘛……反正巫女不会跑……”我劝说着。 “我等不及!”阿三抬头看着上面的孔洞,一脸焦躁。阵宏贞血。 “等不及也没……呃,它们这是要做什么?”我愕然的看到,许多小白人爬上了山体,像口香糖一样黏在了上面。 “它们能干什么。”阿三一副不爱理会的样子。 “不是……”我指着那些白色小人,说:“看起来,好像是字。” “的确是字。”连道真走回我身旁,看着山壁上黏在一块的白色小人。他仔细辨认了一下,然后说:“是很古老的字,不过看起来似乎还没有组合完。” “你们没事吧?这些小东西还懂字?”阿三一脸不信的看过去,瞅了几眼后,他有些惊讶的说:“好像还真是……” 过了一会,终于不再有小白人爬上墙,连道真和阿三远远的瞅着,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的念了出来:“欲,寻,巫,神?” 阿三很是诧异,他低头看了一眼脚边萌呆呆蹭他滑板鞋的白色小人,一脚踢过去,小家伙翻了几个跟头,挤的伙伴们叽叽喳喳直叫。它有些迷茫的瞪着明亮的大眼睛四处看了一眼,然后又瞅到阿三的鞋,眼里的光芒顿时更亮几分,随后吧唧吧唧跑过来,抱着鞋又蹭了起来。 阿三有点无语的说:“这么傻的东西,也会写字?” “说话别那么难听,好歹它们之前把我们救了下来。”我皱着眉头提醒说。 阿三自知失言,撇撇嘴,意外的没反驳。我看了眼连道真,问:“它们怎么会问这个?我以为这些小东西只会啃鞋底呢。” “你说话也好听不到哪去……”阿三嘀咕说。 我脸色微红,然后听见连道真说:“不清楚,但现在看来,它们并不像我们想象中那么傻,最起码,还是拥有一定智慧的。” 好吧,连姥爷说话也不是很好听…… 不过,这些白色小人,的确让我们吃了一惊。谁能想到,看起来那么单纯的它们,竟然会用自己的身体在山壁上组合成字。 “回答它们吗?”我问。 “小心为上,先准备好,再回答。”连道真谨慎的说。 第一百七十五章 巫山(19) 连道真所谓的准备,自然就是准备战斗。他担心的不是别的,正是眼前这些看似无害的白色小人。小人们来自巫山,虽然之前救过我们,可它们却突然在山壁上摆出“欲寻巫神”四个字。 巫神,想来应该就是指巫女。但是谁也不知道,它们突然说出这四个字,到底代表什么。 万一是坏事呢?这么多小白人,如果都融成凶兽猛禽,可能比上面的四只黑人还要危险。因此,连道真左手亮起了金光,右手亮起了红光。而阿三,则掏出一朵乌黑的怪花拿在手里。他每次用的东西,都不太一样,但都拥有很强的威力,也不知是从哪弄来的。 铜甲尸阿大被巫山内部到处存在的气息滋养,之前所受的伤,此刻已然好了大半,基本战力全复。至于婴尸,抱着阿大的脖子,全当自己是个空气。 唯一有点作用,又不算太有用的,便是我…… 淡薄的土行之力遍布全身,希望能在危险时,抵挡部分伤害。 在我们做起这些准备的时候,白色小人们并没有任何异动。它们依然该干嘛干嘛,该叽喳的继续叽喳,而山壁上的那些,更是纹丝不动,始终保持字体的完整。 一切准备做好之后,连道真才看向山壁上的小人,高声问:“巫神是不是之前住在这里的巫女?” 小白人们很快就开始新一轮的移动,没多久,一个字出现在山壁上:“是。” 连道真手上的光芒,正在逐渐明亮,显示出他正处于备战状态,同时,大声说:“我们是打算寻找巫女。”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们几个都很紧张,因为下一刻,很可能就是一场胜率极低的战斗。阿三望着四周的小人,嘴唇紧紧抿住,本就很大的眼睛,此刻睁的更大了。仿佛这样,就可以在战斗发生的时候,更快的做出反应。 我倒没什么好紧张的,因为战斗与我关系不大,最重要的,是跟在连道真旁边。他活着,我就能活,他死了……我还有姬孙。 这时,山壁上的小人,又动了起来。很快,六个字出现在山壁上,在说:“请助吾等,解脱。” “解脱?”连道真有些不解,问:“解脱什么?” 白色小人继续组合出新的字,说:“吾等,不欲如此轮回。” 这一次,我们几个更加不明白了。这些白色小人生生不息,如果它们真是白色烟雾所化,自然就没有真正的死亡一说。甚至,它们不能算作真正的生命。 既然不是生命,又怎么会有轮回? 连道真没有问这个,而是问:“怎么帮你们?” “寻巫神,吾等自得解脱。”小白人们,组合出这样的答案。 连道真扬了扬眉毛,眼前这一幕,太让人感到不可思议。就连阿三,也惊讶的张大了嘴。小人们的答案,算不上清楚,连道真问的是怎么帮,它们却说找到巫神就可以了。 “它们的意思,应该是把这些事告诉巫女,然后巫女会有办法。”连道真猜测说。 山壁上的小白人似乎听到了这话,很快组合出一个字:“是。” 阿三眼珠子转了转,忽然问:“有什么好处?” 我一拍脑门,这种时候要好处也太不地道了……不过,阿三真是个机智的好孩子,因为后面小人们给的答案,让我们欣喜不已。 在阿三问出问题后,小白人们没有什么停顿,再次组合出一段话:“助尔等离开。” 连道真的眉头扬的更高了,阿三得意洋洋的看着我们,好似在说:“看吧,还是我聪明。” 白色小人们融合后,化作的凶兽猛禽,战力算不上多强大。但是,它们数量极多,是黑人们的数十上百倍。这么多小人去纠缠,哪怕是那四只强大的黑人,也无法轻易摆脱。如果有它们帮助,我们平安的离开巫山,机会非常的大!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连道真和阿三同时点头说:“好!” 山壁上的小白人迅速组合成几个字,说:“现在离开。” 与此同时,地上密密麻麻的白色小人们,突然都动了起来。它们疯狂的顺着“梯子”爬上第一层,上面的嘶吼声瞬间变大数倍,打斗间产生的震动,就连我们都能清楚感受到。可以想象,第一层的战斗,必然到了最激烈的时刻。 连道真非常果断的拉着我胳膊,直接冲上一处孔洞,阿三也由铜甲尸托着,随后跟来。我不知道他们俩为何如此相信那些小人,难道就不怕会出什么意外吗? 可事后仔细想想,当时又会出什么意外呢?而结果也表明,我们的决定是非常正确的。 顺着空洞,再次回到第一层。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仍被无数凶兽缠住的四只黑人。它们浑身是伤,数不尽的白色烟雾四处飘荡。我很是骇然,这么浓的白雾,战斗究竟要多激烈才会如此?看起来,从我们下去之后,这场战斗便从未停止过。 双方像是有血海深仇一般,即便见到我们几个,那四只黑人,也没有丝毫上来攻击的想法。它们所有的手段和目光,都放在身前身后的凶兽上。而那些浑身雪白的凶兽,则凶狠无比的撞过去,又扑又咬,哪怕被一掌打爆,也从未退缩。 连道真看了这场面一眼,忽然面色古怪的说:“它们所谓的轮回,难道就是指这种战斗?” “什么意思?”我问。 “或许,白色与黑色,是一种对立。它们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互相战斗。可是,没有谁会真正的死去,它们仍然会以另一种形态复生,然后继续战斗。生生死死,永无止尽。”连道真拉着我,一边跑,一边说。 周围无数的凶兽,前仆后继的冲向四只黑人,几乎将敌人完全淹没。 “你说的,好像是蜉蝣一样,朝生夕死……”阿三趴在铜甲尸背上,听到我们的话之后如此说道。 “的确差不多。”连道真说。 我听着他们俩的议论,不禁看向那从第二层空洞中不断爬出来的小白人。忽然间,我感觉鼻子有些发酸。 这些小人是那么单纯,它们没有坏心眼,即便被欺负了,也没什么特殊反应。这样的小人,竟然会遭受如此,如此……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觉得,它们实在太可怜了。 有白色小人缠住四只黑人,我们很轻易便到了来时的那处入口下方。连道真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拉着我,两腿用力一蹬,唰的一下跳了上去。 在离开的时候,我再次回头,却惊讶的看到,那些白色小人融成的凶兽和猛禽,不再与黑人们颤抖。它们拥挤着,纷纷来到入口下方,抬头仰望着我们。 四只黑人无比凶狠的撕开它们的身体,打碎它们的头颅,不断有白色的烟雾升腾而起。但是,它们不反击,也不再动,只是那样看着我们离开。 那一刻,我明白了它们的心思。阵宏他扛。 那是送别,也是期待。 死对它们来说,并不可怕,因为没有真正的死。 但如此生死,最是折磨。 它们期待能够真正的活下去,又或者真正的死去,不要再这样承受永无止尽的轮回痛苦。 我默然,当连道真带着我,跳出入口,站在巫山的顶峰时。我看着那坑洞里升起的白雾,仿佛是看到白色小人们叽叽喳喳的在冲我们挥手。 它们的样子,是那么可爱。 但它们的遭遇,却是那么让人悲伤。 我看向连道真,说:“如果能见到巫女,一定要把这些告诉她。我觉得,它们不该这样活着。” 连道真也有很多感慨,叹口气,说:“谁能想到,它们竟然会是这样。” 阿三撇嘴,看了眼那白色烟雾,说:“有没有好感叹的,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能这样没良心!”我心里一股怒火冲天而起,忍不住对他大声说:“你难道就不觉得,它们很可怜?就算你不同情它们,可它们救了你!你的命,就一定比它们值钱吗?如果不是它们,你现在在哪?你还能活着说那么可笑的话吗!做人,最起码得有自己的底线!不是生活坎坷,就一定有权利对这个世界完全冷漠无情。你如果真是那样的人,对不起,请你自己去找巫女!我左天阳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却有资格看不起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我的话很重,语气很坏,阿三被我说愣了。或许在他的印象中,我不是一个会发这么大脾气的人,所以,他第一时间不是反驳,而是发呆。 连道真也有些意外,他同样是个冷血的人,但起码还保留着一点点人性。否则的话,我说要帮那些小人的时候,他也不会有感慨的话语。 而阿三,实在太冷漠了。别说我只是有好感,疑似喜欢,哪怕就是真的喜欢上他,甚至爱上了,那又怎么样? 不对就是不对!不可能因为感情不同,就把错的认成对的,黑的看成白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 巫山(20) 阿三愣愣的看着我,一脸莫名其妙,同时也有几分异样。或许在他看来,我是一只软弱的绵羊。一只绵羊,怎么会突然吃起肉那么凶猛呢? 我一脸愤怒的看着他,火气出奇的大。阿三反应过来,他诧异的说:“只是一句话而已,有必要发这么大火吗?” “一句话而已?”我更加生气的说:“对待救命恩人用这种态度,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这么看低他们!” “不凭什么。”阿三脸色渐冷,说:“我只是随口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没有阻止你去帮它们,是你自己想的太多。” “我想的太多?”我冷笑一声,说:“你敢拍着胸脯说,没有轻视它们?没有打算利用完它们就撒手不管?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不知道吗!” “我是什么样的人?”阿三看着我,一脸冷漠的问。 “无情无义。”我其实不想说出这四个字,因为那时候也觉得,自己的话太重了。阿三的话虽然不太好听,但的确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都不知道当时那股莫名的怒火是怎么来的。 “嗯,我就是个无情无义的人,怎么了?”阿三冷冷的问。 连道真看看我,又看看阿三,然后叹了口气。至于婴尸,嘴里轻咬着自己的小手,脑袋转过来转过去,一脸迷茫的看着我们。 这时候,阿三再次开口,他语气生疏,仿佛我们是第一次见面,说:“既然你知道我无情无义,那好,寻找巫女的事,你们帮就帮,不帮就算。无论怎么样,这事完了之后,大家各走各的独木桥,再也不相干!” 他最后五个字,声量很大,仿佛是在宣泄心底的怒火。可是,他有什么好怒的,又不是我错了。 我见他一副死不悔改的样子,正要再教训一番,却感觉背部被人轻点了一下。回过头,却见连道真微微摇头,示意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 我看着他没说话,或许我忘记,阿三是一个自尊心,比连道真更强的人。他从小生活在孤儿院,没有任何依靠,长大一些,也是带着婴尸游荡世间,见惯了,也习惯了各种尔虞我诈。他因为童年的经历,所以希望自己比任何人都强,这样的人,怎么能受得了我那么凶恶的话语。 我知道自己不该纠缠这件事,因为那一刻,我忽然害怕起来。 我怕阿三会因为过度要强,而转身走掉。以他的脾气,一旦离开,今后肯定是再也见不到了。所以,无论他脸色有多难看,眼神有多冰冷,我都没说话。阵上爪才。 阿三也不说了,他转身爬上铜甲尸的背,见婴尸还在看我,便一脸冰霜的大声喊:“看他干什么!滚过来!” 婴尸身子一抖,连忙飞过去。阿三一把抱住它,一脸冷淡的对我说:“你们走不走。” 连道真伸手拉住我的胳膊,微微用力,然后对阿三说:“你先下山,我与天阳谈些事情。” 阿三也不答话,催促铜甲尸向山下而去。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边缘处,连道真又叹口气,对我说:“何必这样?” 我很是气愤的说:“你看他那样子,永远都不知道悔改。” “他说的没有错,又为什么要改?”连道真问我。 我愕然的看着他,说:“难道你也像他那样想?” “如果理智一些想,他的话,并没有错。小人是什么遭遇,和我们无关,那是它们的命。从它们在世间出现,一切就被设定好了,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连道真说。 我更加愕然,说:“可是,它们毕竟救过我们啊!” “所以我们寻到巫女后,将这事说一遍就算还了恩情。又不是说,就这么把它们放任不管。”连道真说。 他的话,听起来总是有道理,虽然这道理让我觉得,少了些人情味。可被他这么一说,我愈发觉得,自己刚才发的火实在太大。 连道真看着我,说:“阿三性子急,他是不想让我们在这里无谓的耽搁,所以感叹也好,不感叹也好,对事情最终的结果,并无任何影响。你无端端的冲他发这么大的火,想来,这孩子心里会很难过。” 我微微低头,很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连道真接着说:“你肯定没看到,他的拳头捏的有多紧。那并非是愤怒,而是伤心。他并非真正的无情之人,只是戒备心重了些而已。虽然这孩子掩饰的很好,仿佛冰冷的石头,可我却从他眼里看到对你的失望。” 我猛地抬起头,看着连道真,想问他这话是真是假,却又问不出口。 连道真又说:“假如这事重新来过,说出那话的人是我,你会否觉得我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你当然不是啊,你……”我话说到一半,便嘎然而止,没法继续说下去。 “同样的话,不同的人说出来,给人的感觉就不同。为什么呢?”连道真自问自答,说:“因为你了解我,你见到我为了桃花源付出许多,见到我因为你不顾生死。而阿三,你看到的是他的算计,记得的是他的手段,你的心,你的眼,所看所想,都是从前的事。用世俗间最简单的话来说,你是带着偏见来看他。” 我无法辩解,因为连道真的话一针见血。的确,我就像他说的那样,一直把阿三当作从前的阿三。 连道真说:“一只虎喜爱吃牛,是因为不吃会饿死,它只能吃肉。但是,它一定会吃别的虎吗?显然不会。阿三对别人耍手段,用阴谋诡计,但他也帮过你。这样的人,无情最甚,防备心极重,但倘若接纳了一个人,便会无所保留的选择信任。对一个性情极端的人来说,真心和包容,是很重要的。你不认可他,便无法被他承认,难道,你想一直这样喜欢他,而不说出来么?” “这……”我顿时感觉脸红:“好端端的,怎么又拐到这上面来了。” “我只是觉得,你们两个之间,不该存有这样的误会与隔阂。”连道真说。 我一脸奇怪的看着他,说:“你嘟嘟嘟说这么一大堆,怎么感觉像在劝一对离婚的人复合一样。” “的确是这样。”连道真说。 我有些无语的说:“难道你就一点不觉得别扭吗?我喜欢的……呃,阿三可是个小男孩啊!男与男……你真的能接受?” 连道真比我还纳闷,说:“我也很好奇,他明明表现的与男孩无异,为何你仍会喜欢。难道,你真的喜欢男人?” “我当然……呃?”我反应过来,说:“你这话的意思,怎么听着那么怪?” 连道真满脸古怪,说:“他太聪明,掩饰的太好,你看不出,倒也不奇怪。” “等等……”我连忙摆手,惊愕的说:“你这意思,我怎么听着……你别跟我说,真是我想的那样……” “你觉得呢?”连道真叹气,说:“本不想与你挑明,因为他既然不愿意表露身份,自然是有顾忌。” 我十分震惊,这消息真的是惊天地泣鬼神,让人觉得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我望着阿三消失的地方,喃喃的说:“好像……我拍过她的屁股?” “严格来说,那是耍流氓。”连道真说。 我顿时满脸通红,说:“我不知道啊!我怎么知道,她竟然是……我的天啊!她竟然不是男的!天啊!天啊!我还牵过她的手,你知不知道!我和她牵过手啊!” 连道真看着我欣喜若狂,兴奋到快要蹦起来的样子,说:“你别高兴的太早,刚才我就说过,她警惕心非常强,而且对身份顾忌很重,否则也不会瞒这么长时间。”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好奇的问。 “她之前不是受过伤么,你喊我来给她看,把脉时发现,脉象阴柔且快,这才知晓她是女儿身。没想到,我连道真识人千万,竟被一个小丫头骗了那么久。”连道真很是唏嘘的说。 “她竟然是女的……竟然是女的……”我激动的抓住连道真的衣服,说:“那我喜欢的不是男人?” “你希望自己喜欢男人?”连道真纳闷的问。 “当然不啊!”我激动的大笑,说:“我是正常的!我喜欢的不是男人!我不是变态!” “虽说你如今知道,但最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否则,她可能会被吓跑。”连道真叮嘱说:“不过你刚才那些话说出来,怕是已经让她心里觉得与我们之间有距离,很不好弥补。” 当头的冷水,泼的我心都凉了。我更加懊悔刚才态度那么恶劣,这下可好,刚骂过人家,就得去哄。可是,又不能让她看出什么来。这可该怎么办?我完全不懂得怎么去哄女孩子。 最重要的是,我还在想,自己当初到底有没有拍过阿三的屁股? 好像有? 更让我感到浑身滚烫的是,第一次牵女孩子的手,竟然是不知不觉中。 这……简直是太刺激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巫山(21) 为同学们的玉佩加更 “好吧,好吧,现在该怎么办?”我紧张的搓着手,有些兴奋的难以自拔。知道阿三并非真正的男生后,这心里瞬间就翻起了滔天骇浪。我想起每次看她拿符纸都会被骂,一开始只认为她很小气,现在才知道,那是因为性别。 还有她身上的绷带,难道说……那并不是伤,而是裹胸? 这真是……我说那时候想给她治疗或者拆开看看,连道真说我会打死。他说的没错,如果当时我真拆开了那绷带,肯定会死的很难看。 “没什么好办的,你还是你,她还是她,维持原样就行了。”连道真说。 “万一她完事后真跑了呢,我上哪找去……”我担忧的说。 “智者无忧,蠢笨多烦恼。”连道真说。 我很是冒汗,有这么损人的么。不过有句老话说的好,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咱们现在下山?”我问。 “不,还有一件事我没说。”连道真摇摇头。 “什么事?” 连道真扫了一眼四周,说:“你不觉得有件事很奇怪吗?” “啊?什么?” “追着阿三来的那姑娘呢?”连道真问。 “对啊!”我立刻反应过来。徐真箐一路追着阿三跑来这,我们进巫山的时候,还听到她在喊相公。可是,这出来后,怎么会不见人影? “会不会,她也进巫山了?不对,我们离开的时候也没见人啊。难道……她被那几只黑人杀掉了?”我大惊失色。徐真阳把妹子托付给我们,如果人真死在巫山,到时候摩天岭来要人,我们怎么交代? 虽然徐真箐最初追着阿三一口一个相公,让我很不爽快,可现在明白了阿三的身份,我就不觉得有什么了,反而感觉很好笑。难怪阿三总是苦着脸,说自己娶不了她。原来不是不想娶,而是真的娶不了啊…… “她应该没有进巫山。”连道真扫了一眼四周,说:“我出来的时候,便感受到这里有打斗的气息,她应该是在这里与人发生了争斗。气息一路延伸到山壁边缘,想来已经打下去了。” “不甚清楚,但出去后就知道了。”连道真说。 “为什么要出去才能知道?”我追问。 连道真看我一眼,没有解释,只说:“走吧,我们也下去。” 我嗯了一声,想想马上又要见到阿三,又想起自己刚才对她的态度,真是忍不住要扇自己两巴掌。 巫山虽然奇异,但终究是山。这样棱角分明的地方,对连道真来说,比平地还要舒坦。可对我这种说普通不普通,说厉害不厉害的人来说,就是一种罪。不得不小心翼翼,瞅着各处的石头缝,免得脚被卡住,一不留神摔下去。 以巫山的山体状况来看,一个人从山上滚到山下,洒点辣椒面就是老少皆宜的辣条了…… 阿三虽然被我训斥一通,独自下山,但她没走,站在山体边缘,看着远处的赤水不说话。我们下山的动静虽然不大,但也能让人听见。我看到她迅速伸出手在脸上擦了几下,也不回头。 她站在铜甲尸阿大旁边,显得无比娇小。当初我之所以认为她是个未成年的小男孩,正因为如此。现在才知道,她其实是一位青春少女。 我走过去,也不知道该说些啥,只好咳嗽两声。阿三这才转过头来,我惊讶的看到,她眼眶发红,长长弯弯的睫毛上,还沾着几点水。虽然仍装作满脸冷淡,可谁都能看出来,她很难过。 我心里一跳,结结巴巴的说:“你,你哭了?” “关你什么事!”阿三冲我瞪眼,可她那发红的眼眶,撅起的嘴唇,只会让人轻易对她产生怜爱之心。我已知道她的身份,哪还会多想别的,只在心里埋怨自己,怎么就能因为别人对她发那么大的火? 连道真没有说错,阿三这个要强的人,警惕心太强。她很难接受别人,一旦接受,就会彻底信任。我对她的情意,连道真都看的出来,她自然不会不知道。再加上在巫山中,数次奋不顾身救她,阿三虽然对所有人都不相信,可必定会有所触动。 我记得,她那时在巫山几乎已经要对我说出什么秘密,想来,就是有关于身份的事情。因为那时候,我仍以为她是男的,内心挣扎痛苦,恰巧被她发现了。我可以肯定,那时候,她一定已经对我敞开了心扉。虽然可能只是一点缝隙,但却难能可贵。 然而,不等多久,我便亲手把那缝隙合拢。 她伤心,我也伤心。 我看着她,知晓她是个女孩之后,便有些不敢再那样直视。她的清秀,在此刻已然变成了漂亮。我想起阿三说,就算是巫女也比不上她,当时还在心里嘲讽她以为自己是九天仙女还是天上的帝君。 没想到,她真的是一位仙女…… 心里胡思乱想着,我低着头,也不敢看她,小声说:“对不起……” 阿三冷冷的哼了一声,说:“不敢当,你没有对不起我的事,只有我这么冷血无情的人才会对不起别人。” “你也不是很冷血啊,你在里面的时候,不还关心过我么。”我说的关心,自然是指想救她的那次,她说我打不过黑人,走远点。 “自作多情。”阿三冷淡的说。 “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 “什么也不用解释,我们不是一路人。”阿三打断我的话:“这只是互相利用,完了你们是你们,我是我,谁也不牵扯谁。” 我立刻抬起头,见她一脸冷寒,话语中透出一股子斩钉截铁的味道。我很是不安,不由看向连道真。 连道真微微摇头,叹口气,说:“走吧,先去寻那巫女。” 阿三二话不说,抛出手里的木片,一朵黑云落在脚下,载着她和铜甲尸,如腾云驾雾的仙人一般离开。我看的呆了,连道真走来拍拍我的肩膀,说:“别想了,慢慢来吧,破碎的镜子,总不能指望一次便修补好。” “时间长点,能补好吗?”我看着阿三的背影问。阵亚阵技。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用心去对她,不要被其它的东西束缚。这世上的许多东西,都被一层假象遮盖,并非肉眼能看透。”连道真说着,用手夹起我的胳膊,一脚踹在巫山之上,瞬间飞上半空。 他的速度和阿三差不多,前后相差不过几秒,便回到了那处空间裂缝。幸好缝隙没有复原,否则无处借力的我和连道真,必定落入赤水被活活淹死。 进入裂缝后,我们沿着那漆黑的道路前行。这时候,阿三发出惊讶的声音:“怎么会这样,我明明已经封住了才对。” 我连忙问:“怎么了?” 阿三根本不理我,只说那一句话后,便闷声不吭的往前走。我想了想,又抬头看前方,这才明白,她说的是出口。 在我们进入巫山后,阿三怕徐真箐会追来,便把入口封住。哪想到,徐真箐竟然有本事再次打开。此刻,我们眼前一片通透,透过那缝隙,甚至可以看到远处的大山与树林。 “小心一些为好。”连道真手里亮起一片金光。 铜甲尸阿大快走几步,到了阿三跟前,第一个走出裂缝。它应该是没发现危险,因为阿三紧跟着就出去了。再之后,才是我和连道真。 离开裂缝后,连道真很谨慎的四处看了一眼,然后皱眉,说:“果然,那气息延伸到了这里。” 阿三回头看他一眼,虽然没有问,但我却知道她在想什么,连忙说:“我们在巫山的顶峰发现有打斗的痕迹,猜测徐真箐可能与人发生了争斗,现在看来,他们应该是边打边走,离开很远了。” 阿三细细的眉毛皱起来,脸上更加难看了。本来被徐真箐追着就是个麻烦,可追着追着人没了,就更麻烦了。按连道真说的,摩天岭是一群古老传统的人,他们的观念,还停留在数百上千年前。这样的人,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阿三把他们的小妹弄没了,怎么看也不像恩情……如果被徐真阳知道,肯定二话不说,提着棍子就砸过来。 其实别说摩天岭了,哪怕是现实中,因为家里的妹妹在婆家受委屈,哥哥跑去大闹一番的事情也不少见。如果是出了人命,那双方从亲家变成不死不休的仇家也不算什么新鲜事。 连道真站在缝隙外,仔细感触了一番,然后说:“有一股气息,的确是徐真箐的,但另一股很奇怪。” 我听他这样,便也感应起来,果然发现了两股气息。有一股给人清新之感,又带着些许铁锈味道,想来就是徐真箐了。之所以这样判断,是因为另外一股气息,的确非常古怪。 那气息说正不正,说邪不邪,感觉像是许多东西搅拌在了一起,有些杂,但凝实程度很高。 我跟着皱眉,说:“怎么跟大杂烩似的,这到底是什么人留下的气息?” 第一百七十八章 再回桃花源 连道真摇头,说:“分不清,太过杂乱,像是一个人同时拥有数种力量一般。但这些力量,有许多是互相冲突的,很奇怪这人为何还能活着。” 我说:“更奇怪的是,徐真箐为什么会和这人起争斗?” 这事,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我看着连道真,问:“要不要追下去?” 连道真摇头,说:“她走了,反而省了一个麻烦。” 我自然明白,他说的麻烦是指阿三。徐真箐并不知晓阿三是女的,她一口一个相公喊着,着实让人头疼。而且,阿三自己不说,我和连道真也不能轻易揭露她的身份。 “万一摩天岭找我们要人怎么办?”我有些担心这个问题。 连道真满脸淡漠,说:“她虽然是追寻我们而来,却并非因我们而去,摩天岭来了便与他们好好说便是。” 我浑身一个哆嗦,连道真的好好说,真的很要人命。我们找杜衡要资料前,他就和那些来抓捕的士兵“好好谈”了一次,差点没让人家几百人全死在那。放眼全世界,能把“好好说”三个字演变的如此惨绝人寰,连道真也算是第一人了。 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对摩天岭并不畏惧,想来那地方即便传自三国时期,威胁也是有限的。 之后,我们不再管徐真箐的事情,径直朝着桃花源去。 桃花源,一个自先秦避世的奇异之地。那里隐藏的秘密很多,第一次去的时候,连道真都几乎要死在那。 之前,我便认为,桃花源并非只避世那么简单。而如今,巫山的赤水与桃花源贯通,这说明,两个空间应该是相连的。只不过因为某种原因,被人分隔开来。 我想起桃花源小山废墟下压着的烛龙躯体,再想想巫山的巫女,忽然觉得,这两个地方就像监狱一样。 一个镇压烛龙,一个困住巫女,现在两位“犯人”都死了,空间却因为某种巧合被打通。 这真的是巧合吗? 我不敢细想,也无法细想,因为那是我暂时无法理解的世界。 桃花源距离巫山还是有些距离的,我们一路走了好几天,才到地方。途中,阿三一句话都没说过,哪怕我刻意的示好,她也冷冰冰的不搭理人。就算是婴尸想和我玩耍,也被她黑着脸夺回来。 我心中忐忑,知晓之前犯下大错,所以只能尽可能的弥补。同时,也在思考怎么留住她。阿三既然说事情完了就走,那她肯定会走。 要不然,我让连道真帮忙绑住她? 不行,又不是抢她去做压寨夫人……再说了,以她的性子,就算我真是个强抢妇女的山大王,阿三估计也会在洞房夜一刀捅死我。 想着走着,桃花源已经到了。 让我们意外的是,刚走进靠近入口的树林,就有几个端着枪的士兵跑出来,虎着脸问:“你们是什么人!” 我诧异的看着他们,心想这里什么时候驻扎军队了?连道真一脸淡定的看着他们,问:“你们又是什么人。” 几个士兵可能觉得手里有武器,胆子贼大,高声喊:“是我在问你们几个,快点回……” 不等他说完话,一个雄壮的身躯便撞了过去。几个士兵连惨叫都没发生,便砰砰被撞飞出去,落在地上没了动静。 阿三一脸阴冷的说:“和他们说这么多做什么,去看看就知道了。” 连道真也没什么特殊反应,点点头,迈步向前走。我看了眼地上的几个士兵,见他们还有微弱的呼吸,便在心里暗道,惹谁不好,非惹我们。惹我们也就算了,偏偏碰上阿三心情不好。跟着他们这么久,我虽然说不上是漠视人命,可对无缘无故端着枪冲我们叽歪的人,确实从前那么同情了。 我们越过地上的士兵,刚朝前面没走出十几米,便见呼啦啦一大帮子人举着枪过来大喊:“不许动!放下武器投降!” 我不禁翻个白眼,每次都这句话,能不能有点新意,我们哪来的武器可以放? 连道真停住步子,看着那些一脸凶相的士兵,眉头微皱,问:“你们打算进攻桃花源?” “闭嘴!蹲下!把手举……” 不等那个士兵虎狼一样的吼完,连道真便弯下腰,然后浑身笼罩着金光,如一把大剑冲了过去。只听一声声惨叫,沿途的士兵纷纷倒地,浑身飙血。 连道真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威胁。最最讨厌的,就是在乎的事情被人威胁的同时,自己也被威胁。 所以,这些士兵伤的不冤。 连道真一次冲击,便打倒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随后他站在那里,浑身的气息都有些发寒。我连忙跑过去,然后便看到,当初被连道真打通的空间入口,依然存在。 我们离开桃花源,是从小山废墟下,后来直接去了蚩尤冢,并没有机会修补这裂缝。那时候,连道真就有预感,桃花源的安宁已经离去。入口被打开,必定有人来扰乱。 这一切,都被他说中了。看着山林外停着的装甲车,以及上百名手持各式武器的士兵,连道真脸色微寒。 我们的出现,让这些人极为意外。 山林外,有哨岗,之前的动静,又有数十名士兵前来查看。然而,不过几秒钟,我们便走出山林。阵以土巴。 那些士兵非常紧张的调转枪口,指向我们。这时,一个身穿便服的男人从人群中走出,他看着连道真,神情既紧张又意外,说:“原来是桃花山人来了,这是一场误会,我们并没有对桃花源做什么。” 我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想着不做什么,带这么多武器干嘛?打鸟啊? 连道真和我想的一样,他扫视一眼四周的枪口,但不等他说话,那个身穿便服的中年男人便立刻挥手,大声训斥说:“都把枪放下!放下!这是桃花山人连道真,不是敌人!你们要像对待我一样对连先生!不能有任何无礼的地方!” 那些士兵微微一呆,但仍然听从命令放低枪口。中年男人太会做事,让连道真也没法发火。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肯定很了解连道真的性格。 连道真看他一眼,问:“你们为何来桃花源。” 那人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说:“听闻这里出现可以吞人的古怪大洞,便来看看,没想到是桃花源的入口。我们的人在探查时被抓住,有些误会……” “窥探桃花源,被抓住打死也是应该,你们不是第一次来这,应当懂得规矩。”连道真毫不客气的说。 “那是,那是。”中年男子态度放的极低。 连道真皱眉看着他,停顿了一下,然后问:“你们这些人,到底是搞什么鬼?从前那般不可理论,如今却又低声哈气。我真的很好奇,你们究竟遇到了什么麻烦。” 那人脸色微微一变,随后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说:“连先生大仁大义,自然该客气对待,哪有什么麻烦,多想了。” 他既然不愿意说,连道真也不会多问,这是真正和我们无关的事情。连道真迈步向前而行,沿途的士兵纷纷让开一条道路。他们用敬畏与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我们。我感觉,自己像在走红地毯的明星,不禁傲然挺胸,很是走出了一番英雄气概。 连道真来到桃花源的入口,向里面看了一眼,然后便跳了过去。我们依次跟在后面,谁也没去看那个中年人是什么表情。我想,一定很难看。 走过狭窄的通道,很快,前方一片通透。那熟悉的田地,明亮的天空,再次出现在我眼前。这里的桃花香依然如故,浓的让人很不适应。 那条从缝隙中流出的赤水,似乎比以前更宽了,使得人刚走出通道便能清楚看到。 连道真望着那条赤水河,重重了叹了一口气。 我向四周去望,这次,不再有两个愣头青跑来找碴。不过,也有人看到了连道真,便拔起腿来往房舍那边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喊:“连道真回来了!连道真回来了!” 我听的心都碎了,这又不是鬼子进村,喊的那么激情干啥玩意! 很快,一大群人从房舍中走出,他们并没有聚过来,而是远远的望着。我好奇的看着那堆人,问:“他们在那看什么?” 连道真沉默不语,他也在望着那些人,双方就像木头一样静立。过了很久,连道真叹口气,他没往房舍那里去,即便那棵参天巨树上,还有郑老的牌位。他只是有些悲伤的看着黑色赤水,对我们说:“走吧,去找巫女。” 我从他的声音中,能听到十足的落寞与悲痛。我知道,他一直都在心系桃花源。赤水是无法阻拦的,最起码我们几个不能。而我们在巫山所看到的赤水,足以淹没整个桃花源。可以想象,待连道真的土行化身无法继续维持封印的时候,桃花源会遭遇到什么。 那,将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无法换回的灾难。 到那时,桃花源,将真正成为一段历史。 第一百七十九章 巫女解惑 “到底什么是天命?”我大声问。姬孙也提到过天命,如今巫女也是为了这个才呼唤我,在那个神话的时代,天命到底是什么? 然而,巫女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只说:“身为姬孙,终有一日,你会得知这一切。” 阿三一直在着急不死药的下路,也跟着问:“传说巫掌管不死药,不死药到底在哪?” “你们去过巫山,为何还不懂何谓不死药。”巫女说。 这话,让我们面面相觑,我有些不解的小声问连道真:“她是什么意思?” 连道真也不太明白,便问:“不死药还在巫山?” “自然。”巫女回答说。 “是那颗心脏!”阿三吃惊的大声喊。 “应该是。”连道真点头,神情有些异样,说:“没想到,那东西就是传说中的不死药,与想象中,完全不同。只是,不知那是谁的心脏,竟能用来做不死药。” 到目前为止,巫女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这让我多少松了口气,便问她:“那心脏是谁的?” 巫女沉默了许久,才说:“神中,死后可复生的,只有一位。” “一位?”我猜测说:“难道是那位被臣子杀掉的窫窳?” “窫窳虽复生,却也因为巫持不死药救之方可,应当不是他。”连道真摇头否定了我的猜测,说:“古籍中记载的复生之神,例如精卫,鲧,以及鼓与钦丕等……” “等一等,精卫填海的故事我听过,鲧死后化作黄熊的故事我也听过,可这鼓与钦丕又是什么?”我好奇的问。 “与贰负以及危谋害窫窳的事情类似,鼓与钦丕也是杀了一位名叫祖江的神,死后化作大鸟,见之将有兵祸。”连道真说:“这几位传说中的神虽然都有复生的记载,但是与那颗心脏相比,还是差了许多。” “她说的……”阿三在一旁犹豫了下,然后说:“会不会是蚩尤?” “蚩尤没复活啊。”我说:“怎么可能是他呢。” “这倒未必。”连道真眼睛明亮,很是赞同阿三的猜测,说:“蚩尤战败后,连黄帝都怕他再次复生,以至于要分尸而葬。由此可见,蚩尤能够复生,应该确有其事,或许黄帝曾经亲眼见到过。并且,蚩尤骨如此巨大,倘若那心脏真属于他,倒是很吻合。” 连道真的推断很有道理,在我尚未来得及思考真假前,便听到巫女说:“确实是蚩尤之心。我父分葬蚩尤后,便将其心切开,由巫来掌管。这心有不死之效,只是难以利用,因此,我坐镇巫山,灼烧蚩尤心。” 我很是震惊,传说中的不死药,竟然是蚩尤的心脏。虽然这乍一听起来,很是不可思议,但实际上,却很符合实际。心脏,是人体内最重要的器官。它动,人就能动,它停,人就要死去。 只是,巫女这么一说,我顿时明白,传说中她无法回到天上去,所以被流放,其实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说辞。黄帝之所以将巫女放置赤水河畔,只为炼化那块蚩尤的心脏。 连道真颇为惊异的说:“没想到事实与传说相差如此之大,这样说来,所谓巫山,其实是一个巨大的火炉……” “而我,便是炉底的一把火。”巫女的声音,很是惆怅:“我父听人言,妄图窃取蚩尤神力,然而事与愿违,只得驾龙升天。” “是谁这么有本事,连黄帝都能说动。”我很是惊讶的问。 “是叔均。”连道真说:“他本是一方首领,协助黄帝击败蚩尤后有大权,因为女魃流落世间,导致天下大旱,因此进言将之流放赤水。但是按巫女说的,古籍中的记载,与真相有些不同。” “全是谎言。” 在连道真说话的同时,巫女也在说:“叔均图谋甚大,若非天命,我何以无法归天,以至于神魂永失。” 我看向巫女,说:“为什么我觉得,你唤我来,并非只是为了看看我?” “我并非看你。”巫女说:“而是在看天命。身为姬孙,从你身上,我看到天命将开。古老的迷雾,将会被拨开,让一切明了。” 我始终无法理解天命的真正含义,自然也就不明白巫女的话代表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拥有姬孙之身的我,身上还隐藏着另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与神话时代有关。 我看看连道真和阿三,问:“你们还有想问的吗?” 连道真迟疑了一下,然后问:“我缺少的那部分,在哪里?” 巫女说:“天命开,自然一切明了。” 连道真略微失望,但又没办法。如果是别人,他倒可以靠拳头把对方打出实话来。但如今站在我们面前的,是世间最后一位巫女。纵然她没有表现出什么惊人的力量,可仅仅是那身份,就足以震慑天下。 这时,阿三又问:“不死药该怎么用?” 巫女回答说:“我不愿为天命所图,方自损神魂,落入赤水。因此蚩尤心未死,仍非不死药。” 阿三失望的耷拉着脸,本来她刚才的脸色还算好看,可这会,已经黑的差不多了。 蚩尤心脏就是传说中的不死药,刚刚得知的时候,我还在想,阿三一定会再回巫山。这样的话,我可以找个理由和她一起去,毕竟巫山的位置是连道真找到的。但是现在,这个希望明显泡汤了。 巫女既然说蚩尤心脏还没成为不死药,那我们就算回去也没用。巫女的火焰,是让连道真都无法承受的恐怖事物,然而灼烧数千年,蚩尤之心也不过冒点白烟。阿三本事再大,也大不过巫女,自然不可能独自将那心脏炼成不死药。 说到这,我想起巫山里的白黑两种小人,便问:“我们在山体内部遇到两种颜色的小人,它们都可以互相融合,一个变成很强大的人,一个变成许许多多的巨兽。离去前,白色小人曾让我们帮忙,说只要找到你,它们便可以解脱了。” 巫女沉默,过了会,叹息一声,说:“我自损神魂时,它们还无意识,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它们便已成长了。蚩尤心,确有改天换地之能。” “你自损神魂多少年了?不会就在这两年吧?”我好奇的问。 “自然不是。神魂损,身入沉眠两千年方醒。我醒来时,又在赤水中随波逐流数百年,算起来,也有两千多年。”巫女回答说。 我暗自咂舌,两千多年,在她口中还算短时间……那稍微长点,岂不是得上万年? 这时候,我又想起那首有名的神女赋,不禁问:“记不记得,两千多年前,有一位楚襄王找到你?” “楚襄王……”巫女像是在回忆,过了会,说:“不知何为王,但那一段时间,确实有凡人来寻我,意图借我之力,破除灾难。我当时神魂已损,自然不会去助他,但又不耐其烦,便唤来赤水卷走巫山。” 我愣了愣,鸡鸣寺的孤本中,提到过巫山被赤水卷上天的事迹。上面还说,听到有神女哭泣。如今巫女一说,我对孤本上记载的事情便有了更清楚的认识。 鸡鸣寺的初建,据说是东吴时期,但现在看来,或许更早。当然了,也可能当时有人见到巫山神迹,所以留下传闻,后来才被鸡鸣寺收录。阵役扔扛。 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确实发生过。那时候的巫女,已经心存死意,因而在山顶哭泣。同时她为了避开楚襄王的纠缠,所以用赤水将巫山卷入另一个空间。这其中,唯一令人不解的是,巫山从天而降又是什么原因? 这个问题,巫女回答说:“神魂损伤,巫山震动,破开那一处虚空落下。由此,才会被那人寻到。” 我恍然大悟,真相如此简单,可如果没人说,就始终无法理解。 连道真和阿三,他们俩一个对事物淡漠,一个只想要不死药,所以并不像我这般感到惊讶。 不过,连道真还记得对那些白色小人的承诺,问:“它们欲求解脱,没有别的法子?” 巫女说:“我被天命所困,闲暇时,便以炼化蚩尤心所成的气力化作白黑两种事物。我为巫,因此白色为兽禽。叔均害我,因此黑色为人。兽禽与人争斗,便是我与叔均相争。然而,这一切不过是泡影,做不得真。只是没想到,它们会成长到拥有自我意识。这些东西乃蚩尤气力所化,若要解脱,需化心为不死药。” 连道真一听,立刻不吭声了。他虽然对自己极有自信,可也没盲目到认为自己能炼化蚩尤心脏。那玩意,不是我们现在能碰的。我怕他因为失望而多想,便说:“等待那什么天命的时候,巫女回到巫山,它们就能解脱了。咱们也算还了恩情,不急这一时。” 一直表情黯淡的阿三,叹息着问:“这世上,除了不死药,难道就没有别的东西能让人复生吗?” 巫女的声音,从赤水中央传来:“除蚩尤之心,它物只可长生,不可复生。” 第一百八十章 巫女解惑(2) 本章免费 赤水从裂缝中流出,一条直线来到小山废墟前。我一直以为,当初在小山废墟里遇到赤水,是因为赤水改道灌进来导致。可现在再看,赤水仍然是从废墟前绕了个弯,并没有到入口处。 我很是讶异的问:“赤水明明没有过去,咱们俩当初怎么会差点被淹死?” “你忘记那里其实是一个与现实没有隔断的空间吗。”连道真已经想通了当日的一切,说:“赤水并非从现实中来,而是通过一处无法看到的空间通道进入。” 我哦了一声,示意明白,然后便问:“这样的话,咱们还怎么去找巫女?那具女尸,可是在赤水中央啊。” “先去看一看。”连道真说。 我回头看了一眼阿三,她仍然冷若冰霜,像是对一切毫无兴趣。但实际上,她的眼睛一直在偷偷的瞄小山废墟入口。在听到我说入口可能无法进入后,眼皮子顿时耷拉下来。 我很希望入口能够畅通无阻,但又不希望这件事太容易结束,因为暂时还没想好该怎么哄阿三高兴。 连道真带着我们来到小山废墟的入口处,他探头看了一眼,然后便十分淡定的往下走。我跟在后面,提醒说:“小心一点,别走那么快,注意点赤水。” 好在沿途的灯,仍然亮着,否则我还真不敢就这么冒失的进来。连道真走的不快不慢,晃晃悠悠,没多久,他停下来,说:“看到赤水了。” 我越过他的肩膀向前看,果然见到灯光下,有黑色的赤水横在前方。我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问:“有办法过去吗?” “如果是从赤水里面过去,我没这能耐。”连道真说:“只有找找看别的路。” 他这话等于没说,如果有别的路,当初我们俩也不会跟野狗一样被赤水追的那么狼狈。 我四处看了几眼,敲了敲山壁,问:“要不然,从这里打通一条路?” 连道真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我,说:“打通之后,让赤水把我们活活淹死?” 我干笑一声,说:“这不是没办法的办法么。” “那也不能找死。”连道真说:“寻找巫女并非要拿命去拼,得之幸,失之命,何必强求。” 这话既是对我说,也是对阿三说的。我们几个人里,阿三最希望找到巫女,因为那代表不死药的下落。 但是,赤水堵在前面,谁也不敢轻易过去。而且,这里也没别的路可走,一时间,我们毫无办法。 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有轻轻的女人声在喊:“姬孙……” 这声音虽然微弱,但绝不是幻觉。除了我之外,连道真和阿三也都听到了。 连道真看我一眼,问:“这就是你那时听到的声音?”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摇头,说:“这谁记得清。那时候急急忙忙,只想着快点跑,哪能记住声音是什么样的。不过,在这到处是赤水的地方喊话,估计也只有她了。” “嗯,应该是她。”连道真点头,说:“只是不知道,她为何要呼唤你。” “要不……咱们先上去,再做打算吧。”我说:“她喊的我心里直发毛,感觉跟见鬼似的。” “你就不能回人家一句话试试啊。”阿三忽然说。 我惊喜的转回头看她,却只看到半边侧脸。阿三仍然冷冷的,酷酷的样子,可我知道,她肯定是听到我要走所以急了。否则的话,怎么会给出那样一个建议。 我嘿嘿一笑,也不管她什么表情,说:“既然是你让我回话,哪怕真的是女鬼,我也要回!” 阿三低哼了一声,虽然态度依然很差,可这却是一个好的开头。我心里很是高兴,冲着赤水的方向大喊:“你是谁!为什么要找姬孙!” 那女声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半晌,我以为她彻底消失了,突然又听到声音:“来……你来……” 这声音,真的很像国产恐怖片中,女鬼诱惑人的台词。来啊,小帅哥快来啊!啊呜一口,就给吃了…… “来不……呃……我不是眼花吧?”我看着眼前的一切,感觉有点像是在做梦。 黑色的赤水,突然翻滚起了浪花。就像圣经中,摩西手持权杖对着海洋说:“分开。” 赤水,便这样的分开了。 一条干净的道路,出现在我们面前。我有些吃惊的看着前方,说:“这不会是陷阱吧。” 连道真也在犹豫,赤水实在太可怕了,连他都没有信心能对抗。然而这时,一个娇小的身影从我身边窜出去。我仔细一看,不是阿三,又能是谁! 这家伙急躁的不像话,竟然不管是否危险,就那么直通通的冲过去。眼看她已经跑到上升的阶梯处,两边相隔不到十几厘米就是黑色赤水,我这心,唰的一下就提了起来。 关心则乱,我挤开连道真,也跟着跑了过去。事后想想,连道真应该是故意让着我的,否则我哪能挤得动他。 阿三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见我一脸焦急且担心的追着她跑,头一甩,哼了一声,继续狂奔。铜甲尸和婴尸从后面跟上来,一个腿长,一个会飞,差点没把我挤到水里去。幸好连道真跟在后面,一把抓住我的衣服,这才幸免于难。 连道真看着阿三的背影,眼神有些凶猛。我知道,铜甲尸做什么,都是被阿三指示。它刚才挤我一下,肯定是阿三心存不满故意的,所以连道真看出来后,眼神都变了。 他虽然因为我照顾阿三,却不会任由阿三害我。如果刚才他没抓住,我肯定会被赤水吞掉。连道真很看重我的安危,毕竟这个世界上,唯一与他相似的,便是我。 “没事,她应该也不是故意的。”我小声说。 连道真没说话,只是表情不太好看。 我们顺着赤水分开的阶梯,开始往上走。这段路之前虽然走过,但两次的感觉完全不同。上一次没有任何负担,只有好奇。而这一次,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久后,我们踏上了最后一层阶梯,眼前是高高的赤水。它就像水柱一样,直耸上天。我斜着看了一眼,已经无法看到烛龙的躯体。想来,那庞大到难以置信的烛龙,要么被赤水吞掉,要么已经沉入坑底。 这个时候,赤水柱再一次分开,就像传说中的水帘洞一般。但是,没人敢过去,因为上前一步,脚下踩的就不再是石板,而是赤水了。赤水虽然分开,却不代表它已经失去可怕的吞噬能力。 四周静悄悄的,除了我们的呼吸声,再也听不到其它。那个呼唤我的声音,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我看着赤水缓缓分成两边,露出中间的通道,便小声问连道真:“你说,她会不会威胁我们必须走过去?” 连道真看我一眼,没有回答这种毫无营养的问题。 阿三也回过头来看我,她的脸色,比之前好多了。虽然冷,却却缓和了少许。我估摸着,她肯定因为刚才的过失感到愧疚,心里的气,自然因此退了不少。 如果能用一点点危险,换来阿三的谅解,我觉得很值。 当赤水彻底分开后,我惊讶的睁大了眼。在那赤水中心位置,一具漂浮的女尸,正缓缓立起。 我们与她之间的距离很远,毕竟这处地下坑洞的直径,有十数里。不过,这么远的距离,看她却像近在眼前。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衣裳,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看起来,就像粗布麻衣的村姑。头发披散,双眼紧闭,浑身上下,都看不出什么特殊。 我有些吃惊,低声说:“她就是那位巫女?” 连道真也想知道,他比我直接的多,开口便问:“你便是巫女吗?” 一声幽怨的叹息,从女尸方向传来。这声音绵柔,悠长,却又显得很沉闷,让人听了感觉浑身都不舒服。她的双眼始终未曾睁开,在听到连道真的问话后,说:“同为天命,却有缘相聚,姬孙,你很好。” 我很惊讶她还能说话,忍不住问:“你还活着?” 连道真和阿三同时看我,仿佛这个问题问的愚蠢至极。可我觉得,这是应该问的。我们都以为巫女死了,可她能说话,就代表还有生机。难道,不该先关心一下她的生死么。 巫女的身子,已经完全直立起来。如果不带任何偏见去看,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虽然衣着朴素,但皮肤白嫩,五官几乎完美,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死人。 “曾经的巫女,已经不在了,如今,只是一具旱魃尸。”她回答说。 “什么意思?”我追问着。 “死去的是魂,留下的是身。缺少神魂的姬孙,应该明白。”巫女说。 “还真是巫女……”我小声的嘀咕。她的话,我当然明白,只是没想到,少了神魂,仅剩下巫的身子,竟然还会像正常的生命一样存在着。 连道真看着她,然后问:“为何要唤他来?” “是你们要来寻我,而姬孙……”巫女再次叹息一声,然后说:“我只想再看一看天命。” 第一百八十一章 桃花依在笑春风(1) 有红包 这话,让阿三的神情更加黯然,让人心疼。我叹口气,过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说:“没关系的,世界这么大,就算没有不死药,也会有其它的方法来代替。” 阿三看我一眼,她满脸都是失望,虽然在我拍肩膀时身子抖动,似是想甩开我。可最终,她没有动。 我站在她旁边,看向巫女,问:“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阵厅每巴。 巫女回答:“无。” 我回头头来看连道真,问:“回去?” 连道真点点头,我把头转回来看阿三,低声说:“先离开这吧。” 阿三看着巫女不作声,过了一会,重重叹口气,然后转过身走下阶梯。 赤水缓缓合拢,逐渐掩盖了巫女的身形,对她把我唤来这的目的,我始终没有完全搞清楚。巫女说,是为了再看一眼天命,可天命是什么?她为什么要从我这里看? 我总觉得,巫女是另有目的的,只是她不说,别人也猜不到。 这有些像书教授,表面看什么都没做,实际上,想做的已经做完了。 我有些心惊胆颤的走过那一层层阶梯,直到彻底离开赤水所在,才真正放下心来。我想起心里的疑问,便问连道真:“你觉得,巫女到底想做什么?” “猜不透,看不透。”连道真回答说。 “她不会是在耍我们玩吧?”我问。 “应该不是。如此人物,自然有大手段。”连道真说:“而且你不觉得,她如今的状态,和你有些相似吗?” “和我?”我有些不解,问:“哪里相似了?” “你们都是失去了神魂,只留下了身。”连道真说:“如巫女这般强大的人,怎么会不清楚,当神魂消失后,身仍可产生自我意志?况且,我看这意志还保留了许多记忆。倘若巫女的神魂真的只想散去神魂,又为何留下这些往事?在我看来,当初的巫女神魂,应是有另一种打算,只是我们不了解,无法得知罢了。” 我嗯了一声,承认连道真说的有道理。哪怕是一个普通人,如果真想忘掉过去,肯定会把相关的东西都扔掉才对。巫女是与姬孙相同的人物,甚至可能会更加强大。连姬孙都懂得分离神与身来躲避天命,说不定,她也知道。 连道真又说:“不过她所说的天命,倒让我想起鸡鸣寺的那位罗汉。” 我的脑子格外清醒,立刻就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你是说,罗汉口中的大难?” “没错。”连道真说:“罗汉说,佛陀预示将有大难。而巫女也说,天命不久将开。这两者如果没有关联倒也罢了,倘若有关联,那必定是一件大事。” 我有些惘然:“能让巫女和佛门罗汉同时在意的,肯定是大事,但什么样的事,才算呢?难道真的要有世界末日到来?” “这可说不准。”连道真回答。 阿三一路不吭声,她离开的最快,但走的最慢,显得心事重重。本来我与连道真聊天就是为了转移她注意力,但现在看,效果并不算好。可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毕竟关于不死复生这种高端话题,我实在没插嘴的资格。 我想了想,故意叹口气,说:“也不知道徐真箐怎么样了,希望别出什么事,不然阿三就没老婆了。” 面对我的刻意调侃,阿三根本不搭理。婴尸能感受到她心里的难过,也不那么欢快的飞舞了,只趴在她肩膀上,小脑袋靠着她的白嫩脸颊,轻轻的咿呀叫着,仿佛是在安慰。 很快,前方除了灯光外,又多出一道亮光。出口近在眼前,走着走着,连道真忽然说:“化身的力量衰弱了。” “啊?什么?”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连道真走出小山废墟,望着远处的山壁,说:“我留下封堵赤水的土行化身,力量正在逐渐衰竭,想来用不了几天,那缝隙就要重新打开了。” “难道不能再用化身封住吗?”我问。 “很难。”连道真叹息着摇头,说:“这缝隙仿若洪水,越堵越凶。它的张力,在这段时间越来越强,所以化身的力量才会被急剧消耗。待完全耗尽后,缝隙会瞬间张开数十上百倍。五帝拳虽然强大,但毕竟不是用来封印的术法,自然无法再阻止它扩张了。” “那桃花源岂不是过几天就要被淹了?”我很是吃惊的看着不远处的赤水,想象那黑色的水流在数天后,化作滔天骇浪,将这处世外桃源完全覆盖。 连道真叹口气,开始顺着赤水前行。我回头看一眼阿三,见她仿若不知的跟在后面,便松了口气。幸亏她没立刻走掉,否则这种时候,我真不知道该追着她跑,还是跟在连道真后面。 让我意外的是,桃花源的山里人,在我们进来后就走出了房舍,远远观望。我们进入小山废墟,与巫女聊了许久,出来后却发现,他们还在那。 房舍被赤水截成两半,于是那黑色的河边,就有了两堆人。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站在那,看着我们走来,没有一个人吭声。 沉默,全部都是沉默。 连道真沿着河边,缓缓走到他们面前,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神情很是复杂。之前曾见过的那位田宗老从人群中走出。他的样子,比之前显得更加苍老,而这,也不过近月没见而已。 不过,田宗老像是很高兴,看着连道真,说:“以为你不回来了,能再见一次,挺好。” 连道真看着他,又缓缓扫过人群,问:“仍然没有人愿意离开吗?” “这里是我们的根,为何要离开。”田宗老笑着说:“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何必关心这些不起眼的事情。” “时间不多了。”连道真说:“化身的力量,被缝隙不断削弱,最多三天,赤水便会涌出。那缝隙的另一端,连通着巫山,下方是一条宽阔的赤水河。桃花源虽然大,但也不够赤水淹。” 田宗老一愣,他应该没想到,桃花源剩余的时间会这么少。人群略有骚动,但并非是恐惧,而是悲伤。 许多人都不禁看向四周,他们的眼里,映出桃花源内的房舍,田地,鸡犬,甚至连道真移栽来的各种树木。 桃花源,这些人生长两千年的土地,这里是他们的家,也是他们的根。 他们不是地球上土生土长的人类,而是在桃花源繁衍的山里人。而如今,这里就要被毁掉了。 “离开吧,不要为了这里让一切都消失。”连道真再次劝说。 田宗老微微叹息,回过头来看向四周,同时问:“愿意走的,可以跟他一块离开。” 场上一片寂静,连道真抱着期待的目光看向那些人,但是,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弹。他眼中的期待,逐渐变成了失望与难过,嘴里低声说:“何必呢……” “或许,这就是山里人与其他人的不同了。”田宗老说:“你虽然在桃花源生活数十年,但终归不是我们。” 连道真脸上的神情更加复杂,他看看眼前的人们,忽然问:“为何不见盖宗老?难道,他仍不愿见我?” “盖宗老……”田宗老的脸色有些灰暗,说:“他已经离世了。” “离世?”连道真的声音突然间提高了许多。 我也随之一愣,对盖宗老,我的印象还停留在中气十足的骂人上。那位老人家脾气火爆,但是气节令人钦佩,算是山里人的一个典型代表。没想到,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他竟然也驾鹤归西,真是令人感叹万分。 “盖靖早些年因病而亡,只留下盖业一个孩子。如今那孩子也被……唉,他实在气不过,你走后第六日,便叫骂了数个时辰,然后吐血倒地,再也起不来。”田宗老神情怅然若失,说:“姓郑的走了,姓盖的也走了,如今只留下我一人,桃花源的大劫啊……” “都是郑秋原!”连道真的表情无比阴森,很是狰狞。我极少见到他如此愤怒,想来心里的火气,已经上升到一个极点了。 “倒也怪不得谁,只能怪天意如此。”田宗老重重吐出一口气,勉强露出个笑容,说:“你极少回来一趟,趁着还有些时间,不如与我们喝上几杯再走。桃花酿还剩下几百坛埋着,如今看来是喝不完了,你走时带上一些,也算给自己留个念想。我们这些人确实亏待了你,没什么好东西,便只有这些酒了。” 连道真眼眶微红,显然情到深处几要落泪。多少年来,他最想得到的并非金钱,也非美色,就算是自己的身世之谜,也要略次。在他心中,最重要的,是桃花源的认可。 之前,无论他多么努力,都只能换来一片唾骂与鄙夷。而如今,他成功了。 田宗老是桃花源权力最大的人,他说亏待了连道真,那么便是整个桃花源都这样认为。 我虽为桃花源几天后的结局感到忧伤,但也发自内心感到高兴。 再坚硬的石头,也终于有了一颗柔软的心。 第一百八十二章 桃花依在笑春风(2) 连道真也是块石头,但桃花源就是他最柔软的那一部分,所以,他默默的点了头。 田宗老很是高兴,呼喊着让人去挖酒。我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问:“真的没别的办法了吗?要不然,我去求求巫女?” “她若能出来,早就回了巫山,何必落入深坑之中。”连道真轻叹一声,说:“这几日,便随我在这吧。” 我嗯了一声,然后回身走到阿三旁边,说:“和我们一起吧,桃花源的事情过了,我帮你。” 阿三抬起头,看着那些四散而行,开始忙碌的山里人,轻声问:“待在这里,他们都会死吧?” 连道真的身子微微一颤,但没回头,也没说话。我连忙对阿三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靠近她耳边,小声说:“别说这个了,连道真心里很不好受。” 也许是我的鼻息让阿三感到痒,她的耳垂立刻变得红艳,身子也微微侧开。我这才注意,自己离她太近了,便讪讪一笑,往后退了一步。好在阿三没有对我发脾气,她看着远处那些正在砍树弄柴的人,忽然笑起来,说:“我们也去帮他们吧,好像挺好玩的。” 她虽然是在笑,但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只有伤心和失望。我点点头,对连道真说:“走吧,我们也去帮忙。” 连道真沉默了数秒,然后点头。 阿三跑的很快,她像完全恢复正常一样,大呼小叫的喊着铜甲尸跑过去。还没到地方,便对铜甲尸说:“阿大!玩一玩倒拔大树的绝活给他们看看!” 雄壮的铜甲尸低声嘶吼着,走上前去,抱着一根大腿粗的高树,双臂用力。只听四周传来树根绷断的声响,泥土飞溅,那大树摇摇晃晃,竟真的缓缓而起。 旁边砍树的山里人看的眼都直了,阿三在一旁笑说:“古有鲁智深倒拔垂杨柳,今有阿大倒拔这什么树。” 婴尸在一旁呱唧呱唧直拍手,我听的一头是汗,心想阿三这打油诗的水平,还不如我。 不过,阿大拔的那棵树…… 我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连道真,问:“这椰子树,当柴火好烧么?” 连道真眼角微微抽动,半晌才憋出三个字:“没烧过。” 阿三欢快的带着铜甲尸这拔一棵,那拔一棵。一开始,山里人还惋惜许多好树都被毁了,但后来也就想开了。等赤水灌进来,什么都不会剩下,何必在意这点事? 所以,后来阿大再拔树,旁边就围了许多小孩两眼冒星星的在那看。每拔下来一棵,他们便在婴尸的带领下呱呱呱鼓掌。大人们看着这一幕,都笑了起来。 之前那悲伤的气氛,仿佛因阿三的胡闹被冲淡了许多。 连道真带着我从人群中穿行,每个人见到我们,都投来了善意的目光。虽然不是很热情,但比起上一次的待遇,要好太多太多了。 我们顺着赤水走,很快便到了那棵巨大的古木之下。田宗老正带着人,手持锄头挖的土块到处飞。一个个高大的酒坛,被挖出来放在一边。封口是牢固的黄泥,非常结实,一点味道也透不出来。 田宗老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抬头见连道真来了,便笑着说:“许久不下地,这身子骨,确实不如从前。” 连道真默然,随后伸出手,指尖透出一缕缕青色的丝线。这些生机十足的木行之力,顺着他的手指窜入挖酒的人体内。所有人都精神一振,他们看向连道真,遥遥拱手,然后继续弯腰挖酒。 田宗老也因此恢复了体力,大笑说:“太累了,好在有你。” 这话,像意有所指,连道真冲他拱拱手,没有说话。 许多人从家里拿出了腌制的肉食,各种蔬菜。又抬出了一口口大锅。有人在空地上砌好了锅台,大量的木柴被搬来。杀猪的杀猪,宰羊的宰羊,鸡鸭鱼肉,满满当当的摆了一大片。这场面,看起来就像从前农村办的喜宴。 让人意外的是,从头到尾,没有人用术法。我相信,田宗老不会禁止术法的使用。他们看起来,更像默认了这件事。一切靠自己,不靠外力。 当三百多坛酒被挖出来时,古树前已经出现一个占地颇广的大坑。田宗老汗流浃背,指挥人将酒抬来,大笑着说:“姓盖的走的早,没福气尝了,这桃花酿,他可是眼馋许多年。还记得二十多岁的时候,他大晚上便要来偷酒,没料到被人抓住,险些打断了两条胳膊。” “盖宗老不在,这酒我替他喝!”有人大喊。 “想的美。”田宗老笑骂说:“他的酒,过几日我去陪着喝,哪里轮的上你这毛头小子。” 众人哄笑,如此令人悲伤的话题,竟被说的如此欢快。 连道真和我远远的站在古树前,他转过头看着田宗老他们忙活,自然也听到了那些话。我在旁边有些佩服的说:“他们好像想的很开。” 连道真没说话,他已经沉默很久了。如今转回头,看着古树上的灵牌,一个接一个瞅过去。他看的太仔细了,仿佛是要把这些名字全部牢牢记在心里。 阿三带着阿大和婴尸,跟一群小孩子到处乱跑,一会摆弄摆弄大熊猫,一会挠挠无尾熊的屁股,笑的像只母鸡。她本身长的就很清秀,看起来活泼机灵,虽然这些人不知晓她是女孩,但也是很放纵的任她胡闹。 山里人许久没用普通的法子来引火了,黑烟到处都是,一群人不时发出幸灾乐祸的调笑声。大锅中的水,没多时便滚烫,那些宰好的牲畜被放进去腿了毛,然后用刀砍成一块块。 也不知他们用的什么佐料,许久后,我闻到了肉香。那味道混在桃花香中,竟产生一种奇妙的混合,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这时,田宗老招呼我们过去。我与连道真走近了才发现,一个个大脸盆中,装了肉,旁边放了许多炒好的素菜。人头大小的酒碗放在地上,田宗老一巴掌拍在身边的酒坛封口上,打掉了黄泥,揭开堵口。 醉人的酒香扑鼻而来,几人抬着坛子,开始倒酒。我探头看了一眼,只见深褐色的碗中,那酒液竟有些粉红,好似胭脂落入水中,淡淡的桃花香,冲淡四周的一切味道,让人闻一口,便觉得心神清爽。 过了几秒再看,那酒液的颜色又变了,粉红成了淡红,好似女儿家的樱唇轻点。只望一眼,便如春水涟漪,醉人心扉。 田宗老笑呵呵的与人一起抱着桃树枝,从上面摘下一瓣瓣桃花放入酒中。红粉退去,只余金黄,仿若秋收的麦谷,让人欣喜。 一碗酒,三种色,真是让人惊叹。阵厅每才。 阿三跑过来,望着那酒,问:“现在能喝不?” 田宗老笑着点头:“自然能喝。” 阿三喜滋滋的端起一碗,先是闻了一口,赞叹说:“香又不腻,真是好闻。” 她小巧的嘴唇在碗沿轻点,伸出粉嫩的舌尖,将唇上的酒液舔入口中,顿时眼睛一亮,说:“绵甜纯净,细腻甘爽,香气典雅,真是好喝。” “有这么好喝?”我被她说的意动,端起一碗,浅尝一口。酒液入口,立刻便化作一股热气冲入肚腹,打了个转,又回到口中。淡淡的桃花香,仿若充斥七窍,鼻子闻到的,嘴里尝到的,眼里看到的,都是那香。 “好酒!”我大赞一声。 连我这不喝酒的人,都能喝出好来,更别说其他人了。不过,刚说完,我就便觉得那热气顺着口腔冲入脑中,眼前微微一晕,竟显得跌倒。 田宗老笑呵呵的提醒说:“这桃花酿深藏百年方取一次,劲头来的快,不过去的也快。要喝的痛快,便坐下来大口大口喝。” 我只尝了一小口,便晕的不行,哪还敢像他说的那样喝。只是这酒确实少有,一口便让人爱不释手,我喝也不是,不喝又不舍得放下,犹犹豫豫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然而阿三却立刻席地而坐,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随后樱唇微张,吐出长长的一口香气。那香气醉人,也更加迷人。 她脸蛋红通通的,眼神都有些迷离,却端着酒碗大声说:“好酒!” 旁边人大笑:“小小年纪,倒是好酒量。” 阿三嘻嘻笑,又要去拿第二碗。我知道这酒的厉害,也顾不得心中不舍,连忙放下碗过去扶着她,说:“别喝了,喝这么多干什么。” “我才不要你管,好喝,当然要喝啦。”阿三醉醺醺的扒着我的肩膀,想推开,却手软用不上力,不自禁摔倒在我怀里。她嘟囔着,说:“你是大变态,大流氓……” 我哭笑不得,说:“我哪里又流氓了。” “谁让你抱我的,嗝……”她打了个酒嗝,又吐出一口酒气,推着我胸口,笑嘻嘻的坐在那到处摇晃,指着我,问:“说,是不是喜欢我。” 旁边几个山里人面色古怪,看着我连菜都忘记放下了。我顿觉尴尬,两耳发烧,这丫头真是喝多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桃花依在笑春风(3) “原来不喜欢我啊……”阿三没听到回答,哼哼两声撑地爬着要去拿酒,嘴里说:“都不喜欢我,谁也帮不了我,我要喝酒,喝醉了,就不让人喜欢了……” 我忙抓住她的手,一把拽回来,说:“你喝醉了,谁不喜欢你了,都喜欢着呢。” 阿三挣了几下,已经有些迷糊的大眼睛看我,似是不满的说:“你就不喜欢我,你讨厌我,还凶我……大变态,大坏蛋……” 她迷迷瞪瞪的样子,像午睡的猫儿那般可爱,嘴唇因为酒劲的原因显得更红,虽小巧,却充满诱人的味道。几番挣扎,更让她外套有些脱落。望着那如玉石般的脖颈,精致的锁骨,我喃喃道:“怎么会讨厌你,喜欢都来不及……” “骗人,骗人……”她指着我,说:“都骗我……最讨厌你们了!骗子!” 她身子前后摇晃了几下,然后一头栽进我怀里。我有些担心,刚要扶起她看看,便听旁边连道真的声音传来,说:“让她睡一会吧,无妨的。” 我抬起头,见连道真望着忙碌的山里人,脸色异常的平静。鬼使神差一般的,我问:“你是不是打算做什么?” 连道真侧过头看我一眼,目中有些许意外,随后又被那隐藏至深的悲伤所代替。他叹口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对我来说,答案非常明显。 虽然不知道他打算干什么,但可想而知,一定与桃花源有关。 我知道他不方便在此时多说,便跟着叹口气,然后低下头。阿三的头发比之前长了少许,因此显得有些凌乱。她的头发很细,又柔又滑,用手摸上去,如上等的真丝绸缎。我替她理了理发丝,或许这东西让她有些不习惯,软软的身子在我怀中扭动几下,嘴里嘟囔着说:“小小,别闹……” 我不由自主笑起来,抬头看,见一群孩子围着铜甲尸转来转去。婴尸已经成了它们的头,正带着几个孩子往阿大脑袋上爬。可怜的阿大像木头一样,任由那些孩子玩闹。 这是一副和谐的画面,我想,当年陶渊明看到的桃花源,或许就是这样。 过了一段时间,饭菜终于准备妥当,酒香菜香桃花香,闻着便让人食欲大开。田宗老来请我,但见阿三昏睡在我怀中,他笑了笑,对连道真说:“让人取了酒菜来这好了,不用动。” 连道真点点头,说:“劳烦宗老了。” 田宗老笑了声,随后带着几个人,端了许多菜,又特意扛来了整整一坛酒,放下三个酒碗。 田宗老坐在地上,然后示意连道真也坐下,他端起一碗酒递给连道真,又端起一碗递给我,说:“你们虽来自山外,但眼下桃花源快没了,倒也不用分的那么清楚。今日我们开怀畅饮,别的话不多说,但有一句,必须得讲个清楚。” 田宗老看向连道真,说:“我们这些人,是不会离开桃花源的,你身为桃花山人,虽不是真正的山里人,但终究将你养大。过往我们是有些无礼,因此恩也罢,仇也罢,就此抵了。至于秋原那小子……” 连道真端着酒,主动与他碰了一下,淡然道:“先干为敬。” 他说罢,举起碗,一口饮尽,然后轻轻放下。田宗老看着他空空如也的酒碗,良久后呵呵一笑,说:“也罢,喝!” 一碗酒,一口干。 仿佛这四十余年的所有,都随着酒水入了肚,化了气,散余香,却再不会有了。 田宗老起身要去倒酒,连道真伸手示意他不要动,然后散出了一片青光。这光微微凹陷,像是一个勺子,也不见连道真有何动作,这青光勺便舀出酒来倒入碗中。 两碗酒满,连道真给田宗老端起一碗,然后自己也端起来。他脸色平静,目光坚定,说:“桃花源不在,桃花山人依然在,敬宗老,一路走好。” 一碗酒,再次下肚,待连道真放下酒碗,田宗老脸上除了笑,还多出了一些复杂之情。他笑着摇头,说:“四十年,四十年啊……敬桃花山人!” 他扬起脖子,将碗中酒饮尽。我始终没喝,因为这气氛有些微妙。我很好奇,田宗老重复了两遍“四十年”,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感慨四十年的相处?还是……感叹四十年,才真正懂了一个人。 连道真又舀出两碗酒,这一次,他端着酒站起来,遥遥冲在场的所有人高举,说:“此行,走好!” 山里人都在沉默,田宗老也在沉默,连道真举着酒碗,一动未动。过了一会,田宗老端着碗站起来,他遥望四周,面容肃穆,高声说:“敬!桃花源!” 现场沉默数秒后,忽然爆发一阵呐喊:“敬!桃花源!” 这声音充满狂热,拥有让人无法理解的情绪在其中。很多人都红了眼眶,当连道真和田宗老带头喝下碗中酒后,所有人齐齐饮尽。 连道真放下酒碗,他转过身,冲着那棵参天古树的方向望了几秒,然后缓缓跪下。那一向高傲的头颅,此时也深深的垂下,砰一声响,那是他磕出的一个响头。 田宗老和所有的山里人,站在那,看着连道真一声,一声,又一声。九个响头磕完,又过了几秒,连道真才将低垂的头抬起,并从地上站直了身子。 他转过身,看向四周的山里人,说:“我是连道真。” “从前是,往后也是。” “我是连道真。” “也是桃花源。” 连道真说着,拱起手,冲众人施礼。田宗老面色复杂,又很是欣慰。过了一会,他对着连道真拱手,低头弯腰施礼,大声说:“见过桃花山人连道真。” 众人齐齐弯腰,大声喊:“见过桃花山人连道真!”阵厅他技。 这一幕,是壮观而严肃的。 那声音,早桃花源中回荡,久久不散。 我想,这可能是连道真一生中,最渴望见到的一幕。 我为他激动,也为他自豪! 一碗一碗桃花酿下肚,每个人都醉了。他们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却一副乐呵呵的样子。没人伤心,没人难过。这些千年不变的石头,真正学会了什么是放开。 田宗老喝了很多,六碗酒,让他几乎晕倒在地。连道真在其体内打入一道木行之力,待他清醒一些后,拱手说:“宗老,我打算将桃花源的术法传扬出去,不知是否可行。” 田宗老虽然醉酒,但提起桃花源,他也不得不强打几分精神。听见连道真的话后,便迷瞪着想了想,忽然洒然一笑,说:“一切随你。” 连道真点头,然后站起来离去。 我顾忌到阿三,所以没有起身跟去,只来得及问一句:“你干什么去?” 连道真头也不回的回答说:“搬书。” 他这一走,便是许久不见人。桃花源没有日出日落,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阿三终于醒来。她迷迷糊糊的撑着我的胸口,坐直身子,揉着眼睛,忽然发现我与她之间的距离,不过十几厘米。 阿三神经质的往后一仰,差点没摔下去,我连忙要去扶她,却感觉浑身酸麻用不上劲。这丫头一觉睡那么久,枕的我浑身都麻木了。虽说那柔软的身躯与淡淡的香味让人感觉很妙,可所谓一边天堂一边地狱,应该就是指这种情况了。 “你,你,你……”阿三指着我结结巴巴半天没说出个话来,随后她迅速低头,见自己衣领虽敞开了些,但并不算暴露,这才来得及喘口气。 我知道再不说话,肯定要被她骂个狗血淋头,便说:“你喝了一整碗桃花酿,非要抱着枕头睡,我找不到,你便缠着不让我走。他们都可以作证……” 我指着地上躺了一圈的山里人,阿三面色微红,瞥一眼后,冲我冷哼。别说我的话听起来很真,就算完全是谎话,难道阿三好意思把人摇醒,问自己躺我怀里的? 她摸了摸身上的口袋,确认没少什么东西,然后对我恶狠狠的说:“以后就算我说要枕头,你也离我远点!” “为什么啊?”我明知故问的说:“给你当枕头还不好?你看世上有我这么好的大哥哥吗,你要真做我弟弟,那可享福了。” “呸,谁要做你弟弟。”阿三说。 “哦?”我嬉笑一声,问:“不做弟弟,那要做什么?” 或许是我的语气有些古怪,阿三脸红的同时,眼中也闪过一丝疑惑。我一看要糟,连忙说:“难不成你还想当哥哥?那得等下辈子才行。” 阿三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说:“做你个头啊,神经病。” “我神经病?”我装作一脸诧异的看她,说:“你知不知道你喝醉后,都干了什么,竟然说我神经病?” “啊?”阿三有些紧张的问:“我干什么了?” 我嘿嘿笑,说:“你啊……肯定是把我当成徐真箐了,竟然问我喜不喜欢你。” 阿三的脸,腾的一下就红成了猴子屁股,那模样,让我憋的内伤。我哈哈大笑,说:“没想到你小小年纪,情窦初开,竟然会问错对象。我说不喜欢你,你还不乐意,非逼着人说喜欢你。怎么样,现在满意了吧。” 第一百八十四章 桃花依在笑春风(4) 阿三直接蹦起来,红着脸说:“谁要你喜欢了!谁逼你喜欢了!你个大流氓,大变态!” “好吧,好吧,没人逼我,是我自己愿意喜欢你的。”我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认真。这突然的转变,让阿三一愣。 她的脸更红了,忽然转过去,说:“谁稀罕。” 这话也让我一愣,因为其中的含义很特别,在旁人听来,或许以为这是在打情骂俏。阿三也反应过来,她立刻转回头想解释,但触及我灼热的目光后,便再次转回头站起来,逃也似的说:“小小肯定饿了,得给它找些吃的。” 我大笑一声,婴尸哪里需要吃什么东西,这丫头真是害羞到极点,连谎话都不会说了。阿三听到我的笑声,顿住身子跺跺脚,随后才彻底跑开。 我怕她趁机离去,便喊:“你别走远了,我还打算和连道真一块帮你忙呢。” 阿三远远的哼了一声,没回话,但听那声调我便知,她不会独自离开了。 于是,我站起来,四处看,见山里人都还醉在地上,便转身朝连道真那边去。连道真说去搬书,可这都快一天了吧,还不见回来。我怕他出什么事,所以走的又急又快。阵厅他划。 一边走,我一边喊着连道真的名字。几乎快到那棵古树前,连道真的声音从树洞里传来:“我在这里。” 我忙从巨大的树洞走下去,立刻便感应到金力在动荡,不由心里一紧,难道他遇到了危险? 我顺着金力波动的方向跑去,没多久,便看到了连道真。 他站在一大排书架前,将一本本书捧起来,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他的口袋不过巴掌大小,可装进去的书,几秒内已经足以压垮一张木桌。口袋边缘有着明亮的金光闪动,我走过去,好奇的看着一本本古籍放进去不见影子,便惊讶的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上次被书教授引动空间裂缝的时候,我便在想,他是怎么做到的。”连道真说:“想了很久,我才明白其中的道理。于是,利用金力斩开一处空间并加以稳固,以此来存放这些古书。” 我愣愣的看着他的口袋,没想到他竟然会在战斗结束后,领悟到这种神奇的术法。那口袋,看起来就像小叮当的百宝袋一样,什么都能装。我很是吃惊,说:“这也太神奇了。” “这不算什么。”连道真说:“道教的仙人们,多半都会,大袖一卷便可收山,我比之他们,还差很多。” “仙人只是传说,不一定存在吧。”我说。 “连神话时代都存在,为何仙人就不存在。”连道真说:“早在先秦之时,便有仙人行走陆地。始皇升天前,还曾派人去仙岛求长生丹。许多人认为,他太傻,竟被徐福所骗。但你我都知晓,始皇曾面见可日行万里的宛渠人,那些人长居海底,能望天地开辟,可观沧海桑田,与仙人何异?想来,徐福要找的,或许就是宛渠人所居之所。只是不知为何,从此不再回秦,反在海外定居了下来。” “可能徐福找到仙丹自己吃了,不敢回去,怕始皇弄死他。”我猜测说。 “我看未必。”连道真摇头,说:“我早些年探查那些人的一处隐秘地时,曾见过一本古文,记载的是岛国神史。上面说,那里也有开天辟地的神话,且清者升为天,浊者降为地。天地初开后,有样貌难辨的神走出。我记得古籍中记载的宛渠人,在面见始皇时,便是模糊不清,难观具体样貌。这两者的联系,实在不得不令人深思。” “还有这种神话?”我很是惊讶,说:“岛国的动画片倒看过不少,但他们的神话,很少了解,只知道一个日照大神。按你这么说,徐福应该找到了宛渠人,只是因为某种原因不能回去。宛渠人在海外开辟岛屿,供他居住。徐福见那仿若开天辟地的景象,自然引为神。” “非也……”连道真摇头,说:“开天辟地,清者升浊者降乃本土神话。这一段,应与那岛国无关联。徐福知晓天地如何开,因此才会写上这一段。而后,宛渠人从茫茫大海中走出,助他立国为尊。” 我并不清楚那一处岛国的历史,自然无从辩解。只是,宛渠人为何要帮助徐福?如果他们有什么需要,选择帮助始皇不更容易达成目的吗? “这历史太遥远,桃花源也没有什么记载。”连道真一边说,一边继续将书架上的古籍扔进口袋。 那书架,其实就是参天古树的根,上面人工挖出许多凹槽用来放置物品。连道真忙活了半天,已经把书收集的差不多了。 我虽好奇徐福的事情,但知晓得不到什么解释,也就不问了,便对连道真说:“你把这些书带走,不会是打算开宗立派,传授术法吧?” 连道真的手微微一顿,随后又恢复了正常,说:“桃花源虽然没了,但我还在,只要我在,根就不会断。” 我沉默着,看他将一本本古籍放入口袋中。他的神情很严肃,好似自己取走的不是书,而是命。 或许在他看来,这就是命。 不是人命,而是桃花源的。 我很欣赏连道真一丝不苟的做事态度,也很欣赏他有情有义的性格,只是,人没了,留下书又有什么用?难道,真要找一处深山,挖几个大洞,开门立派,做隐世的高人?先不说从哪找传人,且说世俗中的那些人,也不会允许这些术法大范围传播出去的,否则,世间必定有大动荡。所以,怎么能让桃花源的根不断? 田宗老之前提及郑秋原的时候,想必就是为了留下一点桃花源的血脉。但是,连道真对郑秋原恨之入骨。如果不是郑秋原,桃花源就没有这一次的灭顶之灾。可以说,桃花源是被郑秋原亲手毁掉的。 所以,他怎么能轻易放过? 田宗老很清楚这件事,因此被打断后,便没有再提。老人家其实也想的明白,桃花源都没了,就算有人留下,又能代表什么?所以,就随他去吧。 我看着连道真仔细而认真的将古籍一本本收走,直到这里完全空了,他才停下。回望四周空荡荡的书架,连道真忽然叹口气,说:“小时候,我最想来的就是这里,但总是来不了。一个外人,如何能进入这种地方?但如今,我来了,且拿走了所有,没人拦我,反而要感谢我。这一切,是我所希望的,但如今,却又希望从未得到过这一切。” 我了解他的心情和想法,便说:“虽然人力胜天,但也得看情况,有些事,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连道真看着我,微微摇头,说:“事在人为,尽力而为。” “什么意思?”我问。 连道真没有解释,对我说:“走吧,化身衰弱的速度在逐渐增快,怕是用不了十个时辰封印就会破开。” “这么快!”我大吃一惊,桃花源只剩下不到二十个小时了? “的确比预计的稍快一些,不过也无妨。”连道真说。 我看他那平静的样子,又仔细思索他说的话,不禁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连道真摇头不语,带我离开了树洞。我们走在外面,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嵌入树杆的牌位,喃喃道:“郑老,放心,我在,桃花源便在。” “你别做傻事。”我提醒说。 连道真没回话,他看了一会牌位,然后带我走向赤水缝隙所在。肉眼可见,那些土黄色的液体正在逐渐淡化,最中间的位置,已经很薄了。田宗老和几个人,不知何时比我们更早到了这里。他们也在看缝隙,见我们来,便都拱拱手施礼。 我连忙回礼,听田宗老问:“都收走了?” 连道真点点头,说:“收走了。” 田宗老表情略微复杂,他看了连道真半晌,然后说:“收走也好,反正被水淹了也无用。” 连道真嗯了一声,抬头望着缝隙,说:“大约十个时辰,缝隙便要打开,到时就算想走,也来不及走了。” 他仍然没有放弃劝说,而田宗老却笑了,说:“这事不必多说,连外人都知晓我们,更何况你。”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他们都是石头,劝不动的,别浪费口水了。 连道真也没继续劝下去,而是问:“你们打算怎么办?就这样站着等赤水袭身?” “当然不是。”田宗老笑着说:“桃花源的术法虽然威力越来越小,但好歹算种本事。既然有本事,那就要争一争。赤水虽可怕,但也要看是否能冲垮我们这些顽固的石块!” 连道真沉默着,没有搭话。因为答案很明显,再顽固的石头,也无法阻挡赤水。 田宗老他们决意已定,无法动摇。过了一会,连道真忽然说:“既然要争,那便让人聚来。就算是赤水,想淹掉桃花源,也要有所付出!” 田宗老大笑,说:“正有此意。” 第一百八十五章 桃花依在笑春风(5) 几个小时候,醉酒的人们逐渐醒来。田宗老让人去喊,在知晓桃花源的最后一刻即将到来,人们纷纷面色郑重而来。所有人脸上都没有笑容,但也没有难过,他们眼中全都是狂热。 地上一片狼藉,酒水与吃剩的饭菜到处都是。没有人去想着收拾,因为等赤水来到,这里会很干净。 人们分列赤水两边,男人女人聚成一团。他们望着那缝隙上不断流动的土黄色液体,低声议论着。许多人有儿有女,有父母,有妻子。这一个个家庭,很难得的都聚在了一起。 连道真面容平静,说:“封印即将被解开,赤水涌入之时,便要决定桃花源的最终命运。我知道你们不怕死,但死并不是一件好事。因此,死要死的庄重,死的有价值,死的威风凛凛!” 田宗老笑言:“桃花山人说的好,这话,也是我要说的。桃花源存在两千年,今日一夕之间将遭毁灭,令人悲叹。然而,我们这些山里人,生于斯,长于斯,自当死于斯。只是,那赤水凶猛,吞我家园,灭我妻儿,只问各位,应当如何?” 数百人沉默几秒后,然后齐齐大喝:“毁其于此!” 田宗老欣然点头,说:“当如此。” 这时,连道真接过话来,说:“无论如何,家园遭灾,终究是要男儿当先的事。无论有无妻儿,凡年过十三的男人,应站在最前。” 田宗老应声,他本就站在最前方,此刻又走上前几步,转过身来,无论神情还是语气,都如即将上战场的统帅,说:“男儿自强,然刚柔并济方为正道。拥抱你们的妻儿,感谢你们的父母,告别之后,来到我面前。” 一个个成年男子,回过神,用那充满感情与遗憾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家人。他们温暖的大手,将一切都拥入怀中,轻声说:“别怕,有我在。” 老人们欣慰的抚摸着他们的头,拍拍他们的肩膀,用无声的动作,表述了自己的话语。 女人们眼眶发红,她们强忍着不哭,因为男人说,不用怕。她们不怕,只是遗憾,遗憾这一生,竟无法与之携手相白头。 她们不想让自己的软弱,影响到男人们的情绪,所以,一个个充满感情的吻,就此送上。 山里人执着,但也豪放,我看着他们如此吻别,心中没有异样,只有深思与感动。 随后,一个个壮年男子,青幼少年,告别了家人。他们从人群中缓缓走出,来到前方,随后的,是连脚步都发颤的老人们。这些人,有的年龄太小,连什么是术法都没学会。有的年龄太大,已经忘记如何施术。然而,没有人退缩,也没有人回头。 前方是一条末路,他们眼中的悲伤,连赤水的黑幽都无法掩盖。因此,他们不能回头。 连道真扫视一眼,叹口气之后,再说:“妇孺有别,幼儿无辜,当立最后。男人要战,则无论有无儿女,凡年过十三的女人,应站在男人后方。” 女人们互视一眼,她们比男人们要感性的多,眼眶早已发红,更有无言的泪水落下。那泪晶莹剔透,仿若一颗颗珍珠,更像在代表她们此刻纯净的心灵。只是,女人们没有过多犹豫,依依不舍的将孩子们哄走,然后站在男人后面,用那坚定的目光,做出了无声的支持。 这画面,让我永生难忘。 我看着那普通或不普通的人们,因为一种无法理解的思想,英勇赴死。 桃花源,真值得他们这样做吗? 我理解不了他们,阿三抱着婴尸,站在旁边,忽然叹口气,说:“真的很少见这么多这么傻的人。” 我没有训斥她,因为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直到很久以后,因为一场大劫,我才终于明白当日山里人为何如此做。 只有桃花源,才是他们的家。 很简单的一句话,但非常难以理解,想来,多数人一生都无法明白,就像不能理解战争中抱着炸药包冲向敌人的勇士。 那时,我悄悄了看了眼阿三,心里在想。倘若有一日我站在了前方,她是否也会站在我身后?这个问题,暂时没有打算,唯一确定的是,我永远都不希望那一天到来。 当所有人都站对了地方,连道真冲田宗老拱手,说:“我无法阻止这场灾祸,便做这最后的一条堤坝。我不倒,桃花源永不灭。” 田宗老面容严肃,拱手还礼:“有劳了!” 连道真放下手,缓缓走向后方。所有人都在看他,但没有一个人会用鄙夷的眼光去看,因为他们都清楚,连道真不会逃走。他说为了桃花源做事,就一定会做好。四十年来,从没改变过。 四十年前,那个人人都排斥的孩子,如今早已中年。他为桃花源付出了无数,却得到的很少。 整整四十年,山里人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看懂了他的心。 就像田宗老之前感慨的那一句:“四十年,四十年啊……” 我有些吃惊,有些焦急,待连道真走到旁边,便忍不住低声说:“你不会打算和这些人一起死在这吧?” 连道真不摇头,也不点头。他沉默的样子,让我有些手足无措,害怕担忧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连道真的石头脾气,和山里人几乎一模一样,如果他真打算慷慨赴死,我肯定是劝不动的。 阿三不像我这么担心,因为她和连道真一样,都是聪明人。聪明人,总是有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念头。 因此,在我抓耳挠腮,想着怎么把连道真弄走的时候,阿三带着铜甲尸阿大,与那些儿童玩的很欢乐。 沉默而严肃的场面,那欢快的笑声,显得有些刺耳。但让人意外的是,许多男人女人回过头,却对阿三抱以善意的笑容。我从他们的笑容中,看到了感谢。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我想,可能他们觉得,在生命最后一刻,孩子们能玩的高兴,是一件好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七八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我来说,这可能是一种煎熬,但对山里人来说,却是难得的幸福。 他们像石头一样,站在那没有动弹过。 连道真也没有动过,他盯着缝隙上的化身,默默感受力量不断减弱。实际上,就连我也能感应到,那尊土行化身已经快到了极限。 空间缝隙的力量太过强大,又有赤水在后面不断拥挤,连道真的化身能够支撑这么久,已经难能可贵。只是,我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感慨,只想对连道真说:“别犯傻。” 阿三不知何时走回来,她比我矮半个头,便略微扬起脑袋,看着我。我回看,却见她眼中有很古怪的色彩,便问:“为什么这样看我?” 阿三摇摇头,说:“我以为,你真的了解他。” 我一怔,转头看了眼沉默中的连道真,然后问:“你知道他要做什么对不对?” 阿三点点头,她看了眼连道真,说:“大致能猜到一点,只是不知对不对。倘若他真如我猜想的那样做……桃花源有他在,真的是一件极为幸运的事情。” 阿三脸上没有担忧,虽然她与连道真并不算熟悉,可如此表情,我反而放心了。只是,她的话,让我有些羞愧。 与连道真相处这么久,也无法猜出他的想法。而阿三和他不熟,反而能猜对一些。 连道真说的很对,庸人自扰。有时候,我希望自己突然变聪明,这样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烦恼。 之后,我们不再说话。 场面不断的沉默,沉默,再沉默。 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风声,没有雨啸。桃花源的最后一刻,风平浪静,像一个安宁的好日子。 人们的肃穆,让这里像是朝拜。 但我却觉得,他们更像是在期待。 当蓄势已久的情绪,到了终将要抒发的那一刻,桃花源,将会掀起惊涛骇浪。 连道真说,他要做最后一道堤坝。 我相信,他可以做到,因为,他是连道真。 看着那些人,回想之前的那一幕幕感人心扉的画面,我不得不在心中暗念一声:“桃花源,加油……” 连道真的眼睛,时刻盯着缝隙没有动,他的目光平静,像在看一片普通的山壁。在他的注视中,那尊土行化身越来越淡。 时间的流逝,仿佛突然间加快了许多。 我不知究竟过了多久,是否与连道真预计的一样,只知道某一刻,他突然轻声说:“再见了,桃花源。” 我诧异的看向他,然后便听到阿三惊呼一声:“化身要消失了!” 连忙回头看,果然见那些土黄色的液体迅速消失。空气中,不断有轻微的颤动传来,像是这片空间要崩塌了一样。 赤水的流动,加快许多,尤其是缝隙附近,隐隐能看到,有大片的黑暗从深处而来。阵司有血。 汹涌的赤水,即将来临。 田宗老大笑一声,高声问:“赤水将来,何以处之?” 震耳欲聋,响彻云霄的声音,随之响起:“毁其于斯!” 第一百八十六章 桃花依在笑春风(6) 当最后一抹土黄色的光芒消散,缝隙处,传来咔咔的异响。那声音很大,很密,像是一扇巨大的门户,即将被打开。 原本便十分宽大的裂缝,正在缓缓张开。它很慢,像迟缓的老人,又像漫不经心的猎人。 然而下一刻,一切都变了。 缝隙像被两只无形的大手撕开,在一瞬间,扩大了十数倍。 黑色,无穷无尽的黑色,从缝隙中涌出,骇人心神。 这样的灾难,如何能够抵挡? 正在此时,一声高喝震破天际:“山来!” 一座百米高的山头,从虚空中浮现,以迅雷之势,落入地面,挡在了赤水前方。然而,赤水凶猛,让人心寒。那山头连瞬间都无法阻挡,便被吞没。 田宗老的白发飘散,仿若疯癫,接连大呼:“山来!来!来!” 三座百米山头,再次挤出虚空。它们一座接着一座,重叠着落下。 赤水如凶猛的黑色巨兽,张开大口咬来。田宗老的身子,在它面前显得无比渺小。但那身躯,却仿若擎天巨柱,迸发出无法言喻的力量。 “山来!”又是一声大喝! 数十米近百米高的山头,从天而降。 “山来!”还是一声大喝! 又是一座山头落下。 仿佛是捅了马蜂窝一样,站在田宗老之后的那些男人们,个个掐起法印,高呼着:“山来!” 一座座山头,密密麻麻的从虚空中浮现,那一幕,就仿佛他们召出了整条山脉。 我震惊的瞪大眼,因为太过震撼。 这庞大的山脉,层叠着几乎要压垮虚空。它们轰然落下,仿若要震碎大地。那雄雄的威势,让人感觉天地都要被惊动。我看着赤水像被推开了一样,竟退了刹那。 它像是受惊的蝎子,微微后退,但下一刻,更加凶猛的扑袭来了。 黑色的浪花翻涌,将一座座山头淹没,所有的东西都被吞掉,整条山脉,一两秒的时间,便化为乌有。 这是让人绝望的一幕,但那些令人钦佩的山里人没有畏惧,更没有后退。 田宗老大笑着,仍然高声喊:“山来!” 数十上百人大笑,紧跟其后,高喊:“山再来!” 他们仿佛不是在战斗,而是在游戏。我愈发不能理解他们的想法,但是这一幕,为何会让我感觉浑身滚烫,热血沸腾? 赤水的吞噬,要比他们召唤山来的速度还要快。那黑色的液体,被山体阻挡了瞬间,便重重叠叠在一起,眨眼间,化作了上百米高的巨大浪头。 即便是田宗老的山,也无法挡住这浪。 但是,他们像是着魔了一样,不断唤出一座座山头。没有人使用其它的术法,因为这浪,只有山能挡。一座座山头连接在一起,化作高大的山脉落入水中。 赤水无情的吞吃一切,快速消耗一切阻碍物。我看向连道真,他仍然没有出手的打算,仿佛隔岸观火的路人。 连道真,究竟打算怎么做? 桃花源的术法,威力并不算强大,山里人虽然会使用,但他们不是神仙。当初田松只唤出几座山头,便累的要虚脱,而如今,这些人每一个都起码唤出十数座小山了。 我看到许多人的身子在颤抖,两腿在打软,可没有人倒下。 他们不能倒,因为倒下后,赤水会从他们身上流过,将身后的一切淹没。 他们深知,身后是妻儿,是家园。 所以,不能倒! 这是一种执着,也是支撑他们的信念! 我微微叹口气,想着,能做到这一步,他们已经算无愧于心了。 只是,我永远都想不到,那一步,只是一个开始。 田宗老是位老人,他位居宗老,自然是最强大的山里人。但毕竟年岁已高,身子骨不如从前。术法消耗的不是自身力量,但却十分耗费精神。老年人的精神,向来很差。 从开始到现在,我虽然用语言叙述了很多,但实际连五秒都没到。这么短的时间里,田宗老唤出了将近而是座百米高的山头。 也许阻挡赤水,靠的是所有人齐心协力。但田宗老,绝对是其中使力的人。 也正因为如此,他的精神第一个被耗尽。 我亲眼看到他两腿一软,险些倒在地上。这个时候的连道真,仍然没有动。 没有人去扶田宗老,因为所有人都在拼尽全力,希望能够继续阻挡赤水。他们已然明白,赤水终究无可阻挡,但是,能挡一秒,身后的妻儿便可多活一秒。 为了这区区一秒,他们愿意拼尽一切! 男人,便是为了这一秒立于天地之间! 我听到了田宗老虚弱的笑声,这声音中,充满豪迈,他说:“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赤水之祸,我尽力了!只是,这一幅老骨头,不能如此便宜了赤水……” 我有些疑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个。然而下一刻,我彻底惊呆了。 田宗老大笑着说:“诸位,我先行一步,他日黄泉下,我等再建桃花源!” 他说着,喷出一口鲜血。 那血艳红无比,在空中挥洒,眨眼间,构建出一个模糊的轮廓。田宗老长笑着迈步,走入其中。他的身影,随之消散,只余一声撼天震地的大喝:“山来!” 血色的轮廓,逐渐丰满,逐渐凝实。 我这才看清,那是一座山。它就像烈日下的山头,红艳艳,没有迟暮之感,有的,只有壮观。 因为,那是血肉化作的雄山。 不高,不宽,不大。 但是,我看呆了,几乎要落下泪来。 我转过头,大声对连道真说:“为什么还不出手!你到底在等什么!” 连道真依然不动,更保持着沉默。他只是望着赤水,望着那血肉勾勒出的大山,见那山落下,见那山入水,见那山震动,见那山消融。 这个时候,我看到他流泪了。阵司估圾。 如此坚毅的人,流泪了。 那泪水如决堤的河水,奔涌而出,瞬间铺满他的脸,碾过他的鼻梁,他的嘴巴,垂落下巴,滴入土地。 从来都一座大山,不曾弯腰的他,就那样轰然跪下。我听不到他泪水流落脸颊的声音,却能听到那撕心裂肺的悲恸之声:“连道真,恭送田宗老!” 血色的大山,已经完全被赤水吞没,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 我看着连道真跪在那里痛哭,迷茫中,仿佛看到一个白发的老人,豪迈的冲我在笑。 田宗老…… 再见。 几乎是在田宗老化作的血肉之山消失的刹那,又有两个人从人群中奔出。他们很年轻,早已无力施法。此刻从人群中走出,便一掌打在自己胸口,大量的血液从口中喷出。 他们年轻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各位叔伯,我们先行一步,黄泉中再建桃花源时,我们再会!” 血色的轮廓勾勒而出,他们齐齐迈步走入其中,身影迅速消散。 两座血肉山峦,仿若兄弟一般紧紧的靠在一起,然后落在赤水之前。 那山是如此的鲜红,一眼望去,便觉无比惊艳。 我从未看过如此美的山,也从未看到过如此令人想哭的景。 连道真悲恸无比,再次高喝:“连道真,恭送李成,李功兄弟!” 一座座山头,随着血色的大山落下,赤水震荡,竟无法立刻突破。我忽然感到了愤怒,这是什么水!为何如此残忍!那么年轻的生命,它就这样无情的吞噬了,这世间,为何要有如此事物! 两秒后,又有更多的人从人群中走出。忽然间,有几位女人从后面跑上来。 她们不顾一切的抱住自家男人,流着泪,说:“我与你一起走。” 男人看着她,然后便笑起来,点头:“好。” 没有过多的言语和动作,他们就那样简单的牵着手,缓缓步入血色的轮廓当中。一对一对的身影消散,而更多的血肉大山落下。 后方的女人们,都跑了上去。我看到一个女人用力拉着男人的手,眼泪不断流出,说:“一起去,不要丢下我。” 男人温柔的抚摸妻子头发,然后牵着她的手,眼中的温柔,仿佛要融化整座冰山。他缓缓点头,说:“永远都不会丢下你。” 女人笑着擦去了眼泪,紧紧依偎在他身边。在那血色的轮廓下,他们就像黄昏中的恋人。 这动情的一切,不断发生着。 我的旁边,传来了哽咽声。转过头,却见阿三早已哭成了泪人。她拼命的跺脚,大哭着说:“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这么傻!”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山里人,就是这么的傻。 连道真跪在地上,他的眼睛在流泪,也在仔细的看着每一个离去的人。 他的声音洪亮,几乎要洞穿苍穹与大地。他在悲伤的送别,眼睁睁看着熟悉的人,被赤水所吞没。 我无法理解他的想法,更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 很快,当那一个个人化作血肉大山落下,赤水前方,竟异样的平静了片刻。由无数小山组成的血色山川,像无法冲破的城墙,拦在赤水前方。 在我心里,那不是山,而是一个个活灵活现的人。他们相互依偎着,紧靠着,笑着,哭着…… 连道真猛地磕下一个头,声音很大,他哭着高喝:“连道真,恭送桃花源诸位!” 下一刻,黑色的赤水奔涌,巨大的浪头,冲垮了血色山川,将一切淹没。 我看着那无穷的黑色,终于明白,桃花源,真的没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桃花依在笑春风(7) 连道真终于站了起来。 他的手上,终于亮起了光芒。 那是柔和的青光,这光芒化作一条条绳索,如蛇一般向后方而去。许多孩子都惊叫起来,我回过头,愕然的看到,那青光索,将孩子们一个个缠住。 连道真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迅速后退,同时,他手中的青光索不断收紧,腕部微微抖动,孩子们便像风筝一样漂浮在半空。连道真就这样抓着我,拉着青光索,带着这些年龄不超过十三岁的孩子们,朝着桃花源出口的方向狂奔而去。岛何岁才。 阿三的反应非常快,早在连道真手上亮起光的时候,她便蹭的跳上铜甲尸阿大的背部,像兔子一样跑开了。 我回过头,见到那黑色的浪潮,已经将血色大山完全吞噬。空间裂缝高百米,宽数百米。无量赤水从中流出,带着深沉的颜色与可怕的力量,不断向前方挺进。 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挡住它们,那棵高大的古树,也被轻易的冲倒。它就像年迈的老人,被巨大的力量撞上,无奈而悲伤的倒了下去。 那,就代表了桃花源的最终命运。 我的目光微微上移,看到那些孩子在半空惊讶的叫喊着,他们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很好玩。只有少数几个,脸色沉寂,已经流出泪来。 我转过头看连道真,他不再流泪,但悲伤之情始终难以消散。我知道,这不是问话的好时机,便只好沉默。 然而,几乎要到入口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不禁大声喊:“那些桃花酿!” 连道真身子一顿,突然将我扔出去,同时手腕一抖,将手里的青光索也抛出,大喝一声:“阿三!” 阿三回过头,见我迎面撞过来,她下意识拽住我,又一手扯住那青光索。不等她说话,便见连道真如流光一样消失在眼前。 阿三气的脑门都冒烟了,一边跑一边说:“这种时候,你还没忘那酒!怎么不喝死你算了!” 她虽然气急,好在没有把我扔下去,只是换做阿大一手拎着我,自己则拽着青光索,像放风筝一样拉着孩子们跑。 我自知理亏,也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那些桃花酿虽然好,可也没好到让连道真拼命的地步。他先前忘记,却被我提醒,以连道真的性格,自然会去取回来。 赤水来的那么凶猛,万一出了什么事…… 我低下头,不敢再吭声。我们迅速跑到入口那处狭窄的通道,阿三怕孩子们撞到头,便从铜甲尸身上跳下。她虽然不懂怎么驱散青光索,却能用符压住浮力,使得孩子们能够在地上奔跑。 我看她像幼儿园阿姨一样,焦急的对孩子们摆手:“快,快跑!跑快些!” 在她的指引下,孩子们一个个穿过黝黑通道。铜甲尸阿大与我最先跳过那处被连道真打开的空间入口,随后,是一个个孩子。 阿三在里面喊:“快帮他们出去!” 我连忙站在入口旁,把孩子们一个个抱出来。他们虽然都在十三岁以下,但身子骨结实,个个都有几十斤。如果不是有阿大在旁边帮忙,我的胳膊早就累断了。 之前密布四周的士兵早已退去,有连道真在,他们不敢多呆。否则万一被打成筛子,实在怨不了谁。 当所有的孩子都从里面出来后,阿三才最后一个跳到我面前。她满头是汗,顾不得和我说话,跑到孩子堆里点着人头一个个数着,确定没一个少的,这才松口气,站在那直擦汗。 不知为何,看着她大汗淋漓,发丝凌乱的模样,我忽然感觉,她从未像现在这样美。那种美,不仅仅是外表,更是内心。 也许我看的太专注,引来了阿三的注意。在孩子们的面前,她不好对我发火,只瞪眼过来,说:“看什么看。” 我喃喃的说:“你现在真美。” 阿三一愣,然后脸色发红,立刻转过头去。我醒过神来,干笑一声,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便扒着空间边缘向里面瞅。 连道真在取桃花酿,不知是否来得及,又会不会被赤水缠住?我能感受到桃花源内传来强大的能量波动,很显然,是连道真在动用五帝拳。 他被赤水追上了吗? 能量震动的时间很久,这么多的时间,早就够他脱身了,可为什么还不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每多眨一次眼睛,我的心就要多提一点。连道真始终没有出现,连阿三也坐不住了。她与我并排站在那,看了一会后,皱着眉头,语气很恶劣的说:“你到底有多想害死他?那么危险的时候,竟然提醒他那种事。现在好了,万一他出事,我看你怎么办。” 我知道自己错的离谱,自然不敢反驳辩解,只好低着头挨骂。 阿三见我态度放的很低,骂了几句,也不好意思多讲。她叹口气,回过头来看了眼那些叽叽喳喳,好奇观望四周的孩子们,说:“他所做的,的确与我猜想的差不多。这个人,真是奇怪,又让人不得不佩服。” 我也回过头看着孩子们,问:“你一开始就猜到,他打算把这些孩子带出来?” “不是,我以为,他会慷慨赴死。”阿三说:“但后来,他把男人,女人,小孩分成了三块,然后自己走回到离孩子们最近的地方。那时候,我才觉得,他可能会这样做。毕竟以他的性格,如果真打算死在桃花源,怎么也不会让别人先死。” 我如梦初醒,是啊,桃花源是山里人的家,也同样是连道真的家。山里人能为了家去死,连道真也可以。 他对山里人很尊重,更认为自己力量强大,理应去保护他们。以他的想法,如果真的要抵挡赤水,自然该站在比田宗老还靠前的位置才对。 我羞愧的看了眼阿三,能猜到连道真的想法,并非因为她比我了解,而是因为,她更聪明一些。而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也会为了让别人复生,在巫山那么拼命。就连小山废墟中,她也不顾赤水带来的威胁,第一个走上阶梯。 连道真也很聪明,可他却因为桃花酿返身。 聪明的人,是否都这么傻,是否真的不怕死? 我想不是,只因为,他们心中,有愿意为之去付出一切的事物。 这样的人,即便傻,也傻的让人尊敬。 忽然,阿三眼睛一亮,说:“他来了!” 我连忙去看,果然见一个身影从通道内窜出,他像猎豹一样钻出入口,然后头也不回的挥手斩出一道刺眼的金光。这金光又快又急,无声无息的,眼前圆形通道被横切出一道口子。那口子把通道前后分隔开来,我有些纳闷,又有些惊讶,能瞬间斩出这么宽大的一条空间裂缝,连道真的实力,似乎又有所提高。 黑色的赤水随后而来,却在口子前停住。眼看越涨越高,很快便超过入口的高度,我有些吃惊。连道真知道我的念头,便说:“那是一道空间缝隙,本来以我的能力无法维持多久,但有赤水阻挡,缝隙便无法愈合。而赤水,也无法穿过缝隙流过来。” 他之前的动作举重若轻,一看便知早就想好了对策,我暗自佩服,然后想起刚才的事,说:“对不起,不该提醒你关于酒的事,差点害了你……” “不怪你。”连道真叹口气,他凝望已经完全被黑色遮盖的通道,神情落寞的说:“桃花源没了,总要有些念想才是。” “我以为,你会去阻挡赤水。”我说。 “倘若能挡,我不会让他们如此拼命。赤水之威,非人力可挡,我连道真,无能为力……”他的语气很是沮丧。 “这些孩子怎么办?”我问。 连道真转过身,他看着孩子们,仿佛是在看向模糊不可知的未来。过了几分钟,他忽然走过去,从孩子堆里穿行,来到一片树林前。 我见他伸出手,无数的金光闪过,大片树木倒地。随后泥土翻滚,将那枝干裹入地下。连道真伸手入口袋,掏出一样东西丢下去。 一缕缕青色雾气从他指尖渗入土中,很快,我看到一棵小小的树苗从下方拱出。在木行之力的催生下,它越长越高,越来越大,渐渐的,我看出了端倪。 那……竟是一棵桃树。 连道真就站在树旁,他指尖的青色雾气越来越浓,而桃树也越长越大。渐渐的,已经越过他的肩头,高过他的头顶,几分钟后,我看到了花骨朵。 那一个个害羞待放的花儿,粉嫩粉嫩的,淡淡的清香隐隐约约传来。这味道,不像在桃花源时闻到的那么浓,很清新,仿佛晨间的第一缕空气。 那花骨朵慢慢绽放,很快,一棵开满花朵的桃树,就那样出现在我眼前。 树下一人,仰头而望,他目光平静,面容坚定。 听见他说:“我在,桃花源便在。” 忽然间,我想起了一首诗。虽说那诗本意是写给心爱的姑娘,可放在此时,也恰为妥当。 那天,人面不知何处,然桃花依旧,笑望春风。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三日之师(1) 几个年龄稍大的孩子走出来,他们面朝桃花树,向着树下那人跪下,一头磕在地上。连道真低头望去,见到那地上有泪水流过,沉默几秒,说:“桃花源遭逢大难,但我还在,你们也还在。” 他缓缓走过去,将那几个孩子从地上扶起来,然后看向圆形入口处幽静的黑色河水,说:“我晓得你们的念头,终有一日,我们还会回去。他们的名,他们的貌,他们的言行,都将再现天日。” “我连道真不能阻挡赤水,恩情便无法再还,愧对桃花源的诸位先贤。你们若愿意随我,便在这山上挖出自己的住所来。山里人,就要住在山里才行。”岛长有巴。 几个孩子看了眼那坚硬的山石,没有丝毫犹豫的点头,他们不问问题也不提条件,空着双手回到孩子堆里。也不知这几个孩子究竟说了些什么,那些更加幼小的儿童不但没有伤心,反而兴致勃勃的随之来到山壁处。 空手,面对坚硬如铁的石块,他们怎么可能挖出能够居住的山洞来? 我忍不住走到连道真身边,小声说:“这也太难为他们了。” “心不恒,志不坚,何以对抗赤水。”连道真说:“他们若能成功,我便将术法倾力相授,若是不能,那便送下山,从此平凡一生。” 他的表情很坚定,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其实我也明白,面对赤水这种令人绝望的“敌人”,心智不够坚定成熟的人,极可能会迅速崩溃。连道真只是希望通过这件事,来让孩子们学会忍耐。 只有先学会忍,才有机会成长,变强! 那些孩子从地上捡起石块,开始朝着山体上砰砰砸起来。他们的身子骨虽然结实,可年龄实在太小,劲头自然也不大。看起来像是奋尽全力,但十几二十下过去,山壁上也只是出现一点点小凹点。 阿三也走了过来,她好奇的看着连道真,问:“你真打算开宗立派?” “自然不是。”连道真摇头,说:“桃花源自古便有,又何来开宗。” “好吧……”阿三无所谓的耸耸肩,说:“那你打算在当保姆?这么多孩子,想带好可不是容易的事。” “雏鹰,自当迎风而起,何须我多烦忧。”连道真回答说。 阿三眼珠子转了转,点头没说话。我一看她表情,就知道这丫头肯定是琢磨着如果连道真留在这带孩子,那她该不该离开。 阿三跟我们一起的目的,是为了寻找不死药。巫女的答案让人很失望,而她依旧没有离开,只因为我说会和连道真一起帮她寻别的法子。倘若连道真真因为这些孩子被耽搁,那阿三绝不会陪着我们耗费大把时间,在这里当幼儿园老师。 我有些为难,如果阿三执意要离开,谁也没权力阻止。可到时候,我是跟着她走,还是留下来陪连道真? 教导孩子的事,我实在插不上手,毕竟以本事而言,我比那些孩子也高不了多少。留在这,只是浪费时间。但与连道真有关的事,我又不能完全撒手不管。 想来想去,脑子都疼了。 这时候,连道真忽然对阿三说:“你在这帮我照看三日,我与他去去便回。” 阿三看我一眼,有些疑惑,问:“你们干嘛去?” 连道真说:“有你好处便是。” 一听这话,阿三立刻不吭声了。我很是不解,连道真要干什么,为什么会对阿三有好处? 随后,我与连道真一同离开那。他抓起我,走了很远,几乎看不到桃花源的山林。这才停下来。如果再走个几分钟,我都怀疑他是打算把孩子们甩给阿三,自己跑路了…… 我们此刻所在的地方,同样是一片山野,这里别说人烟了,就连鸟兽都见不到一只。我等连道真停下,立刻便问:“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我必须留下一段,安排这些孩子。他们是桃花源最后的根,万万不能有失。你留在这无用,倒不如随阿三四处走走,也好长些见识。阿三年纪虽比你小,但手段很多,你在她身边,也不能弱了自己的名头。我带你来,便是为了让你在这三天里,快速成长起来,免得出门在外,总被她看轻。”连道真说。 我顿时有些尴尬,之前的确想过要跟阿三一块走,只是没想到,这事被连道真先提了出来。连道真聪明绝顶,他应该早就从表情和眼神看出了我的心思,因此才会突然想帮我变厉害一些。要是按他之前的想法,必定是任由我自行修炼,绝不会出手帮忙。 这种事情,我自然不会拒绝,但又不好意思说话,只好呆呆的看着他。 连道真伸出手,一缕土黄色的雾气从他掌间飘出,说:“你如今的力量,便是如此,有形却无法成形,刚好处于修行的门槛之前。想来,你应该很清楚,这门槛究竟有多高。” 他说的门槛,我明白是指将力量凝实的意思。这的确很难,在巫山的时候,虽然能够勉强把土行之力遍布全身,但那力量实在太弱了。如果说真正的土行之力是密不透风的墙,那我身上的力量,顶多算一扇纱窗。 连道真掌间的雾气缓缓转动,越来越浓,说:“你与我有些不同,力量由身引动,牵连天地,与正常的修行人类似。这样的体质,若要提高自己的力量,并非难事。你之前所有所悟,不但引动土行,更连金力与木力也牵动了,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进境已经很快?” 我虽然不好意思自夸,但还是羞涩的点了头。区区几天,就接连领悟三种力量,只能说我是天才! 谁知,连道真却摇头,说:“你虽接近了力量的本质,但却与真正能够使用它们越来越远。” “啊?”我惊讶又不解的问:“你之前不还夸过我吗?怎么又说什么越来越远?” “越通彻本质,却容易获得更强大的力量,这自然是不错的。”连道真说:“因此,我才会夸你悟性很好。但是,力量是什么?本质又是什么?” 我不明白这两个问题,自然也无从解答。连道真见我沉默,便说:“我知道,天外有繁星,距离此极远。我也知烈阳极热,能融化万物。这种道理,可以看作本质。那么力量呢?我虽然天外有星星,却无力去摘。知烈阳灼热,也无力去射。当你始终执着于如何摘星射日的时候,却忽略天外落下的陨石,随处可见的阳光。而这,便是你的问题所在。” 我仔细思索连道真的话,但还是只能摇头,说:“不明白。” 连道真说:“倘若你不知世界的本质,那么看见天上落下的石头,便以为这就是星星,看见四处存在的阳光,便以为这就是太阳。那石头,你可以轻易捡起,那阳光,你可以随意享受。” 我幡然醒悟,说:“你的意思是,我太早领悟本质,反而让自己的起点变高,高到根本无法利用的地步?” 连道真颇为欣慰的点头,说:“正是如此。你拥有姬孙之身,可以轻易引动如山一般庞大的土行之力,但却无法控制。如果你一直执着于如何提起这座山,那便走上了歧途。只有从捡起一颗石子开始,不断的变强,才有机会,举起整座大山。否则的话,要么你精神崩溃,要么会无意中被那山压死。” 我后心一片冰凉,感觉冷汗不断冒出,很是后怕。便对连道真说:“原来修行这么危险……” “倒非危险,歧途未尝不是路,只是你为姬孙,无需走哪歧路罢了。”连道真说。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我问。 连道真示意我看他的手掌,土行之力仍在缓慢旋转,但这几句话的功夫,它竟已凝成实质,仿若一座小小的假山。 “你看它是什么?”连道真问。 我看着他掌心的小山,想说是土行之力,可它已经凝实,与真正的山石没有区别。如果说是假山……我又觉得,问题的答案不应该这么简单。 连道真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我的答案,便眉头微皱,轻喝一声:“放开你的心神,看到的是什么,便说什么,何来的犹豫。难道,你还不明白万物需用心去看的道理!” 我如遭雷击,是啊,为什么要用肉眼去分辨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连道真已经教过我很多次,看不懂的,就用心去看。可是,我一直没有把它习惯成本能。 连道真此刻的轻喝,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我的心神,打醒了我的迷茫,我羞愧的低下头,但同时,心神却延伸出无形的视角,向他掌心而去。 那座小小的假山,在心神的感触中,不是单纯的土行之力,也并非真正的山石。 它是沉稳的力量! 没有错,就是力量! 无论土行也好,金力也罢,这些字眼,都只不过是它的称呼。实际上,它们就是力量。 能够供人驱使的力量!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三日之师(2) 这话可能很多人看不太明白,简单的来说,就像我们的胳膊和腿。无论叫它手臂也好,大腿也好,实际上都是我们躯体的一部分。有时候我们执着于如何称呼这些部位,反而忘记它们有一个统一的称呼,那就是身体。 什么是身体? 可能有人说,是指人的全身。 也有人说,是指四肢和躯干。 我想说,你们都错了。 在我看来,身体就是我,我就是身体。它不是指任何部位,而是代表着一个人。 连道真掌心的力量,就是给我这样一种感觉。 那不是土行,也不是石头,而是连道真的一部分。它就是连道真,连道真也是它。 当我把这领悟说出来时,连道真依然在摇头,他说:“你只是悟了这力量的本质,但仍没有明白我真正的含义。” 我谦逊的低下头,说:“请告诉我。” “你看出它就是我,我就是它,说明你已经走上了正途。那么,什么是我?”连道真自问自答,说:“我就是一切,完全被我掌控的,就是我!力量的强弱,并非多少,而是技巧。这句话,我曾经与你提过。” “是的。”我点头,说:“但总是不太明白具体的意思。” 连道真说:“所谓技巧,其实你已经懂了。你悟了力量就是自己,那为何还不懂,怎样使用力量呢?难道说,你连自己的手臂都无法控制?” 我愣了愣,脑子里有东西在剧烈的翻滚着。那是一种模糊的念头,连道真的话,让这念头迅速清晰起来。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脑中灵光一闪,忽然间彻底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伸出手,掌心一缕土黄色的雾气迅速旋转起来。这雾气转动的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它一眨眼的功夫,便凝聚成与连道真掌心那座小山相同的模样。我看看他的,又看看自己的,不禁欣喜万分。 力量就是我,我就是力量。它是否凝实,是什么形态,根本不是看力量是否强大,而是看我的心。我以为它不够,那它便是不够,我认为它够了,那它就够了。 原来,这就是力量,如此的简单。 身为姬孙,本可轻易翻天覆地,但我的魂魄很普通,并非原本的姬孙之神。因此,如今能够动用的力量很少。而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力量,只以为要不断的修炼,让力量越来越多,自然也就能越来越强大了。岛长团弟。 而如今,我已然明白,力量究竟有多强大,完全看我自己。 连道真很少有的微笑,说:“你已经踏入修行的门槛之内,日后循序渐进,终有一日,将举起那座大山。” “谢谢你!”我发自内心的冲他鞠躬,说:“如果不是你提点,我可能很长时间都无法领悟这件事。” 连道真坦然接受了我这一拜,说:“我既为兄长,这自然是该做的。之前不说,只是希望你能够自己领悟这个道理。世上的力量没有强大与否,只是看人如何运用。你自己领悟的越多,便能运用的越好。若不是看你急着与阿三离去,我也不会拔苗助长。” 我脸微微发红,又听连道真说:“你虽然知晓如何使用力量,但理论与实际往往有所不同。真正需要使用力量的时候,往往是那一瞬之间。这么短的时间,是否能够做出反应,并且是正确的反应,还要更多的锻炼。我让阿三在那里等三日,便是为了在这段时间里,将你的本能反应提高。只有这样,当危险来临的时候,你才能保住性命。” 我神情黯然,与连道真认识不过几个月,却像已经过了几年那么久。一直以来,我已经习惯呆在他身边,由他来抵挡一切困难与危险。而如今,他要留下,我要离开,这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需要展翅的,并非只有那些孩子。”连道真看着我,用轻缓的语气说:“天佑,你是姬孙,将来要面对的事情,比如今还要危险无数倍。五帝拳在世间无敌,可面对神话时代,依然力有不逮。我能护住你一时,但终究无法护住一生。倘若有一日,我的五帝拳被人击碎,阿三被人击伤,你要如何?” 我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那我一定会和他们拼了!” “拼,也要与资本。”连道真说:“如果连我都败了,你又有何资格与人拼?就靠你现在这一点微薄之力?” 我有些发呆,是啊,能打败连道真的人,我就算拼命又有什么用? 连道真说的没有错,我是姬孙,巫女说,在我身上能看到天命。那说明,姬孙之神当日的算计,并没有完全成功。或许有一天,我真的要面对无法抵抗的危险。 蚩尤冢里,姬孙仍在等待那一掌的到来。想想那一掌,我不禁毛骨悚然。连姬孙都认为无法抵抗,必须依靠与我神身合一来躲避的危险,连道真和阿三又能做什么? 而且,那仅仅是一掌。 当手掌的主人真正出现在这世间,我与姬孙还如何躲? 姬孙一直留在蚩尤冢剖析巫手臂,就是为了变强,他深知日后的危险是多么可怕。我一直以为,有他在,有连道真在,再大的危险,都不需要害怕。 可如今仔细想想,真正的危险,其实就是我这不思进取的心! 为什么我总想着是姬孙和连道真保护我? 为什么不是我来保护他们? 我忽然想起桃花源中被赤水吞没的那些人,他们是如何死去的?不就是为了保护自己想保护的家园吗?为了心中的信念,他们明知必死,仍站出来抵抗凶猛可怕的赤水。有人将这看作傻,可他们真的傻吗? 当然不是! 虽然他们最终身死当场,可那动情的一幕,仍时时在我脑海中徘徊。 我不希望自己有一天也成为他们,即便他们是令人称赞感动的勇士。 我要变强! 要任何危险,都无法威胁站在我身后人! “请教我!”我郑重的看着连道真。 连道真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说:“记住,力由心生!” 他掌间的假山,瞬间变得无比庞大,眨眼间,便与真正的高山没有两样。巨大的山体,将我轻而易举的挤飞上百米远。我大吃一惊,没想到第一次实战,连道真就用这么大的力。 我掌间的假山化作厚厚的一层垫子,迅速转到后背处,这才没因为撞在树上而腰断腿折。不过,那巨大的冲击力,依然让人胸口发闷,差点就一口气喘不上来。 与此同时,连道真一拳打在山峰上,只听轰隆隆的巨响中,山峰破碎,无数的山石滚落,铺天盖地如雨点一般向我砸来。 那无数的石头,与真正的山石没有任何区别,真被砸中,不死也得吐口血。我看了眼连道真,他一脸冷漠的看着我,丝毫没有留手的打算。 我从地上落下来,咬着牙站直身子,迅速思考该如何面对这“必死”的一局。 依靠我的力量,想用土行来抵抗连道真的土山,就像鸡蛋碰石头一样,没有任何生还的余地。只有用别的力量,要么击飞那些石头,要么……切开它们! 对了!切开它们? 我突然想起,自己不但拥有土行之力,还可以引动金力! 虽然除了在唐山帮助连道真抵抗空间缝隙的时候动用过金力,之后便再没了经验,但已经领悟什么是力量的我,在使用金力上,与土行并无区别。 虽然微弱,但也机器明亮的金光,迅速在我手中亮起。我知道自己的斤两,如果靠肉体挥动金力去切开那些石头,肯定是不行的。无论身体的反应速度还是力道,都达不到那个标准。 眼看那些石头已经近在眼前,我一咬牙,忽然将手中的金光抛出去。大量的金力被引动,迅速在半空成型,然后落下。 那是一个向斜上方倾斜的箭头,将我笼罩在其中。我迅速趴下来,土力涌动,让我的身体略微融入地下。之所以没有使用类似土遁的法子,是因为我不懂该怎么闭气。万一钻进土里被憋死,那可真是丢死人了。 从天而降的石块,不断砸在金力化作的斜坡上,却因为角度的问题,一块块滚落下去。我不敢在原地多呆,否则那么多石头,压也把我压死了。 土行之力像传送带一样,带着我向前缓缓移动,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那些山石应该无法对我造成威胁了。它们虽然又大又沉,可是有金力阻挡,始终无法真正砸中我。只要我的精神还能支撑,金力便会一直得到补充,不会被石头砸碎。 然而这时,我见连道真轻轻抬脚,然后放了下来。 剧烈的波动从地下传出,大量的泥土涌动,我融入其中的身体立刻不稳。感觉自己像坐过山车一样,到处乱蹦,起伏个不停。而且,那土行之力还产生了一股强大的压迫力,像波浪一样往上方滚动挤压,不断的想将我挤出去。 第一百九十章 三日之师(3) 眼看身子就要彻底暴露在外,我知道无法再靠这种取巧的法子来躲,只好站起来,一手引动土行之力升起土堆挡在前方,另一手则抓起身后的金力。那金力在心念的变化下,化作液体流动,一个眨眼的功夫,便成了半圆形的盾牌。 我站在土堆之后,依靠心眼来感受来袭的石块位置。这些石头太多了,根本无法避开,只能硬扛。面前凝聚的土堆,瞬间就被砸了粉碎,幸好我有金力化作的半圆形盾牌化解了许多冲击力,否则可能当场就被撞的粉身碎骨。 还不等我庆幸,就感觉一股巨力袭身,手臂咔嚓一声,剧痛让我忍不住惨呼起来,整个人也跟着倒飞出去。 后面是一大堆石块,我感觉像西红柿一样撞在上面,浑身剧痛,嘴里一阵血腥,眼前模糊,却也能看到那无数的石块,仍朝着我飞来。 我有些迷茫,那么多的危险,没能要我的命。如今,却要死在连道真手里吗?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最先想起的,仍是阿三。好可惜,还没机会告诉她,我已经知道她是女生了…… 然后便觉得,自己真不是个孝顺孩子…… 当那如水缸一般大小的石块,几乎要砸在我头上的时候,一阵风吹过,石块化作土黄色的雾气旋转着,如土色巨龙一般,涌向另一方。 恍惚间,我看到连道真手里依然托着那小小的假山,他来到我面前。危险解除,我不禁大松一口气,准备先晕过去再说。然而,不等我闭眼,便听见连道真语气严厉的说:“站起来,恢复自己的伤势!” 我很是虚弱的说:“我伤的有些重,好像骨头都断了。” “真正的战斗,不仅仅是骨头会断,很可能随时都会死!如果我是你的敌人,你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连道真的语气更加严厉:“想要变强,不是学会领悟就行的!受伤不是你退缩的理由,更不会被任何人怜悯。想要强大,首先就要学会坚强!” 我哀叹一声,心想这只是训练,没必要把我往死里弄啊。不过连道真的话又总是那么充满道理,让人不得不信服。 我挣扎着坐起来,想起自己还会使用木行之力…… 木行可以治愈伤势,是一种非常奇妙的力量。虽说那颗木行之力的种子尚未完全开花结果,但在心念之下,虚空中也有不少木力被引动,那淡淡的青色雾气涌入我的体内,精神顿时一爽。然而,越清醒,便越是能感受到体内的伤势有多严重。 连道真一点也没留手,那些石块来的又急又重,只是一下,就砸的我手臂断裂,腰部和肋骨的肌肉几乎成了泥。升天气不断的在体内游走,而木行之力,则辅助让我更快的恢复。 姬孙的身躯,不应该如此脆弱,怪只怪我没有足够的力量来使用它。潜藏在体内的强大力量,如果不能够引动,这便只是一具普通的躯壳。 我一边尽力恢复伤势,一边看着连道真。他脸色淡然,嘴里不断催促我快点治疗,好方便继续训练。我撇撇嘴,没好气的说:“你也不怕把我砸死了。” 连道真一脸淡定的说:“生死之间,最是锻炼人,倘若我一时无法收手让你死在这,你的父母,我来养。” 我一脑门黑线,结结巴巴的说:“你,你不会真打算弄死我吧?” 连道真不回答,从他脸上也看不出任何表情。我心里顿时忐忑起来,之前不觉得害怕,是因为这是训练。连道真的本事那么大,怎么会让我受伤呢? 可如今,我受伤了,而且很重。 连道真不但不帮我治疗,反而说可能会把我打死…… 我虽然不怀疑他的用心,但面对可能随时会死亡的训练,这心里,不禁打起了退堂鼓。 连道真翻着眼皮瞥我一眼,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说:“记住,要变强,最重要的便是心智坚定。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有足够的时间变强,最终却因为不努力而憋屈的死掉。” 他仰起头,看着蓝天白云,轻轻叹了一口气,说:“这四十年,我前面在寻找身世的秘密,后面在为桃花源东奔西走。五帝拳,我以为足够强,再可怕的敌人,也无法挡住我的拳头。但是,桃花源没了。他们都认为,是因为郑秋原。没错,他的确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所以,我无法答应田宗老,让他继续活在这世上。但是,桃花源被毁,我也有罪。” 我惊讶的张大嘴,下意识说:“你有什么罪,你不是……” “我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了,可是没想到,这世上有太多五帝拳也无法阻挡的事物。”连道真说:“四十年……整整四十年!我在知晓五帝拳的力量来自身体后,便再没有寻找如何让自己变得更强的方法。这么长的时间,如果我分出一半,不,哪怕是十年!或许,桃花源不会如此……” “五帝拳的力量,不比那些术法差,之前我曾跟你说过。但如今,我很后悔自己的这个想法。倘若我能够谦逊一些,能够认真审视这个世界,能够学会让自己更强的话……”连道真重重的叹口气:“四十年啊……” 我无法言语,连道真如此强大,竟然也觉得自己不够强……那我呢? 我还有什么资格,认为自己已经足够了? 山里人用四十年的错误,看清了连道真。而连道真则用四十年的时间,看清自己当初的错误。他们虽然醒悟,却为时已晚。 我已经预见了日后的危险,而且,我没有四十年可以等。 也许两年,也许一年,又或者几个月,那危险就会降临。时间如此紧迫,我还怎么退? 连道真的感慨,让我明白自己的退缩不可取。只有前进,不断的前进,才能够在未来守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事物。 心念坚定,被引来的木行之力,迅速的增加。那颗深埋在泥土中的小树苗飞快的成长着,它蓬勃的生机,仿佛与我的身体互相印证一般。我看着它不断长大,长高,而体内的伤势,也随时快速减少。 不久后,我站起来,对连道真认真的说:“继续吧,我会努力!” 连道真点点头,然后抛出了手中的假山。 看着那山越来越大,我心里没有畏惧,只有无比的兴奋。 成长,变强,是每一个男人最希望做到的事情。而如今,机会就在眼前! 训练是辛苦而危险的,连道真的态度很认真,他几乎每一次,都把我打个半死,然后又强迫我快速恢复伤势。岛长扔才。 他并没有使用太多的手段,更没有使用五帝拳的化身,因为我还远远不够他动用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伟力。然而仅仅一座假山,便让我难以应付。每一次,我都被各种各样的石块打在身上,骨头断掉,是常有的事。以至于后来,我根本不等伤势完全恢复,便要求继续练。 反正都是要断,还管它做什么? 有个成语,叫疼痛难忍。 还有个成语,叫习以为常。 伤势让我疼痛,长久的疼痛让我习惯,在不断的流血中,我学会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学会怎么在危险中判断最可能的逃生方法。 虽然对连道真来说,我仍是一只雏鹰,但是,不能立刻飞翔,却已经逐渐羽翼丰满。总有一天,我会化作雄鹰,翱翔九天之上,俯瞰这世间的一切。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当最后一个夜晚降临的时候,连道真停手。 我喘着粗气,躺在地上,感受断裂的骨头撕开肌肉,然后自行结合的痛感。那种痛,深入骨髓,虽然习惯,却仍忍不住皱眉。连道真挥手洒下大片的青光,帮助我快速愈合。 当我再次活蹦乱跳站起来时,他说:“三日已过,从今以后,你要独自闯荡。待我将孩子们的事情处理完,便去找你。” 我凝望他不算苍老,却有些疲惫的脸庞。他这几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了,肉体上的劳累不算什么,精神上的痛苦,才是真正的折磨。桃花源的山里人,除去那些十三岁以下的孩子,其他全都被赤水吞没。如此巨大的精神打击,连道真撑了过来,还不辞辛苦的帮我特训三天。 阿三说的对,桃花源有连道真在,真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 但阿三忘记说的是,有连道真做兄长,对我左天阳来说,也是一件幸运的事! 身上的衣物,在这几天早就被山石砸的粉碎。连道真不知从哪掏出一件老旧的衣裳递过来,说:“穿上吧,这是我第一次出山时,郑老送的。” 我有些愕然,郑老离世,桃花源也毁了,这衣服对连道真来说,绝对意义非凡。我本要拒绝,可看着他充满期许的目光,下意识便接了过来。 连道真出山的时候,郑老送来了一套衣裳。 而如今,那衣裳被我穿上。我知道,连道真的意思是,我也可以出山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争吵 为eyav 的玉佩加更 我们回去的时候,并没有着急,而是肩并肩,缓缓的在山林中走着。 连道真的步子很大,他两步便顶得上我三步。因此,纵容他步调缓慢,我也要近乎小跑才能跟上。 我们俩一开始并没有说话,因为离别在即,能说的,都是矫情,不能说的,自然也就不必说了。 过了许久,我听到砰砰的敲击声,也看到属于桃花源的那座小山。砰砰声响,自然是在敲击山石。我意外他们仍在坚持,毕竟如今已是夜晚,同时那声音,就像敲在我心田。 我忽然停了下来,连道真也跟着停了下来。我们俩,同时看向对方,都想说话,但都在等对方先说。 后来阿三对我说,她当时听到脚步声,便藏在树林中,见是我们俩便没有出来。在那时,她所看到的,是极其肉麻的一幕。 我与连道真目目相对,像依依不舍的恋人。 当然了,这只是阿三那疯疯癫癫的想法,在我看来,我们是十足的兄弟情谊。 也许是离别给了我勇气,我张嘴,说:“好好的……” 只说出了三个字,我便鼻尖一酸,显得要哭出来。从没感觉到,离别是那么令人难过。心中有千言万语,但却无从说起。 连道真伸出大手,轻拍我的肩膀,叹口气,说:“放心,等我去找你。” 我用力的嗯了一声,然后见他利索的转身向前走。他动作很干脆,没有一丝拖泥带水,我觉得眼泪似乎要滴出来,便停在原地几秒,平复了一下心情,才赶上去。 我们出了山林,见阿三站在不远处望向这边。她有些诧异的看了连道真一眼,目光很是惊奇。我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哪怕事后去问,她也不说。后来我才知道,是连道真觉得有些丢面子,不让她讲。 那时候,我很惊讶连道真会有如此软弱的表现。可细想一下,他当时的心情,应是无比沉重的。 桃花源不但毁了,还毁的那么让人心酸,而我紧跟着又要离去,他怎么会不难过? 只是我年纪小,虽然不舍,但终究被阿三的“美色”诱惑,没能抵住心里的魔鬼。如果换做几年后,必然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边。 连道真没有与阿三说话,直接往孩子们那边去。而阿三也没想与他说什么,只是缓步朝我这边走来。她用一种意外的目光打量我,上上下下,像在菜市挑选猪头肉一样仔细。 我有些窘迫,因为从未有女孩子如此认真的看那么久,真是太让人羞涩了。 而且,阿三的眼睛又大又亮,像是装进了两个月亮,在漆黑的夜晚,你看过去,便觉得整个人都有出尘的气息。我虽然喜欢她,可实在不好意思与她对视,便准备低头来躲避。 这时,阿三说:“你们这三天到底干嘛了?” 她很好奇,因为从我身上,感觉到一股很不一样的气息。我看了连道真一眼,他站在那,看着山体上的凹槽不吭声。 孩子们回头看了他一眼,便继续用石头砸。阿三见我没回答,以为不方便说,便立刻转移话题:“他们真的很厉害,三天里,几乎没有停下。不过没有工具,山壁又太硬,他们想挖出洞穴,一个月也不行。你劝劝他,别再为难这些孩子了,真是让人看着心疼。” 我看她一眼,阿三眉头皱着,的确一脸疼惜的模样。我想起她是孤儿院出身,而这些孩子,如今也是孤儿,倒与她从前差不多。所以,阿三爱屋及乌,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 只不过,挖山洞是连道真的决定,以此来看孩子们是否足够坚毅。我不认为自己能够轻易动摇他的想法,所以便对阿三说:“他那么聪明,肯定心里有数,这事,咱们就别管了。” 这时候,婴尸和阿大一个天上,一个地上,飞跑着过来。它们怀里抱着不知哪里采的水果,婴尸老远看到我,手里的果子哗啦一扔,咿呀咿呀的朝我飞来。 阿三哎呀一声,气呼呼的冲它喊:“又不是你爹,这么喜欢黏他做什么!” “你要是它妈,我当它爹也不错。”我小声嘀咕说。 阿三猛地回头看我,恶狠狠的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连忙摆手。 阿三转过头去,像是什么都没听到,可我却隐约见到,她那白嫩的脸皮,在月光照耀下,有些发红。 婴尸被她一声训斥,吓的立刻飞回去,把地上的水果都捡起来抱在怀中,然后一边朝孩子们飞去,一边委屈的转头看我。 阿三又冲它喊:“再看,再看就把你送给他!” 婴尸眼睛一亮,刚要飞过来,却听阿三凶巴巴的说:“然后把你们俩一块活埋了!” 可怜的婴尸差点被吓的从天上跌下来,再也不敢看我,老老实实的与阿大一块去送水果。我在旁边听的眼皮直翻,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虽然阿三说话不好听,但我却知道,她并非心机险恶的人。起码,这摘水果给孩子们吃,绝对是出于本心。从某种角度来说,阿三是一个坏心眼的好心人。 然而,当婴尸和阿大来到,孩子们纷纷回过头,欢呼一声,准备丢下手里的石块去拿水果吃的时候,连道真忽然开口,说:“谁让你们停下了?” 孩子们纷纷望着他,却见连道真一脸阴沉,他们怯生生的看向几个年龄最大的伙伴。那几个,便是最初朝连道真跪拜的孩子。他们很聪明,知道的也多,见连道真面色不好看,没有半分犹豫,只说了声:“继续砸!” 然后,便立刻转身用手里的石块砸山。 “他们……”阿三刚要说话,我连忙扯扯她的衣服,说:“别管,别管。”岛私央扛。 阿三瞪我一眼,又瞪着连道真,嘴巴嘟囔着说:“地主还得给劳工一口饭吃呢!” 连道真回头看她一眼,问:“这三天,都是你帮他们摘水果送来?” 阿三挺胸抬头,语气很是不好:“怎么的,这和他们没关系,是我自己愿意的!” 连道真忽然挥动衣袖,只见阿大和婴尸抱着的水果纷纷被卷上天,然后砰然爆裂。到处弥漫各色果肉与香味,闻的人直流口水。 婴尸抱着脑袋,呀呀叫着飞过来,一头扑进阿三的怀里。至于阿大,老实的站在那,任由各种水果砸的满头都是。 阿三气的肺都炸了,当场就蹦起来说:“你什么意思!我摘水果还有错了?你给我解释清楚,不然我跟你没完!” 我心惊胆颤的在旁边,对她小声说:“别生气,别生气,你又打不过他……” 阿三狠狠踢我一脚,说:“别跟我说话,你们俩都不是好东西!” 我纯粹是城门失火,被殃及的那池鱼,只好干巴巴的站着,与露出半边小脸,同样委屈的婴尸对眼。 连道真冷冷的看着她,说:“水果不是猛兽,为何他们自己不去?缺了手,还是缺了脚?需要你来帮他们摘!连肚子都不能自己填饱,还如何去面对能吞下整个桃花源的赤水?” 阿三面色愤愤,她自然明白,连道真这是为了锻炼孩子们。可是,彼此近乎相同的童年经历,让她不得不对这些孩子多加照顾。因此,连道真的话,自然会引来她的反感。 阿三冷哼一声,说:“别拿着鸡毛当令箭,你连道真是有本事,可再有本事,不也没保住桃花源吗。你都对付不了,还要求这些孩子什么?真是可笑!” 这话实在太重了,别说连道真,哪怕是我,也听的心里来气。连道真是无法对抗赤水,可他已经尽力了,并且拯救了这些桃花源的未来。如果没有他,桃花源连片树叶都不可能留下。 我以为,连道真会大发雷霆,乃至与阿三大打出手。可谁知道,他始终没有动,就那样沉默了一会,然后转身看向孩子们,问:“你们,是否也觉得,我没有资格教授你们?” 孩子们早被他们的争吵吓到,有几个甚至眼眶红红,已经哭了出来。他们能忍住不嚎,已经算难得可贵。毕竟这些孩子里,最小的,也不过三四岁。 那几个大些的孩子互视一眼,然后摇头,说:“先生自然有资格教我们。” 其中一个拿着石头,从孩子堆里走出来,他看着阿三,朗声说:“谢谢三先生这几天帮我们摘采果子,但大先生说的对,这是应该我们自己做的事情,不该劳烦别人。这是我们的不对,对不起,让两位先生吵起来,太不该。” 他说着,冲阿三和连道真深深鞠躬。我看的目瞪口呆,这么小的年纪,便如此懂得礼节,且进退自如,等长大了,岂不是又一个如阿三那般的妖孽? 不过,三先生这个称呼,应该是因为我们喊她阿三。 孩子们自然不明白,阿三其实是位姑娘,只是见我们三个一起来,以为是熟悉的伙伴。所以,连道真就成了大先生,阿三成了三先生,至于我…… 第一百九十二章 蜘蛛精和奶妈 二先生这个名字,也说不上是多不好听,只是有点二而已,总比二师兄要好的多。 连道真没有解释我们之间的关系,他只是看向阿三,说:“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走吧。” “我帮你辛辛苦苦照看三天,你一句感谢的话都不说就赶我走?你也太不讲人情了吧!”阿三气的乱蹦:“你说给我的好处呢!我连个屁都没见到!” 我心想,如果真给你个屁,你还不当场气的吐血。 这时,连道真看我一眼,说:“左天阳会陪着你。” 阿三愣愣的看着我,我有些羞涩,说:“这个,我,其实……” 阿三立刻蹦的比天还高,指着连道真大骂:“你个大骗子!死老头!你说给我的好处,就是给我个屁用没有的小男人?我要他有什么用!还不如根黄瓜!黄瓜好歹还能吃呢!你们俩一对骗子!还我这三天的时间!” 虽然阿三是在骂连道真,可我听的天都快塌了,原来,我连根黄瓜都不如…… 连道真有些不耐烦的说:“要不要随你,莫要再扰我,走吧!” “你个骗子!老骗子!还加上个小骗子一块骗我!你等着瞧!”阿三不依不饶的说着,然后转身就走。 我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真想找块布把脸蒙上。但想想,小龙女就是因为蒙了脸被非礼,如果我也被非礼……特么的,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一块布,急死人了! 这时,我听到阿三冷哼一声:“还不走,等着我给你买链子?” 我大喜过往,屁颠屁颠流着哈喇子跑过去,好奇的问:“买链子干什么?” 阿三一怔,她用奇怪的目光看我半天,忽然闭着眼睛跺脚尖叫,啊啊喊了半天:“连道真,你个老混蛋!大骗子!骗小孩!你好意思骗我!” 我心想,这丫头肯定是疯了,不然好端端的怎么又骂人了。 阿三骂了一会,终于是累了,她很伤心的看着我,那眼神,真是令人害怕。这时候,她忽然把婴尸递过来,说:“帮我抱一下。” 我乖乖的抱着婴尸,问:“你要干嘛?” 阿三一脸淡定的问我:“看过大话西游吗?” “周星驰演的那个?” “对,就是那部。” “当然看过啊。” “记不记得在山洞里,蜘蛛精对奶妈说,我好不爽啊……” 我很努力的回忆了一下电影情节,好半天才想起来,然后点头,说:“记得啊,可你究竟要干嘛?” 阿三一脸柔弱的看着我,说:“奶妈……我被骗的好不爽啊……” “呃……”我忽然间想起来,蜘蛛精说完这句话后,奶妈就挨揍了…… 脑子里那情节一出来,我二话不说,拔腿就跑。阿三大叫:“左天阳,我要杀了你!你个大骗子!给我站住!” 从小到大,我没追过女生,也没被女生追过。如今,终于被阿三拿走了第一次。 我像条野狗一样,抱着婴尸,满山林乱窜。阿三在后面咬牙切齿的追着,幸亏三天里的特训,让我动作灵敏了许多,否则非被她追上打个半死。 也不知跑了多久,阿三终于说:“停!不要再跑了!” 我回过头,见她真的停下来,犹豫了一下,没有走过去,而是远远的说:“冤有头债有主,你老想打我算怎么回事,好歹我也是个男人,你不能这样欺负我!” 阿三呸了一口,说:“连道真让我等三天,结果把你送来了,你们俩合起伙来骗我,不找你找谁!” “那我不管,你要是揍我,我就抱着小小远走天边……”岛广东技。 “你死去天边我也不管,先把小小给我放下!” “我不放。” “放下!” “就不!” 阿三凶巴巴瞪我半天,终于无奈的坐在地上,说:“天天骗人玩,没想到竟然被你们骗了!你说你什么都不会,连道真干嘛让你跟着我,就不怕我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你宰了?你是不是和他有仇?” “呃,你会杀我吗?”我看着她。 “你说呢!”阿三做出一副阴狠的表情。 我摇摇头,说:“不会。如果你会杀我,连道真肯定不让我和你一起走。” “你以为他是神仙啊,什么都能算对?”阿三说。 “他当然不是神仙,也有出错的时候,不过事关我的性命,他不会错。”我很确定的说。 阿三一脸无语的说:“你们俩,一个盲目的自信,一个盲目的相信,真不愧是兄弟。” “那是当然。”我很是自豪的说。 “不过就算我不杀你,他又为什么要让你跟着我?我又不是出来旅游,去的都是很危险的地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死掉。”阿三说。 我毫不犹豫的说:“不是他让我跟着你,而是我自己想和你一起走。” 阿三一愣,漆黑的夜色,让我有了说出某些话的勇气:“不管是什么样危险的地方,我只知道,想和你一起走。如果,如果……呃……反正一想到如果让你自己死在不知名的地方,我就觉得,还不如和你一块,呃……就是那什么,反正就这意思……” 说到最后,我感觉舌头都要打结了。夜晚太黑,让我看不清阿三的面容,只知道,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在某一刻,开始回避我的目光。 能说出这种近乎于表白的话,我已经很拼了…… 过了会,阿三说:“你是神经病吧?” “不是啊……” “我可是男孩子。” “那算什么。” 也许是我回答的过快,阿三很是狐疑的盯着我看半晌,他没继续说我是变态,也没问我是否看出了什么。过了许久,她才说:“算了,反正你有姬孙,真发生什么危险,也算能保命。不过我可先说好了,不管找到什么,都是我的!” 听她一副守财奴的语气,我不禁乐起来,说:“我又不是来找宝贝的,当然都是你的。” “哼。”阿三这才慢吞吞走过来,边走边说:“我怎么觉得,刚摆脱一群孩子,现在又得给你当保姆?” “我也很厉害的好不好?”我说。 “哦?”阿三走到我跟前,好奇的问:“有多厉害?有阿大厉害吗?” “阿大?应该没有吧。”我诚实的回答说。 然后,便见阿三神情一变,恶声大喝:“阿大!” 一个雄壮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绕到我身后,张开粗壮的双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死死抱住我。 铜甲尸的力量有多大? 不好形容,我只觉得,胳膊都快被勒成辣条了。还不等我有反应,便觉左眼一黑,阿三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揍,边打边骂:“跑啊!再跑啊!打断你的狗腿!打断你的胳膊!打断你的坏心眼!” 我快被打哭了,你光说打胳膊打腿,可拳头怎么老朝人脸上招呼……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某条乡道上,一个被打成猪头的年轻人,小心翼翼的陪在一个略矮的男孩旁边,低头哈腰。 那个猪头,自然就是我。 阿三这丫头下手太重了,其实本来她打的不算太狠,只因为我想起大话西游中,奶妈是在和蜘蛛精有过孩子之后才被打的,所以立刻机智的喊停。 阿三停住手,问我:“干什么?” 我义正言辞的说:“蜘蛛精给生了孩子,才可以揍奶妈,你什么时候给我生孩子?” 然后,我几乎被打死…… 以至于用木行之力来治疗,依然在第二天鼻青脸肿。 乡道不宽,但好歹也是大马路,铜甲尸和婴尸藏在阴暗的树林里没跟来。因为我和阿三要去采购一些吃食,我体质特殊,吃不吃倒无所谓,可阿三只是普通人,并且还在发育期,自然得多吃点。 这里是一个名叫张家冲的小地方,我也不知是村子还是乡镇,反正小的可怜。阿三的目的地很明确,她打算去苗族自治州那里看一看。因为据说巫蛊之术中,有许多与复生有关。 巫蛊属于祝由十三科,传自蚩尤,这一点前面曾提到过。作为古代神话中,唯一能完整复生的神,与蚩尤有关的事物,向来都极其神秘。不过,巫蛊的复生,就像巫女所说,多半是无效,又或者和炼尸差不多。 阿三明白这一点,却坚持要去,只因为,她要的是招魂。 在她看来,复生不成功的原因,大多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魂魄不能回归本体。 在巫蛊之说中,有许多招魂成功的例子,虽然只是乡野传闻,可阿三走遍大江南北,所依靠的线索,正是这些小道消息。 并且,如果巫蛊不成功,她打算直接去酆都。 酆都据说是地府的入口,可直通阴界,而阴界又有生死薄与轮回的说法。阿三去那,目的不言而喻。只是我很惊讶她的大胆,就算找到通往阴界的入口,凭我们俩,敢进吗?能进吗? 只是,阿三这么多年来,基本没有敢不敢的概念。只要能找到入口的地方,她就敢去闯。说她愣头青吧,偏偏能这么安稳的长大,真是令人费解。 第一百九十三章 又是菩萨 张家冲离桃花源也不是很远,毕竟我和阿三一起赶路,不能像连道真那么快。所以,一夜过去,我们走走停停,等到天亮,也不过走了几十公里。 先前说,张家冲是个小地方,这里道路狭窄,人烟稀少。不过,阿三就喜欢这种地方。按她的话来说,人少的地方,经常会隐藏一些好东西。 她口中的好东西,并非是什么古董,铜器一类的,而是指稀奇古怪的事物。 我们沿着还算平整的水泥路走了许久,却一个人也没看到。这个季节已是秋冬,虽说不是农忙时分,但田地里一个人都看不到,多少有点奇怪。 阿三揍过我一顿,心情豁然开朗,此时蹦蹦跳跳的,不时踩下路边野花戴在头上,然后扭头问我:“奶妈,好看不?” 我对这个称呼表示无语,说:“你是男孩子,为什么要戴花,还有,不要叫奶妈行吗?” “不行。”阿三毫不犹豫的回绝了我的建议,然后悻悻的把花扔掉,说:“谁说男孩子就不能戴花了,你这是偏见。” 我不禁翻个白眼,如果不是怕吓到她,早就揭穿她的身份了。其实阿三对我是否明了她的性别,也抱有疑惑。只是我们俩一个装傻,一个充愣,谁也不想先把这话挑明。 又走了一会,终于见到几家小店。我们走过去,却见除了一家超市有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在那看门,其它几家都是空的。我和阿三走上前去,好奇的问:“旁边几家店的人呢?” “都去看菩萨了。”年轻人没好气的说:“都什么年代了,还那么迷信。” “看菩萨?”我有些诧异的转头看看四周,除了这几家店外,很多屋子都没有人声。我不禁问:“你们这的人,都去了?” “是啊。”那个年轻人说:“前几天有人说,村外的小庙有菩萨显灵,什么佛光万丈,什么法身显现。那群和尚肯定是没钱了,也不知鼓捣些什么东西,吸引人过去卖香火。” 我愕然,菩萨显灵这种事,如果放在几个月前,我肯定是不信的。但如今,不得不信。 我在鸡鸣寺,见过真正的罗汉,那位,也几乎要修成菩萨了。在杞县的城隍庙,看到了还没成型的人造城隍。这其中虽然有真有假,但却让我确定了一件事,佛,应当是存在的。 这时,阿三忽然问:“你说的那小庙在哪啊?” 年轻人看她一眼,说:“看你长的那么机灵,怎么也跟老头一样迷这东西?你还真信有菩萨啊?” 他语气不太好,我怕惹怒了阿三,再把他店给砸了,连忙说:“我有个亲戚也在这附近住,之前就是去他家没找到人,估计也去看菩萨了。所以,想去小庙那,看看能不能找到。” “那还用说,方圆几百里的人,这些天都快把那挤炸了,好多人家都不回,抱着被子在那庙门口睡。”年轻人。 “那座庙在哪啊?”我问。 年轻人虽然对人们迷信朝佛,不问家事的态度有些怨言,但还是给我们指点了方向。我谢他一声后,拉着嘟着嘴的阿三走出去。 刚出店门,阿三就跺脚,说:“不行,敢说我像老头,我得回去揍他!” 我一脑门都是汗,连忙哄她说:“他说的是我像老头,哪说你了,你这么活泼可爱,花见花开。” “你哪长的机灵了?”阿三哼了哼。 好说歹说,才算把她哄走。为了让她快点忘记刚才的不快,我问:“你主动问小庙的位置,难道也有兴趣看菩萨?” “哪来那么多菩萨可以看。”阿三说:“我只是觉得,这事太古怪。你前段时间在杞县看到的城隍,也不知道和这有什么关系。” “你在怀疑,那菩萨也是人造的?”我问。 “不是没可能啊。”阿三说:“如果是假的,咱们就揭穿它,如果是真的,那我就向菩萨许愿。” “希望快点找到复生的法子吗?”我好奇的问。 “希望菩萨赶紧把你弄走,最好扔海里去。”阿三说。 我很是无奈,干嘛又要扔我,好歹也是奶妈啊……岛杂岁血。 我们按照年轻人所指的方向,走了一段时间,然后远远的,便听到一大波的呼声。那呼声很乱,很杂,模模糊糊能听明白,都是在喊观世音,阿弥陀佛什么的。 我心中一凛,如果那菩萨真是假的,肯定会像在杞县时,有人时刻监守。连道真当时虽没和对方闹翻,但也逼迫对方舍弃一些棋子才能擦干净屁股,所以,我们与那些神秘人也算有过节。 如今连道真不在,也不知对方能否认出我,万一大打出手,铜甲尸不在,凭我和阿三两个,能应付的来吗? 第一次没有连道真在旁边,独身面对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我心里很紧张。下意识在想,如果真打起来,该怎么样才能表现出我经常揍人?是先大喊一声,还是先退后一步? “左天阳,你魂丢了?”阿三大喊。 我一抬头,却见她已经走出几十米开外了,正掐着腰冲我瞪眼呢。我连忙跑过去,对她嘘了一声,紧张兮兮的说:“别喊我的本名,万一被人听到了怎么办!” “你偷人了还是杀人了?”阿三翻个白眼,说:“喊你奶妈不乐意,喊你名字还不乐意,咋那么难伺候呢。” “这个……反正安全起见,喊什么都行,就是别喊左天阳。”我说。 “真是烦人。”阿三不耐烦的说:“快点走,傻乎乎的在那发什么愣。” “我这不是在想万一发生危险……” “想你个头啦。” “头倒不怎么想……” “你是猪吗?” 在如此没营养的对话中,我们逐渐靠近热闹的人群。 这座庙的确很小,三间土房子,外面是一大片空地,中间有一口半米高的香炉。人太多了,粗略看一眼,起码得有数百上千人。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附近的田地篱笆都被踩平了。但是,受损的住户不但没有怨言,反而兴高采烈的向旁人介绍菩萨如何显灵。 在他们看来,能住在庙边,是一种荣耀。 我和阿三在旁边听了会,也没听出什么名堂来。按那住户所说,菩萨显灵,其实就是庙里发光。有人说,亲眼看到手持玉瓶柳枝的白衣菩萨,乘祥云落下。 这肯定是胡扯,如果真有菩萨,怎么会那么光明正大的出现?不过庙里发光,我倒相信。 阿三扯了下我的衣服,示意离开。我跟着她走开一段距离,然后小声问:“怎么了?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哪有这么快。”阿三说:“我是想问你,杞县的人造城隍,是不是也像这样?” “根据描述来看,的确差不多。”我回答说。 “肯定就是那伙人!”阿三牙齿磨的吱吱响。 我有些诧异的说:“就算这是假的,你也没必要一副想吃人的样子啊。” “阿大就是他们害死的,你说我应不应该吃人?”阿三说。 对了,当年阿大还是个僧人,也是遇到“显灵”的佛,一庙的和尚都被“佛”杀死。阿大弑佛后,却因阿三的一句话,无法承受内心的痛苦死掉。说起来,阿三与那些人,的确有一段恩怨。 不过,没有连道真在身边,我这信心很是不足,也就不想让阿三与那些人起冲突。 正当我准备劝说时,却听阿三说:“走,咱们在四周溜溜,看看那些人藏在哪。” “如果找到他们,你打算怎么办?”我问。 “该怎么办怎么办。”阿三回答说。 我一听,这心里就很是不安。阿三的办法,向来都很阴损,看来,她执意要把这闹的天翻地覆了。我琢磨着,这里距桃花源还不算多远,是不是去把连道真请来。 对此,阿三只说一句话:“你打算一辈子都让他护着你?” 我一怔,随后默然,再也不提这事。 阿三在前,我在后,我们绕着小庙走了一整圈。附近有很多人家,阿三一脸乐呵呵的,像串门的小男孩。她见谁都笑,时不时还跟人家说一声吃了没,真精神等话语。 如果我不是跟她一块来,此刻恐怕也已经被骗了,以为他在这住了很多年。 不过,我们绕庙一周,却什么也没发现。四周的住户,阿三都装作不经意的看了个遍,屋里都是本地的农户,要么很老的老人,要么很小的孩子。还能正常走动的,如今都在庙门口蹲着呢。 没有发现,是很正常的事,以那些人的本事,如果轻易被我们找到,那才是怪事。不过阿三脾气不好,找一圈没发现,便气呼呼的说:“再找不到,我就放火把庙烧了,看他们出不出来!” 我连忙劝阻,说:“放火是犯法的,何况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人。” “那你给个法子?”阿三说。 这时候,小庙那忽然一阵骚动,有人大喊,有人怒骂。我与阿三对视一眼,连忙跑过去,到那的时候,刚好听见有人大声说:“根本不是真菩萨,你们别被骗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我也会功夫的 我大为惊异,在众目睽睽之下,竟有人敢说出这种话?要知道,宗教狂热分子,向来是没有什么理智可言的。凡是与宗教对立,那就是坏的,就是该弄死的。 因此,我一边惊讶,一边佩服的踮起脚,想看看说话那人到底是谁。不过,前方人太多,挡的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到。 有人怒叱,说:“还以为你是个真和尚,没想到是个假货,滚,不要在这胡言乱语!” “对,对!滚出去!” “剃个秃头就能乱说话了?” 和尚?我更加惊讶,阿三比我机灵的多,她四处看了看,然后跑到一棵碗口粗的树前,蹭蹭两下就爬了上去。 我也赶紧跑过去,可又不懂爬树,试了几下老是滑下来,便仰头问:“看到什么了?” 阿三一边看,一边说:“一堆秃子。” 她此时的模样,就像观望远处的孙行者,那话,也如猢狲一样…… 附近几个头发略少的人听到后回目怒视,我干笑一声,不敢多问,生怕阿三再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人们一阵怒骂,忽然间,只听一声怒喝,一声器鸣,大地震动,许多人惊叫着东倒西歪。阿三像看见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嘴巴张的很大。我趁着人群歪斜的缝隙,隐约看到,庙门口一个头戴斗笠的高大僧人,手持禅杖,声音洪亮,犹如雷霆:“无知,愚昧,不懂佛法,何以观佛!这庙里,根本就是无形之精灵,哪是什么菩萨!” 他的话很直接,让我听的目瞪口呆。天底下,竟然还有人能看出佛像中的端倪? 阿三从树上跳下来,喜滋滋的睁大眼,说:“有好戏看了!” 她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实在让人头疼。不过,有这位僧人做出头鸟,我们确实方便了许多。 那僧人身穿简单朴素的褐色僧衣,略微暗淡的禅杖看起来像铜,他另一手端着一个篮球大小的铜钵,比正常人高出一头的身材,使其看起来就像一座小山。 阿三在我旁边小声说:“刚才的震动,就是他落下手中禅杖,这是个厉害的人物。” “这么厉害?”我很是高兴,说:“有他在,这就没咱们的事了。” “那可不行!”阿三撇撇嘴,说:“他是他,我是我。” 我头疼的厉害,又不知怎么劝她离开。这时,人们站稳身子,他们脸上有些惊恐,都在怀疑是不是地震了。也不知是谁提醒了一句,这些人开始大骂那僧人,说:“都是你惹怒的菩萨,菩萨震怒,才会出现这异状!还不快跪下忏悔!” “跪下!跪下!” 群情激奋,几个庙里的和尚犹豫了一下,然后便像坚定了信念,指着那僧人说:“他不是真正的出家人,是假的!赶他走!不要污了佛门清静地!” 一群人立刻卷着袖子就上来推揉,那僧人不吭声,也不动弹。即便如此,也没有能推的动他。越是不行,人们就越愤怒,有人甚至朝他吐口水。 “佛曰,世人愚昧,当普渡众生!”那僧人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如大地颤动:“你等不明真,只信假,被那精灵蒙蔽。今日,我便大开方便之门,让你等得以观真!” 他说罢,忽然转身,提着禅杖就往庙里走。几个僧人吓的脸都白了,连滚带爬的躲到一边,惊慌失措的大声喊:“拦住他!快拦住他!” 许多人一拥而上,抱脖子的抱脖子,拖大腿的拖大腿,但是那僧人仿若无觉的继续前行,身上挂着的七八个人,对他来说完全不是负担。我看到有个高大的男子不知从哪找来一把铁锨,他分开人群,大喊:“都给我让开,我倒看看这个冒牌货有几个脑袋够砸的!” 人们带着期待的目光分成两边,那男人举起铁锨,朝着僧人的后脑勺,狠狠的拍了过去。只听砰一声响,僧人在庙门口站住身子,他望向土屋里的佛像,说:“众生皆为佛,本不欲扰你,但世人无知,险要被拖入恶道。今日毁你,乃前世之果,善哉善哉。” 他提着禅杖,走进屋内,只听噼里啪啦一阵响,几尊佛像被砸的粉碎。 提着铁锨的男人,和其他人都傻眼了。那么狠的一下拍过去,他竟然没事?男人瞅瞅手里几乎折断的铁锨,忽然浑身一哆嗦,连忙把凶器扔开。 几名和尚一见佛像被毁,立刻像死了爹一样哭喊起来:“辱佛啊!你这是造孽啊!” 这时候,不知从哪跑来几个人,其中三个一头钻进土屋里,另外几人则在外面把守。他们从怀里掏出某种证件,说:“保密案件,闲杂人等立刻退散!否则当场拘捕枪毙!” 他们不仅仅是说,手上也的确拿着枪。人们一阵惊愕,好好的宗教大事,怎么就和保密案件扯上关系了?不等他们想明白,四面八方又跑来许多人,讲他们驱赶老远。那土屋很快被人拉上了白色的遮盖物,上下左右,全都封的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到。 阿三嘿了一声,得意的对我说:“看吧,走哪都有人主动帮忙。” 我可没功夫理会她这狗脾气,说:“全都封上,什么也看不到,咱们怎么办?你可别告诉我,他们这么多人,你还打算去闹,会死的……” “别怕,你看。”阿三示意我看后面,我扭头一瞅,却见婴尸欢快的蹬着俩小腿跑过来。我惊讶不已,迎过去把它抱在怀中,婴尸两条小胳膊搂住我的胳膊,咯咯直笑。 这家伙也不知道干嘛了,怎么那么高兴。不过,我算明白阿三为何如此有自信突破那些人了。有婴尸在,别说区区十几二十个人,就算两百人也没用。 只要是人,就会被婴尸迷惑。当初为了追阴尸,连道真那么谨慎的人,都在不知不觉中着了婴尸的道。可想而知,婴尸对于迷惑人心是多么擅长。 “走。”阿三打个招呼,也不介意我抱婴尸。可能在她看来,这种时刻准备动手的环境,空手是最安全的。 我们三个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过去,婴尸只是咿呀呦的轻叫着,也不见它有什么动作,更没感受到什么特殊波动,那些守在白布前的人,仿佛没有看到我们一样,只对周围的人群虎视眈眈。岛东乒血。 我也不知道说话是否会被听见,所以阿三不吭声,我也不敢开口。她走到白布前,轻松掀开,然后钻进去。我紧跟其后,却见门口那几个人已经把缝隙完全堵死了。 虽然婴尸可以迷惑人心,让人看不到我们,但如果走过去将其推开,那对方肯定是发现不对。阿三皱皱眉头,她也没料到,对方会守的这么严密。 不过,我们已经听到屋里传来那僧人洪亮的嗓音:“迷惑众生,不为正道,我只为救众生,无意与你等为敌。” 屋里的人似乎很生气,说:“我们辛辛苦苦做研究,你说毁就给毁了,总要给个说法!” “借我佛之躯行事,你何不给诸佛一个说法?”僧人回答说。 “胡搅蛮缠!今天你不给个说法,别想走出这里!”有人威胁说。 阿三眼睛一亮,悄悄对我说:“他们只要准备开打,咱们就能进去了。” “啊?”我疑惑不解,问:“开打不是更危险吗?” “你懂什么。”阿三也不解释,竖起耳朵仔细听里面的动静。 那僧人估计有些不耐,说:“今日见了假佛,心有不顺,诸位莫要自误。” “口气倒很大,把他绑了带回去,倒要看看哪家的和尚胆子这么肥。”有人说。 阿三哈哈一笑,大喊着:“我来了!我来了!” 然后便风风火火的推开门口几人闯了进去,那几人一惊,立刻从婴尸的迷惑中醒来。他们先是回头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然后又看到抱着婴尸的我,不禁大惊失色,同时用手枪对准我:“你是什么人!” 我很是无奈,说:“我要是说自己是路过卖茶叶蛋的,你们信么……” 那几人二话不说,抬腿向我走来,同时按住耳边的通讯器似乎准备叫人。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我哪敢跟他们玩这一套,有些紧张的说:“你们,你们别乱来啊,我会功夫的!” 有个人已经快走到我面前,他冷哼着说:“会功夫的我见多了,没一个敢……” 我见他手抓向我的胳膊,心里一慌,下意识就引动了金力。只见几道金光闪过,那人捂着手臂痛呼着倒在地上。他手臂直喷血,两条腿也瞬间把裤子染红。 我是第一次实战,之前只跟连道真交过手。可连道真是什么人?别说几道金光,就算我是个奥斯卡小金人,也打不过他啊。所以练习的时候,都是下死手,感觉怎么狠就怎么打。不过,最后被打趴下的,一般都是我。 之所以说起上面这些话,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我下手没轻重…… 那人抱着手腕,我估摸着,他整只手臂顶多还连着点皮。这多少让我有些懊悔,不该切那么多,骨头切断就差不多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觉明和尚 至于两条腿被切断,纯粹是我忘记控制金力的结果…… 另外几人,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幕吓了一跳,而地上那人的惨叫声,也传到了屋里。我听到阿三嬉笑着说:“看吧,我都告诉你外面有人的。” 我听的额头直冒汗,这丫头是不坑死我不高兴吗? 屋里的人应该很不开心,声音阴沉,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阿三说:“他是拆庙的,我是看他拆庙的。至于外面那个,打酱油的。” 我低下头看着婴尸,感慨的说:“你能健康的活这么久,真不容易。” 婴尸瞪着大眼睛,不明所以然的望着我。我怕阿三出什么事,便小心谨慎的盯着眼前几人,然后慢慢朝庙门的方向移动。 那几人知道我会术法,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不过,在我移到庙门处的时候,白布被掀开,又有几人钻了进来。他们前前后后将我包围,眼神凶猛,似乎打算随时扑上来。 我暗暗防备,同时看向庙中,却见那地上有一滩五彩斑斓的液体。那液体如活物一般抽搐,两名男子正蹲在附近,手里拿着仪器检测什么。 果然是同样的怪物! 只是相比上一次,如今这液体有很大不同。杞县的时候,我通过姬孙的双重世界,看到多彩的气息。那光吞掉僧人的头颅后,如面团一样,竟开始化作人形。只是被连道真劈了一掌,打了几拳,便立刻崩溃。 而如今这个,本身便如液体一般,而且看那模样,虽然扭曲,却已经拥有大致的人类轮廓。看起来,它就像每一回出现,都进化了一次。我不禁想,再过几次,会不会看到的就真是一个人了? 不,不对……既然是在庙里,那出现的,只会是神! 想到这,我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这些人,难道真打算造出活生生的菩萨? 我实在不明白,那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仙之流,他们怎么能依靠人工手段培育出来?地球的科技,已经在暗地里成长到这种地步了吗? 可是,这些人造神又有什么意义呢?难道是像动漫中的生化兵器? 我总觉得,人类不会那么无聊。 这时候,一名手持仪器的人站起来,对一直站着的那位低声说了几句。他们互相议论着,阿三在一旁叫喊:“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要说的那么小声!” 那位高大的僧人,一直在旁边不吭声。阿三回过身,秀气的小手在他胸口重重拍了几下,说:“别担心,有我在,谁敢惹你,你就揍他!” 这话真是有情有义,不过我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这时候,一直站着的那位看看阿三,看看僧人,又转头看看我,他皱着眉头,说:“你们走吧。” 我有些意外,阿三也是一样,说:“啊?不打了吗?” 看她那样子,一副不打起来会很失望的表情。那男人气的浑身发抖,也不理会阿三。这时,有人提着一个白色的箱子走入屋里,并帮助另外两人,把地上的五彩液体放入箱中。那箱子噗噗的直往外冒白烟,隔开老远,便能感受到一股惊人的寒气。 三个人前后提着箱子离开,而那人则是恶狠狠的瞪了僧人一眼,什么话也不说,同样转身离去。 阿三心眼太坏,在后面叫嚷着:“喂,好端端的怎么不打了?” 我无奈的叹口气,走过去说:“差不多就行了,还真打算跟人家较劲啊,他们这么多人。” “怕什么,咱们也有人。”阿三转头冲那僧人说:“对吧。” 僧人不点头,也不摇头,同样转身就走。 阿三呀的一声追在后面,说:“你就这么走啦?不谢谢我吗?如果不是我,你可能会挨打的。” 我实在无语,脸皮厚成这样,她以后还怎么嫁得出去? 不过,如果真嫁不出去,岂不是注定要便宜我?想到这,我不禁喜滋滋的笑起来。婴尸茫然的看着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僧人还算理智,晓得从人最少的后方钻出白布。阿三一直跟在他后面,叽叽喳喳像只小麻雀。我到目前为止,还不明白阿三为何非要搀和进这件事。 如果是为了捣乱,那么等双方打起来再出现不是更好吗? 而且,她现在老缠着那和尚做什么?和尚又不能娶妻! 我们三个纠缠着,走出张家冲,回到那条极少有人经过的乡道。这时候,阿三小声说:“有人跟在后面。” 我有些吃惊,刚要回头,却听阿三说:“不要看,应该就是那些人。” 我很是紧张,说:“这里人这么少,他们万一拿枪来射怎么办?” 阿三仰头对旁边始终不做声的僧人说:“喂,我们是为了帮你才被人跟踪,你说现在怎么办?佛家不是讲因果么,帮你是因,现在果来了。”岛东围才。 那僧人终于被她缠的受不住,说:“这并非贫僧的因果,何必这样纠缠?” “不缠也行啊。”阿三说:“那你得告诉我,你叫什么,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这话,听起来很像一个哲学问题,不过阿三铁定不懂什么是哲学,她顶多是个阴谋家。那僧人也不拖拉,说:“贫僧法号觉明,来自无名寺院,要去寻佛。” “寻佛?”阿三眼珠子一转,说:“你刚才不就寻到了吗,都说那是真菩萨。” “无形精灵,何来菩萨法相。”觉明和尚说。 阿三嘿嘿笑着说:“你这和尚眼神倒不错,你知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来历?” “普天之下,皆为众生,何须知晓。”觉明和尚说。 阿三摇摇头,说:“众生皆为佛,它是假佛,假佛引你来,自然是为了见真佛。你不觉得,和我很有缘吗?” 我听的佩服万分,阿三不去做传销,真是可惜了…… 更让我无语的是,觉明和尚竟然很认真的问:“施主知晓真佛?” 阿三笑嘻嘻的说:“当然知道,我们也是打算去见的。不过,那并非佛陀,而是一尊快要修成菩萨的罗汉。” 觉明浑身一震,下颌微微抬起,我这才看清他的面孔。他样貌看起来很是老实,眉眼端正,配上那身行头,倒真像个正经的出家人。 他看着阿三,口念一声佛号,问:“那位阿罗汉,在何处?” 阿三笑着说:“你跟我们走就是。而且你看那位,罗汉说,他与佛有缘,上次就差点把他度进佛门了。” 阿三说的,自然就是我。觉明和尚那双眼睛看过来,仿若有光在其中内敛,我觉得浑身上下,都被他看的通透。和尚轻咦一声,说:“的确有佛家的气息,只是如有迷雾遮盖,无法看透。” “那是当然,他活了好几千年呢。”阿三说。 这话如果被别人听去,肯定百分百不信。可觉明和尚,却郑重点头,说:“难怪看不透,也难怪那位阿罗汉欲度施主成佛。” 阿三的话,半真半假,不懂的人不会信,反而懂的人,越听越觉得真。我算是明白,她当初为什么能把连道真耍的团团转。这丫头心思细腻,脑筋转的又快,说谎完全不用打草稿,张嘴即来。 我之前还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缠着觉明和尚,但听着听着,就猜出了个大概。 觉明和尚急着寻佛,又问了一遍:“敢问那位阿罗汉在何处?” 阿三回答说:“我们上次见他的时候,是在苗疆,他说打算去酆都,说什么佛陀预言世间将有大难。等他普渡众生后,就可以立地成佛。” “大难……”觉明和尚浑身巨震,说:“师傅竟然说对了,世上,真的要有大难么!” 我一听这话,便知道觉明和尚彻底被坑死了……阿三摆明是要捆着他一起去苗疆,好多出一个打手。觉明和尚为了见那尊罗汉,即便不主动帮我们做事,也不会任由别人把我们弄死。虽然不知道这和尚究竟有多厉害,但能让阿三费心思去骗,肯定很不一般。 阿三抬起头,不解的问:“什么是大难?” 觉明和尚摇头,说:“临行前,师傅说,世间有难,我需入世解救世人,以此得成罗汉果位。至于什么难,师傅不说,我也不知。” “你师傅知道有大难,也是佛陀说的?”阿三又问。 “这个倒没听师傅提起过,只是他有一日忽然抖落腕间法珠,然后便与我说了这事。”觉明和尚回答。 阿三有些惊奇的说:“你都快修成罗汉了,你师傅是什么果位?” “不知。”觉明和尚说。 阿三小脸一皱:“你师傅是啥你不知道,你那寺庙叫啥也不知道,到底哪条山沟沟里跑出来的浑人……” 觉明和尚也不生气,只说:“众生平等,何须有这苦恼。” “得。”阿三点头,说:“那你跟我们走吧,等见到那位罗汉,我非得问清楚,到底是什么大难才行。” 觉明和尚念了声佛号,老老实实跟在我们。我拉着阿三快走几步,小心的瞥一眼觉明和尚,然后对阿三说:“你这样,不太好吧,人家那么老实一人……” “我又没骗他,那尊罗汉的确在啊,而且我也没说不带他去,只是咱们自己有事,总得先把自己的事办完了再说吧。难不成,你要我特意绕路先带他看罗汉啊。”阿三振振有词的说。 第一百九十六章 苗债(1) 金钻800加更 阿三的话也有道理,我们与觉明和尚素不相识,自然不能因为他想见罗汉,就放下手中事去帮他。可是,我总觉得,阿三是在坑人,即便她的理由非常站得住脚。 觉明和尚倒无所谓,他可能从我身上,感触到那位罗汉的气息,所以对我们非常信任。而在熟识后,他的言语也多了不少。 从交谈中,我得知他确实出自一个无名寺庙。那庙在哪处地界,哪座雄山,觉明和尚都不知道。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有一个师父。 觉明和尚说:“我睁开眼,第一个记住的人,就是师父。哦,对了,师父也是许多年来,我唯一见过的人。我们住着的地方,是一个很大的树洞,师父说,这就是庙。我以为,全天下的庙都在树根处。后来见的多了,才明白那只是一个树洞。” 我听的大为惊奇,说:“你师父能预知大难,肯定有强大法力,怎么会连个真正的庙宇都没有。” “佛曰,众生皆佛,施主你望望自己现在是佛吗?”觉明和尚说。 我摇摇头,刚想说他转移话题,随后便明白,他是在告诉我,庙就是庙,看着不是,其实它就是。 我哦了一声,然后问:“那你师父法号是啥?” “不知。”觉明和尚说:“这个问题,我也曾问过,师父只笑着说,即在眼前。” 和尚就是爱打哑谜,我有些无奈,转头问阿三:“你能猜出来不?” 阿三摇头,说:“我对这些又不懂,怎么可能知道。” 我们走着聊着,觉明和尚很关心那位阿罗汉的事情,我为了让良心过的去,便把自己知道的,看到的,听到的,全都说了出来。唯一隐瞒的,便是鸡鸣寺三个字。关于这一点,我自认不够厚道,可比起阿三来说,就好太多了。 我们顺着乡道,回到那偏远的山林中,觉明和尚看到铜甲尸阿大后,很是好奇的围着转了几圈。阿三知道他在看什么,便说:“别转了,他生前也是位几乎修成罗汉的大和尚,是我害死了他。” 觉明和尚回过头,问:“施主这话怎讲?” 阿三眼眶微红,说:“那是前些年的一个冬天,当时我衣衫单薄,饥寒交迫,本想去寺庙讨些吃的,没想到……” 她哽咽着,抽泣着,把寺院里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我在旁边看的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阿三的演技,真是足以秒杀所谓影帝影后。我即便知道她过去的经历,如今再听一遍,也忍不住鼻子发酸。 只是,她什么时候衣衫单薄,饥寒交迫了,明明就是想去寺庙寻摸宝贝好吗? 我算是看出来,阿三耍手段时,之所以成功率很高,就因为她不全说假,也不全说真。真假参半,让人稀里糊涂的就信了。 觉明和尚听到阿大悲言“原来真的是佛”后死去,不禁高声念了句佛号。他有些感慨,说:“没想到,外界还有如此稀奇的事情。这样说来,我们之前见到的那精灵,也是如此?” “对啊,所以我气不过,正想和他们好好算一帐,凑巧碰到你也在。无巧不成书,因此我说咱们有缘。”阿三说。 觉明和尚点点头,说:“的确有缘。” 我额头冒汗,心想大和尚再跟阿三混几天,迟早被卖了还得说声谢谢。 一路行走,我们穿过沅陵,越过怀化,基本已算到了地方。这里巫蛊之术兴盛,许多人家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值得一提的是,在路过沅陵时,阿三还特意去了一户人家拜见。 那户人门口是一个大木杆,四周都是楼房,唯独这一间,是不高的平房。开门的,是一位六七十岁的老人,他身体很壮实,说话声中气十足。 阿三没有进院,老老实实,客客气气的对人家施礼,说明来意。老人眉毛一扬,看看铜甲尸和婴尸,然后摇头,说:“祝由十三科没有死而复生。” 阿三点头,说:“曾经见过一位巫女,她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还是想找找机会。” 老人饶有兴致的问了些关于巫女的事情,阿三避开我的身份,挑拣着说了个大概。直到日头渐落,老人才让我们离开。 我第一次见阿三这么老实,不禁好奇那位老人的身份。 阿三小声说:“他是世间硕果仅存的老司,辈分高,本事大,湘西苗疆巫蛊的地界,基本他说了算。我们来到这,自然要和他打声招呼。” 我暗自咂舌,说:“那不就是龙头老大的意思吗?” 老人面貌普通,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威严,实在想不到,他竟然有这么大来头。 阿三说:“别看人家其貌不扬,其实经历过的大事很多,有些甚至曾影响这个国家。” 我更加好奇的要问,然而阿三支支吾吾,不愿意说清楚。我见她有些为难,便不好追问下去。 阿三对目的地很明确,她说:“早些年,湘西这片地的女人分三种。穷而年老的,易成为蛊婆,三十岁左右的,易成为巫,十六岁到二十二三岁,向往爱情但不幸的,易落洞致死。” 我很是吃惊,问:“什么叫落洞致死?” 阿三说:“这里有许多年轻女孩,花季之时,突然间痴痴呆呆,每天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身上还会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清香。这样的,据说是被洞神收走了魂魄,待时机到了,便会被娶走。” “有这样的事?”我煞是惊奇,说:“那不是和鲶鱼精吃童男童女差不多吗。” “也算差不多吧。”阿三耸肩,说:“不过倒有很多女孩子,向往这种事情,认为这才是真正的幸福。刚才我们见到的那位,据说曾经有一位落洞女,为他而死。” “为他而死?难道他就是洞神?”我问。 “当然不是。”阿三说:“洞神虚无缥缈,比那些神还要虚幻,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这里的三种女人,倒确有其事。” 我无法理解,便问:“那咱们要找哪种?” “玩蛊的,都是些奇怪的虫子,就算让死人行走,也不是真的复生。落洞女倒有些意思,不过必须是女人才行。所以,我们得去找巫婆。”阿三说。 “不是说,这世上已经没有巫了吗?”我说:“咱们在桃花源见到的那位,就是最后一个了吧。”岛叨农亡。 “我说的巫婆,不是神话时代的巫,两者虽然有些联系,但实际相差十万八千里。这里的巫婆,主要是占卜和招魂,和古代的巫力量完全不同。”阿三解释说。 “好吧。”我对这些不是很懂,听的迷迷糊糊,说:“反正你说了算,那咱们现在往哪去。” “巫蛊不分家,先去找个蛊婆再说。”阿三说。 刚刚还说巫是巫,蛊是蛊,现在又说巫蛊不分家。我是彻底被弄迷糊了,只知道跟着阿三走。 湘西四处都是山,而掌握巫蛊之术的苗人,多半都住在山里。阿三应该是曾经来过,带着我们沿着可见不可见的小路行走。我怕她会迷路,建议找个向导,但是被否决了。阿三说:“这里有很坏的黑蛊寨子,专门做坏事,自己走反而安全。” 我暗暗提高了防备,关于蛊虫,唯一有了解的,便是卫斯理的那部电影。里面的蛊很是恶心,让人看的吃不下去饭。 阿三说:“其实真正恶心的是,是南洋降头术,你说的那些,不是纯粹的巫蛊。” 我哪知道什么纯粹不纯粹,反正感觉凡是和苗疆有关的事,都很可怕。 觉明和尚很坦荡,他一路没有发出任何疑问,我们去哪,他去哪。就算来到这片神秘的土地,他也没有对传说中的巫蛊表示出几分好奇。 按他的话来说,这世上,只有佛才是真的。 我心想,佛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可你被阿三坑了那绝对是真的。 也许是怕吓到我,阿三走在路上说:“看你那小心翼翼的样,怕什么?这里大多数人,都信奉蚩尤为始祖,把黄帝和炎帝当作敌人,民风彪悍,但也淳朴,很讲情义。我记得有一篇神话就说,蚩尤为苗族除掉了害人的垂耳妖婆,老妖婆的三个娃娃把赤龙公和黄龙公请来,又请了雷老五,最后淹死苗兵,毁了寨子,这才击败了蚩尤。” “赤龙公和黄龙公,就是炎帝和黄帝吧?”我问。 阿三嗯了一声,说:“这里的神话与中原截然不同,你说话时得留神,别轻易招惹麻烦。巫蛊之术最难防备,万一中招,死了都不知道谁下的手。” 我耷拉着脸,说:“你还不如不安慰我,这故事也太吓人了。” 婴尸飞到我面前,做出一个吐舌头翻白眼的死人样,我气的伸手打了几下屁股,小家伙很是委屈的飞回阿三旁边,嘀嘀咕咕告状去了。 阿三知道它喜欢和我玩闹,也不在意。 与此同时,她伸手拨开前方一片茂密的树枝,忽然惊喜的说:“看见寨子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苗债(2) 我很疑惑,这么多的山,弯弯曲曲,连条路都很难看到,她怎么就能准确的找到一家苗族山寨。 “你肯定从前来过这。”我说。 “我又没说没来过。”阿三一边朝那寨子走去,一边回答我的问题。 “那你之前来的时候,怎么不找复生的法子?别告诉我那时候年纪小,还不需要复生。”我说。 阿三笑嘻嘻的回头看我,说:“你猜?” 我一看她小巧的脸蛋,挂起无害的笑容,顿时浑身都起鸡皮疙瘩。这家伙笑的这么可爱,一定又想坑人了! 难道,她真打算害死我? 听说苗疆有些寨子喜欢生吃人肉,连盐都不放!难道阿三准备我献祭,换取复生的方法? 我不由看向身边的觉明和尚,说:“大哥,我也知道那位罗汉在哪,你可得护着别让我死了。” 觉明和尚看看我,又看看阿三,有些为难,说:“不如,你们告诉我地方,我自己先去?” 我翻了个白眼,你这空手套白狼也太明显了……人家好歹也扔个媳妇儿过来,你倒好,腆着脸就来了。 阿三回过头,说:“行了,唧唧歪歪跟个娘们似的,又没人要吃你,怕什么?” 我嘟囔着说:“别人说不吃我信,你说我就更害怕了。” “你说什么?”阿三瞪起眼。 在这陌生的地方,我哪敢轻易惹她,连忙说:“我在说别人吃我我不乐意,如果是你吃,那我心甘情愿。” 亲娘啊,我真是太机智了。 “就知道贫嘴。”阿三面色微红转过头去,再也不搭理我了。 说起来,自从认识我之后,阿三脸红的次数明显增多。我有些担心,她现在还在发育中,万一脸红成习惯,等成年后弄的跟关羽似的怎么办?岛团估亡。 坐落在山间的寨子,看起来不远,实际距离我们很是不近。我们足足走了几个小时,才终于看到山寨的门户。 这寨子还保留着极其古老的建筑,四周用高大的木头围起来,两扇大木门紧闭。我们几个刚走到下面,就听到上方传来呵斥声:“你们是什么人!” (题外话:我知道苗族的语言不是普通话,可我真不会苗语……所以,你们就当苗族同胞已经懂得学好普通话,走遍天下都不怕的道理。) 阿三仰起小脑袋,叽里咕噜说了几个古怪的音节。那头戴黑帽,手持弓箭的男性苗人愣了愣,然后回了几句同样古怪的话语。 阿三眼睛明亮,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黑色兽骨晃了晃,也不知她说了啥,只见那苗人脸色一变,冲下方大喊着什么。 阿三将兽骨拿在手里,对不明所以的我解释说:“这是黑苗的寨子,咱们运气还不错。这些人脾气急,性子燥,特别喜欢打架,听说洞房的时候,都有先打一场的规矩。” 我吓的脸都白了:“夫妻俩洞房都打,那咱们进去,还能活着出来吗?你跟我讲这是运气不错?我书念的少,你可别骗我……” “怕什么,他们只是有这风俗,又不是见人就打。这些人很好客的,你放心,待会咱们吃的喝的,足够把你眼都看花。”阿三洋洋得意的说。 我不知她哪来的这自信,便狐疑的问:“你怎么这么有信心?难道,这里的寨主是你家亲戚?” 还不等我问完,寨子的大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门后站的满满都是人,几乎清一色的成年男子。阿三笑嘻嘻的对我说:“看吧,是不是规格很高,我手里的这东西……” 我脸有点发青,因为清楚看到,所有人都是提着刀,拿着弓箭。阿三还没吹嘘完,我就听见那边有人大喊:“抓住他们!死的也行!” 一群人蜂拥而出,跟野狼一样提着亮闪闪的兵器嗷嗷叫扑过来。我脸唰的就白了,却听阿三焦急的说:“你们看我手里的东西!这是洛……” 许多人仔细看了眼,然后叫的更凶狠了:“就是他!射死他!” 我二话不说,拔腿就跑,隐约间,看到天边飘来五个字:这都啥子事! 一大堆的箭矢嗖嗖的射来,几乎遮蔽了整个天空,阿三脸黑的像下雨,抱着脑袋跟我一块跑。我一边跑,一边大声问她:“他们就是这样好客的?我是真看的眼花了,那么多箭……” 阿三小脸憋着气,大声说:“我怎么知道,他们肯定是疯了。” 他们疯没疯不知道,但我快疯了。说好的美食呢?说好的待客之道呢? 阿三这丫头,真是坑人坑成习惯,连自己也套进去了…… 觉明和尚本不打算跑,他可能觉得,这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不过,一堆箭快射到头顶,他举起禅杖哗啦扫开,然后又见无数人拿着刀子捅来,闷哼一声,提着禅杖也跟着掉头跑。 大和尚比我们机灵的多,边跑边说:“我是来寻佛的,和他们不是一路的。” 我和阿三同时暗骂一声:“禽兽!” 一起走了那么远的路,你说和我们不是一路的? 然而,没人听他的解释,反倒是有人说:“那个光头跑的慢,先砍死他!” 觉明和尚越过斗笠,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脑袋,然后跑的更快了,一眨眼就追上了我们。他苦着脸看阿三,说:“施主,不如将那位罗汉所在说给我听,咱们各走各的吧。” 阿三翻了个白眼,说:“我把罗汉吃了也不告诉你。” “罗汉是不能吃的。”觉明和尚很认真的说。 “反正不给你。”阿三气呼呼的说。 觉明和尚唉声叹气,忽然停住身子,他转过身,冲着追兵大喝一声:“佛曰……” 陡然间,晴天一阵霹雳,山林震动,草木纷飞。那些追兵猝不及防,被树叶刮的一脸是血。 “不可说!”觉明和尚很是大声的念出三个字。 这声音如真正的雷霆,在大山中不断回荡,虚空中仿若有炸弹被引爆,无形的波动,让那些追来的苗人迎面倒飞出去。他们前后相撞,又是在陡峭的山路上,自然噼里啪啦倒了一地。 有人大骂:“佛曰不可说,你还喊这么大声!” 我停下来,看着一地捂着耳朵惨叫的苗人,对着同样惊呆了的阿三眨眨眼,小声问:“你这五个字,是不是说你的?” 阿三身子一抖,狠狠瞪我一眼。我十分无辜,心想和尚们总说众生皆为佛,你又死活不肯告诉他罗汉在哪,不是说你又能说谁? 我看向阿三手里捏着的黑色兽骨,很是不解的问:“他们干嘛上来就要打要杀,你干啥了?” 阿三再次瞪眼,说:“我怎么知道!” “这骨片是干嘛用的?”我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不禁问:“你该不会从前到这来抢过或者偷过东西吧?” “放屁!”阿三跳脚说:“我像会偷东西的人吗!” 我凝实她半天不作声,这丫头的岐黄尸篇怎么来的?她肯定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蛋微红,但很快就恢复了彪悍的性格,说:“反正不是偷也不是抢,是别人送给我的!” 我很怀疑这话的真实性,说:“谁送你的?为什么这些人一见到骨片,就跟你抱着他们孩子跳过河一样?” 阿三也在纳闷这件事,她很不明白,这些苗人在发什么疯。 这时候,忽见觉明和尚禅杖提起,在地面微微一顿。一股震荡波动,在半空蔓延开来,我听到几声奇异的怪叫声,像是虫子,又像是人。半空中突然出现一道墨绿色的血线,但随后就化作青烟消散。 阿三脸色微变,说:“是蛊婆的蛊!” “蛊婆!”我大吃一惊,却没看到虫子在哪。 阿三说:“刚才那化烟的血,就是蛊虫。” 我更加吃惊,如果不是觉明和尚发现的早,用禅杖把虫子震出来,我们真有可能着了道。大和尚一杖毁了蛊虫,随后后退几步,空气中,传来难闻的腥臭味道。青烟所到之处,花草树木尽皆枯萎,然后如融化了一般消失。 阿三脸色很是难看,因为这蛊虫的毒性实在太强了。如果刚才我们几个被沾上,此刻怕是也像那些树叶一样。她咬着牙,冲前方倒地不起的苗人们说:“冤有头,债有主,我刚来这,你们就这样对待客人,也太不地道了!”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在四周传起,那声音东飘西荡,完全找不到根:“对客人,我们自然酒肉相待,以舞相迎。但你不是客,今日,你走不出苗疆。” 阿三脸色更加难看,她高高举起手中的骨片,说:“这是洛丹老司给我的兽骨……” 不等阿三说完,那苍老的声音便冷声说:“洛丹老司,已随蚩尤大神而去,走前,有许多人听到他喊,那个多年前来过的孩子。” 阿三一愣,喃喃道:“洛丹老司死了?” 她愣神片刻后,立刻说:“就算洛丹老司喊了那句话,你们也不能这样对我!” “洛丹老司,是被人害死的。”苍老的声音,更加冷漠:“你是整个苗疆的仇人,该死!” 第一百九十八章 苗债(3) “洛丹老司的死和我没关系!你们不能这样冤枉我!”阿三大叫。 “三苗十八寨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任你如何狡辩也没用!”那苍老声音十分无情,根本不给阿三任何解释的机会。 而说话间,觉明和尚再次提起禅杖,震落几缕青烟。还不等人松口气,铜甲尸忽然口中喷出黑色的尸气,那尸气自阿三的肩头落下,只听滋滋几声,几个小小的黑影掉落在地上。 那是一只只模样奇怪的虫子,被尸气包裹,失去了飞行的能力。这些虫子没有任何形迹,来无影去无踪,很难防备。 这时候,铜甲尸冲着另一个方向低声嘶吼,阿三脸色连番变化,随后一跺脚,说:“我们走!” 她说罢,扭头转身向山外跑去。我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听到某个方向传来喊杀声。定睛一看,那山林外,不知有多少人举着刀枪往这里冲刺。 没得说,只能跑了。 我们几个来时大摇大摆,阿三更认为自己马上要被热情款待,可惜牛皮吹破,吃的喝的没见到,蛊虫和刀枪棍棒倒落下不少。 我很是纳闷,以阿三的性格来说,断然不会轻易让自己落入险地。她既然认为自己手持骨片,会受到高规格款待,那一定就会。可为什么,我们最后得到的是赤裸裸的杀意呢? 洛丹老司是谁?为什么他死前说的话,与阿三有联系?又为什么这句话,会让苗人对我们如此仇恨?我有无数的疑问,但来不及问出口。 从山林里追出来的人,仍是黑苗,铺天盖地的箭矢,像蝗虫一样遍布天空。觉明和尚与铜甲尸阿大一前一后,利用禅杖和如钢似铁的身躯,为我们挡住那连番攻击。 山路崎岖,又湿又滑,很不好走,更别说跑了。但后有追兵,跑慢点,立刻就会被乱刀砍死。阿三对这里并不是特别熟悉,她虽然能找到山间的寨子,可与真正的苗人比,还是要差的远。 我们跑了许久,也没甩开对方,实在令人焦躁。我提议说:“不如让婴尸去迷惑他们,这样咱们就能安全离开了。” “不行!”阿三一口否决,说:“小小虽然是用岐黄尸篇炼成的,但这里的蛊术很强大,能破障,万一露馅,它根本逃不掉。” “难道我们就只能这样逃?” “当然不。”阿三愤愤的说:“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明明和我无关的事情,就因为一句话……我一定要亲眼看到洛丹老司的尸体,弄清他怎么死的!” 我顿觉额头冒汗,弱弱的问:“你的意思,不是绕出一条路,深入苗疆,去找洛丹老司的尸首吧?” “就是这个意思!”阿三说。 “怎么可能!”我吓的头发都竖起来了,说:“你看看屁股后面,这些苗人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剥了,咱们现在还不算深入吧?如果真去了更多苗人存在的地方,还能活着回来?” “苗人虽然多,但我们只需要防备蛊虫,并不是很危险。”阿三说。 我很是无语,不是很危险,那你干嘛要逃跑?当我三岁小孩啊! “我不同意,这实在太危险了,不行,绝对不行!”我坚定不移的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那我就自己去。”阿三哼了一声,说:“早知道你没这胆子,还说什么再危险的地方都陪我一起,骗子!懦夫!娘炮!” 我被她骂的脸红,当初的确是自己说,不管多危险的地方,如果让她独自去面对,还不如一块死在那。可是,明明知道前方是虎穴,还偏向虎山行,这不是找刺激吗? 我很是纳闷,问:“你为什么这么执着这件事?洛丹老司,与你有什么关系?” 阿三一手扫开前方遮挡的树枝,边跑边说:“多年前,洛丹老司救过我,如今他死了,我当然得知道发生了什么。” 阿三把话说的很简单,看起来就是普通的报恩,可我却知道,洛丹老司与她之间,绝非普通的恩情。阿三是个外表活泼可爱,看似热情,其实内心非常冷漠的人。 她的戒备心那么重,能被放在心上的,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仇人,恨不得立刻宰了切成肉块喂狗的那种仇恨。 另一种是对自己非常重要的人,例如当初那位被她偷走岐黄尸篇的男人,阿三甚至记得他当初追出来时没有穿衣服。 洛丹老司如果只是无意中救了她一命,那阿三或许会在心里谢谢,再或者心情好的时候,给人家帮个小忙,但绝不会用生命去为之冒险。 蛊婆说,洛丹老司死前,曾喊过一句话:那个多年前来过的孩子。 这只是一句很普通的话,可蛊婆又说,整个三苗十八寨的人都知道。我不懂三苗十八寨代表什么,可仅仅因为一句话,所有人都知晓了阿三,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洛丹老司将兽骨给阿三,甚至阿三当初在苗疆经历过的事情,广为人知。 说简单一点,那很可能是一件大事! 因此,洛丹老司死前留下那句话,让所有人都认为,是多年前来过的那孩子杀死了洛丹老司。 我相信,阿三没有杀人,如果她真杀了人,绝不可能傻乎乎的再跑回来。岛巨双扛。 而一个人的死,能让这么多的苗人为之复仇,洛丹老司的身份,令人惊叹。至于阿三这丫头所隐瞒的秘密,我猜不出,也不想猜。我期望有一天,她能在我面前袒露所有的事情,并且是自愿的。 我们一行人跑了很久,绕了无数的山林,着实玩了场马拉松大赛。那些苗人很凶狠,但体力却有些跟不上,不久后,我们终于甩掉追兵,在一处山谷旁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阿三一路跑的飞快,此刻停下来,便扶着山壁大喘气,嘴里嘟嘟囔囔的骂着:“都是不讲理的家伙,什么都不清楚就要杀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我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小腿,心想你坑人的时候,也没考虑过王法这回事,怎么这会想起来了。 阿大是铜甲尸,有些类似机器人,体力消耗对它来说是不存在的。婴尸也是一样,小家伙在天上飞的像鸟,欢快无比,毫无危险意识。 至于觉明和尚,他已经快修成罗汉,超脱轮回,自然不比寻常人。这会提着禅杖,愁眉苦脸的对我们说:“两位施主,不如将那阿罗汉所在告诉我吧,我们……” “我们要走就一起走,不然死也不告诉你!”阿三正在气头上,那还顾得上安抚他。 我吓了一跳,生怕她一通吼再把大和尚给气走。苗疆这么危险,如果没有这位猛人的扶持,我们很难走下去。值得庆幸的是,觉明和尚一心想见那位罗汉,所以没有生气,只坐下来念经。 和尚念经,比周杰伦的歌词还难听明白,我听了一会,只觉旋律明快悦耳,但说的是啥就不知道了。 回头见阿三已经呼吸匀称,我便问:“那位洛丹老司是什么人?怎么这么多苗人愿意帮他报仇?对了,之前在沅陵见过的那位,你说也是老司,难道两者有什么关系?” “他们都是几十年前一场大祸中幸存的人,深得苗人敬重。”阿三解释说:“只不过,沅陵那位本事大,又爱出头,所以排了第一。洛丹老司与他有些许不同,有些类似巫的身份,擅长占卜,趋吉避凶。这些年,他帮苗人解决了许多麻烦事,所以威望很高。” 阿三说着,忽然用力跺着脚:“我还想着这一次来,能找他帮忙呢,怎么好端端的就死了!” “他死前,干嘛要说那句话?”我好奇的问。 “我怎么知道。”阿三没好气的说:“如果知道的话,也不用满山遍野的跑了。不过,洛丹老司有预知的能力,或许他看到了什么。可是,他被人害死,为什么会看到我?” 阿三一脸的疑惑,好似比我的烦恼还多。我看她眉头皱的像树皮,忍不住就想伸手过去帮她抚平。只是,想想她现在的心情,如果突兀的将手伸去,怕是会被活活踢死。 “难道,你真打算去查看洛丹老司怎么死的?”我问。 “当然要看。”阿三说:“如果不弄清楚,我以后就进不了苗疆了。这些人对伤害他们的人记的很清,三辈子都忘不掉,我可不想每次来苗疆都被人追杀。” “我还是觉得太危险了。目前位置,咱们只是遇到普通的苗人,蛊婆也只有一个。如果真去了深入,那什么巫蛊落洞一起出来,岂不是九死一生?”我劝说着:“而且沅陵那位也说了,巫蛊之术没有复生,你别因为这飘渺的希望把自己害了。咱们多找几处地方,或者先去酆都,说不定就能找到有用的法子,没必要吊在这一棵树上。” “你懂什么。”阿三说:“就算我不去查,以后也难安稳。” “为什么?”我不解的问:“难不成,他们会天南海北的追杀你?” 第一百九十九章 苗债(4) “你以为呢?”阿三说:“洛丹老司,肯定是最近才出的事,不然的话,我不可能安然踏入苗疆的地界。” “为什么这样说?”我问。岛巨呆号。 “因为这里有巫婆。”阿三回答说:“如果洛丹老司真的被我害死,并且这事情传遍了苗疆,那么用不了几天,就会有人离开这去杀我。巫婆擅长追踪与占卜,他们想找到我的行踪,并不难。”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随后又有了新的疑惑:“说起来,我很奇怪一件事,沅陵那位究竟知不知道洛丹老司已经死了?” “或许知道。”阿三说。 “怎么说?”我问:“如果他知道的话,为什么不当场把你抓住?难道怕打不过你?” “那位最擅长的就是对付各种尸,我的手段在他面前完全无用。”阿三说:“如果他真想抓我,那再容易不过。只是,我听闻他年轻时的师父,也曾因为一位老司的死被误解成凶手。想来,如果他真的知道,也一定是在考虑真相是什么,免得误伤好人。” 阿三这是摆明的自卖自夸,不过,这话倒让我对那位老人有些佩服。倘若真如阿三所说,那一位自然明事理,是难得的大胸怀之人。 说到这,我忽然想起阿三刚才说过的巫婆,不禁问:“你说,巫婆能够追踪人的形迹?” “对啊。”阿三明白我在担心什么,说:“不过我有办法隐瞒行踪,混淆巫婆的感应,倒没什么好怕的。唯一需要小心的,就是遍布这片土地的苗人。我来到这,以及洛丹老司的消息,用不了多久就能传遍整个湘西。到时候,那真是草木皆兵,露出根头发,都会被人发现。” 她越说,我这心里就越打鼓,只不过来时的话说的太满,此刻也不好意思退出。 休息不长时间,阿三站直了身子。她从口袋里掏出几片白骨,塞给我和觉明和尚。大和尚拒绝接受,说:“我有佛陀在后,用不上这些。” “跑的太快,忘记你都快成罗汉了,那些巫婆哪还能追的到你。”阿三点点头,把白骨收回一片。 我拿着那东西,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人的头骨。”阿三说。 我吓的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扔掉,结结巴巴的说:“人,人的头骨?你杀人了?” “你才杀人呢。”阿三说:“这都是坟地里刨出来的,你那眼神什么意思?信不信我揍你?” 我收回看变态的目光,小声嘀咕说:“你都挖人家坟头了,还不允许人说。” 其实阿三挖坟的事情,早先我便知道。当初在钟楼里,阿三为了阻挡连道真,洒出无数棺材钉。连道真还说,你挖这么多的坟,也不怕遭天谴。 这丫头实在胆大,不仅取走人家的棺材钉,竟连死人骨头都拿走了。 阿三说:“这骨头里被我施了术,贴身带着,可以把你的气息伪装成游魂。那些巫婆就算追踪到,也以为你是死人。” “贴身?怎么贴?我又没绳子,你别告诉我得用嘴含着……”我说。 “你蠢死算了!”阿三说:“塞袜子里,拿手里,踩脚底不行?非想着含嘴里,你当这是口香糖啊!” 我倒真没想过这种贴身藏骨片的方法,不禁尴尬一笑,老老实实将这小小的骨头塞进袜子里。那骨片很薄,凉冰冰的,让人直起鸡皮疙瘩。我有些担心,问:“这样,算不算侮辱死人?他不会来找我算账吧?” “你再这么多废话,我先找你算账!”阿三也同样把骨片放进鞋中,站起来瞪着我。 我干笑一声,不再多话。随后,阿三领着我们,再次朝着茂密的山林走去。 在知晓苗人们的仇恨后,我们行走间都小心谨慎的许多。别说是人了,就算有鸟和虫子路过,我们都大惊失色,迅速躲在树后面,生怕会被看到。 觉明和尚不做亏心事,又有大能力,自然如柱子一般站在那看我们两只惊弓之鸟。这和尚的脾气真的很好,非常有耐心,估摸着在他心里,除了寻佛外,就再没别的事能引起注意了。 走在路上,阿三说:“这里只是湘西的外围,真正会巫蛊之术的苗人,都在山里。人越少的寨子,就越危险。” “之前到的那寨子,你说是黑苗,难道还有白苗?”我问。 “当然有。”阿三说:“在许多人眼里,苗人被分成白苗,黑苗,青苗,花苗等称呼。这其实没什么太大的讲究,都是根据衣服的颜色来定。不过,在我们这些人的称呼里,苗人应该被称为九黎蛮族。” “九黎?那不是蚩尤的部落名吗?”我说。 “对啊。”阿三点头说:“蚩尤掌管的东夷九黎部落势力很大的,据说什么伏羲,女娲,神农,后羿都是从九黎部落走出。只不过,后来蚩尤被黄帝打败,残存又不愿意归降的人,就撤啊撤到这边,形成了三苗部落。再后来的尧与舜都曾攻打过三苗,据说舜就是在征讨时死在苍梧。” “来头真大……”我听的震惊不已,说:“这三苗岂不是史上强大的叛军了?这么多年,都没被消灭掉。” “他们不能被称为叛军。”阿三说:“有人说,蚩尤才是当时真正的帝子,黄帝是和他争权的人。在这片土地,真正被称为反叛的,反而是黄帝。不过,古代倒的确有多位苗王不服当朝统治,率苗兵反抗的事情。” “这个倒听连道真提起过。”我说。 阿三再次点头,说:“因此,我们把黑苗称为乌夷蛮,白苗称为白虎蛮,历史上的苗王多半出自这两个部落。乌夷蛮擅长箭,传说是后羿的子孙。而白虎蛮,则因为崇拜图腾的缘故,打起架来,相当不要命。至于其它的一些苗蛮,几乎都是从这里分出去,以地区来命名,算不得规矩。” “今天的这些黑苗不也是乌夷蛮吗?看不出弓箭有多厉害啊。”我有些不信的说。 “都跟你说了,这里是外围,他们大多只是普通的苗人,会射箭,能射准就不错了。”阿三说:“真正的乌夷蛮,都是会蛊术的,他们利用蛊虫来引导箭矢,哪怕你站在几百米外,都能轻易射中。而且中箭伤的同时,还会被蛊虫入体,非常麻烦。” 我砸吧砸吧嘴,想了想身体里被各种虫子爬满的景象,不禁打个哆嗦。以后遇到这些苗人,我还是躲远点吧。 “至于白虎蛮就好对付一些,遇到了就跑,他们近身的时候很厉害,但肯定跑不过你。”阿三瞥我一眼,说:“看你弱不禁风的样子,没想到体力那么好。” 我不好意思说这都是因为升天气的缘故,便说:“好歹我也是姬孙之身,长跑厉害也算不上什么。” “你倒真对不起这么好的身体。”阿三毫不客气的落井下石,砸的人头破血流。 我被她打击的抬不起头来,只得故意转移话题,问:“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没什么了,反正在这里看见女人你就离远点,长的再好看,看起来再温和,都不要靠近。”阿三说:“越往里走,就越得注意这一点。” 我笑嘻嘻的说:“就算是仙女我也不看,她们没你好看。” “少跟我油……”阿三下意识的说出四个字,随后便反应过来。 我见她一脸疑惑的瞅过来,自知有些失言,连忙说:“别看你是个男的,可长的比一些姑娘还好看,真好奇你天天流浪,怎么皮肤还这么好。难道,经常去美容院偷,呃,拿护肤品?” 阿三盯着我看了半晌,但最终她也没问出来,只说:“懒的理你。” 加上这一次,我已经两次失言,以阿三的聪明劲,肯定有所怀疑。即便我机智过人,亡羊补牢,掩耳盗铃,铃儿响叮当,可依然难以彻底消除她的猜测。 还是那句话,男人和女人之间,想保持纯洁的友谊关系,只能一个装傻,一个充愣。你不说,那我打死也不说。 人们在形容山路的时候,都喜欢用那首90年代初特别好的歌当主题:《山路十八弯》。 可要我说,真正的山路不是弯,而是根本就看不到路。就像有句名言说的好,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路就有了。世上本没有神,有人做到人做不到的事,就成了神。 阿三在苗疆是人见人打的过街老鼠,自然不敢带我们走大道,只能专挑那没人走过的路走。哪里难走,哪里陡峭,哪里滑的像溜冰场,她就往哪跑。 几个小时后,我几乎摔成肉包子,浑身都有些酸肿。阿三也有些累,但她累了就跳上铜甲尸的背休息,我累了只能自己折根树枝当拐杖。 前方路途漫漫,完全看不到目的地。阿三说,洛丹老司的住所,在苗疆最深的地方。想走到那,起码得好几天。这还是我们一刻不停的走才行,慢一慢,十天半个月都到不了。 第二百章 苗债(5) 我很想建议她休息,可看这丫头焦急的样子,实在不忍心说出口,只能硬撑。体内的升天气不断在四肢运转,缓缓为我恢复体力。而木行之力,也被我悄悄引动,注入身体,缓解那酸痛的异样感。 这里树木花草种类繁多,不过我只能认出银杏。听说湘西的山里,还可以看到金钱豹,有铜甲尸和觉明和尚在,我倒不怕遇见野兽,反倒期待它们出现,以此消除行走的枯燥。 又不知走了多久,阿三忽然低呼一声,挥手示意我们别动。我连忙压低身子,趴在地上,闻着泥土芬芳,心中忐忑不安。 过了一会,阿三才像是松了口气,示意可以继续走了。我快走几步跟上她,小声问:“刚才怎么了?” 阿三说:“有一些苗人经过,其中可能有蛊婆,如果我们之前多走几步,肯定会被发现,真险。” 我有些担心的看了看四周,问:“那些人走远了?他们不会突然再回来吧。” “应该不会。”阿三说:“他们步调快,又有些乱,肯定是有急事。就算回来,也得很久以后。” “那就好。”我说。 随后,我们继续前行,一边走,我想起刚才经过的那些人,问:“这里经常有蛊婆四处走动?” “那倒不是。”阿三说:“我以前来的时候,很少看见蛊婆。她们大多都呆在固定的地方养蛊,很少往外跑。有的蛊婆,甚至从养蛊的第一天起,就没从屋里出来过。” “那养蛊还有什么意义?”我不解的问。 “有了蛊虫,她们就相当于多了眼睛和腿,不出门也知道外面的事。真正厉害的蛊婆,坐在屋子里,方圆百里的动静都一清二楚。想害人,眼睛都不用眨你就死了。”阿三说。 我吓了一跳,更紧张的看向四周,问:“这里该不会也有蛊虫吧?” “放心吧,蛊虫一般很少会去碰死人,你现在在它们眼里,和死人没区别。”阿三说:“再者,你有姬孙在,就算真被蛊虫钻进来,也顶多像蜜蜂蜇了一下,肯定死不了。” “你可别咒我。”我说:“姬孙现在自身难保,还得靠我帮他度难关呢。” “哦?”阿三颇为好奇的问:“他怎么了?喝三鹿了?还是吃地沟油了?” “他要真吃点地沟油,说不定比别人活的更健康。”我说:“是一件很危险,很危险的事情,姬孙也没把握自己扛下来,只能靠我们俩齐心合力。” “他那么厉害都摆不平的事,你能做什么?”阿三不解的问。 这话实在有点看轻我,我有点憋气,便说:“我什么都不能做行了吧,那你还问这么多干什么。” 阿三看出我有点生气,说:“瞧你这点肚量,说两句都不行,小气鬼。不问就不问,有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或许我不会觉得怎么样。可我心里真真正正喜欢她,自然会对她所说的话很敏感。被自己喜欢的人这样看低,谁都受不了。因此,我没与她搭话,冷着脸不吭声。 这个时候,觉明和尚忽然停下来,看向左后方。他很少会主动停步,这不禁让人感到奇怪。阿三回过头来,也看着那方向,但什么也看不到,便问:“你怎么了?” 觉明和尚看着那方,说:“那边有一股气息,很像之前见过的精灵。” “精灵?冒充菩萨的那个?”阿三问。 “嗯。”觉明和尚点头,说:“不过有些怪,其中又有别的气息混着,很古怪。” 能让一位几乎要成罗汉的大和尚说古怪,且如此在意的事情,还是很少的。而在苗疆,出现那种只存在于各种神像中的古怪事物,也非常令人讶异。 阿三看了半天,什么也看不出,便说:“管他呢,反正和我们没关系,继续走吧。” 我虽然恼怒她刚才的态度,但此刻还是不由的说:“刚才经过的蛊婆和苗人,好像也是朝着那个方向去的,会不会,和这东西有关?” 阿三说:“真有关的话,反而是好事,如果那东西真能闹出什么乱子,咱们的压力就小点。最好它能把所有的苗人都引过去,那我回头给它雕个真佛像……哦哦,雕个道教的吧,哪能随便让它冒充佛。” 最后这话,自然是说给觉明和尚听的。不过大和尚对这事不太关心,在他看来,佛像只是佛像,并非真的佛。所以在张家冲的时候,见那些乡野之民被蒙蔽,便转身走入庙门,干净利索的把佛像砸个稀巴烂。 这样的和尚很少,但确实是真正的佛家弟子。 我们依言继续行走,没过多久,阿三又小心的让我们躲避。随后,我也感应到一股怪异的气息从不远处经过。待那气息走开很远,阿三从地上爬起来后,我才问:“刚才也是蛊婆?” “嗯。”阿三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说:“好像还真引出点乱子来,不过越乱咱们越轻松。” 我点点头,也和她想的一样。 之后走了没多久,我们便再次遇到了蛊婆。爬起来走出没多远,又一位蛊婆路过。 这些人所去的方向,都是觉明和尚所看的方向。虽然阿三一直表示对这种事不关心,甚至希望乱子越大越好,可真见到这么多的蛊婆都赶过去,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之色。 当第四位蛊婆与第五位蛊婆在我们附近汇合,同时赶去的时候,阿三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看向身后左侧的那个方向,纳闷的问:“到底是什么事,竟然引了这么多位蛊婆去?那东西,有那么吸引人吗?” 我想了想之前见过的那东西,然后摇摇头,说:“虽然看起来很奇异,但也没什么过于特别的。对一般人来说,毫无用处。” “如果真没用处,这么多不出门的蛊婆都跑去干什么,看大戏啊。”阿三有些焦躁,她想了想,忽然惊讶的说:“难道,这些人打算把那东西用来养蛊?倒是有点可行,不过也不需要这么多人一起养啊。” 我看着她脸上充满不解和烦躁,说:“你刚才还说希望乱子越大越好,最好能把所有苗人都引过去,怎么这会那么关心了?” 阿三语塞,无法回答我的问题。她狠狠瞪我一眼,说:“要你管,走,继续走!” 我们接着往前走,路上不时碰到一位位蛊婆。我不知晓蛊婆有没有等级分别,可只是这数量,就足以让人心惊。要知道,我们之前为了摆脱追兵,几乎要跑出山脉的外围。如今几个小时过去,也不算多么深入。 而这么短的时间里,碰上的蛊婆已经快十个了。 阿三说,有的蛊婆一生只养一只蛊,有的可能同时养一万只。无论哪一种,都很难对付。能让十位蛊婆同时出现的事情,一定不是小事。更何况,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在接下来的路途中,很可能再遇到其他的蛊婆,甚至说不定连阿三口中的乌夷蛮和白虎蛮都得来。 如果真是那样,湘西这片地可就真要乱了。 阿三虽然继续走着,可步调比以前慢了许多。她总状似无意的偏过头,然后用余光瞥向那个方向。我知道,她始终在挂念这件事。 我很好奇,阿三与苗疆这片土地,究竟有什么联系?或者说,她上次来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之所以会好奇这个,只因为阿三的态度很奇怪。她对这里的关心,超乎我的想象。但是,她不说,我就不能问,问了也白问。 见她心事重重,却还要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我实在觉得别扭,便说:“要不然,咱们去看一看?” “有什么好看的。”阿三语气很差。 我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与她一般见识,说:“终归是这里发生的事,如果看一眼,弄清楚发生了什么,说不定对我们有好处。” “不看不看,烦死了!”阿三大声说,也不怕这声音会引来苗人了。或许,她就是故意的,希望引来几个活人主动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我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好多提,反正这是真正与我无关的事情。 我们继续走了很长时间,天上的太阳落下,月亮升起,月亮消失,太阳升起。如此过了两天,一路遇到的蛊婆超过三十位。这个数量如果被熟知湘西的人听到,肯定大呼不可能。 阿三这两天话越来越少,她的沉默,慢慢变成了担心。 我从前说,她外表热情,内心冷漠,而那是对陌生人。对自己所关心的事情,阿三则是标准的刀子嘴豆腐心。岛巨系才。 这样的人,一般都很少耍心眼,可她偏偏又是个心眼多的人。 聪明反被聪明误,或许就是说她这种人的。 在第三天的傍晚,阿三再次示意我们躲起来。她动作缓慢,有些刻意的想被人发现。我虽然明白她的焦躁,可是在这里,我们始终是被当作仇恨的对象,必须得小心。因此,我强行拉着她,躲在一片大青石后面。 第二百零一章 苗债(6) 在我们不远處,一行苗人快步走来。由于石头遮挡,看不见他们的面孔。但那古怪中夹杂着十足凶狠的气息,像黑夜中的火把一样显眼。 其中两股气息,应该是蛊婆的,但还有四股从未遇到过的气息,不知晓是谁。那气息像猛獸一样,带给人十足的压迫力,只略微感受一番,便觉得会有凶兽随时扑上来咬斷喉咙。 我下意识屏住呼吸。不敢有任何异动,因为本能的察觉到,这行人的力量很强大,足以把我和阿三轻易撕成碎片。 我们在青石后方躲了很久,直到那气息远远的消失,才敢走出来。阿叁脸色难看,她望向那一处方向,喃喃道:“竟然真有白虎蛮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刚才过去的人里,有白虎蛮?”我惊讶的问:“是不是那几股像怪兽一样的氣息?” 阿三嗯了一声,狐疑不决的说:“白虎蛮很少出现,大多数时间都守在苗王身边。他们既然来。说明这事连苗王都惊动了。” 说着。阿叁看了一眼觉明和尚,问:“你确定。之前在那里只看到了精灵?” 觉明和尚点头,说:“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只是,那精灵与之前见过的有所不同。说不上来,只知道很邪恶。” 阿三眯着眼睛,考虑了一会,然后才跺跺脚,说:“让他们没事欺负我,活该遭难,我才不会去管这些事!” 这话,明显是为了安抚自己的情绪,我很是无奈,因为阿三有点小孩子气。不过,心里还是很赞同她对这件事的处理方法。 连守卫苗王的白虎蛮都来了几位,又过去几十个蛊婆,如果这还搞不定,那我们这些人去了又有什么用?令人好奇不解的是,觉明和尚非常确定那个方向只有精灵出现。可精灵我不是第一次见了,虽然很诡异,但绝非强大的生物,怎么会引出这么大的动静? 想来,这其中一定有我们不知晓的原因。 阿三咬牙,坚决不回头,我们只得随她继续走。 一路上,不时遇到蛊婆,阿三已经接受这怪异的事实。只是,我们越想避开麻烦,就越是难避开。 身上的白骨,纵然能摆脱巫婆的追踪,可却无法真正的让我们成为隐形人。 在第四天,几乎已经快到洛丹老司所在的地方,我们终于遇到了麻烦。 几个四处玩耍的孩子,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当我们与他们目目相望时,孩子们的脸上只有好奇。我生怕他们会突然叫喊,引出成年苗人来,便强装镇定,摆出一副无害的笑容,说:“小朋友,天要黑了,还不快点回家?” 一句话说的不要紧,其中一个孩子当场就哇的哭出来,一边哭,一边指着我大喊:“妈妈,妈妈,有坏人!” 我当场就跪了,笑的那么灿烂你说我是坏人?信不信我分分钟弄死你! 孩子的哭声,立刻就把苗人们引来。眼见几个人影在山林中闪动,阿三狠狠瞪我一眼,拔腿就跑。我很是无辜的摸摸鼻子,一边跑一边问觉明和尚:“我笑起来有那么吓人吗?” 觉明和尚仔细的看我一眼,然后摇头,说:“不吓人。” “那他们干嘛哭?”我更是不解。 阿三回过头来,说:“这里已经很深入,就连孩子都懂点巫蛊术,你身上有骨片,在他们看来,就是死人。一个会笑的死人,你说吓不吓人?” 我这才明白差错出在哪,可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总不能什么都怪我。 阿三也知道自己没提前说清楚,所以并没有多说我什么,只催促跑快些。那些苗人从树林里追出来,被孩子们指引了方向,立刻就呼喊着叫人。我估摸着,他们根本连孩子被什么吓到都没问。 这些苗人,也太护短了,而且胆子真大。幸好我是个人,如果真是吃人的怪兽,他们追来,岂不是在送外卖? 让人头疼的是,这里树木太多,想跑快也没机会。再加上对方向和路线不熟悉,没多久,我们便被追上。苗人们也不知如何联系的伙伴,我们被追赶的同时,前后左右都有人围过来,直接就包了饺子。 我很是无语的看着四面八方一堆人拎着刀走来,不禁问阿三:“我也不算肥,你怎么尽把我往刀口上送?” “这种时候还贫嘴!”阿三本就心情不畅,此刻被人像兔子一样赶来赶去,顿时来了火气。她随手掏出几张纸符捏在手里,然后大声命令着:“阿大!上!” 铜甲尸口中喷出尸气,围裹全身。黑色的尸气,像盔甲一样,不但遮盖其身体,更有极强的防护能力。当然了,所谓防护仅仅是针对普通人而言。面对连道真那种角色,一圈就足以全数击溃。 阿大高高跃起,如一座大山压下来,那凶猛的气势,令人心惊。 苗人们也懂得炼尸术,一见阿大,立刻就反应过来,大声提醒同伴:“是铜甲尸!” 他们纷纷从袋中摸出一把骨粉,顺手在刀锋上抹了一层,然后轻轻一震。骨粉原是白的,可如今却黝黑发亮,让那刀看起来就像涂了层油漆。 “小小!”阿三再次大喊。 婴尸飞在天上,嘴里咿呀呀叫了两声,只见那些苗人个个面色恍惚。然而这时,婴尸突然怪叫一声,然后径直从天上跌落下来。阿三脸色一变,手腕一抖,将符纸燃起。她没有丢开火符,而是双手相击,用力一拍。 那燃烧的纸符瞬间爆散,让她的手掌像着火一样。阿三接住从天而降的婴尸,将燃烧的双手在其身上来回摸了个遍,然后轻喝一声:“岐黄!炼!” 火焰凶猛,把婴尸围在其中灼烧,眨眼间,一道道青烟散出,难闻的腥臭味道,让人想割掉自己的鼻子。 阿三就这样双手燃着火,抱着婴尸,大喊一声:“走!” 此时,婴尸的迷惑还未完全消除,铜甲尸阿大早趁着这功夫,将前方的苗人扫倒一片。凡是被它碰到的苗人,个个伤筋动骨,口鼻流血,很难再站起来。毕竟铜甲尸拥有巨力,一指头戳来都能杀人。 “伤我族人还想走?”一个飘渺的声音传递四方,空气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这声音,就像虫子在草地里爬行,可实际上,确实是从半空中传出来的。 我来不及惊讶这种怪异的现象,只见阿三将婴尸轻轻抛起,随后双手用力拍过去,她手中的火焰,尽数钻入婴尸的体内。阿三冲我喊了一声:“抱好它!” 我本就在她旁边,此刻一听这话,立刻便将婴尸接住抱在怀里。小家伙双目紧闭,浑身僵硬,它的皮肤一片通红,像有火焰在皮下燃烧。我看见一道道鼓动的怪东西,在它裸露的脖子处爬行,顿时一惊。 婴尸一定是中了蛊术,而阿三的岐黄尸道虽然有办法消除威胁,但当时哪来的时间给她准备。因此,只能用尸火压住蛊虫,待安全了再想办法。 铜甲尸嘶吼着,它双臂胡乱甩动,像在打人。可是,它周围什么也没有。黑色的尸气,像被什么东西冲撞,一块块的凹陷下去。 阿三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纸符,她助跑两步,然后跳起来,踩踏着旁边的树木,使得自己如仙女一般飞起。我仰着头,见她身子如陀螺一般旋转起来,无数不知何时燃烧起来的火符,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莫看阿三身材娇小,可真正打起来,绝不比任何人差。我见她在身体下落的瞬间,手掐法印,大喝一声:“岐黄尸火!” 那无数散出的火符,瞬间爆开,使得四周瞬间形成了一个火焰世界。这火不热,但却给人一股死气沉沉的感觉。阿三的身子,就在火符爆开的瞬间落地,那模样,仿佛她从天而降,有璀璨的烟花做伴。 这极其惊艳的一幕,让我久久无法忘怀。 隐约中,我听到一声惊讶的人声,无数青烟被尸火消融,阵阵腥臭气息,铺天盖地,让四周的树木不断枯萎。好在尸火除了烧死蛊虫的能力外,还可以净化这腥臭的味道,否则,我不被虫子咬死,也得被臭味熏死。 阿三落地后,快速瞥了一眼婴尸,见没什么异常,便立刻向前跑。无需她提醒,我自然紧跟其后。觉明和尚跟在后面,边跑边大声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为何不坐下来谈一谈。佛曰……” 不等他说完,就有苗人大骂:“曰你个葫芦瓢!就你这秃子最可恶,站着不动都刺眼!” 觉明和尚顿时无语,闷声不吭的跑起来。 对方可能没想到阿三的手段如此惊人,可以瞬间破去蛊虫的袭击,所以反应略微慢了些。而铜甲尸之前虽被蛊虫阻挡,但有阿三的尸火相助,立刻便摆脱了纠缠。它身强体壮,普通的苗人根本不是对手,三下五除二,就打出一条路来。岛共厅号。 第二百零二章 苗债(7) 有阿大扛在最前方,我们几乎不需要動什么手,阿三手里一直捏着纸符。时刻准备驱散那些无形无迹的蛊虫。 值得庆幸的是,对方慢了半拍的反应,让我们得以及时脱离包围圈。而不幸的是,蛊婆之间的聯系,向来都无比迅速。 我们虽然暂时逃脱,可在这种时间,這种环境下惊动了苗人,就等于把自己的行踪彻底暴露出来。无论往哪边跑。都可能会遇到大批苗人。 阿三始终不愿意放弃,她领著我们在山林中跑来跑去,转的人眼都花了。我看这里哪都一模一样,很怀疑是不是在原地转圈。 苗人们实在太多,他们呼朋唤友,很快就聚起两百多人的队伍。虽然这里山大樹多,区区一百人想搜山并不容易,可不要忘记,这里还有虫子。 作为湘西的特色,蛊虫数量庞大,按阿三的话来说,这里每一寸土地。都可能有蟲子隐藏。所以。我们虽然跑的很快,但始终没能彻底摆脱追兵。 阿三的骨片只能伪装气息。却无法遮盖形迹,我相信,此刻追杀我们的蛊婆,绝不会仅有一位。起码得三五个蛊婆一起出手,才可能在大山中把我们逼的不知往哪跑。 很快,我们再一次被围堵。阿大伸手拔起一棵手臂粗的小树,连捅带戳,逼得苗人们不敢上前。至于那些蛊虫,则被阿三烧的干干净净。 从我的描述来看,彼此之间的对抗,并不算特别激烈。而实际上,我们一直都处于最危险的时刻。 那些蛊虫来去无影,稍不留神,就可能像婴尸一样被侵袭体内。连番奔跑,我们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我还好一些,至于阿三,她必须不断维持尸火的燃烧,以此阻挡蛊虫。 十分钟,二十分钟,甚至一个小时,她还能坚持。可苗人们的追击,永无止境,阿三不可能永远这样撑下去。我劝说过她逃离,但阿三只坚毅的抿着嘴唇,不吭声,更不愿离开。我通过逃走的路线,可以看出她有明确的目的地,但我们能坚持到那时候吗? 蛊婆并没有放出太强大的蛊虫,只是用小虫子不断的骚扰,时刻对我们进行消耗。我想,这些老奸巨猾的家伙们,一定是打算把我们的体力彻底耗尽,然后就可以兵不刃血的击垮我们。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非常有效的法子。 阿三满头满脸都是汗,每一次施展尸火后,她都必须扶着我的胳膊,剧烈喘息几声。看她如此疲惫,我实在不忍心,说:“必须要去吗?” 阿三喘了几口气,然后抬起头,看着不远处被铜甲尸再次逼退的苗人们,坚定不移的说:“一定要去!” “好吧。”我伸手将婴尸塞到她怀里,面对她疑惑的目光,笑了一声,说:“你忙活这么久,也该换个人上场了,总不能什么风头都让你一个人出。” “你?”阿三很是怀疑的看着我:“你又发什么疯?” “待会我说跑,你就跟我一起跑。”我站到她前面,提醒说:“不要犹豫,能跑多快跑多快。” 阿三的目光,始终充满不信任,或许在她看来,我虽然跟着连道真失踪三天,身上的气息有所改变,但还是她心中的那只小绵羊。 只有我和连道真才知道,那三天里,究竟遭受了怎样的折磨,又发生了多大的改变。 之前在张家冲,我第一次施展力量,没有控制好,险些把那人的手臂完全切断。都是因为紧张,而如今跟着阿三跑了这么久,紧张感早已消失,剩下的,都是跃跃欲试的冲动。 尤其是当自己站在阿三面前,面对那数不尽的敌人,心里,瞬间便涌上了豪情万分。 我伸出手,回想着连道真对我的教导:力由心生,力量是人的一部分,如同肢体。 一点金光,在掌心生出,那光不热不冷,不飘不荡。它安稳的在我掌间生长,像雾气一样缓缓散开。这种沉稳,并非金力的本质,但在我的意志下,它愿意这样做。 就像我前些日子领悟到的那样,力量,本就是一种特殊的生命。 它不言语,却并不代表没有思想。 有思想的,便是有生命的。 那金色的雾气,在我面前散出,但没有大范围扩散,而是始终保持在上下左右各两米的范围内。它们移动的速度不快不慢,均匀的在这范围内撒开。在其他人看来,这就像无数的金沙,被镶嵌在晶莹上的水晶上,显得无比奢华。就连阿三,也小声呼出一句:“好漂亮!” 我缓缓将手伸入金雾,然后慢慢握紧,那里逐渐凝实,形成了一个把手的模样。 更多的金力,从虚空中被引出,金雾,渐渐成了网。 阿三在我身后,发出轻微的声音,像是有些惊讶。我并没有因此感到得意,心神始终沉浸在彻底掌控金力的事情上。 边长两米,孔洞间的缝隙微乎其微的金网,就这样成型。说是金网,其实在我心里,它是一面盾。 一面可以保护我和阿三,冲破蛊虫阻碍的大盾。 我另一只手向后伸去,慢慢抓住阿三柔软的手掌,将之紧紧握住。一缕缕木行之力,随着我的手掌渡入她体内。我感受着她掌心的汗与柔滑,回过头,见到的是一张有些许惊讶,些许微羞的小脸。 “准备好了吗?”我笑着问。 阿三抬头看我一眼,然后轻轻点了头。 “那……跑吧!” 一声之后,我拉着她的手,飞快的跑起来。有木行之力帮助恢复体力,阿三跑的很快。她始终没有挣脱我的手掌,反而在跑动中,握的有些紧。 我一手持金网,一手拉着她,心中感到了喜悦。 终于有这样一天,可以不用总站在他人身后,而是立于人前,做出了保护的姿态和动作。 我不知道这里的蛊虫有多少,只知道跑动几步后,金网便感受到了阻力。那是无数的虫子,撞上来的感觉。 但我之前说的很清楚,金力,本质绝非沉稳。 锋利,霸道,才是它最喜欢的态度。 蛊虫阴险,可与至刚至阳的金力相比,显得那么微不足道。金网看似迟钝,但实际上,足以轻易切开这世上大多数东西。那无数的蛊虫,只是略微让我产生一丝被阻挡的感觉,随后,便被切的粉碎。 腥臭的气息,甚至无法透过缝隙传过来,便被金力碾碎。 不用我多说,阿大已经抱着小树,像坦克一样冲出去。苗人被他的树枪吓个半死,因为只要被捅到,立刻就是胸骨碎裂,倒地后能剩下半口气就不错了。阿三早就被追出了火气,所以阿大的力量越来越大,苗人们的刀再锋利,也无法砍破铜甲尸的身体。 至于那些可以对我们造成威胁的蛊虫,则被金网挡住,一条康庄大道,就这样出现在我们面前。 阿三应该想不到,我的出手,可以造成这么强大的效果。她十分惊讶的在跑动中说:“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厉害了?” 我感受着金力的消耗和补充,确定短时间内,不会产生脱力,然后才说:“其实一直都很厉害,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岛估东号。 “吹牛。”阿三说。 我哈哈笑起来,跑的更快了。 我的出现,肯定是出乎对方预料的。因为一直以来,觉明和尚动了手,阿三拼了命,铜甲尸更是一刻未停,只有我,始终像乖宝宝的一样站在后面。他们就算对我有所防备,但也不会太过认真。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能如此轻易的再次脱离包围。 或许是觉得遭到戏弄,对方有些恼羞成怒。我听到几声苍老的声音怒叱:“怕什么,挡住那只铜甲尸!” 苗人们虽然有所顾忌,但在蛊婆一声令下,依然凶狠不要命的冲上来。有许多人扔开手里的刀子,拼命抱住阿大手中的小树。他们将自己的身子都压了上去,任由阿大将其甩在树上,撞的哇哇吐血,也死不松手。 我感觉阿三的手更紧了些,知道她心情复杂,便说:“不狠一些,我们可能会死,如果死在这,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阿三沉默了一两秒,然后重重嗯了一声。 接着,我看见铜甲尸怒吼一声,高高举起手中的小树,然后用力拍在地上。附近的地面,都被它这股怪力震的抖几下,小树啪的爆碎,无数碎片向四周射去。原本抱着小树的苗人不用说,个个都被震的七窍流血,气都喘不动了。至于旁边的,则被木片射的浑身是动,一个个捂着脸到底哀嚎。 这残忍的一幕,并没有让我有所同情。就像连道真说的,他对我举起了刀,想杀人,那我杀他,没有错。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习惯了连道真的思维方式,对一些普通人无法接受的事情,觉得很合情合理。 因此,在看见前方无数苗人惨叫时,我非但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发自内心感到高兴。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更轻松的带阿三离开。 第二百零三章 苗债(8) 蛊虫被切碎時,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金力的锋,无声无息的切开面前所有阻挡的事物。就算是那些苗人偶尔射来的箭矢。也在眨眼间被彻底粉碎。 我提着金网,手拉阿三,在铜甲尸的辅助下,很快就冲出了包围圈。四周虽然依旧有苗人趕来,却无法与之前的人一起形成威胁,他们的身体被茂密的丛林阻碍,人越多,就显得越乱。 “往那边!”阿三柔嫩的手指伸到我面前。指引着方向。看着那如青葱一般的指尖。我心頭乱跳。总想一口咬上去,看看是否如想象中一般嫩滑。 四周苗人的喊杀声,及时将我惊醒过来。我忙定下心神,朝着阿三所指的方向跑去。 虽然山林里的路湿滑难走,但我不断引動土行之力,在脚下形成一层短暂的防护,使那土地在几秒内,保持坚硬和干燥。這需要对土行之力有极其细微的控制力,同时。也需要人一心二用。毕竟我在操控土行之力的时候,手里还持有金网。 连道真在那三天里的训练,并没能让我的力量大幅度增长,但却让我彻底明白怎么样去使用力量。所以,此刻虽覺得有些压力,但还算能够控制。 比起连道真的攻击,苗人们就像牙牙学语的儿童,实在不算什么威胁。更何况,有铜甲尸阿大在前方开路。我着实无需烦恼他们。 觉明和尚此刻反倒成了我之前的角色,在背后默默的跑动,没有任何想出手的迹象。他之前震开蛊虫,也只因为那些虫子袭击的目标包括了他,否则的话,我想这位大和尚,应该会一路沉默到底。 “前面转弯!跑快点,跳过去!看到那棵大树没有?有一大片树皮被剥落的那棵,往左边跑!”阿三不断出声,指引方向。 我不知道她想跑到哪去,只知道前方的环境越来越陌生,而感应中的蛊婆气息,也越来越浓密。想来,继续往前,应该会到一个蛊婆非常多的地方。 我并不怀疑阿三的为人,只是对她这种偏往虎山行的态度感到不解。难道,阿三信奉的是哪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这句话肯定是毫无道理的,或者只针对某些特例。否则的话,人人犯罪之后都跑去中南海,岂不是安全到极点了?当然了,如果你真有本事躲进去,倒确实没人敢立刻闯进去抓人。 根据阿三的指引,很快,我看到一所房子。 那房子建在树下,房前是一片农田,田外,是一口井。 阿三的手再次紧了紧,像是看到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我相信,她绝对不是因为房前站着许多苗人。难道说,阿三左转右突,就是为了来这? 不等我想明白,却见房前的那些苗人被惊动。他们回过头,见到我们几人,一愣之后,又听到许多苗人在远处的喝喊,立刻便面色凶狠的从腰间拔出刀来。 阿三提醒我说:“往右边跑,那里有一大片地,他们不敢踩,可以绕过去!” 我很惊讶阿三对这里的熟悉,同时也更确定,这里极可能就是那位洛丹老司的住所。 我依言拉着她围绕房屋跑起来,屋子后面,果然是一大片田地。地里种着各种蔬菜,苗人们哇哇大叫,但却不敢将脚踏入田地,只能绕一个更大的圈子追来。而这样,让我们与他们的距离,变得很长。 阿三绕到房子后面,然后问我:“能不能想办法遮盖我们的行踪?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 我点头,说:“能,现在就用?” 阿三嗯了一声,我看了眼远处的苗人,然后将手中的金网向天上抛去。心念微动,金网爆碎,化作漫天的金光,将我们的身形完全掩盖。 这一招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在连道真眼里,甚至一无是处。除了能在极短的时间里,让敌人无法用肉眼找出我的准确位置外,再没别的效果。连道真说,与其这样浪费力量,还不如汇聚一团发起攻击来的好。 他的想法,虽然与我有些不同,但真正强大的人,向来都不是靠眼睛去看这个世界,所以连道真的看法,倒也算不上偏激。 而在金光爆碎的刹那,阿三突然从身后跨前一步,她拉扯我的手,朝前方用力踩了一下。一个半米宽的洞口,突然出现在地中。我这才明白,前方一米范围的土地,是用木板伪装的。上面的蔬菜惟妙惟肖,和真的没两样。 阿三拉着我从洞口跳下去,然后弯着腰快步前行。洞穴中很是黑暗,但我却能够轻易辨别事物,绿朦朦的视野,很是奇特。 我听到身后传来几声人身掉落的声音,知晓是铜甲尸与觉明和尚,便问:“这里怎么会有一条地道?前方好走吗?万一苗人们追过来,我们……” “放心。”阿三打断我的话,她语气很急,显得有些紧张,说:“那里反正面都有伪装,一般人发现不了的。而且苗人们不敢随意踩进来,你用金光遮盖我们的动作,他们这会就算追过来,也会觉得像见鬼一样。” 我哦了一声,感觉她掌心全是汗,便问:“这里,是不是洛丹老司的屋子下面?” 答案其实不言而喻,阿三沉默几秒后,说:“的确是,很多年前,我来过一趟。不过这地道不是洛丹老司修的,那几任不愿臣服统治的苗王作乱,为了躲避官兵追捕,又或者为了偷袭,就在这里挖了许多地道。” “这不是抗日电影里的地道战吗?”我很是惊讶。 “这种方法并不算新鲜。”阿三说:“早在战国时期,墨子传人书写的城守十一篇里,就有详细的关于构建,使用,加固,挖掘方法等内容。几乎每一个朝代,都有关于地道战的例子,抗日时的老百姓没有文化,如果多读点书,地道战前期也不会那么辛苦。” 阿三的话并不中听,战争时期,人们连饭都吃不上,哪还有时间和金钱去读书?只是他说的也没什么错,如果那个时期的百姓懂得古代的地道战战例,确实会更轻松一些。毕竟几千年下来,古人的智慧集中在一个时代,会迸发出比以往更璀璨的光芒。 这种话题,没有争论的必要,我倒更惊讶阿三对历史的了解。她虽然说自己一直在流浪,可懂的不少,如今更信手拈来关于地道战的历史。 我没去问她究竟偷偷上了学,还是偷了书自学,因为无论怎么问,都不是个好问题。所以,我问的是另一件事:“这地道,直通洛丹老司的屋子?” 阿三再次嗯了一声,说:“不然的话,我干嘛带你跳下来。” “这么说来,如果这地道没有其它入口的话,我们暂时很安全了?”我问。 “可以这么说。”阿三回答。 我顿时松了口气,同时也明白了她为何如此有把握从苗人们的包围中逃出生天。这些苗人,或许对某些地方的了解,还没阿三透彻。 “其实,苗人们并不可怕,他们有些像桃花源的山里人。”阿三说:“从神话时代到如今,他们承受了很多的苦难。被人砍杀的次数多了,傻子都会变的凶狠起来。很多人提苗色变,认为这里是蛊虫的天下,又把蛊虫看作可怕的事物。实际上,巫蛊之术,在很多时间都是用来救人。” “你……”我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听起来,你好像很喜欢苗人。”岛上岁血。 阿三沉默了许久,然后才轻声说:“因为我妈妈,可能也是苗人。” “可能?”我吃惊又不解的问:“为什么说可能?你找到你妈妈了?” “很多年前,我回过一次孤儿院,有人告诉我,一年前,有个男人来找过我。他自称是我爸爸,可我那时不在孤儿院,他住了几个月,把我的东西都拿走,然后离开了。”阿三说:“有人向他问起我的身世,他只说,如果有一天我回来,就告诉我去怀远找他。他还说,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希望有一天,能见到我。” 我沉默,不敢问后面的事情,因为阿三的语气中,蕴含着深深的遗憾与悲伤。她没有等我问,而是以回忆的姿态,继续叙说着:“我问了很多人,才知道怀远是安徽的一个小地方。我到了那,又找了很久,费尽心思,终于找到他了。” 我有些讶然,实在没想到,阿三会真的找到自己的父亲。我以为,她并没有找到,才会用那种落寞的语气来说事。 然而,更让我想不到的,是阿三接下来说的话。 “有人领着我去找他,当真正站在他面前时,我才看到,那是一块墓碑。他死了,就在我到怀远的前一天,他终于等不下去了。” 我无比震惊,心里泛起了淡淡的忧伤,阿三的心情,仿佛通过她的话语传递到我心里。我不知道她是否哭了,只知道她的手是那么紧,仿佛无依无靠的人,想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第二百零四章 苗债(9) “带我来的那人說,他死前充满了遗憾,拉着朋友的手。哭着说,见不到了,再也见不到了……” “他死的轻飘飘,像是没有意义。我看到,他墓碑上刻着一句话:我爱她,却如风爱着沙。” “这句话,我一直不能理解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他死了。在我几乎要找到他的時候。他死了!”阿三的语气。充满了愤恨,但同时,也响起了哽咽声:“为什么要死,为什么没能让我看到他的样子,他就连一張照片都没有留下,所有的东西,都烧的干干净净。我永远都不知道,那个自称是我爸爸的人,究竟长什么样。无论别人描述的再清楚。我都不知道,永遠都不能知道了。” 我叹口气,轻轻拉住她,然后将她搂进懷里。阿三的身子微微颤抖,她没有挣扎,任由我搂着,然后不断的抽泣着:“他们都不要我,爸爸,妈妈。就连洛丹老司,也在我来找他的时候死掉。他们说的对,我是克星,我想念谁,谁就会死……” 我轻拍著她的后背,缓声安慰说:“怎么会呢,你这么可爱,谁会不要你。这世上,没有什么克星,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那为什么我想找到一个人的时候,他们都会死?”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或许正应了一句话,无巧不成书。只是,阿三的过往,竟是如此悲惨,实在令人想不到。 我想起她说,自己的妈妈可能是个苗人。根据她之前的话来判断,妈妈一定也死去了。但是,我不得不问她:“后来呢?怎么找到的你妈妈?” 并非我好奇,而是我深知,悲伤如洪水,堵不如疏。只有她将心底的负面情绪全部发泄出来,才能更开心的活下去。 到了此时,我终于明白阿三为何始终保持着那般冷漠的心态。 她并非真正的冷血,或许常年的危险经历,确实让她习惯了防备所有人。但同时,她也因为别人的话,认为自己是克星。每一个自己思念的人,都会因她死去。所以,她淡漠一切,冷血面对他人,只因为,不想自己在熟悉后,又迎来悲伤。 至于他爸爸墓碑上刻着的那句话,第一次听到时,我也无法理解。直到很久以后,当一切经历演化了人生百态,我才明白他爸爸的真正意思。 风是自由自在的,沙是任人摆布的。看似沙粒迎风而起,实际上,那是极其被动的态度。代表着不真实。我想,阿三父母的结合,一定很不幸福。或者说,她爸爸的确深爱着她的妈妈,但是,她妈妈呢? 答案,似乎就刻在墓碑上。 对于我的提问,阿三抽泣许久后,说:“爸爸的朋友告诉我,妈妈很可能是一位苗人,因为许久前的一天,爸爸从湘西旅游回来后,很高兴的告诉他,自己爱上了当地的一个女人。又过了许久,爸爸将她带回来,两个人真的相爱了,并且生下了孩子。可当孩子出生后的第二天,女人不见了。爸爸发疯似的到处去找,但始终找不到,他将我送入孤儿院代为照顾,然后独身返回湘西。因为他认为,那个自己深爱的女人,一定是回了故乡。” 听到这,我脑袋里像有十万个为什么在提问。 既然相爱了,且生下孩子,为什么第二天会不见? 阿三离开孤儿院的时候虽然不知道几岁,但想来一个能够跑遍大半个中国的孩子,起码也得十岁左右。那么她回孤儿院的时候,应该最少有十三四岁左右吧? 这么多年,爸爸一直找不到妈妈? 又为什么,爸爸在取走阿三的物品后,很快就黯然离世? 又为什么,他的墓碑上,会刻着那样一句话? 这一切,都是无法理解的问题。 “我来到了湘西,想找到他们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阿三说:“我知道爸爸和妈妈的名字,所以用了不久的时间,便找到他们相遇的地方。但是,那里依然只有一座墓。墓上刻着妈妈的名字,很美,像山林中的河水,清澈,香甜。但是,我在那时开始被人追杀。” 我大吃一惊,不由的问:“被谁?” “妈妈的亲人。”阿三回答说。 “为什么?”我再次问。 “因为,妈妈死的很凄惨。”阿三在我怀里闷声哭泣,说:“他们说,妈妈是活生生被虫子吃掉的,她惨叫,她怨恨,但没人能帮她。她就那样,在许多人的面前,被虫子一口口吃掉了。许许多多的虫子爬满了她的身体,钻进她的眼睛,咬着她的眼珠子,然后钻进她嘴里,啃断了她的舌头,然后又钻进她的肚子……” “别说了!”我心里发麻,毛骨悚然,不由大喝一声,抓住阿三的胳膊,用力摇了摇她:“不要再继续说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 并非是我怕她的描述太恐怖,而是我明白,如果任由她说下去,很可能会精神崩溃。自己最亲爱的母亲,被无数的虫子活生生吃掉,那是怎样的惨景? 可是,妈妈的亲人,又为什么要追杀阿三? 阿三并不知道我心中在疑惑什么,她只是哭喊着说:“她就那样死的,怎么会那样死!我不知道爸爸的样子,但妈妈连尸骨都没有留下!为什么!都是为什么!” 我深深叹口气,感同身受的理解她内心的痛苦。人生有她一半的经历,就足够让人痛不欲生,更何况,她那么小的年纪,就遭遇了这么多的事。 实在很难想象,她怎么样一个人熬到现在。 在人前的阿三,总是乐观,活泼,可爱的。可谁能知道,她心底深处,竟然藏着这样一段悲惨的往事。 我只能再次将她重重的搂在怀里,感受那温软的躯体,不断的颤抖,泪水滑过她的脸庞,沾湿了我的衣裳。 我的皮肤,尝到了属于她的苦涩。 “不要怕,有我在。”我轻声说着。 阿三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彻底放开了一切,用力抱着我,把头闷在我的怀里嚎啕大哭。她的哭是那样伤心,歇斯底里。我想,或许在此之前,她从未因为这些事哭过,又或者,没有这样奔放的哭着。 她在忍耐,希望自己能够坚强,直到洛丹老司的死,终于将她心中那堵围墙狠狠砸出了一个缺口。 阿三执着的想找到洛丹老司的住所,并查清老司为何而亡,原因就是这么简单。 她已经快崩溃了…… 我不太会安慰人,更不懂怎么安慰一个伤心的女孩,我只能抱着她,用自己的体温让她感到温暖。听着阿三无助的哭声,心里忽然升腾起一个念头,保护她,不再让她如今日这般哭泣! 这个念头,像野草的种子,坚定的发芽,成长,在我心中牢牢的占据了一大片重要位置。 阿三哭了很久,阿大一直在后面安静的等待着。它是没有感情的尸,自然不懂得安慰,只能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情绪。而觉明和尚,则低声念了句佛号。 过了很久,阿三才轻轻推开我,她用手擦着自己的眼泪,身子因长时间的哭泣微微抽搐。我虽然感怀她的忧伤,但此时此刻,只能尽可能让她快些忘记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便说:“哭成这样,以后还有哪家姑娘会喜欢你。” “我,我才不要……”阿三抽泣着说:“姑娘喜欢我……” 我笑嘻嘻的说:“不要姑娘喜欢你,难道要男孩子喜欢你?还没发现,你这么想得开。” “大变态!”阿三哽咽着冲我喊:“就会欺负我,呜呜呜,你是坏蛋!” 眼看她又要哭出来,我立刻忙乱了手脚,又是哄又是赔不是,好话说尽,不平等条约都答应了几条,费尽千辛万苦,才让阿三破涕为笑。 她的笑,像春天的阳光,瞬间融化了我的心田。我感觉心头小鹿扑通扑通乱跳,眼睛都舍不得眨,就那样一直望着她。 虽然地道里很黑,可阿三依然能感受到我灼热的目光,我听到她有些扭捏,有些羞涩的低声说:“你,你看什么……” 她那微羞的模样,真是让人沉醉。这种时候,哪怕是个傻子,也知道该说些浪漫的话语。然而,正当我张口准备表达一番时,却听觉明和尚说:“有人来了。” 我大惊失色,也顾不上与阿三花前月下,甜言蜜语,连忙问:“哪呢?人在哪?” 觉明和尚抬起头,他个子太高,仰头的时候,鼻子几乎要顶在地道顶部。岛亚页血。 我听到他说:“在上面。” “这上面是哪?”我看向身前的阿三。 阿三刚哭完,又被我看晕了头,此刻正在迷茫。我这一问,她啊啊呀呀半天也没答上来。我又好笑,又好气,毕竟很少见她如此傻呆萌,便说:“你在啊几声,就能去唱美声了。” 阿三又下意识啊了一声,然后才很不好意思的说:“上面,上面是洛丹老司的屋子。” “我知道是他的屋子……”我说。 阿三立刻反应过来,然后说:“我的意思是,是他睡觉的房间。” 这答案,和刚才的那句区别很大吗? 第二百零五章 苗债(10) 阿三现在明显有些迷糊,我也不在意,只要确定上面的确是洛丹老司的房间就可以了。觉明和尚说有人来,普通的阿猫阿狗,肯定不会被他放在眼里。能让这位快修成罗汉的大和尚如此在意,想来对方也是有点本事的。 这样一来,我们不得不在下面多呆一些时间,以此避免无谓的战斗。 地道里潮湿闷热,虽然脚下的泥土比较坚固,并非粘稠的稀泥,可依然让人觉得不好受。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问阿三:“你和洛丹老司,到底是什么关系?” 提起这位已逝的老司,阿三的声音更显低沉,说:“那年我被他们追杀的时候,拼命的逃跑。小小为了保护我,差点就被蛊虫吃掉。我们俩很狼狈……” “那时候你多大?”我打断了她的话。 阿三想了想,说:“十三岁吧?或者十四岁?我也弄不清自己的年龄。” 我哦了一声,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好不容易得到父母的消息,结果只找到两座坟墓。所以,不知道自己的年龄也很正常。只是让我愤怒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无缘无故竟然被人追杀,这些苗人也太心狠了吧? 就算阿三的爸爸妈妈真有什么不为人所知的过节,也犯不着拿孩子撒气啊。混黑道的去砍人,还知道一句祸不及家人呢。 阿三接着说:“那时候我们跑的很累,有一段时间,好想停下来,甚至想着,就这样死了吧。等到了地下,就可以看到他们,然后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那些人追杀你的时候,没告诉你原因吗?”我惊讶的问。 “没有。”阿三说:“他们只说我是孽种,不该被生下来,是仇恨的果子。” 我不敢叹气,生怕会再影响阿三的心情,只听她说:“如果不是小小一直陪着我,如果不是我想让它重新活过来,或许那年我就死在这里了。我不想让它就这样永远是一只尸,所以只能拼命的跑。跑啊跑啊,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跑到这里来了。” “那一天刚下过雨,地上很滑,我看到屋子前面站着苗人。心里很害怕,一不注意就摔倒在菜地里。许多苗人听到声音,都提着刀走过来,我当时想,这下死定了,不想死也得死了。可是,有人伸手把我扶起来。他声音不算好听,但很温暖,听着就让人感觉像在晒太阳。” 我一边听,一边看着阿三的表情。虽然视野是绿朦朦的一片,看不甚清,但在她脸上,我依然看到充满怀念的神情。 阿三说:“我吓的哭喊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他说,没人会杀你,跟我走。他很老,头上戴着帽子,身上是简单的布褂,手里还拿着一把小锄头。我被他扶起来,不敢说话也不敢问,只能跟着他走。我们走到屋子前,然后听到有人称他为洛丹老司。” “追杀我的人,也到了,他们用仇恨的眼睛盯着我,用恭敬的态度呼唤洛丹老司。洛丹老司冲他们点头,问,为什么要杀这个孩子?他们依然没有说原因,只是犹豫了一会,说这孩子是蛊。” 我大吃一惊,阿三是蛊?蛊不就是虫子吗? 阿三肯定也明白我的震惊,她解释说:“他们口中的蛊,应该不是说蛊虫,我很确定自己是正常人。” 这解释,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我没有与她讨论这个问题,问:“然后呢?” “然后,洛丹老司说,就算是蛊,也是无辜的蛊。养蛊人愿意生下,那就是自愿的,就不能杀。那些苗人不敢和洛丹老司争辩,站了一会就离开了。”阿三说:“我知道自己暂时逃出生天,但一想到这里那么危险,爸爸妈妈又都死了,就忍不住大哭起来。洛丹老司说,孩子别哭。我说我怕,洛丹老司就说,孩子别怕。他很有耐心的哄着我,周围的苗人稍微投来一点凶狠的目光,他都会大声训斥。”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说我是蛊之后,所有的苗人看我的眼光都变了。一开始,他们以为我是无意中闯过来的陌生人,所以只是戒备,可听那些人说过后,眼里都像在看仇人。蛊,到底是什么?” 阿三自言自语的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口中的蛊代表什么意思,洛丹老司也不愿告诉我。他把我留下几天,拿了很多好吃的,问了问我这些年怎么过的。他是个很好的老人家,我很相信他,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他说,你是个好孩子,蚩尤大神会保佑你。他拿出几块黑色的兽骨给我,说如果有人追杀,就把这东西拿给人看,人家就不会追了。” “但是现在你一掏出这东西,别人反而没仇也变得有仇了。”我说。 “洛丹老司绝对不是为了害我,他是个好人!”阿三很确定的说。 “我知道洛丹老司是好人,但他被人害死,现在仇怨移到你的身上,没人会相信我们的。”我说。 阿三沉默,她自然明白我的话是无可反驳的事实。只不过,她心里有执念,必须要去完成。 我一直在想,阿三为什么要来这。 一开始我以为,她想找到复生的方法。 后来被人追杀,她依然要来,我以为,她是想查清真相,洗脱罪名。 再然后她说出自己的经历,我想着,她可能是承受不了这种压力,所以用这种近乎自残的危险行为来发泄。 直到如今,我才真正明白,洛丹老司,在阿三心里并非只是一个曾经有恩于她的人。阿三很可能把洛丹老司当成了亲人,因为在她最危险,最无助的时候,是洛丹老司救了她,陪着她,哄着她。 从小就缺少父爱母爱,没有家庭温暖的阿三,在走入世间后,经历的又是尔虞我诈,危险重重。她在洛丹老司身上,体会到家的温暖。 那位老人在阿三的描述中,就像一个慈祥的爷爷在爱护孙女一般。 如今,老人走了,就等于阿三最后一位亲人也在世间消失,她如何能不去查? 不是为了洗脱罪名,也并非是好奇,而是为了报仇。 阿三的真正目的,就是找到杀死洛丹老司的凶手,然后杀死对方。只有这样,她才能心安。 在明了这一点后,我不得不彻底放弃劝说阿三找机会离开这里的想法。在查清一切,甚至复仇成功前,阿三是不可能走的。 她是一个多变的人,就如我之前描述与猜想的那样,总是用不同的态度来对待不同的人。可她又是一个坚定的人,决定了的事情,再危险也不会改变。 这一点,与连道真很像。在我看来,他们都有很严重的投机心理,这种心理,往往会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中陷入危险的漩涡难以自拔。但是,他们本身的谋略和能力,又因为这种心理而得到最大的展现。 所以说,成功者,都是因为冒险而伟大。一步一步走来的,只是平庸。就像那些富豪,哪一个是靠银行存稿富裕起来的?按部就班,踏踏实实或许可以小康,但永远不能走到最前列。 只是,有人成功,就有人失败。一个世界首富,脚下或许埋着无数破产跳楼的可怜人。 如我,自然不可能破产,因为我与连道真又或者阿三截然不同。他们喜欢冒险,并且享受这种冒险。而我,只享受冒险,却不愿意去冒险。 十八年来的普通人生活,让我习惯了安静与平凡,虽然突然之间就多出一个姬孙的身份,但我的心态并没有因此改变多了。除了多出些许危机意识外,我还是那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左天阳。 这时候,阿三忽然说:“其实,你可以不用陪我来的,这只是我自己的事情。” 我有些意外的看着她,没想到这丫头会说出那么有良心的话。阿三微微低头,用呢喃的低语,说:“不过你也是自愿的,我就不说什么了……” 我哑然失笑,这家伙真是不禁夸……刚觉得她有良心,就把人拖下水。 这时,觉明和尚再次提醒说:“那些人走了。” 我微感愕然,问:“上面不止一个人?” “嗯。”觉明和尚点头,说:“有四个。” 我没再多问,然后多等了一会,阿三说:“他们应该都离开了,我们上去吧。” 我点点头,然后又想起这么黑,她估计看不到我的动作,便又嗯了一声。阿三摸索着,伸手在上面用力推了几下,然后轻轻移开了一块石板。我抬起头,便见上面是一大块木板,估摸着这里应该是床底。 阿三轻巧的跳上去,而我没她那么灵敏,幸好这地道不高,费点力气也能爬上去。 我们几个依次出了地道,从木板下面钻出,我转头一看,那里果然是一张床。上面整齐的叠着被子,还有蚊帐搭着,鼻子微微吸气,就能闻到一股老年人独有的气味。不过,这气味并不重,反而带着些许蔬菜的清香,很是不同。 第二百零六章 苗债(11) 卧室里很干净,竹柜,木凳各一个,床边摆着一盆花,淡青色,不知道什么品种。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阿三看着那干净的木板床,深深的叹口气,却没有说话。卧室通往外面的隔层,是木质的,中间挂着灰色的布帘。我掀开看了一眼,外面没人,却能看到一口大大的棺材。 阿三紧跟着探头看去,只一眼,她便捂着嘴巴。我看到,她有些红肿的眼睛,立刻又有了泪水。她猜的没错,洛丹老司的确是在最近才去世的,否则的话,棺材不会摆在屋子里。 我们来之前,曾看到外面有许多苗人聚集,想来,都是为了送洛丹老司最后一程。这里的窗户用竹帘挡着,看不见外面,自然外面人也看不到里面。阿三不敢哭出声,她抹了抹眼泪,见门是关上的,然后便走了出去。 我跟在她后面,见她绕着棺材走了几圈,同时将手放在盖子上无意识的滑动。我不敢出言打扰,任由她缅怀这位已经逝去的老人。 这时候,觉明和尚忽然开口说:“这里有精灵的气息。” “精灵?”我有些吃惊,也顾不得声音可能会引来外面人的注意,连忙问:“在哪里?” 觉明和尚看着那口黑棺材,说:“在那里面。” 我更加吃惊,而阿三也醒过神来,她看了看觉明和尚,又看了看眼前的棺材,眼里,忽然闪过一道光。那光很熟悉,连道真眼中也经常有,这代表,他们这些聪明人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见阿三她弯腰低头,查看了一下棺材盖边缘,然后咬着牙,喊来铜甲尸。铜甲尸两手抓住棺材盖的顶端,微微用力,只听嘎吱声渐起。我很是吃惊的问:“你要干什么?” 阿三声音低沉的说:“我要开棺验尸!” 不等我说出第二句话,铜甲尸已经掀开了棺材盖。这盖子本已钉了钉子,此刻被强行掀开,声音很是有些大。而这种房子,又没什么隔音可言,想来外面的人肯定听见了动静,许多脚步声交替,朝门前而来。 但此时此刻,也没那么多顾忌,肚子都大了,还怕什么丈母娘!我一咬牙,也趴在棺材前看,然后就听见阿三发出惊呼声。 在她惊声的同时,我也看清了棺材里的一切。 黑色而厚重的棺材里,有半具尸体。阿三的眼泪,当场就下来了,她根本就忍不住自己的难过,哇的一声,哭喊着:“洛丹老司……” 我看的很是不忍,老人的死状很是凄惨,腰部以上全数消失,就像被什么东西啃掉了一样。我第一反应,是他被蛊虫吃掉了,因为阿三之前刚刚描述过她妈妈的惨状。 而第二反应,是推翻第一个猜测。因为紧跟着,便想起觉明和尚说,棺材里有精灵的气息。 我记得当初在杞县时,曾见过那东西吞人。虽然被吞掉的人是什么样没太注意,可现在想想,应该和被吃掉差不多吧? 洛丹老司整个上半身都消失了,看起来就像被巨大的怪物狠狠咬了一口。从伤口的裸露处,甚至能看到些许残缺的内脏。我强忍着心里的恶心,细细感应一番,果然在伤口处发现一些残留的古怪气息。 觉明和尚没感应错,洛丹老司身上残余的气息,确实和那东西一模一样。 这样说来,洛丹老司其实是被那东西吃了? 可是,那东西怎么会有机会吃掉一位老司? 我想起来的路上,见到许多蛊婆赶往那东西出现的方向,这两者,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重重疑问,伴随门板被人打开的声音,化作了紧张与防备。 最先踏入房间的,是四个高大的男人。他们身上的气息如猛兽一般凶猛,你首先看到的并非他们的样貌和身材,而是仿佛看到一只只凶兽正要扑来。他们手里提着刀,那刀不长略弯,上面镶嵌着数颗宝石,不知是真是假,但看起来很是华丽。 这四个人,就像远古的野兽一样,齐齐走进来,并把其他人挡在外面。铜甲尸感受到他们带来的巨大威胁,立刻低声嘶吼着护在阿三前方。 我见到其中一人,将目光投向铜甲尸,他眼中似有凶光闪过,强烈的压迫感,让我很想后退来躲避。然而,铜甲尸只是低吼,寸步不退,就那样盯着对方四人。 那人轻咦一声,仿佛有些惊讶,然后他旁边的人便问:“你们是谁!想要做什么!” 阿三已经哭的快晕倒,扶着棺材梨花带雨,好不凄惨。那人之所以先问问题,而不是上来就提刀砍人,想来也正因为见阿三哭的如此伤心。 我谨慎的看着他们四人,目光越过他们的肩膀,看向外面快速走来的一大堆苗人,心里不禁沉入谷底。那人见我们不答话,便皱着眉头踏前一步,再问了一遍。 我见他像快失去耐性,便说:“我们是洛丹老司的旧友,听说他出了事,所以来查探情况。” “洛丹老司的旧友?”另一人冷哼一声,说:“老司刚刚离世,你们怎么会来的这么快?又是从哪里进的屋子?” 这时候,有苗人从后面走来,看我们一眼,然后低声说了几句。问话那人点点头,随后看向我们的目光,更加冰冷,说:“原来是苗疆的仇人,害了洛丹老司,竟然连他的尸首也不能安宁吗!” 这四人提着手里的刀,身子微微下压,一副准备扑过来的样子。我看得出,他们不打算再问什么了,很显然,刚才那个苗人是把我们的身份说了出来。 阿三此刻哭的无法思考,而对方的气息很是强大,铜甲尸或许能对付一两个,可别忘记,外面还有一大堆苗人。我相信,洛丹老司的棺材被人启开的消息,很快就会引来更多的苗人。 觉明和尚或许能以一敌百,但这里的苗人,可不只有千百个,而是数十上百万! 更何况,还有那防不胜防的巫蛊之术,以及在阿三口中颇为强大的乌夷蛮和白虎蛮没出现。 我琢磨着,这次说不定真的只有靠姬孙才能脱离险境了。 觉明和尚虽然从小在偏远的庙宇长大,身边又只有一个老和尚在,可他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对方凶神恶煞,没打算请吃晚饭。因此,他开口说:“各位施主,这位洛丹老司的死,与那精灵有莫大关系。” “精灵?你是说那怪物?”有人问。 “正是。”觉明和尚点头。 “你们果然与那怪物有关,还真没冤枉你们!”那人眼神更加凶狠,他甚至没留给我们多说一句话的时间,提着刀,如豹子一般扑来。动作快而凶猛,刀子直插我的胸口。 而另外两人,则左右包夹,朝着铜甲尸扑去。 最后一人,则去砍杀阿三。我见他们如此蛮横,心里顿时来了火,手掌一番,数道金光迅速斩出。 这一招,自然是跟连道真学的。只是比起他那几乎能斩开一座山的威力,我的金刀,顶多能拿来切菜。当然了,金力本身的特性,足以让这巴掌大的刀光威力骇人。 那朝我扑来的人面色不变,他身子微侧,躲开其中两道金光,然后任由最后一道切开自己的肩膀,手里的刀,稳稳的刺透我的衣服。 我哪里想得到,这人会如此凶狠,宁愿肩膀被切开半掌深的伤口,也要拿刀子捅我。对方的凶狠无情,让我来不及反应。 眼看刀子透过衣服,几乎要扎进我的胸口,忽然感觉脑后一阵风吹来。只听铛一声响,觉明和尚口念佛号,挡在我面前。 他的禅杖打在对方的手上,那人虽然狠,却也不敢硬接,只能把刀子收回来劈砍在禅杖上,并借力转了个方向。同时,他的胳膊划了个圈,再次朝我脖子砍过来。 这人的超快反应和冷静,超乎预料,别说我了,就算是职业搏击选手,也不一定能做到。觉明和尚的禅杖再次挥动,轻易扫开对方的刀子,他轻声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何以苦苦相逼。” 有他在,对方不可能伤的到我。我没有丝毫犹豫,双手涌现金光,大喝一声,朝着另一侧打去。 那里,有一人正挥刀砍向哭泣的阿三。阿三没有丝毫反应,只是不断的哭,她的心,已经被伤透了。 我知道对方不怕受伤,在手里的金光挥出的同时,又大喝一声:“起!” 一块大石从地下升起,挡在阿三的头部,对方果然如我所料,硬生生挨了两拳,身子威震,可刀子依然稳定的下落。只听一声古怪的声响,那刀子几乎把石头整个劈开,差点就砍在了阿三的头上。 我心惊不已,同时又怒火冲天,直接扒着棺材的边缘跳过去,双拳打向对方的面门,同时破口大骂:“你们算什么东西!什么都不知道就要杀人,真当我们好欺负是不是!” 那人身子后撤,躲开我的双拳,同时右手震动,刀子瞬间劈开石块,然后朝我的肚腹扎来。 第二百零七章 苗债(12) 我从未见过反应这么快的人,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个人实战经验少。长这么大以来,记忆中除了和一位小学同学因为抢着买半块橡皮泥打了一架外,几乎没和人动过手。 与连道真的训练,只是特例。他虽然下手重,但好歹有分寸,我也知道自己不会死。但如今不一样,只要反应慢一点点,很可能连肠子都被划成七八截。 在那人的刀子几乎要捅进我肚子的瞬间,一点金光从我手中涌出,金力不多,只能化作一小团坚硬的甲片。我用它挡住了刀子,而对方却借势向上一撩,刺痛感从胸口传来,不用看也知道,胸口已经被划出一个大口子。 值得庆幸的是,在挡住对方的时候,我已经微微后撤,否则的话,那一刀不仅仅是撩开我的皮肉,而是很可能将我开膛破肚。 我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想后退,脚后跟却碰到了障碍物,然后便想起,后面是阿三。 没法退了,只能打。 可惜的是,我打不过对方,幸好觉明和尚及时跳过来,用禅杖挡住对方顺势横劈的刀子,否则我已经是个死人。 这场战斗,到目前为止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可我已经在生死线上徘徊数次,可谓惊险到极点。 觉明和尚的禅杖没什么花巧,仿若随意的舞动,却往往能准确扫开对方的刀子。他没有杀人或者伤人的心思,只以防守为主。 一位几近成为罗汉的僧人,全力防守时,可谓滴水不漏。哪怕对方两人左右包夹,一时间也无法攻破觉明和尚的禅杖。 我趁机喘了几口气,调用一些木行之力来恢复伤势,那刀子上也不知是否有毒,让人感觉血肉酥麻。这里是湘西,是苗疆巫蛊的圣地,那些人的武器上存在蛊虫,实在算不上什么奇怪的事情。好在木行之力和升天之气同时运转,血肉中的酥麻感很快消失,多少让我松了口气。 对方四人久攻不下,外面的苗人有些按耐不住,如果不是屋子太小进不来那么多人,他们肯定一拥而上把我们剁成饺子馅。 可即便如此,我依然十分担忧,毕竟苗人是站在面前,可暗地里,还有那难以防备的巫蛊。蛊虫没有形迹,随便找个窗户缝就能爬进来。觉明和尚虽然能察觉蛊虫的气息,但是否能护得我们周全,这很难说的清楚。 毕竟这里已经深入苗疆,蛊婆数不胜数,随便来个几十人,蛊虫就能把我们活生生压死。 我知道不能再打下去了,眼下双方虽然战个不停,但还没闹出人命。如果真有人死了,那事情就无法挽回。 我悄然后撤半步,用身体挡住阿三,然后对那四个人说:“你们这纯粹是误会,我们根本没杀死洛丹老司,杀他的另有其人,我们知晓对方的来历。” 与铜甲尸战斗的一人冷笑着说:“你当然知道。” 阿大身为铜甲尸,力量大的惊人,而且动作也是出奇的快。只不过那两人很是小心,只纠缠,不贪功,让它虽占上风,却没获得什么实质性的战果。 虽然知道对方肯定不相信我说的话,但还是得硬着头皮解释:“那东西来自一个神秘的组织,不光你们这里有,其它地方也有。它会进化,而且能够吞吃人的躯体来加快这个过程。洛丹老司是被它吃了,和我们无关。” “待我杀了你,你也与我无关。”又有一人冷声说。 我气的火冒三丈,这些人怎么这么不听劝,难道就不能信我一回?可细想一下,人家的确没有信我的理由。 洛丹老司死前的那句话,就是一盆脏兮兮的洗脚水,直接把我们从头淋到脚。我瞥了眼棺材中的半具身体,虽然心中敬佩老司的为人,可仍忍不住暗骂,死都死了,怎么还留下一句话来害人。 俗话说的好,说曹操,曹操到。 我这刚想起蛊婆的事,就见觉明和尚举起手中的禅杖,轻轻往地上一顿。无形的波动瞬间散出,十数缕青烟从空中飘起。闻着那腥臭的味道,我脸色微变,连忙散出金力,将我和阿三裹在里面。 金力刚刚成型,我便听到噼里啪啦的撞击声。一瞬间,也不知有多少虫子撞了过来。 蛊虫虽然是虫,但它主要的攻击手段,是那阴毒的蛊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蛊虫本身就是一道法术。 金力虽然能切碎蛊虫的躯体,但在同时也被持续不断的消耗。我能够控制的金力本就不多,此刻感受力量快速流失,不禁焦急万分。 “好端端的解释,为何要如此凶残!”觉明和尚也微有火气,他刚才那一杖并没有杀掉多少蛊虫,此刻只见四周突兀的升起一片黑云,将他团团围住。 那黑云,是蛊虫的气息聚集起来的实体化表现。普通人落入其中,怕是眨眨眼的功夫,就被融成了血水。 觉明和尚很是不耐,他提起手中的禅杖,高声念起一句佛号,我忽然从他身上感受到极其庞大的力量波动。 而肉眼所见,他体内隐隐散出金色的光芒。 那光很明亮,却与金力不同。如果说金力是锋利的刀子,那觉明和尚的金光就是温暖的太阳。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站在觉明和尚的背后,竟隐约看到他身后升起一尊大佛的虚影。 那佛盘坐树下,手持一朵花,花中树上似有佛光涌现。 只是这佛影很是虚幻,模糊不清,不等我看清楚,就听外面传来一声大喊:“苗王有令,退散!” 那四人原本扑来扑去,像要吃人的老虎,而在外面的大喊声传来后,他们没有丝毫犹豫,纷纷后退,离开了战斗范围。虽然手中持刀,目光冰冷的看着我们,但是却没有再次攻击的迹象。 觉明和尚身子微微一顿,背后的佛影也随之消散,我顿觉惋惜,总觉得自己错过了难得一见的场面。 这时候,外面跑进来一个身材消瘦的男人。他背着一把长弓,腰间绑着箭壶,略紧的衣衫,让他看起来很是利索。这人进屋后看了我们一眼,并且着重的看了阿三,然后才对旁边的四人说:“纳多老司来了,快去迎接。” 四人目中微有诧异,立刻点点头,看也不看我们,转身就出了屋。进屋传话的人看着我们,虽然没有明显的敌意,但也没什么好脸色,说:“纳多老司想和你们谈一谈,请出来吧,莫要再打扰洛丹老司的安宁。” 我很是惊讶,不明白苗王为什么会下令停手。想来,或许与他们口中的纳多老司有关。 人家说话还算客气,我虽然之前被砍了一刀,但心中早已打算和解,自然不会多说什么。转过身,将哭成烂泥的阿三扶起来,然后招呼觉明和尚抱着还未醒来的婴尸,接着与铜甲尸阿大一起走出屋子。 七八个苗人与我们擦肩而过,他们眼中的愤恨很是明显,虽然没动手,但那眼神几乎要杀人。我见他们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洛丹老司的棺材合拢,立刻便明白,他们肯定是在恼怒我们如此对待一位死去的长者。 说起来,阿三让铜甲尸掀开棺材盖验尸的行为,确实有些不妥。但当时如果不亲自看一眼,我们也没法确定真相。所以,我沉默着,任由周围的苗人将愤怒的目光投来。 阿三哭的太久,身子骨软的像煮熟的面条,说是扶着她,其实还不如说是抱着拖着。只不过,搂着她酥软的细腰,倒是一种难得的享受,我也乐在其中。 觉明和尚刚和人打一架,差点动真格的,此刻却像没事人一样,面色平静,看不出一丝火气。他的冷静与沉着,不比连道真差,当然,这主要因为他是个和尚。 佛经上的戒律,说的最多的便是戒嗔怒。 不过,我看觉明和尚不像个完全遵守佛门戒律的人,他先前之所以背后出现大佛虚影,就因为被打出了一点怒火。如果不是对方退的早,这会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 也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想起在张家冲的时候,觉明和尚曾对那些人说,他心情不畅,不想动手。 按理说,心情不好才会想打人,可这位大和尚的话却完全反过来。 难道说,他生气的时候,才是最厉害的? 我砸吧砸吧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哪天再遇到这种场面,我先骂他个狗血淋头,气他个半死。不过这也只是想想,如果真那样做,大和尚肯定掉头走人。 我们走出屋子没几步,便见先前那四人,与许多苗人一起,朝着一位老人施礼。 那位老人衣着朴素,看起来和四周的苗人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是,他腰间别着一把尺长的刀。 那刀有鞘,无论刀柄还是鞘上,都镶嵌着许多宝石,比先前那四人的刀子看起来更加华丽。 我第一反应是,苗人们真有钱,这么多宝石,拿出卖,得几辈子能花完? 第二百零八章 苗债(13) 真正来说,普通的苗人并不富裕,虽说他们的衣着首饰多半是金银,但除此之外,再没别的财富。真正富有的,是掌握苗疆大权的那些人。 蚩尤身为当时的帝子,手中的财富可想而知。而神话时代的九黎部落被黄帝击溃,余人组成三苗部落,大量的财宝,都被他们带走。之后的各朝各代,苗人多半自成一体,很少会真心臣服当朝的统治。 除了巫蛊之术令人心惊外,还因为大量的苗兵始终存在。而养兵是需要钱的,每一任苗王,都没为钱财愁过。若非如此,那些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帝王,为何始终无法彻底征服这片神奇的土地? 当然了,我们这个故事并非要讨论苗人的财力,真正要说的,还是老司。 纳多老司是看起来很普通的老人,但他身上却有一种饱经风霜的气质。那气质会让人感觉,自己在面对多年的风雨,打心底就感到自身的渺小与无力。 不过,老司人很和气,他见我们走出屋子,便客气的点头。同时,他用认真的目光去审视阿三,见阿三哭的浑身酥软无法站立,不禁点头说:“洛丹老司倒是没救错人,一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 先前那四人站在他旁边,一声不吭,既没有反驳这个说法,也没有去赞同。他们就像严守命令的士兵,上级不发话,自己一个字都不会乱蹦。 纳多老司看了一会阿三,然后又看向我们,他先看几眼觉明和尚,目中闪过一丝奇异的目光,似是惊讶。随后,他看看我,然后看看旁边的铜甲尸阿大,这才问:“你们都是一起来的?” 我扶着阿三,点头说:“是的,不过来到这之后,就被人追杀。我没有骗你们,洛丹老司真的……” 纳多老司摆摆手,示意我不用解释,然后说:“苗王能够下令,就代表相信你们的话。我来,也是为了这个。” 我狐疑的看向这位老司,等待他的解释。为什么苗王会相信我们? 纳多老司说:“天是会变的,洛丹老司擅长看这变化,早在许久之前,他就和我说过,天要变了。但我们安分太久,没有谨慎的去思考,使得洛丹老司就这样离开了大家。他走前说的那句话,的确让我们怀疑,是这孩子杀了人。但是,当我们看到这孩子那样伤心的哭泣,便明白,她不是凶手,或者说,嫌疑没有那么大。所以,我愿意听你们讲一讲,杀死洛丹老司的,究竟是什么。” 我这才明白,苗王并非是真的相信我们。他应该是通过苗人或者通过某种蛊虫,看到这里的一切。否则的话,纳多老司刚来,苗王怎么会那么快就下令停止攻击。 而从另一个方面来看,苗人们肯定是遇到了大麻烦。 纳多老司说的天要变了,我暂时不明白什么意思,可苗疆已经发生的灾难,我却很熟悉。 那古怪的东西,在外围的某处,吸引了许多蛊婆和苗人前去。想来,至今尚未解决。虽然不知道情况到底怎么样,但怎么想都不会很好,否则的话,苗王不会想着从我嘴里获得这方面的消息。 因此,这件事并非苗王仁义,睿智,又或者恩慈,只因为事有缓急。我们人在这,想跑也跑不掉,想杀随时都可以杀,倒不如把有用的消息问出来再做打算。 我虽然想通了这个道理,但也没打算瞒着他们,因为消息越准确,越真实,我们活着离开苗疆的可能性就越大。 于是,我将自己见过的几次,以及阿三描述过的那次事件,统统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整个过程,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刻意遗漏什么。当然了,关于姬孙曾观察过这东西的事情,我肯定不会说的。 人嘛,无论何时,总得留一张底牌。 纳多老司在听完我的描述后,表情严肃的思考很久,我没有出声打扰,只扶着阿三轻声安慰。这一会,阿三的精神好了些,起码能够自己站着了。我很担心她的精神状况,毕竟这些年的打击,一般人都无法承受。 阿三沉默着不说话,不哭不笑也不闹,面无表情看起来很是吓人。 我也不知木行之力能不能缓解人的精神压力,便随意度了些过去,希望能有帮助。阿三与我紧紧相握的手掌,有些僵硬,这并非单纯的肉体反应,更因为她心里有念头在翻腾。 过了会,纳多老司看着我,问:“桃花山人连道真的名字,倒是听说过,为何没见他一起来?”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桃花源出了些事情,他要处理一段时间,所以耽搁了。” 纳多老司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又看看阿三,问:“按你说的,你们这次来湘西,只是为了寻找复生之术?”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之前的叙述中已经提到过,但纳多老司既然问了,我也不好不回答。在我点头应声后,纳多老司说:“你的话很可信,如果这孩子真的是凶手,自然不可能冒着如此大的危险跑来哭丧。只是那东西太过奇怪,我们从未见过……” 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没有问出来,此刻听纳多老司这样说,不禁问他:“这附近有寺庙或者神像?” 问这个的原因,自然是想弄明白吃掉洛丹老司的东西从哪冒出来的。纳多老司也明白,他说:“老司都会祭拜蚩尤大神,所以神像到处都有,只是不知道那东西为何会找到洛丹老司。” 我说:“当时不是有很多人见到洛丹老司死前的样子吗,他们或许会知道。” 洛丹老司离世,是一件大事,不用我提醒,苗人们也会认真审查一番。只不过,他们审查的思路和我所想的不同。而经过我的提醒,纳多老司想的更多,他立刻叫来人,吩咐把当日见到洛丹老司离世场景的人喊来,并且在那之前曾见过洛丹老司出现过的人也要来。 苗人们的效率很快,没多久,便有数十名男女老少聚过来。 纳多老司对他们说:“洛丹老司的离去,是有原因的,喊你们来,就是要你们把这几日洛丹老司的所有事情,凡是你们见到的听到的,都要说。” 聚来的苗人面面相觑,随后,有一个年龄稍大的苗人第一个开口说:“我见到洛丹老司的时候,是在四天前,他从这里离开,说去祭拜大神。不过去的时间比以前久,那时我还在想,老司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与人喝酒去了。” 有人打头,后面就顺利多了,立刻又有人说:“我听到洛丹老司大喊,是那个多年前来的孩子!” “对对,我也听到了。”有许多人附声。 我心里一紧,不由微微低头,避开苗人们投来的怪异目光。 纳多老司说:“这句话就不用说了,最重要是关于神像或古怪东西的。” 一群人沉默了几秒,然后有人说:“洛丹老司祭拜大神之后回来,我刚好遇见了,还与他打招呼。老司很高兴,说大神要活了。我以为他是醉话,大神怎么可能活过来呢?洛丹老司没有解释就进了屋,看他的样子,好像很激动。哦对了,我看见他手上好像拿着碗……” “那不是碗。”又有人说:“那是养蛊的坛子,我在阿婆家见过类似的东西。” “我是在洛丹老司祭拜大神的地方看见他的,不过没发现什么异常。” 之后的说法虽然各不相同,但多半没什么有用的信息。纳多老司有些疑惑,他想了一下,然后问之前曾开口的一个苗人,说:“你刚才讲,洛丹老司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养蛊的坛子?” 那苗人点头,说:“我在阿婆家看到过这种坛子,上面有蛊纹,封口是一道红线,应该错不了。” 洛丹老司又看向第一个开口的苗人,问:“洛丹老司说去祭拜大神的时候,手里拿东西了吗?” 那人想了想,然后摇头,说:“没有。洛丹老司是空着手去的,因为下雨路滑,我还劝说他找根拐杖扶着,免得摔倒。老司当时还用力甩甩胳膊,笑着说自己身体很好。我那时就想,等自己像洛丹老司这么大岁数的时候,要是身体也那么好就行了。所以,这件事我记得很清楚。” 纳多老司点点头,他皱着眉头,一脸不解的说:“洛丹老司并不养蛊,他拿个养蛊的坛子做什么?” 老司说着,又看向之前传话的那人,吩咐说:“给阿婆们传话,问问有谁在那几天曾借给洛丹老司养蛊的坛子。” 背着长弓的人嗯了一声,他神情怪异,紧闭双眼,嘴唇微动,像在念模糊的咒语。随后,我见他睁开眼,然后伸手在张开的嘴巴抹了一下,竟摸出了一只古怪的黑虫。他将虫子的翅膀摘下,放在手心搓了搓,然后又把没了翅膀的虫子放回嘴里。 几秒钟后,他对纳多老司说:“的确有一位阿婆借给了洛丹老司蛊坛。” 第二百零九章 苗债(14) 我从他不断张合的口中,没有再看见那黑虫的痕迹,不禁感到一阵恶心。可仔细想想,也没见到他把虫子咽下去的动作啊!一般人如果咽东西,喉咙肯定会动弹,但背长弓的人并没有。 想来,那黑虫就是蛊,看不见,但不代表不存在。 我无法理解蛊虫的原理,但却明白他的话很关键。 洛丹老司去祭拜大神空着手,回来后却拿着一个养蛊的坛子,而且,他还说大神要活了。之后,洛丹老司就被东西吃掉。 纳多老司又对那人说:“问问阿婆,洛丹老司是否借了蛊,还有没有别的。” 背着长弓的人点点头,也不见他再摸出那黑虫,几秒后,回答说:“阿婆说坛子里是一只吞蛊,其它的没了。” “吞蛊?”纳多老司低声重复了一遍。 我在旁边听的清,便问:“什么是吞蛊?” 纳多老司解释说:“吞蛊是专门运送物品的蛊虫,看起来不大,但却可以吞下很大的东西。我们有许多重要的东西,都是靠吞蛊来送。” 我哦了一声,想着这东西怎么听起来和传说中的搬运小鬼差不多。 纳多老司看我一眼,问:“你说过,神像被打碎后,那东西就会出来,是可以看见可以被摸到的?” 我嗯了一声,脑中忽然一道亮光闪过,不由的问:“你是不是认为,洛丹老司打碎了神像,把那东西用吞蛊带回来了?” “的确是,但神像不一定被洛丹老司打碎。”纳多老司说:“他很可能用吞蛊把整尊神像带回来,但因为某种原因,神像碎了,那东西跑了出来。” 这个问题,恐怕全世界都没人能回答,毕竟洛丹老司出事的时候,是一个人在屋子里。那些人只听见他喊了那么一句让我和阿三十分头疼的话,并没有真见到什么惨景。 “我更怀疑,神像是在吞蛊的肚子里碎的。”纳多老司忽然加了这么一句似乎无关紧要的话。 这话听起来并不重要,可傻子都能听出来,老司还有话说。所以,我便顺势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怀疑这个?” 纳多老司说:“那东西杀死洛丹老司,并且逃走。蛊虫寻到了它的气息,一路追了很远。但是,那东西不断吞吃蛊虫,变得越来越难对付。你们当时感觉到那东西的时候,它已经很强大了。有人觉得,这可能是一只从未见过的蛊虫,所以,许多阿婆去了那。” “它肯定不是蛊虫!”我强调说。但随后,我想起觉明和尚在提起那东西的时候,曾经说过,虽然是精灵的气息,但似乎还夹杂着别的东西。难道说,觉明和尚当时感到古怪的气息,就是蛊? 这么说来,纳多老司之所以怀疑神像是在吞蛊肚子里被打碎,原因就是这个? 纳多老司猜到了我的心思,说:“如果你们说的都是实话,那这东西很可能先吃掉了吞蛊,有了蛊的特性。你说那东西可以根据吃掉的东西快速进化,而吞蛊什么都能吃的下去,所以它一路逃,一路吃,如今已经变成非常强大的蛊。阿婆们很难对付它,甚至被吃掉许多人,这件事影响很大,非常严重,所以苗王才让我来。” 我很是震惊,没想到那看起来只是有些古怪的东西,竟然会发生这种难以理解的怪事。 吃掉了吞蛊,然后变成类似蛊的东西,接着吃掉更多的蛊,变成比蛊还强大的存在。 这件事听起来似乎匪夷所思,但仔细想想,并非没有可能发生。 我见纳多老司神情凝重,不禁问:“很严重?之前我记得曾见几位白虎蛮和蛊婆一起去,难道他们也对付不了?” “原来你知道白虎蛮,想来,是这孩子告诉你的吧?不过你和他们打过,应该很清楚,白虎蛮也不是天神。那东西如今的强大,是很难想象的。阿婆们最强大的蛊,都被它轻易吃掉了,吞蛊的特性,被发挥到了极限,非常难对付。”纳多老司说着,脸上有一些悲伤的神情,说:“那几位勇敢的白虎蛮,也因为保护阿婆被吃掉的,如果不是这样,苗王怎么会让我来问你。” 我更加吃惊,说:“我什么时候和……呃?” 我看向纳多老司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四人,难道,这四个人就是传说中的白虎蛮? 虽然与想象中的有些差距,但不得不承认,白虎蛮很强。我之所以认为他们不如我想象中那么厉害,只因为这些人当初对付的是铜甲尸和觉明和尚。 铜甲尸阿大不用多说,被阿三用岐黄尸篇炼出来,远比普通的铜甲尸更厉害。而觉明和尚,一个快成罗汉的僧人,几乎与传说中的神仙无异。 虽然觉明和尚并没有使出全力,但两位白虎蛮能把他打出火气来,也很不容易了。 所以,白虎蛮看起来不厉害,那只是他们第一次战斗时的起点太高。如果把对手的能力降低一些,那绝对是非常吓人的。 最起码,四位白虎蛮一起上,我想就连铜甲尸阿大都很难挡得住。 可是,之前路过的四位白虎蛮,却为了保护蛊婆,被那东西吃掉。这件事,怎么想都觉得令人惊骇。 我看向纳多老司,问:“有办法对付它吗?” 纳多老司说:“暂时还不清楚,虽然阿婆们通过蛊虫将消息传回来,但没有亲眼见到,还是很难想象。所以,我必须看一眼,才能知道是否可以杀死它。” 纳多老司的话很谨慎,可说句难听的,这就等于没有底气。 诺大的苗疆,竟然连对付那东西的底气都没有?我真是没法想象,它究竟强大到什么程度。 此时,虽然有一些细节性的疑问没法解开,但洛丹老司之死的大概真相,已经有了答案。 洛丹老司前去祭拜大神,却遇到了隐藏在神像中的怪东西。他以为大神显灵,准备复生,因为某种原因,例如怕人破坏大神的复活。所以,借了蛊婆的养蛊坛和吞蛊,将神像带回来。谁知,神像在吞蛊体内破碎,那东西吃掉吞蛊,然后将洛丹老司也吃了,接着在蛊婆们的追杀中逃走,并越战越强。 虽说整件事都是我们根据苗人们的话推测出来,但应该与真相差别不大。 最搞不清的是,洛丹老司为什么把神像带回来却不告诉别人,并且,他死前喊出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第一个疑问,答案很难找到。不过,我想起之前见过的那些人,便提醒纳多老司,说:“那东西存在的附近,都会有人监守。它虽然现在变得难以对付,可对那些人来说,或许是天大的宝贝。你们在对付它的同时,也可以在四处搜寻,看看是否有陌生或者异常举动的人在。” 纳多老司点头,很赞同我的提议,便立刻吩咐人去办。同时,他对整件事的第二个疑问,做出了推论:“洛丹老司擅长占卜,具备巫的一些力量,他之所以说那句话,应该是在死前看到了什么。” “究竟看到了什么,才会让他那样说?”我更加不解。这件事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与阿三毫无关系才对。 纳多老司摇摇头,说:“能够预示未来的人,总是难以琢磨。就像洛丹老司曾说,这里的天要变了。他到底看见了什么样的未来,没人知道,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未来,这个孩子很重要。否则的话,洛丹老司不会提起那句话。” “你是说,在洛丹老司看见的未来,那个已经变了的天里,阿三是一个很重要的人?”我问。 纳多老司颇为诧异的看我一眼,说:“我并没有这样想,可你这么一说,倒的确有这个可能。洛丹老司一直都很在乎他看到的天,如果他的意思真和你猜的一样,那这孩子对我们的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我也有些意外,纳多老司之前的话里,竟不是我猜测的那个意思。而如今,他认为我说的有道理,这真是让人略微得意的同时,又觉得担心。 如果阿三真对苗疆那么重要,纳多老司会是怎么样的态度?我们搞不清,阿三的重要对湘西来说是好是坏。如果苗人们认为是坏,那肯定会倾尽全力杀死我们。但如果反过来的话,那又是天大的好事。 苗疆的力量,如今不过展露冰山一角,但已经强大到难以想象。倘若阿三真得到他们的看重,那就是无法言喻的福缘。 只是比起被追杀,我更担心的是,苗人们会因为过于看重阿三,而把她留在这。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怎么办?难道也跟着留下来? 这时候,纳多老司说:“时间很紧迫,这件事我已有所了解,但还是得赶去看看那东西。你们的事情,我会让人通知下去,不会再有人追杀你们了。” 我很感激的冲纳多老司说谢谢,只是一场交谈,他便选择相信我们,这必须要拥有非凡的魄力才能做到。难怪苗王会让他来处理这件事,纳多老司的确是一个人物。 第二百一十章 苗债(15) 纳多老司刚准备走,一直没说话的阿三,突然抬起头,她红肿含泪的双眼看着纳多老司,说:“我也要去!” 纳多老司愣了愣,然后点头,说:“你们哪里都可以去,不用与我说。只是,那里很危险。” 阿三摇头,态度十分坚决。我知道,她想帮洛丹老司报仇,便对纳多老司说:“虽然危险,但我们对那东西的了解还是不少的,一起去,或许能帮上什么忙。” 纳多老司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我看了眼阿三怀里抱着的婴尸,对纳多老司说:“这个小家伙中了蛊,不知道老司能不能帮忙解?” 纳多老司看了眼婴尸,他伸出手,翻开婴尸的眼皮看了下,然后点头说:“只是寻常的肉蛊,不碍事的,你把它抱着,我来解蛊。” 我嗯了一声,从阿三手中将婴尸接过来。纳多老司将腰间的刀抽出,那镶满宝石的刀柄,很是晃眼。而刀锋略有弯曲,看起来很是不凡。 纳多老司应该是看出我的好奇,便笑了声,说:“这是司刀,以前有很多,但现在不多见了,只有老司才能用。” 我不太明白司刀的作用是什么,也没好意思问。纳多老司将刀尖抵在婴尸的手腕,略微用力,压出一道伤痕来。婴尸不是活人,就算手臂割开了口子,也没有血流出。而那白花花的肉,看起来却比流血更吓人。 纳多老司从怀里摸出一张纸符,微微一抖,纸符燃起。他将燃烧的纸符放在婴尸的伤口上,口中模糊不清的念着咒。我能感觉到,一股灼热感在婴尸体内散发出来。先前在它身体里跑来跑去的蛊虫,被这灼热的气息不断驱赶。 这时,纳多老司示意我将婴尸倒过来,然后他用力捏着婴尸的嘴巴,使其上下颌分离。不多时,我便见一堆黑乎乎的粘稠物从婴尸口中流出。 过了一会,等这东西流个精光,纳多老司又翻看了一下婴尸的眼皮,接着把司刀回鞘,说:“好了。” 整个解蛊的过程很快,前后不过几分钟。从婴尸嘴里流出来的东西又黑又臭,偶尔还能见到活物在其中扭动。想来,这就是所谓的肉蛊。 婴尸缓缓睁开眼睛,它略微迷茫的看我一眼,然后又转头去看阿三。见阿三就在旁边,它才用小手揉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我被它憨憨的模样逗笑,然后才想起来对纳多老司说谢谢。 纳多老司笑着说:“毕竟是因为误会才让它中蛊,所以应该做的。” 我点点头,说:“来的时候,就听连道真提起过苗疆的巫蛊,说祝由十三科流传久远,辰州符与茅山,龙虎山并列天下三大符。如今看,果然很厉害。” 纳多老司笑着摇头,说:“你倒是会说话,刚才我用的,的确是辰州符,不过只是简单的解蛊,哪来什么厉害可言,不用帮我吹嘘。” 婴尸没了蛊虫的纠缠,精神逐渐恢复,我也算放了一半的心。 之后,我们没有再耽搁什么时间,说走就走。与纳多老司一起来的人里,有八位白虎蛮,先前传话的那人,后来我才知晓,属于乌夷蛮。 另外,还有许许多多的蛊婆从四面八方赶来,更有巫婆在暗中追查线索。 因此从表面上来看,我们的力量并不强大,但实际上,大半个湘西,都因此动了起来。那些隐藏在暗处,例如蛊虫和巫术,都是无法用肉眼看到的。可真打起来,巫蛊的力量,才是苗疆的根本。 我们来时,一路被人追杀,很是狼狈。而此时返程,却有老司和苗蛮同行。世事总那么难以预料,让人感慨万分。 纳多老司和白虎蛮的步调很快,他们很着急,因为那东西带给苗疆的震动实在太惊人。阿三之前虽然哭的无力,但想着复仇,还是坚持走下去。我见她心力交瘁,暗暗叹了口气,不时度去一些木行之力帮她走的更轻松些。 一来一回,觉明和尚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议,我一开始怕他会不耐烦,打算让他呆在洛丹老司的屋子里等我们。但大和尚说:“寻佛是一条路,既然是路,往哪里走都行的通。” 他说话总那么有深意,让人似乎明白却又不太明白。不过,我只要明白他没有厌烦的心理就行了。 从洛丹老司的屋子,到那东西所在的位置,我们来时用了三四天的时间。而这次回去,也是差不多。 一路上,纳多老司已经接到数次信息汇报。蛊婆们利用蛊虫,将那东西的变化不断传递回后方。纳多老司并没有避讳我们,让负责接收信息的乌夷蛮直接说出来。 从乌夷蛮的口中,我得知那东西现在的体积非常大。 正常的蛊,都像蟋蟀那般大小。有一些特别的,可能会和蜈蚣差不多,再大点的,也有可能是条小蛇。不过即便是最大的蛇蛊,也不会超过一尺三寸。 而那东西,如今身长将近两米,趴在地上也有近一米高。这么大一只蛊,正常的蛊术是无法对付它的。所以,蛊婆们很焦急,更期望使用一些别的法子来搞定这件事。 但纳多老司没有同意,他始终坚持亲眼看到那东西,在此之前,蛊婆和苗人只要负责纠缠,不让那东西跑出苗疆就行了。 我很纳闷这件事,又觉得纳多老司为人和善,便问:“为什么一定要见它?直接消灭不好吗?” “这事与洛丹老司有关系,必须得看一眼。”纳多老司回答说。 我还是不明白,看一眼又能看出什么来?不过这毕竟是苗疆的事,我也不便多问。 几天后,我们沿着来时的路,终于回到了那附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特别的味道。有些腥臭,但也有清香,还有些别的混杂其中。这里能够看到比之前更加明显的脚印,想来,几天里来过这里的人非常多。 无需仔细感应,我便能察觉到那东西的准确位置。 它的气息实在太惊人了,我以连道真教的望气法去看,隔开数公里,便能看见一道粗大的黑柱直冲上天。那黑柱中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在飞舞,离的太远,看不甚清是什么。 纳多老司面色更加凝重,他转头对身边的八位白虎蛮说:“保护好你们自己,不用管我。” 在白虎蛮点头应下后,他又对那位乌夷蛮说:“你不要离的太近,在远处看,如果发生事情,就报给苗王。” 他所说的事情,并非战斗或者别的,而是指自己死在这。 那东西的气息,连我都能轻易察觉到,更别说纳多老司这种久经沙场的老人了。 我有样学样,对阿三说:“你别太冲动,那东西不是我们能对付的,如果有机会咱们就上,没什么机会,一定要沉得住气。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我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阿三不点头也不摇头,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婴尸这时候已经与往常一样,欢快的飞来飞去,我怕它会被那东西伤到,便将其喊下来塞到阿三怀里。婴尸有些不乐意,总想飞出去玩,不过它见阿三兴致不高,大眼睛眨了眨,便安静了下来。 纳多老司走在最前面,随后是八位白虎蛮分列两边,然后是我和阿三,铜甲尸阿大,最后是觉明和尚。至于那位乌夷蛮,不知不觉消失在山林里没了身影。 在纳多老司的带领下,没过多久,我听见前方传来嘈杂的声音,似乎有很多人在那说话。我们再走几步,还没走出树林,就有人从那边迎过来。来人很清楚我们的身份,没有丝毫惊讶的走来对纳多老司行礼问好。 纳多老司客气的回礼,然后问:“现在怎么样了?” 来迎接的人很多,大多数装扮普通的苗人,而与纳多老司对话的人浑身透出一股凶兽气息,与那八位白虎蛮没两样。不用问也知道,他一定也是白虎蛮的一员。 听纳多老司问话,那位身材高大魁梧的白虎蛮回答说:“阿婆们的蛊虫已经很难有作用了,它吃的太多,现在力量混杂,具备数百种蛊虫的特性。幸好几位巫婆联手,在它附近埋下了密咒,利用死去的蛊虫献祭,又请族人们唱咒,唤来了几只鬼神。否则的话,很难留住它。” 纳多老司嗯了一声,说:“带我去看看。” 那位白虎们点头应声,然后转身带路。跟随他来见纳多老司的苗人们,纷纷劝说不要去,因为那里太危险了。纳多老司冲他们微笑示意,说:“你们是活人,我也是,你们可以去,我便可以去。老司也是三苗后裔,没什么特殊的。” 我听的暗自点头,不骄不躁,知情达理,又体恤普通人,纳多老司很值得敬佩。而苗人们,对此感触更深,他们纷纷围拢在纳多老司周围,看那样子,竟打算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纳多老司筑起防护的城墙。 第二百一十一章 苗债(16) 在对付敌人的时候,苗人们很团结,这就是无数年来,他们始终能够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 我很欣赏他们的性格,虽说这种性格与桃花源的山里人有些像,但苗人们,要比山里人更容易被人接受。 山里人是很单纯的石头,风吹雨打,千百年都不曾变过。而苗人们,却懂得随时机变化,他们硬,只是硬在脾气上,脑子还是很灵活的。 例如纳多老司,洛丹老司,都是其中最典型的代表。有这样的人带领,苗人们肯定会发展的越来越好。 废话不多说,我们在之前的那些苗人领路下,很快就到了地方。 那是一大片狼藉之地,四处都是倒下的树木,大多数树杆都消融断裂,或者干枯的一踩就碎。来迎接纳多老司的白虎蛮说:“死在这的蛊虫实在太多了,蛊咒密布,一般人走进去就得死,搞的我们现在也不敢随便过去。” 纳多老司听着他的叙述,同时也在看这片土地中,唯一存在的生物。 那是一只两米长,一米高,背上有坚硬甲壳,可在躲避苗人们的弓箭时,身体却好似液体一样柔软的怪物。我看不到它的头,只能在甲壳微微颤动的时候,看到一双双充满诡异之色的眼睛。 这怪物浑身上下的甲壳,足有上百层,每一层下面又都覆盖着数十只眼睛。甲壳从它背部延伸到下方,几乎垂到地面,我仔细看了许久,才发现它应该是有脚或者爪子的。因为在扭动身体躲避弓箭的时候,地面不时被扑腾起灰尘。 我很不明白,它的甲壳看起来像铁一样硬,为什么还要躲避普通的弓箭,难道这怪物还懂得什么叫谨慎? 那位白虎蛮说:“这东西的壳很硬,与真正的铁背蛊差不多,但同时又可以变得十分柔软,有些类似吸血蛊。它身体的任何部位,都有蛊毒,而且沾上一种,就等于沾上了数十种,几乎必死无疑。阿婆们前期喂的蛊虫太多了,如果不是后来我让她们停止使用蛊虫攻击,这怪物应该比现在强大几倍。” “的确是不好对付。”纳多老司紧紧皱着眉头,说:“它虽然拥有蛊虫的特性,但怎么看都不像蛊。” “的确不像,苗疆没有这种蛊,哪怕是吞蛊,虽然可以吞下许多东西,但也不能像它这样每吞一种,就立刻得到那蛊虫的能力。”白虎蛮说:“阿婆们对它很感兴趣,希望能够抓活的做研究。” “不行!”纳多老司立刻摇头,很严肃的说:“这东西必须要死,而且要死的一点点都不剩。它太危险了,不能留。” “我也是这样想的。”白虎蛮说着,忽然略微提高了一点音量,说:“那东西,又准备离开了。” 我循声望去,果然见那怪物的甲壳微微张开,它浑身上下无数双眼睛似齐齐的打量四周,画面看起来让人直起鸡皮疙瘩。从那古怪的眼睛中,喷出些许白气,我微微一怔,感觉像在看蒸汽机车准备发动了一样。 不过,那白色的并非蒸汽,而是拥有可怕威力的蛊毒。只是看一眼,便能让人感觉浑身发烫,像被硫酸浇上了身体一样。纳多老司将腰间的司刀抽出,在半空挥舞几下,我才感觉好一些。 就在这怪物将动未动的时候,四周忽然传来了吟唱声。声音很大,我们旁边的苗人们,也跟着嘴巴一张一合。我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而这个时候,显然不适合去问问题。 空气中,忽然蔓延着异常诡异的压迫感,觉明和尚轻咦一声,很认真的看向那怪物所在的方向。 苗人们的声音刚刚响起没多久,四周便传来仿佛打擂鼓,又像吹号角一般的声音。我讶然望见,虚空中两个影子若隐若现。 这影子不知何时出现的,好似出现了很久,又好像突然就出来了。它们的模样,是头上有双角,如人,但下半身却好似野兽一般的形态。 随着吟唱声的增大,那虚影的模样,也更加接近真实。不知怎么的,我忽然想起阿三在巫山的时候,曾经召出几只类似的东西。 两者有些区别,但我却觉得很像。 仔细想想,阿三在巫山召唤那东西的时候,拿出的似乎就是黑色兽骨?而之前到黑苗寨子的时候,她喊人开门也是拿的黑色兽骨。我清楚记得,阿三说这兽骨是洛丹老司给的。 或许,两者之间,真有某种联系也说不定。 不知什么时候,吟唱声停下,半空中的两尊虚影并没有完全实体化,而是有些类似雾气,显得很模糊。 它们扬起头颅,好似在怒吼,然后抬起牛蹄一般的腿脚,缓缓从半空中走下来。 没有错,它们的确是走下来的,就好像那空中是有阶梯,又或者是另一处空间所在。而当它们走下来的同时,场中的怪物也非常谨慎的将眼睛闭合。随后,从甲壳的缝隙中,伸出了许多尖锐的细毛。 那毛有红有绿,有粗有细,让它看起来就像一个大刺猬。白虎蛮解释说:“这是毛蛊和花蛊的能力,都有蛊毒,而且可以射出去。而且,它的这些刺是空心的,可以额外喷出蛊毒,我们第一次看到时,没有提防,吃了大亏。几位兄弟,为了保护阿婆,被蛊毒侵袭,死在了那边。” 有白虎蛮在这里死去的消息,几天前我便听到了。而如今再次被提起,仍忍不住感觉惊讶。那么厉害的人,也死在这东西手里,真是太可怕了。 其实,这东西看起来吓人,但并不算特别难对付。它最厉害的地方,是拥有数十上百种蛊虫的能力,换句话说,对付它,就等于同时对付上百种蛊虫。 苗疆是什么地方? 专门养蛊的地方! 养狗的对付不了狗?养虾的抓不住虾? 当然不可能! 要我看,蛊婆们之所以觉得这东西不好对付,只因为这怪物身上具备的特性太多了。蛊婆们用一种,两种,或者七八十来种法子对付它,却因为怪物拥有的各种能力被轻易化解。但如果有更多的蛊婆来,当攻击的手段,超出怪物所能承受的极限,那么它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翻不起多少浪花。 只不过,蛊婆们还没看透这个道理,只觉得好多种法子都失效,因此产生了畏难情绪,乃至把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化,觉得这怪物可能用蛊术无法对付。 纳多老司虽然觉得麻烦,但从没认为无法杀掉这东西,想来,这位睿智的老人应该已经看出了这一点。只是,他并没有轻举妄动,毕竟这怪物身上蕴含的上百种蛊毒,确实非常恐怖,不能用一般的蛊虫去衡量它。 再者,它拥有吞蛊的能力,理论上来说,可以吞下所有的东西。如果不能有效的击伤甚至杀死它,那么只会等于给它不断成长的空间和粮食。 我不知道这东西的进化有没有上限,如果有的话还好,如果没有,那就必须更加慎重才行。 我看着那两尊虚影从空中走下来,然后听见白虎蛮说:“这东西很畏惧鬼神,虽然杀不掉它,但却能阻止它离开。” 我很是惊讶的看了那位白虎蛮一眼,这东西本身就是从神像里蹦出来的,怎么还会畏惧鬼神? 我看向纳多老司,问:“这是什么鬼神?” 纳多老司还没打算动手,他仍处于审视和思考的阶段,因此才有多余的精力回答我的问题:“巫婆们召出的鬼神,大多是远古时战死的勇士。那个时候的勇士,力量强大,与我们相比,与神灵无异。当然了,也有真正的神灵可以从死亡的国度中唤出,只是那样代价太多,一般我们不会这样做。” 我很是惊讶的看了看半空中的虚影,问:“这也是远古战死的人?怎么看起来不太像人。” 纳多老司眉头微皱,有些责怪的看我一眼,说:“你不太了解,可不要乱说话,这些都是值得尊敬的勇士,跟随蚩尤大神征战。” 旁边的苗人们,眼中也略带怒气,我一愣之后,立刻想起,古籍中对蚩尤的描述,不就是头上有角,牛蹄人身的形象吗?据说,蚩尤的八十一个兄弟部落,都长这样。不但力大无穷,还能吃金铁沙石,刀枪不入。 我暗自懊悔,怎么会忘记这个茬。好不容易和苗人们关系缓和,别又因为一句错话弄僵了。 好在纳多老司并没有太纠结这件事,他也很清楚,外人对苗疆的了解并不多,偶尔说错话也是情有可原,毕竟不知者无罪嘛。 我不敢再问什么,生怕问多了,会说错更多,便老老实实去看场上的情况。此时,那两尊鬼神已经走下来,一前一后,将怪物夹在中间。它们手中并没有武器,但数丈高的躯体,配上有些虚幻的身体,看起来很有种玄幻的味道。 它们同时伸出四只大手,抓向身前的怪物躯体,而那怪物突然神经质的抽搐起来,甲壳下钻出的毛刺,随之喷出大量的五颜六色气体,将它整个裹了起来。 第二百一十二章 苗债(17) 空气中的燥热猛然剧烈,随之而来的是无法用语言去形容的怪异恶臭。纳多老司面色微变,大声喊着让人后退。与此同时,只听四周传来低微的呢喃念咒声,围绕着那片区域的地面,忽然升腾起非常淡的青光。 这光像一层膜,将蛊毒和怪物都困在里面。白虎蛮松了口气,转头对纳多老司说:“巫婆们的密咒,还是有用的,能够防止蛊毒流窜。” 纳多老司的表情谨慎又难看,他没想到,这东西喷一次蛊毒竟然会那么壮观。五彩的气息,几乎把附近的天空都遮盖了。如果任由这蛊毒随风散去,怕是在场的所有人,甚至方圆数百上千里的活物都会因此死去。 “让来这的巫婆快一些,绝对不能让这怪物走出去!”纳多老司说。 那位白虎们点点头,伸手唤来一位苗人,请他去找蛊婆帮忙传话。那层光膜挡住了蛊毒,使得五彩之色只能在固定的范围里飘荡。我能看到,那色彩中似存在活物,不断冲击着光膜,想要钻出来。更有一些,如跗骨之蛆,死死贴在光膜上状似啃咬。 真正的蛊毒,应该是无色无味的,只有这样,才能让人难以防备。而这怪物的蛊毒,却有着各种颜色,那么明显。之所以这样,并非是怪物无法正确控制蛊毒的使用方法,而是这蛊毒的毒性太强,已经无法掩盖形迹。 我不敢想,这东西究竟吃了多少蛊虫,才会变得如此可怕。 可由此我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它从神像里爬出来,吃人就变成人,吃蛊虫就变成蛊,倘若吃的是那些神话时代的神呢?难道也会变成神? 我不敢轻易否认这种可能,但打心底希望它不可能成功。毕竟这么大的一片土地,流传了无数的神话,光我见到的神遗骨,就有数处。 例如蚩尤的尸骨,例如烛龙的躯体,例如一男两女疑似舜与娥皇女婴的玉骨等…… 倘若这东西真是吃什么变什么,那这个世界,岂不是要大乱? 我脑子有些恍惚,不知不觉,脑海中忽然回荡起鸡鸣寺中那位罗汉的话。 那尊快修成菩萨的老罗汉说,佛陀预示世间将有大难。他在不久的将来,会普渡众生,借此成佛。 而觉明和尚的师父也说,世间有大难。 失去神魂的巫女也说,天命将开。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可本能的感觉到,这种联系是非常恰当的。说不定,罗汉口中的大难,巫女口中的天命,都与这怪物有关。 如果这怪物吃掉神的骨头,就能变成神,或者拥有神的力量,那天下大乱,灾难降临的日子,也就不远了。因为,这东西存在的地方,是有人在监守采集数据的。 有人说,成功的科学家,就是彻头彻尾的疯子。只要理论可行,他们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干!如果让那些人觉得,这东西有这种快速进化的可能,说不定他们真会找来神的遗骨喂养。 我立刻转头看向纳多老司,焦急的问:“之前说要找那些陌生人,有没有找到?” 纳多老司很意外我的匆慌,他摇摇头,说:“暂时还没得到消息,不过那些人如果真的在这附近,一定能找到。” 我忧心忡忡的说:“我倒不担心他们留在这,如果真的在这附近,反倒是好事。如果他们放弃这东西,直接走了,那才是真正需要担心的。” “哦?”纳多老司有些不解的问:“为什么这样说?” 我没有犹豫,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纳多老司表情很是吃惊,他仔细的考虑了一会,然后脸色很是难看,说:“你的想法非常对,如果这东西真是吃什么变什么,确实是一个非常非常大的麻烦。现在,我也和你一样,希望那些人千万不要走了……” 我叹了口气,说:“如果他们聪明一些,或许会留下一个人守着,其他人赶回去汇报这项发现。这种可能,要比他们全部留下来或者全部离开更大。” 纳多老司脸色更加难看,他高声喊:“巴兰!” 一声之后没两秒,一个削瘦的身影从远处跑来,正是那位隐藏在山林中的乌夷蛮。纳多老司面色严峻的对他说:“立刻汇报苗王,联系附近的一切力量,找出这几日进出过苗疆的人。无论那人是谁,无论是做什么的,能抓的抓回来,不能抓的就跟踪。告诉苗王,这件事非常重要,必须尽快,不,立刻就要办!否则的话,苗疆有大危险!你亲自带人在这附近找,所有陌生的面孔,全部给我找出来!” 被纳多老司称作巴兰的乌夷蛮点点头,身子一转,快速消失在人群中。 我虽然佩服纳多老司的果断,但对这件事的结果并不抱什么好希望。而纳多老司也是如此,他重重的叹口气,望着那被光膜挡住的五彩蛊毒,说:“难道,真被洛丹老司说中,天要变了吗?” 我默然,倘若我的猜测成真,那天的确要变了。 而且,是惊天巨变! 一直没有说话的阿三,此刻也终于开口,她看向纳多老司,说:“如果找不到那些人,你们可以在附近偏远地区的庙宇中找。如果发现有异样的神像,就一定能找到那些人。他们都是一伙人的,找到一个,就能连根挖出他们的巢穴。” “嗯,我也想过这件事。”纳多老司点点头,随后,他对身边的一位白虎蛮说:“你去沅陵,见一见那位,把事情说明白,让他来办这事。” 那位白虎蛮应声,然后抬腿就走。我一听就知道,他们是要去找沅陵的那位老人。阿三说,那位老人是如今这些老司中的第一人,在这几个省里,说话颇有份量。如果让他做这件事,确实有用。 阿三接着建议说:“那些人肯定是守口如瓶,你们得提前准备问话的法子,例如一些巫蛊术。因为只要动手,就是打草惊蛇,我们的机会并不多,最好让人随身带蛊虫,问出一点有用的信息,立刻传回来。抓住的那些人,问出消息后,立刻就要杀掉,防止走漏消息。虽然他们可能会因为联系中断产生怀疑,但总比立刻暴露的好。” 阿三这建议十分狠辣,使得纳多老司也唯一惊讶。不过这建议很好,纳多老司没有过多犹豫,便又吩咐另一位白虎蛮去沅陵,把消息再报一次。 由此可见,纳多老司是多么焦急这件事,他甚至没考虑过让刚刚走掉的那位白虎蛮回来,而是选择让另一位紧跟其后,免得耽误时间。 其实第一位白虎蛮离开不过半分钟,就算回来再走,也耽误不了什么,可纳多老司,却连这点时间也不想放过。 我没想到,自己胡乱猜测,竟然会让纳多老司如此在意,不禁有些忐忑。 这时候,纳多老司却很认真,很严肃的对我和阿三微微低头鞠躬行礼,说:“谢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我们很可能在末日到来才会发现什么是变天。” 我大吃一惊,哪敢受他这一拜,连忙去扶。 纳多老司被我扶直了身子,他冲我善意的点头,然后看向阿三,说:“洛丹老司走之前说的那句话,现在想来,应该是好的。你对我们很重要,虽然不知洛丹老司看到的是如今这一幕,还是将来的某一幕,但无论如何,你都是苗疆最重要的人之一。今后有任何事情,只要我们能够办到,你便可以说。” 纳多老司的话,让人吃惊。如果这句话是代表整个苗疆说出来的,那对阿三来说,就是天上掉下的大馅饼,而且是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一辈子都吃不完的那种。 可是,阿三并没有太高兴,她一脸落寞,只是轻轻点头,没有回话。 我怕纳多老司觉得她没礼貌,便解释说:“她还在伤心洛丹老司的事情,别见怪。” 纳多老司摇摇头,说:“我怎么会怪她,她是个好孩子,洛丹老司看人的眼光,从没有差。这件事情,我会与苗王商量,说不定,以后还有要你们帮忙的地方。” 我连忙说:“如果我的猜测真成了真,那就不是帮你们,而是大家互相帮助了。毕竟世界如果乱起来,对谁都没好处。” “唉,希望我们的猜测是错的。”纳多老司一脸哀愁,这让他看起来像瞬间老了好几岁。 这个时候,光膜里忽然一片混乱。到处是五彩的蛊毒在翻腾,像是热气沸腾一样。我有些不解,以为那东西又要折腾什么新花样,可却听四周传来数声苍老的嗓音。那声音又急又快,大喊着:“快离开着,那东西要爆开了!” “爆开?” 还不等我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听纳多老司冲四周大喊:“都离开!快跑!” 苗人们二话不说,抱着脑袋就往远处狂奔。我一见这架势,立刻就知大事不妙,立刻拉起阿三手的手,跟在纳多老司的身后跑起来。 我们刚跑开没多远,便听见后面传来闷闷的一声爆响,扭头一看,顿时吓的脸都黄了。 铺天盖地的五彩蛊毒,像吞人的怪兽一样,淹没大片树林,从身后向我们蔓延过来。 第二百一十三章 苗债(18) 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五彩蛊毒的威力,但根据白虎蛮和纳多老司的谈话便可以知晓一二。连他们这些专业玩蛊的人见了都得掉头跑的东西,是一般人能碰的吗? 那遮天蔽日。迅速吞没整个山林的五彩蛊毒,速度非常快,有几个苗人跑的慢了些,只发出一声惨叫,便再没了声息。绚丽的五彩,就是可怕的死神,被它摸到,只会有一个结果。 我不敢回头,只知道拉着阿三跑。铜甲尸阿大紧跟其后。就连觉明和尚,也不敢回头看后面是什么情况。蛊毒太可怕,大和尚绝不想亲自体验自己是否能够扛得住这毒性。 我们跑开数百米外,听到空气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大片的黑云从虚空中出现,落在蛊毒前方。五顔六色的气息从黑云中散出。组成一堵墙,想要拦住蛊毒。 这应该是四周围观的蛊婆使出的手段,那些黑云,是蛊虫的另一种体现。 双方的色彩都是那样斑斓缤纷,但是,五彩蛊毒的质量明显更胜一筹。蛊虫们组成的城墙并没能阻拦多久,便哗哗的崩塌,然后被吞没。我一看这情况,赶紧回头,拉着阿三跑的更快了。 随后几百米,又有数量不等的蛊虫跑出来阻截五彩蛊毒,但都没能成功,只是将蛊毒散发的速度降缓了一点。 纳多老司之前说,这些蛊毒如果散出去,小半个湘西都会成为无人区。我很想说,他真是个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 如果这些五彩蛊毒真的灭掉半个湘西,那整个世界都要因此震动。 幸亏蛊毒的特性导致它不会因为风而加快速度,否则的话,我们也很难跑掉。 大约跑出去一千米后,我终于再听到一声又一声诡异飘渺的咒声。那声音苍老,互相交汇却不杂乱,反而充满奇妙的韵味。 纳多老司停下来,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同时示意我们不用再跑了。我回过头,见山林的边缘升起近乎透明的光膜,纳多老司的声音跟着传来,说:“是巫婆们赶到了,暂时不用担心这蛊毒会散出来。只是可惜这么一大片山林,怕是几十年都没法让人进去了。” 我左右看了看,却没看到什么巫婆,便问:“巫婆在哪?” 纳多老司说:“巫婆擅于隐藏踪迹,很少会出现在他人面前,你找不到,是正常的。” 我哦了一声,却不相信,便用心眼去看。随后,便见到四处有数十股淡淡的黑气飘荡,那些黑气不断注入光膜中,使其能够抵挡蛊毒的侵袭。我一看便知。那是巫婆们散出的气息。 只是,虽然心眼能够看到,可黑气却像被风吹动一样,行踪不定,一会东一会西,速度快的像瞬移。如果巫婆们的身体也如这黑气一般,那没点本事,还真找不到她们。 五彩蛊毒虽然被挡了下来,但依然有不少苗人死在里面,那些人都是反应慢了半拍,或者跑的不够快。纳多老司得知这消息后,气的直跺脚:“让你们跑,偏偏还要看一眼做什么!” 这位一直给我和气之感的老人,如今就算愤怒,也不像别人表现的那样没有理智。他只是跺了几下脚,然后便问:“蛊毒怎么会突然爆发?” 这个问题,也是我想问的。很快,问题便有了答案。 一位样貌苍老的妇人,拄着拐杖从人群中走出。她头发枯黄,看起来就像顶着一个鸡窝。双眼凹陷,脸上的褶子里黑乎乎的,像是很多年没洗过脸。最吓人的是,她手上有十来只各种各样的虫子爬来爬去,一会钻进她的袖子里,一会从脖子爬回手中,看的人直犯恶心。 旁边人根本不敢碰她,纷纷让开一条路,眼中都是敬畏之色。 那老妇走到纳多老司跟前,微微欠腰,纳多老司没有摆架子,反而很客气的说:“原来是桑婆婆。” 被他称为桑婆婆的老妇点点头,开口说:“没想到这次是纳多老司来,许多年没见,还是那么精神。” 桑婆婆的声音,又细又尖,像丝线在玻璃上滑动一样,很是难听。但从她的话来看,似乎与纳多老司是老相识。 纳多老司嗯了一声,说:“确实多年没见,可惜洛丹老司走了,否则我们三人还可以叙叙旧。” “叙旧倒不用了,都是快入土的人,有话等死了自然能说个够。”桑婆婆的话很直白,她转过头,看向被光膜挡住的五彩蛊毒,说:“刚才听纳多老司问,这蛊毒为何会突然爆发。其实原因很简单,那东西自己爆开了,所以体内的蛊毒自然也就不受控制。” “自己爆开了?”纳多老司皱着眉头,吃惊之余,很是不解的问:“它为何会爆开?” “我们也不知道。”桑婆婆摇头,说:“巫婆们唤出的鬼神在纠缠它,没几个回合,那东西便炸的满天都是。原因谁都不知道,可能它觉得跑不掉,还不如自杀,又或者吃太多撑死了。” “这应该不太可能。”纳多老司哑然失笑的说。 桑婆婆提及的原因,应该只是随口说说,可我却并不那样想。因为这东西的原型,我已经见过好几次了。因此,在纳多老司失笑的同时,我插嘴说:“并不是没有可能,说不定,它真是吃太多撑爆了。” “哦?”纳多老司好奇的看向我,问:“怎么说?” 桑婆婆也看向我,问:“这位是?” 纳多老司先是指了下阿三,对她解释说:“这位就是洛丹老司走前提起的那孩子,他们是同伴,一起来的,对这东西有了解。” 桑婆婆微微点头,看阿三一眼,看我一眼,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纳多老司随后再次转头看我,说:“你接着讲吧。” 我嗯了声,说:“这东西的确很可能先吃了吞蛊,然后才能把不同的蛊虫都吃掉,并且得到各种与蛊有关的能力。不过,我曾经见过这东西的基础形态,就是刚从神像中出现的样子。它们在那个形态下,虽然可以吞噬其它生物来快速进化,但同时也非常脆弱。稍微有一点点外力进入,就可能会形态崩溃。” “可是它在阿婆们的攻击下,坚持了很久,如果要崩溃,早就该爆了。”纳多老司说。 我摇摇头,说:“我的意思,并非你想的那样,而是说,它还处于被试验的阶段,并不是已经完成的研究项目。简单的来说,我认为这东西本身是非常不稳定的,它有无限进化的可能,但在目前,还不具备完整的成长空间。外部的攻击可能让它们崩溃,而内部多种力量的混杂,也可能让它们的构造失去平衡而崩溃。” 说到这的时候,我想起了失踪的徐真箐。那个一心要嫁给阿三的姑娘,在巫山失踪。连道真感应到,她是和一股多种力量混杂的气息一起离开的。当时,连道真还纳闷,那么多种互相冲突的力量,拥有者为何还能活下来? 而如今,我再次见到了这种形态的力量。 虽然那东西如今已经爆开,但并不能证明,其它的东西也会这样。难道说,徐真箐当初在巫山,也遇到了同样的怪物? 不过仔细想想,这虽然有可能,但可能性并不大。因为连道真并没有感应到那东西的气息,他认为,拥有多种冲突力量的,是一个人。 连道真做出了判断,我自然深信不疑,他说是人,就一定是人! 因此,如今我怀疑的是,研究出这东西的那些人,与徐真箐在巫山打起来的那位会不会属于同一个组织? 这个猜测实在没什么值得探讨的地方,我也是满脑子迷糊,也不知怎么的就想起来了。 而之前我说过的话,对纳多老司有很大的帮助。他知道我随连道真一起,见过许多古怪事情,尤其是类似这样的东西。见的多了,自然也就懂的多。 所以,他看了一会被光膜隔开的五彩蛊毒,然后说:“的确有可能像你说的这样,那么多种蛊毒混在一起,哪怕是苗疆最厉害的蛊,也不敢去碰。就算是钢铁,放进去也会融的一点也不剩。那东西虽然厉害,可也不应该厉害到这种程度。它应该就是承受不了如此强大的蛊毒,所以自爆了。” 我见那光膜颤颤巍巍的,像是随时要碎掉,不由担心的问:“巫婆们的力量,能够封得住这东西吗?” 纳多老司也不知道,他说:“这种蛊毒,数千年来从未见过,怕是比起神话中相柳的毒液也差不到哪去。不过巫婆们的咒既然能挡住它,那便能封住。只不过,以这蛊毒的毒性而言,怕是需要巫婆时刻在附近坐镇,不断维持密咒存在才行。最起码,在我们找出破解这蛊毒的方法前,不能让它们有机会散出去。” 我见纳多老司已经考虑好怎么善后,便没有再多说。不过,那位桑婆婆却很有兴趣的看向我,问:“小伙子,有没有兴趣养蛊?” 第二百一十四章 苗债(19) 养蛊?”我被吓了一跳,不明白桑婆婆怎么会突然问起我这个。 “是啊。”桑婆婆眼睛发亮,看我就像在看什么宝贝一样。说:“养蛊很好的,延年益寿,强身健体,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我仔细看了看桑婆婆的面孔,然后十分确定她在忽悠我…… “不学!”我坚决无比的回答说。 “学吧,没坏处只有好处。”桑婆婆毫不气馁的劝说。 我使劲摇头,说:“从小就怕虫,各种怕,白天看见晚上就得做恶梦尿床。婆婆你人这么好。不忍心看我这么大的人还尿床吧?” 桑婆婆笑眯眯的说:“忍心,忍心,只要你愿意学,别说尿床,天天在床上拉屎我也不嫌弃。” 我听的目瞪口呆。没了言语,这老人家怎么如此奔放。 “好了好了,现在还有几个年轻人愿意学这种枯燥的东西,再说了,人家也不是苗疆的。”纳多老司见我不乐意,便从中劝说了几句,不过,他很好奇桑婆婆为什么会突然对我感兴趣。便问:“桑婆婆怎么会看上他?难道这个小伙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话乍一听倒没什么,可仔细品品,我就觉得,纳多老司说话怎么跟骂人似的。什么叫我有什么特别之处?难道我看起来不特别吗?难道我看起来就那么普通吗?如果不是看你人多,非让你明白当年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的左天阳是多么厉害。 桑婆婆点点头,说:“我的孩子们很喜欢他,如果他来养蛊。必定会胜过我。” “哦?”纳多老司颇为讶异,说:“那倒真有可能。” 我很是纳闷,看了看桑婆婆的身后,并没有见什么人跟着她。这位老妇人所到之处,虽然没到寸草不生的地步,可真称得上人畜远离。她说自己的孩子喜欢我,难道这世上竟有男人敢喜欢她? 光是看看她手上的那些虫子,我觉得这世界上大部分男人都会吃不下去饭。更别提一个被窝里睡觉了。 也许是见我瞥过她手上的虫子,桑婆婆很是高兴的将手抬起来,递到我面前。她手上的虫子,齐齐的钻出来,冲我摇头摆尾,像随时会飞到我身上一样。我看着那一个个乌黑的虫子,脸都白了,不自禁的倒退一步,却听桑婆婆说:“你看,它们多喜欢你,几乎想立刻爬到你身上去吸你的血,吃你的肉。” 我再次倒退一步,感觉脑子都快抽筋了。喜欢我,所以想喝我的血,吃的肉?这什么逻辑! 我也喜欢阿三,难道要把她剥光了扔锅里炖? 纳多老司呵呵一笑。他一眼就看出我的疑惑,便说:“苗疆养蛊,前期多半是养蛊人用自己的血肉来喂养,这样的蛊,被称为本命蛊。因为蛊身流淌的是养蛊人的血,生长的是养蛊人的肉,所以双方心意相通。养蛊人不死,蛊虫就不会死,同样蛊虫不死,养蛊人只要没被碎尸万段,就始终能吊着一口气。至于本命蛊的强大,那就更不用多提了。因此,桑婆婆的孩子们喜欢你,说明你的血肉非常适合养蛊,而越容易被蛊虫喜爱的血肉,就越容易喂养出强大的蛊。” 纳多老司这么一解释,我才明白过来。没想到,养蛊还有这么多的学问。难怪桑婆婆希望我养蛊,我拥有姬孙之身,蛊虫吃我,就等于在吃一位神,它们能不高兴吗?虽说姬孙之身的潜力,我并没有挖掘出来多少,但我不能,不代表蛊虫不能。 或许,在我的血肉中,它们能够找到让自己变强大的东西。 就连书教授,为了取走我的血,不也费尽心思布下那么一个近乎完美的局吗? 其实,纳多老司的解释,确实让我心动了一下。 蛊虫不死,养蛊人就能吊着一口气,这几乎等于多出第二条性命。不管是谁,能够拥有多活一次的机会,估计没人会舍得拒绝。 可我想了下,还是决定放弃。 原因么,还是因为我是姬孙。 身为姬孙,我本来就等于拥有不死之身。如果到了最危险的时刻,肉身即将被毁,那姬孙肯定会来帮我。而如果有人能够打败他,那我就算多吊一口气也没用。 另外一点,我的确很怕虫子。虽说不像之前解释的那样夸张,一见虫子就尿床,可真的会做噩梦。 所以,我很坚定的拒绝了桑婆婆的招揽。桑婆婆劝说许久,始终不见我答应,只好惋惜的放弃。不过她也留了条路给我,说:“如果以后你的孩子想养蛊,也可以来找我。” 我看了眼阿三,然后点点头,说:“如果他想的话,就让他来。” 桑婆婆虽然没能把我引入蛊途,但得到我的承诺,依然很高兴,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一把蒲扇了。我琢磨着,要是她每道褶子都夹满米,估计二十斤都不够用。 同时,桑婆婆又提醒我说:“你的血肉太适合养蛊,同时也不仅仅局限于养蛊,巫术中,也有许多能够用到。对于修行巫蛊之术的人来说,你就像最强大的蛊虫或最强大的鬼神一样吸引人。不过,我们这些人并不喜欢强人所难,你不用太过害怕。反而是南洋那些偷学了巫蛊,高不成低不就,另走一条降头术的人,你得提防。他们与黑蛊和黑巫一样,多半心肠恶毒,害人只是家常便饭,需得多注意。” 我忙说了声谢,问:“如果遇到了,该怎么防备?” 桑婆婆说:“无论巫蛊还是降头,如果想害你,多半用术。而这术又分有物和无物。无物的便是你见过的寻常巫蛊术,而有物的,则是取你身上某部分,哪怕是一根头发,也可以借此施术,且几乎无法防备。因此,你必须小心,在这些地方,别让人随意碰你,哪怕掉了根汗毛,也要捡起来吃进肚子里才能放心。” 我听的满头冒汗,如果真掉根汗毛,我烧掉行不行……岛在帅技。 不过,桑婆婆为人还是不错的,我很诚恳的对她表示了谢意。随后,纳多老司与桑婆婆,就如此解决五彩蛊毒的事情商讨一番。两人都对这蛊毒没什么好办法,只有一点点尝试,找出克制和破解的法子。不久后,这位浑身古怪的婆婆才满怀遗憾的离开,纳多老司目送她走,然后笑着对我说:“桑婆婆的蛊术,在苗疆也算一等一,你不学,很是可惜。” 我说:“术不同,但路都一样,贪多嚼不烂,我现在会的东西也不少,可一门都不精通,还是不要再多学了。” 纳多老司点头,说:“倒是这个道理,没想到你如此年轻,想的如此透彻。” 我谦虚的笑了声,说:“都是连道真教的。” “桃花山人连道真,的确不一般,有机会,倒要见见他。”纳多老司说。 “估计短时间你是见不到了,他最近很忙。”我说。 “倒是不急。”纳多老司看了阿三一眼,问:“你们之后打算去哪?要不要留在这,我带你们四处逛逛,这里有许多有趣的地方,也有很多外面见不到吃不到的东西。” 我知道,纳多老司其实是想把阿三留下来,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而已。对此,我也有些为难,如果阿三真要留下来,我也没什么好理由去劝她。 这时候,阿三说:“我们要去酆都。” “酆都?去那做什么?”纳多老司问。 “寻找复生的法子。”阿三说。 纳多老司哦了一声,说:“这世上有万般法术,可能让人复生的,我还从未听过,难道,酆都有?” “不知道,只是想去看看。”阿三说。 纳多老司点点头,没再问什么。阿三回头看一眼五彩蛊毒,然后将头转回来,对纳多老司说:“追查那些人的事情,还得多费心,毕竟是大事。如果有消息,可以通知我,一定来!” 纳多老司说:“这个不用担心,事关整个苗疆的安危,我们自然全力以赴。” 阿三咬了咬下嘴唇,然后看向纳多老司,问:“你之前说,我对苗疆很重要?” 纳多老司点头,说:“很重要!” “那是不是我的话,也有一定分量?或者说,只要不让你们为难,你们都会帮我?”阿三又问。 纳多老司再次点头,说:“这是自然,只要不让苗疆陷入危难,你的要求,我们都会做到。” 阿三嗯了声,她微微低头,然后说:“我想见妈妈身边的亲人。” 纳多老司有些诧异,阿三与苗疆的恩怨,他也听过。一开始,阿三问出那几句话的时候,纳多老司可能以为她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所以神情很是严峻。而如今,却因为阿三这个简单的要求,变得惊愕。 阿三见他不说话,以为不想答应,便又补充了一句,说:“我,我只是想知道,妈妈为什么会那样死……他们,为什么要追杀我。” 她的话,显得那么柔弱,像无依无靠的浮萍,听的人心里直发酸。 第二百一十五章 苗债(19) 洛丹老司望着阿三,他猶豫了一下,然后劝说着:“你的事情。我也知道些。你是个好孩子,他们确实不该追杀你。但究竟是何原因,建议你还是不要打听了。” 阿三摇头,说:“我一定要知道,不然的话,我不甘心。我找到爸爸时,爸爸死了,找到妈妈时,妈妈也死了。想來找洛丹老司,结果他也死掉了。有人说,我是天煞孤星的命,我不信,所以我一定要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死的!” “一定要吗?”纳多老司又问了一遍。 阿三用力的點头,说:“一定要。” “好吧……”纳多老司也看出来,阿三对这件事非常看重,如果弄不清楚原因,她肯定会发疯。所以。在迟疑了一会后,才歎息着对身旁的白虎蛮说:“将东九寨的白叶亲人喊来。” 那位白虎蛮应声离去,纳多老司转回头注视着阿三,第三次劝说:“这件事,你真的没必要知道太清楚。让他们活在你心裏,永远都是美好的样子,难道不是更好吗?” 阿三說:“我心里有不明白的地方,也有怨恨的地方。他们是我的爸爸妈妈,我不想一辈子恨他们,更不想一辈子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恨他们。” 纳多老司看了她许久,最终叹息一声,摇摇头不再劝说了。 我不知道所谓的东九寨在哪里,应该不算近,因为那位白虎蛮。在第二天的傍晚,才带来了几个人。那几人有老人,有中年。他们来到这后,先是对纳多老司行礼,然后才用复杂的目光看向阿三。 阿三也在看他们,眼里和脸上同样充满复杂。她等了一天一夜,除了偶尔坐下休息外,便抱着婴尸向远处望。我一直陪在她身边,自然明白她是多么焦急。这两天,纳多老司并没有离开,他就地处理了一些事情。然后和我一起陪着阿三等待。 我很感激这位老人,因为他虽然是出于某种目的,才对阿三如此关照。但不管怎么说,他的态度是好的,既然是好的,那就必须要感恩。 那几个人被白虎蛮带来的时候。阿三坐在地上。她看到人的时候,立刻就站了起来,且显得有些拘谨和不安。 这个向来胆大包天的丫头,终于遇到能让自己真正紧张的人了。 而这些人,虽说是她的至亲,可在某种程度上,又是仇人。呆东农弟。 我同样紧张的看着那几人,生怕他们会冲动的对阿三下手。好在有纳多老司在旁边,那几人虽然面色不善,目光冷漠,却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 双方就那样站着,谁也没开口。阿三自然是有问题想问的,但她双手紧握,脑袋和眼皮都微微垂下,一看她这样子,我就明白,这丫头有些害怕。 我走过去,轻轻挽住她的手,稍用力捏了一下。阿三抬起头看我,我冲她笑了笑,然后看向纳多老司,问:“这几位,就是阿三的亲人吗?” 那几人中,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立刻怒声说:“胡言乱语,我们怎么会是她的亲人!” 阿三的手颤抖了一下,我再次用了些力气,希望自己的动作能让她找到依靠,同时,对那位老人说:“是不是亲人,不是用话来判断。你们认或者不认,那都不重要,因为你们曾经追杀过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在什么都不明白的情况下,满怀期待的来到这里。她想找到自己的亲人,可看到的,却是母亲的惨状。她想找到一个家,却被那个家无情的抛弃,且遭到凶狠的追杀。” 那几人都没吭声,他们神情始终复杂。这么多年过去,我想,他们可能也明白自己当年的行为,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只是,因为某种原因,他们无法后退,只能这样无情的走下去。 我看着他们,接着说:“今天请你们来,并不是她想认祖归宗,而是一个可怜的,被遗弃的孩子,想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种下场。纳多老司也在这,我们是征求了他的同意,在问完这个问题后,转身就走,不会给你们带来任何负担。但前提是,当年的事情一定要有个说法。” 那几人同时看向纳多老司,老司微微点头,很严肃的说:“我确实答应了他们,这件事,对你们来说,是难言之隐。我虽然不想为难你们,但这个孩子对苗疆很重要。想知道父母的事情,并不为过,你们憋了那么多年,应该也想找个人说说。既然如此,便说出来让他明白。” 那几人都有些诧异,似乎不明白阿三为什么会对苗疆很重要。他们离这有些远,虽然听闻过洛丹老司死前说过的那句话,但并不知晓随后发生的事情。 纳多老司没有解释,只催促他们快些说,同时,老司让白虎蛮警戒周围,不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那几人互相看了看,过了一会,他们中有一个中年人走出来。 阿三抬头看他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身子不自禁的又颤抖起来。我感受到她的紧张,便拉了拉她的手,小声说:“别怕,我也在这陪着你。” 阿三的颤抖慢慢消失,她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无言的等待着。 从几人中走出的中年人,样貌和身材都很普通。他看着阿三,脸上又恨,又缅怀,还有无奈。我没有催促他,因为这个时候,任何一方开口,都需要酝酿情绪。 过了会,那人终于说:“她……是我的妹妹。” 阿三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他,嘴唇微张,似想说什么或喊什么,但她随后又把嘴唇抿了起来,什么也没说出口。我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人竟是阿三的舅舅。只是不知,当年追杀过阿三的人里,有没有他。 中年人叹息一声,很是无奈的瞥了眼纳多老司,然后才说:“这件事,对我们来说,就像老司说的那样,无法言喻的痛苦。白叶死的那么惨,哪怕是现在回想一下,我仍然忍不住想杀你!” 阿三身子一抖,眼眶立刻红了,嘴巴委屈的撇着,似乎马上就要掉眼泪。我眉头一皱,刚要说话,却听纳多老司说:“没来由的讲这话做什么,把当年的事情说清楚就行。” 我向纳多老司投去感谢的眼神,老司脸上有些不快,好像对这些人的态度并不满意。想想也是,连他这么一个位高权重的老司都要对阿三以礼相待,将阿三视为苗疆的希望,而这些人,却还口口声声说想杀她,这不等于打纳多老司的脸吗。也难怪这位一直好脾气的老人,此刻会露出些许不爽的神情。 那人见纳多老司有些火气,更加无奈的摇摇头叹气,然后才说:“当年的事,说起来,也怪我。白叶喜欢三寨的那小子,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那小子已有心上人,便对白叶爱理不理。少女心怀,总是难以揣测。我以为,这种事情过些日子,便会随风散去。谁知,白叶脾气那么倔强,非他不嫁,眼看那小子快要成婚,竟然跑去找人练了情蛊。” 白叶,应该就是阿三母亲的名字。 那个中年人接着说:“情蛊虽说是好,但也是歹毒的东西。下蛊人,能够轻易得到对方的爱意,可一旦自己爱上别人,背叛了这情,蛊便会反噬,让下蛊人受万蛊噬身的痛苦。” 我很是吃惊,因为阿三之前说,她母亲就是被无数的蛊虫活生生吃掉的,连点尸骨都没剩下。如今这位中年人说,下蛊人用情蛊强夺他人心意,如果自己背叛了这段情,那就会被蛊虫吃掉。这一点,与阿三母亲的死状完全一致。 难道说,阿三的妈妈对那人下蛊后,又喜欢上另一个人,所以才会被情蛊反噬? 阿三应该也是这样认为的,她愣愣的看着中年人,一脸不信。 中年人叹口气,又说:“当时,我是知道她找人练了情蛊,本想阻止。可后来一想,我妹妹美若天仙,做饭缝补样样都行,那小子凭什么不爱她?所以,我就放弃阻止她的打算。白叶偷偷潜入那小子家里,将情蛊下了,然后喜滋滋的在附近等心上人出来。可是,天不随人意啊……” 中年人很是复杂的看着阿三,说:“谁能知道,白叶刚出去,那小子家里竟然来了一位外地客,还把藏着情蛊的饭菜,送给了客人!白叶等啊等啊,没能等到那小子,反而等来了一个陌生人。情蛊的力量,最难破解,白叶从那个陌生人的体内,感受到蛊虫的气息。她又惊又怕,又羞又怒,当即甩开那个陌生的游客,径直跑了回来。我得知这件事后,只觉得天意难违,好端端的事情,竟搞出如此乌?,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我听的目瞪口呆,事情如此发展,当真是万分曲折,让人十万个没想到。而随后听到的话,更让我感觉自己像在看一部曲折跌宕的狗血爱情剧。 第二百一十六章 苗债(20) 中年人说:“那人中了情蛊,自然無法自拔的爱上了白叶。他找了很久,甚至找到寨子里来。希望能将白叶带走。可白叶爱的并不是他,情蛊也不是下给他的,怎么会跟他走?而且,白叶恨他吃了那碗饭,让自己一番苦心白费,对那人也是态度极差,险些没当場动刀子。我当时也是惊怒万分,很怕白叶下情蛊的事情被人知道。毕竟这種蛊违背人的本意,属于禁蛊。于是。我们几兄弟,将那人打伤,蒙着袋子送出了苗疆。” “我以为,这事已经结束,畢竟寨子难找,他就算回来,没人指引,也很难找到我们。可是,谁能知道,那人没多久又回来了。他没有直接找我们。而是先找人炼了一只情蛊。情蛊情蛊,让多少男女得偿所愿,又害了多少男女。白叶想用情蛊造就自己的姻缘,却没想到别人也会用情蛊来對付自己。那人很明白,白叶不可能爱上他,所以才会去找那黑蛊人,千辛万苦練了一只蛊来。” “他不但练了蛊,还特意换了发型,留了胡子。虽然他被我们打走又来,之间间隔的时间并不算太长,但我们当初也没认真留意他的样子。此刻他换了番形象,自然也就认不出了。他就这样光明正大的,以游客身份混入寨子,吃喝几天后。悄悄的把情蛊放入白叶的饭菜。唉……一场孽缘!” 阿三的小脸惨白,她一直以为,自己的爸爸妈妈是自愿相爱的,只是因为特殊原因,不得不分开,乃至后来发生种种惨剧。可如今,在中年人的叙述下,相爱,竟然变成了两只蛊的作用。 本就难以接受父母惨状的阿三,此刻听了这些,自然心里翻江倒海。更加难以平静。只是,她习惯独自伪装坚强,虽然脸色极度难看,却并没有表现出其它异常。 中年人接着说:“情蛊起了作用,白叶爱上了他。我们当时也不知道,只以为白叶忘掉了那小子。与别人两情相悦,是件好事。所以,就欢天喜地的为他们订婚,而且也想避开之前被种下情蛊的那人,所以就让白叶跟他走了。直到后来有一天,白叶独自回来,我们才知道,被种下情蛊的那人,与带走白叶的,是同一个人!而且,白叶之所以爱上他,竟也是因为情蛊!” “只不过,黑蛊人给他练的蛊并不真,随着时间效果会慢慢降低,更关键的是,白叶为他生了一个孩子。体内有蛊,孩子的出世,自然会带走不少蛊的气息。因此,白叶在剩下孩子的当天,就明白自己中了蛊。她这才晓得,所谓的相爱,只是镜花水月,那么的虚幻。她伤心透顶,又觉得那孩子是自己的罪证,所以第二天就跑回了寨子。” “我们知道这些事的时候,几乎要气疯了。但是,白叶阻止我们向他报复。她说,自己种情蛊害人在先,又被人害了回来,也是报应。而且,她与那人虽说彼此因为情蛊相爱,但一年的时间里,确实相处很好。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白叶就算再明白好不好都是情蛊起作用,并非自己和对方真心所为。但是,一年,整整一年,哪怕是养条狗,也该养出感情来了,更何况是两个大活人。” “她哭着,对我们下跪,说自己错了。我们看着她那样伤心绝望,却说不出话来。我本想找蛊婆来看看,是否能够将情蛊解开。但白叶却说,她不想解,她害了一个男人,也害了自己。这债,必须得还!” “所以,她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找到了三寨的那小子。当着他的面,将所有的事情说了出来。白叶依然爱着他,但是,种下情蛊的人,怎么能爱别人呢?所以,白叶被情蛊反噬,万蛊噬身!我们得知消息赶到的时候,她已经被蛊虫吃的还剩下半个身子。我看着她身上爬满蛊虫,却无能为力。白叶眼里流出了血泪,她哭着说自己错了,但是,已经晚了。” “蛊虫就那样将她吃的干干净净,那一幕,永远都刻在我的心里,难以忘记。白叶是错了,但我也错了。如果当初在她练成情蛊的时候,我就坚决阻止她那样做,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她的债,又何尝不是我的债!可是,她用死还了这债,我却没有那种勇气,只能苟且偷生到现在。每每想到白叶是因为我的私心而死,我这心里,就,就……” 中年人说到这的时候,已经说不下去了,他流出了眼泪,就那样站在哽咽起来。 “唉……”纳多老司深深的叹了口气,说:“情蛊,向来是苗疆最忌讳的。一只蛊,惹来如此多的事,叨扰那么多的人,有人身死,有人心死。白叶确实有错,你也有错,但这情蛊,是苗疆的。你们的错,难道就不是苗疆的错吗?你们的债,也是苗疆的债啊……” 阿三的身子一软,几乎当场就要跌倒。我连忙扶住她,却见她面如黄纸,鼻息淡弱。我大吃一惊,连忙往她体内度去许多木行之力。但是,阿三的脸色虽然随着木行之力入体而略有红润,可那眼中的绝望,却无法消除。 别说是她这个当事人了,就连我,对这种事也无法接受。 好好的一段感情,竟然阴差阳错弄成这个地步。世界上的巧合那么多,为什么偏偏要在阿三的身上出现? 纳多老司说的对,情蛊是苗疆的产物,苗人留下的债,就等于是苗疆的债。 而这债,让一段原本美好的感情,变得惨不忍睹,让两个活生生的人,因此带着无穷的遗憾死去,让许许多多还活着的人,因此痛苦的回忆着。 中年人哭的伤心,没法继续说下去,他身旁的几人中,又有一个眼眶通红的人走出来,说:“白叶死后,我们将那小子狠狠的打了一顿,几乎要打死他。如果他当初能够接受白叶,又怎么会发生这些事?但是,他并没有错,真正错的,只是我们!所以恨的不是人,而是那情蛊。所以,十数年后,当一个孩子找来,说自己是白叶的孩子后,我们再次想起那令人悲痛欲绝的画面。愤怒让我们失去了理智,因为这孩子是情蛊的产物,他对我们来说,就是蛊。所以,我们想要杀掉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消除白叶和我们的罪孽。” 我见阿三面色惨淡,像是病入膏肓一般,又听到那人这样说,不禁怒火冲天,当场就骂起来:“你们算什么男人!自己犯了错,就想杀人来赎罪?你们那时候就不会摸摸自己的良心,看看是不是被狗吃了?” 我是个年轻人,而他们最小的也有四十岁,哪受得住我这般骂。但是,我骂的是实话,又有纳多老司在旁边,他们不敢回骂,只能强行辩解说:“他的确是情蛊结合的产物,体内生而有蛊的气息。说是人,倒不如说半人半蛊。我们杀他,也是为了不让别人因此受害。” “放你的臭屁!”我更加愤怒,大喊:“她哪里像蛊?你眼睛长屁股里了?什么叫情蛊结合,生下来的就是半人半蛊!白素贞还是蛇精呢,生下来的不也是人?你们自己不知道怎么赎罪,就想拿一个可怜的孩子开刀,这和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强盗土匪有什么区别!” “你懂什么!”又有人反驳说:“你养过蛊吗?你了解苗疆吗?你知道我们为什么……” “我没养过,也不懂,但是,我起码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我说:“就算她真像你们说的,体内生下来就带着蛊的气息,可那怎么了?蛊就一定是坏的?那么多养蛊的,你怎么不去把他们都杀了,把蛊虫都踩死?” 也许是觉得我说话太难听,纳多老司咳嗽一声,说:“他们倒不是这个意思,而是……” “那你觉得他们有理?”我反问。 纳多老司看了阿三一眼,然后摇摇头,说:“对这孩子下手,确实理由不够充分,不过,他们也是有自己的想法,在苗疆,这……” “有自己的想法就能随便杀人了?”我冷笑一声,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真要对苗疆呸上一口。”呆东何划。 纳多老司面色微沉,毕竟我的话有些侮辱苗疆。但我那时在气头上,而纳多老司又像在为那几人说话,自然没什么理智可言。不过,就算我再理智,事情重来一遍,依然会那样说。 不管什么事,不管什么原因,你既然知道杀人是不对的,那还辩解什么?难道辩解过了,有了理由,事情就变成对的了?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何必要说来说去。 “算了……”阿三虚弱的拉扯一下我的袖子,说:“我们走吧。” 我点点头,然后看了眼纳多老司,然后又看着那满脸愤怒的几人,冷声说:“阿三与你们之间的事情,就此了结。从此以后,你们是你们,她是她,之间再无任何关系!” 第二百一十七章 苗债(21) 在我说这話的时候,阿三身子明显在颤抖,我的余光。甚至瞥到她的挣扎神情。我想,她内心深处,肯定是不愿意这样做的。但是,我不想让她一直被人这样欺负,更不想让一个无辜的女孩,因为十几年前的意外承担不该承担的责任和後果。 所以,我只能不去看她,更不理会她的想法,强硬着说:“就算她真有什么不一样。但她如今是一个独立的人,她没害人,你们就不能動她。否则的话,别说什么东九寨,哪怕是整个苗疆一起来,我也和你们奉陪到底!” 这话自然有些吹牛的嫌疑,狂傲自大到没边,但我当时想说的就是这些。 苗疆的确很强大,可是比起我以後要遇到的危险呢?仅仅姬孙要面对的那一掌,就能摧毁小半个苗疆。如果姬孙扛过去了,那苗疆对我来说就不算什么。如果扛不过去。那我也要随之灰飞烟滅,自然就更不用担心苗疆。 更重要的是,我很讨厌這些人。 他们对阿三的态度,充满无谓的敌意。十几年前的那些狗屁事。和阿三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用这种态度去对她? 纳多老司虽然看重阿三,但我的话确实让人有些难以接受。所以他脸色难看,只是瞥了虚弱的阿三几眼后,眼皮一耷拉,脑袋一低。对这事也不管了。 那几人见纳多老司不说话,自然也不会说什么。虽然他们个个脸上都充满愤怒,好像想把我吃掉一样,但眼神能杀人的话,我早就死在阿三手里了,又哪会怕他们? “别说了,我们走吧。”阿三再次对我说。 我知道之前的话,也让她心里难受,便没再多说,扶着她,问:“往哪走?” 阿三抬头看了一眼,似是在辨认方向,但我却看到,她用余光在瞥那几人。我知道她舍不得真断绝这些关系,但如今这种情况,已经不是谁说了算。我只能再次催促她:“往哪走?” 阿三默然的低下头,用手指了一个方向,说:“往哪走。” 我看了看,那是一个偏离苗疆中心的方向,便没再拖拉,扶着她便走。我们与纳多老司并肩错过,这位老司有些生气我的态度,但他很关心阿三。在我们与他错身之后,纳多老司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没事吧?” 这话自然不可能是问我的,阿三没有回头看她,说:“没事,谢谢纳多老司关心,再见。” 话语中的生疏,让纳多老司不由叹了口气。但事关苗人,他身为老司,也不好多说什么。 婴尸知道阿三不高兴,也知道是什么让她不高兴。小家伙飞到半空,冲那几人挥了挥拳头,耀武扬威的咿呀威胁一番,这才飞回阿三的怀中。我见阿三虚弱到极点,便提起婴尸的领子,将它递给觉明和尚,说:“帮我抱一回。” 觉明和尚没有拒绝,而婴尸则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克制自己的力量,有些害怕,竟老老实实的窝在那不动弹。 顺着阿三所指的方向,我们穿过一片又一片山林。途中遇到了许多苗人,他们用好奇和怪异的目光打量我们,但并没有上来找麻烦。想来,纳多老司没有撒谎,确实把消息传遍了苗疆。 只是,我们如今虽然获得了苗疆的认可,却失去了最重要之人的接纳。这对我来说没什么,可对阿三来说,整个苗疆之行,完全失去了意义。 我扶着她走了很久,一直到天黑才停下。 觉明和尚很自觉的找了堆拆伙来,婴尸兴高采烈的不知从哪摸出一个打火机,在那引火玩。铜甲尸阿大,则尽忠职守的跟在阿三旁边,没有片刻远离。 我将阿三扶在火堆旁,见她脸色略有好转,便问:“饿不饿?这里应该有很多野味,我去帮你抓些来。” 阿三摇摇头,说:“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我本来就快成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哪用的着吃这些东西。看着阿三那短短两三天便消瘦近半的脸蛋,我叹口气,说:“你这脸都不圆润了,捏起来也没什么手感。” 阿三好似没听到我刻意的调侃声,呆呆的盯着眼前的篝火,像是没了魂。我晓得她还在想这几天的事情,还在想那几人。迟疑了一下,我还是对她说:“事情总有过去的一天,不要想那么多,这世上,在乎你的人……” “我不是在想他们的态度。”阿三摇摇头,说:“我只是在想,爸爸妈妈,为什么会是那样。” 我沉默不语,阿三的父母,的确是一场令人难以接受的孽缘。双方因情蛊结合,因情蛊而死,让人唏嘘不已。 阿三眼里映出红艳的火苗,她幽幽的说:“当初在爸爸的坟前,我以为他是因为思念才死的。我以为,有这种思念的人,应该都是相爱的。他们会爱的轰轰烈烈,爱的如胶似漆,只是某些原因,使得他们不得不分开。可是,他们的话,让我知道这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阿三的话,让我想起她在描述爸爸的坟头时,曾说那墓碑上刻着一行字:我爱她,就像风爱着沙。 那时,我还不太理解这话的意思。而现在,阿三那匪夷所思的家庭经历,在我眼前演化出悲惨的人生后,我终于明白了。 白叶是沙,并不是指她这个人,而是指她在这件事中的角色定位。 阿三爸爸的意思是,她本来是不会动的沙子,却因为自己被吹动,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而爸爸是风,也不是指自己,同样是代表自身的角色定位。 他认为,自己是虚无缥缈的风,不知何处来,不知何处去,充满了茫然。 而风吹起了沙,本就是无意,是无法预料的阴错阳差。 在我思考的时候,阿三说:“妈妈在生下我之后,明白了这些事情的真假,所以她选择了离开。那爸爸呢?他知不知道?”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选择放弃回答这个问题。虽然我个人觉得,他应该是知道的。 因为墓碑上的那句话,很好的阐述了这整件事。但是,阿三也说过,她爸爸死前是哭着的,是遗憾的,是悲伤大呼再也见不到了的。 难道说,他知道这件事,却依然爱着她吗? “爸爸肯定是知道的。”阿三忽然说:“他如果不知道的话,就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所以,他真的爱她,而不是因为情蛊。” 说实话,当阿三说起这个可能时,我有些吃惊,即使我自己也猜到了这种可能。 但是,这种事情怎么发生的呢? 也许在白叶下情蛊前,他就已经见过白叶了,并且深深的迷恋上。情蛊,只是意外,并没有影响他的任何心意。 这爱,是真爱。 但所有人都认为,这只是情蛊。 我看向阿三,惊讶的发现,她脸上竟有着些许微笑,说:“他们没有告诉我实话,因为他们也看出,爸爸是真的爱妈妈,并不完全因为情蛊在起作用。” 我讶然的问:“为什么这样说?” 阿三说:“因为爸爸将我放在孤儿院那么多年都没来过,他一直在找妈妈。东九寨并不难找,爸爸去过一次,自然能轻易找到。妈妈生下我,回到寨子后就死了,可爸爸依然在这里找了十几年。为什么呢?” 阿三顿了一下,然后说:“只可能是,他十几年来,都不知道妈妈已经去世了。那些人不敢告诉他这件事,因为他们知道爸爸的爱是真爱。但当年的事,那么多人都知晓,他们不能打自己的脸,只能把牙齿混了血往肚子里吞。” “但如果他们知道的话,为什么后来还要追杀你?”我不解的问。 “因为他们愧疚,他们害怕。他们在妈妈死的时候发现自己错了,在爸爸来了之后发现自己又错了,所以他们惶恐。他们在乎面子,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错误,就只能来杀我。但他们并没有真的想杀,那个时候的我,身边只有小小,根本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如果他们执意要杀,我怎么能逃的掉?如果他们真的没有错,洛丹老司又怎么会救下我?难道你认为,老司就真的是菩萨心肠,如救蛇的农夫一样好愚弄吗。” 我不得不承认,阿三的推断很有道理。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就有些疑惑,洛丹老司为什么要救阿三。就连纳多老司都认为,那些人的行为是有恰当理由的,即便理由不够充分,但也算不上错。 而洛丹老司,却毫不留情的训斥他们,这其中若说没什么猫腻,才真是奇怪。呆肝丸划。 阿三当年太小,看不懂这些事,如今那些人来到眼前将前后事说了出来,她那么聪明,稍微想一想,也就明白了。 “其实我还是能理解他们的想法的。”阿三说。 “啊?”我惊讶的看着她。 阿三望着火堆,笑了笑,说:“虽然爸爸是真的爱妈妈,但妈妈也是真的被种了情蛊,我也确确实实因为情蛊才能被生出来。在他们眼里,我就是妈妈犯错误的证据,所以他们想杀,又犹豫着不杀。” 第二百一十八章 苗债(22) “所以,你才没有彻底絕望,还想着有一天。能和他们……” “不。”阿三摇头打断我的话,说:“他们不可能接纳我的。虽说爸爸爱着妈妈,但妈妈也被他下了情蛊,一来一去,恩仇抵消了。至于我,是额外的债,他们不想爲自己增添这个负担,也不想见到我就想起那痛苦的过去。所以,我对这件事没报什麽期望。只是。在我想明白这件事后,就觉得,终究是有关系的,如果就这样完全断了,总觉得不好。” “其实,如果你之前当着他们的面把这件事挑清楚,或许会更有效果。”我说。 “也许會,但更可能是让他们彻底陷入过去的罪责中。”阿三说:“我不太想那样对他们,虽然这么多年都没一起生活过,也没什么感情可言,但畢竟是妈妈的亲人。媽妈虽然死了。但东九寨那个地方,是她曾经存过的寨子,不能因为我而毁掉。” 我静静的看着阿三,从没觉得。她这么善解人意。 不,应该说。她一直都是这样,只不过没有遇到能让她如此对待的人。 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在逐渐有神的眼睛上眨动,我忽然忍不住笑出来。阿三愣愣的转头看我一眼。问:“为什么突然笑?” 我笑着摇头,说:“不知道,只觉得心里很轻松,想笑,自然就笑了。” 阿三呆呆的看我几眼,然后转过头去,说:“神经病!” 被她这样一骂,我反而更高兴。会骂人的阿三,才是真的阿三,才是活着的阿三。那病恹恹,像林妹妹一般的人儿,并不符合我心中的那个她。 说起这个,我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便问她:“阿三这个名字是假的吧?这么久,你都不告诉我真名?” “不是假的啊。”阿三说:“在孤儿院里,我从小睡在第三张床,所以阿姨就给我起名叫阿三。不过,这是小名,至于真名……不告诉你。” 我见阿三一脸傲娇的模样,很是无奈的叹气,说:“陪你千辛万苦,冒着生命危险,上刀山,下火海,竟然连个真名都不告诉我。” “哪有这么多危险,你就会吹牛……”阿三说。 我哦了一声,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故意冷冷的说:“你说没有就没有吧,反正我也和那些人一样,永远都不能被你相信。” 虽然之前样子是装出来的,可这话一出口,我还真有这样的想法,心里,自然也有些怨念。 阿三转过头来看我,我冷着不说话,她看了一会,问:“这么小气啊,这样就生气了?” 我说:“没生气,有什么好生气的,不就是一个名字吗。我为你做的事不够多,你不愿意说,我不勉强。” 这当然是反话,从巫山之行一直到现在,我虽然没真的为阿三上刀山下火海,但因为她几次在鬼门关晃悠,绝不是假的。对抗那几只黑人,桃花源中深入赤水,陪她苗疆逃亡,大战白虎蛮,这些事情历历在目。而细节方面,我对她的关心,爱护,情意,连觉明和尚都闻出味来了,自然也不会是假。 阿三眨了眨眼睛,小巧的鼻子微微皱起,说:“真是个小气鬼,好吧好吧,看在你这么多天为我跑来跑去的份上,又这么诚恳的发问,我就善良慈悲的告诉你。” “我才不稀罕听!” “真的?” “比珍珠还真!” “好吧,那我不说了。”呆华协划。 我一听就急眼了,当场蹦起来,说:“你说话算不算数啊!刚才还说要讲给我听,说不讲就不讲,让你别打我的时候,你怎么不那么听话!” 阿三噗哧一声笑出来,说:“你怎么好意思讲这话的。” 我也觉得,这话实在有点弱了我男子汉气概,但话出了口,哪还能收回来,索性耍起无赖,说:“你都好意思说话不算话,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好啦好啦。”阿三笑着冲我招手,说:“看你脸红的,脸皮真薄。其实我的名字也没什么特别的,之所以不说,只因为这名字,是在爸爸的坟前才知道。他早就为我取好了名字,只是一直没来得及亲自喊一声。” 我愕然的看着她,没想到一个名字中,竟然还藏着这样一件事。阿三叹口气,示意我坐下,别挡着火光。等我坐在旁边后,她才说:“听人说,爸爸为了给我取名字,征询了很多人的意见,甚至还跑去算命什么的。那时候,好多人都笑骂他快成取名大王了,但爸爸依然开心,乐此不彼。只不过,妈妈走的太快,甚至来将这名字定下来的机会都没留给他。爸爸将我送入孤儿院前,曾对朋友说,如果能找回妈妈,我就叫司艾叶。你知道艾叶是哪两个字吗?” “爱情的爱,白叶的叶?”我猜测说。 “不是。”阿三伸手拿来一根木柴,在地上化出几道笔画,然后说:“是这两个字。” 我借着火光看了看,才知道,那是“艾叶”。 阿三看着地上的字,又问:“你知道艾叶是什么吗?”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 阿三解释说:“艾叶是一种草,端午节时门上插的就是。它味道苦,有小毒,我想,爸爸给我取这个名字,应该有两个意思。” 我明白阿三说的两个意思是什么,但并没有插嘴,等她自己说出来。阿三说:“第一个意思,就是他爱白叶。第二个意思,就是这段感情就像艾叶一样,有些苦,有些毒。” 我张口欲言,阿三瞥来一眼,笑着摇头,说:“放心吧,我没有多想,只是这样说说。而且,这其实不是我的名字,因为爸爸并没有把妈妈找回来。” “那第二个名字呢?”我顺势问。 “第二个……”阿三沉默了一下,然后才缓缓说:“第二个名字,也很简单。爸爸说,如果他找不回妈妈,那我就叫司白离。很简单的名字,是不是很不好听?” 我摇摇头,微微叹口气,说:“很好听,但不知为什么,我觉得阿三这个名字更好听。”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阿三嬉笑一声,说:“所以说,才不想告诉你。” 她虽然在笑,但眼中暗藏的悲伤,是无法彻底掩盖的。她的样子,让我觉得内心很沉重,那悲伤的情绪,通过空气将彼此传染。 我没有说话,她也没有说话,我们的话题,就这样嘎然而止。 我们只能一起坐在那里,静静的望着身前的火堆。 觉明和尚盘膝坐在火堆后方,他一直听着我们的谈话,但一直没有说话。此刻在我们沉寂下来后,大和尚终于舍得念一声佛号。他的声音又沉又慢,但却能轻易冲散那感伤而沉重的氛围。 听着他的声音,我不自禁重重吐出一口气,同时,也听到阿三在吐气。 我们同时看向对方,在微愣片刻后,突然都大笑起来。 谁也不知为什么要笑,但是,我们都笑了。 婴尸抓着一根燃烧的柴火,傻乎乎的看着我们,小脸仰望,一脸迷茫的思考着。 我们笑了很久,几乎要岔气了才下来。我有些被口水呛到,用力咽了几下,然后问阿三:“明天开始去酆都?” “嗯。”阿三点点头。 我想了想,然后问:“从酆都回来后,还来这吗?” 阿三摇摇头,说:“暂时不来了,没什么意思。还以为是来吃好吃的,玩好玩的,谁能想到,刚来第一天就被人砍,好倒霉。” 我知道她在故意开玩笑,但同时也很庆幸她摇头,可随后又想到,阿三是一个和连道真一样的人。说不来,但迟早有一天,还是会来。 苗疆不是她的家,但却有她的根存在,怎么能不来? 而且,那爆掉的东西,苗疆正在追查。如果有消息,他们或许会找到我们,或者通知一下。如此一来,双方必然会产生联系。阿三的摇头,只是身体不想再次踏足,但命运从不理会你的身体,就连你的思想,它也会无视。 该来的,总会来,想走也走不掉,这一点,是我至今为止体会最深的事情。 而整个苗疆之行,到那一晚,也算告一段落。虽然最终我们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成果,但也算不虚此行。 首先我和白虎蛮打了一架,知道自己的不足之处,同时也看到并且了解了苗疆的可怕。虽说没有见那位乌夷蛮出手有些可惜,没有看见觉明和尚的虚影大佛发威有点遗憾,但如果只以冒险而言,我这几天也算非常充实了。 而阿三,则获得了许多东西。 纳多老司的看重,苗人的敌意消除,身世疑问的解答,这些,对她来说都很重要。只是比起这些收获,洛丹老司的死,以及爸爸妈妈那令人感慨万分的过去,对阿三又是一连串沉重的打击。 有得有失,她这一趟,实在说不上是赚了还是亏了。 但人生在世,总不能时刻想着盈余亏损,毕竟我们不是在做生意。我相信,阿三应该没有失望,因为她已经得到自己最想得到的东西。 第二百一十九章 交易(1) 湘西的山林,寒冷又干燥,可又充满潮濕的感觉。走到哪里。都能踩一脚泥,下面沾着三两片枯叶,好像小时候去农家玩踩了牛粪一样。 这里很大,阿三带着我穿过葱葱林间,太阳升起又落下,却始终没看到邊缘。我不知道要走多久,只知道这种时光是好的。 因为,阿三在旁边。 有了纳多老司的保证,我们行走間充满轻松感。再也不用担心被人提刀砍。为此,我还特意调笑阿三,问她还带不带吃好吃的了? 之前的事情,阿三也有些尴尬,但尴尬之余,更是不爽我提起这个,小嘴嘟着,说:“就知道吃,回头让你吃一肚子蛊蟲。” 想想肚子里都是虫子乱爬的模样,我不禁打了个冷颤,连忙摆手说不吃了。 对我和阿三之间的调笑。觉明和尚从没表示出任何疑问。我不知道大和尚看沒看出阿三的真实性别,只覺得他很闷,不太爱说话。或许他就算有问题,只要与寻佛关系不大。就只会憋在心里不问。 这倒是件好事,省的他问起来阿三不好回答。 实际上。我和阿三之间的关系,只是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她知道我可能知道她的性别,我知道她可能知道我知道她的性别。多么绕口的两句话。但这并不重要,唯一的问题是,这层纸应该由谁来捅。 男子汉大丈夫,这种事本该我来做,可阿三的脾气,我实在把控不住。万一她闹什么幺蛾子,窗户纸刚捅就跑了,我找谁说理去。 几天后,我们终于到了湘西的最外围。这里一条小河蜿蜒而行,在往前,就是重庆了。阿三要找的酆都,就在那里。 我并不认为酆都会出现什么,毕竟那里常年有数十上百万人去烧香,如果真有什么,早就被人发现了。正所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发现不了,我们也很难找到有用的线索。 不过,阿三执意要去,我也懒得劝她,反正连道真让我跟着她的目的之一,就是到处走走。 然而,在我们即将离开湘西的那天傍晚,突然被人喊住。 来人是一个高大的汉子,他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的跑到我们面前。我见他面生,便疑惑的问:“你是?” 那汉子回答说:“你们肯定不认识我,但喊你们的是别人,他想和你们做场交易。” “交易?” 在我和阿三疑惑的注视中,那汉子接着说:“没错,对你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交易。阿三姑娘,不是一直在寻找复生的方法吗,我们手里,就有线索。” “哦?”一说起复生,阿三的眼睛就发亮。我之前怀疑,阿三找复生之法,只是为了婴尸和阿大。但湘西之行,我又觉得,她可能还想把自己的爸爸妈妈也复活。人这一生,失去的人太多了,想陪伴而不能陪伴的人也太多了。阿三如果真想将他们全部复活,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呆场肠划。 那汉子点点头,说:“你们一定听说过数十年前的那场大祸,据传当时土司王意图复活,诸多老司都被牵扯进去。虽说后来的事情证明,所谓复活只是一场阴谋,但根据老司们事后的研究与推论,如果按照那时的路继续走下去,土司王的确有可能复生的。” 听他说起这个,我顿时觉得疑惑,纳多老司和沅陵那位不是说巫蛊术中没有复生吗?怎么又冒出个土司王复活的事情。我对湘西的事情知道的很少,便看向阿三。阿三想了下,然后对我点头,说:“我也听说过这件事,之前与你一起见过的那位沅陵老人,就是这件事的见证人。那时候的某些势力,的确打算借土司王复活挑起内战,但没有成功。” “那土司王复活的事情……” “这个我就不甚清楚了。”阿三说:“只知道确实有土司王复活这个说法,内情和细节,外人一般很难知道,这是苗人们的秘密。” 我嗯了一声,然后看向那汉子,说:“你怎么证明你们手里有复生的法子?” “我们手里并非是复生的完整方法。”汉子解释说:“只是有相关的线索,如果想知道更具体的事情,就要跟我走。” 我再次看向阿三,征询她的意见。我并不怕这是陷阱,毕竟纳多老司身为苗人中掌控大权的人物,他说不让人伤害我们,肯定就没苗人敢动手。我看那汉子无论口音还是衣装都和之前见过的苗人没两样,自然就没有太多的警惕心。 再者说了,哪怕真有苗人敢动手,只要不是整个苗疆都被发动,那凭借我们几人的力量,就算打不过,逃走总不是问题。 “麻烦带路吧。”我说。 那汉子应声转身,不快不慢的向来时的路走。我们一行人跟在后面,走了一段路,我一边打量四周的环境,一边小声问阿三:“不会有什么事吧?” “应该不会有事。”阿三说:“如果真想暗算我们,何必露头,直接一堆蛊虫巫术砸过来就行了。” 我一想倒也是,应该没谁会傻到先露个脑袋跟你打招呼,然后再动手的份上。 我们走了大概一两小时,那汉子心细,怕我们着急,隔一会便说还有多远,大概多久能走到。他就像个人工导航,我听了几次,便说:“不用这么麻烦你,就这样走吧,反正说不说都是那么远。” 汉子嗯了一声,之后就不再提醒了。又过了一个小时,我们在一处小河边停下。 这条河不大,十几米宽,河边有一个穿着休闲服的男人在钓鱼。汉子走到他旁边停下,我们也随之而行。我知道,钓鱼的人应该就是正主。 他衣着休闲,细碎的头发随意垂落,一双手柔嫩如女子,但又显露出几根青筋,像常年在做苦力。我站着,他坐着,自然就看不清脸,不过,他身上隐约传来了一股奇怪的香味。那味道有些浓,闻着就让人头晕,我不禁皱起眉头,一个大男人,把身上弄这么香做什么。 那人依然手持鱼竿,一动不动,既没站起来,也没转头看我们,只是开口说:“交易内容很简单,在我把复生的方法送到你手上的时候,帮我偷一样东西。” 这男人的语调平稳,仿佛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我很反感他这态度,便说:“我们不一定会和你合作。” 他头也不抬的说:“与我合作的,是阿三姑娘,不是你。” 这态度,明显就有些强硬。我很想发火,却被阿三悄悄扯了一下,随后,我听到阿三问:“为什么要找我?” “因为你最有可能接近那东西。” “如果我不想跟你们合作呢?”阿三又问。 “我们不强人所难。”那人回答说。 我见他态度有些冷淡,忍不住说:“找我们合作,说话这么不客气,好像我们求你一样。” “只是各取所需,你们不求我,我也不求你们,何必惺惺作态,彼此虚伪的客套一番。难道说,我们很熟?”那人问。 我一怔,确实不熟,他的话是那样的有道理,我竟然没法反驳…… 阿三需要他手里的线索,他需要阿三去偷东西,就像买卖一样,确实没必要像虚伪的商人一样表面客气,暗地里把对方骂的狗血淋头。 只不过,那人的性格太直爽,弄的我有些接受不了。 阿三看看那人,又看看带我们来的汉子,然后问:“你们是谁?要我偷什么?” 她的话,听起来像是准备答应对方。我不知道该不该反对,因为偷东西这事,怎么听都不是好事,能不做,还是不做的好。但事关阿三最看重的复生,我实在不想因为个人道德喜好令她为难。 那人听到阿三的问话,便说:“我们在苗疆,自然就是苗人,至于要你偷的东西,在我们确定能给予你复生方法时,会告诉你。” 这人说话模棱两可,又谨慎到极点,连偷什么都不敢现在说。我虽然看不起他这样的态度和做事方法,但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有城府有谋略的人。 阿三眼珠子转了转,忽然笑起来,说:“我猜,你们一定属于黑巫和黑蛊。” 那人缓缓提了下鱼竿,像是在看诱饵被吃掉没有,同时问:“为什么这样说?” “在苗疆的,当然是苗人。”阿三笑嘻嘻的说:“身为苗人,却要偷苗人的东西。在这片土地上,能这样干,敢这样干的,只有你们了。” “你又怎么知道,要你偷的东西属于苗人?”那人接着问。 阿三回答说:“因为这里是苗疆,你们是苗人。” 这话,听起来真不像一个正经答案,可钓鱼那人却笑出声来,说:“听人说,你是个聪慧的人,如今见到,确实非同一般。” 他放下鱼竿,首次站起身来。这人身高应该超过一米八,略瘦的身材,让他显得更高。但他双肩很宽,把休闲服的两端撑的很紧。当他站起来时,我看到了那张脸,顿时愣住了。 第二百二十章 交易(2) 之所以愣住,并非我认識他,而是那张脸实在太过怪异。 他很帅。也很酷,很完美的五官配上略显凌乱的碎发,很有种韩国偶像的风范。只是,他右眼是一个大大的黑洞,眼眶边角有些撕裂的旧伤,这使得他本该漂亮至极的脸蛋变得有些陰森恐怖。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那黑黝而空荡的眼眶中,像隐藏着什么东西。 他虽然只有一只眼睛。卻让人觉得,同时有三只眼都看你。我对这种异样感有些惊惧,忍不住转过头不去看他。 阿三比我的意志坚定,她之前虽然也愣了下,但却没像我一樣偏过头去,而是很认真的看了对方半天,然后感慨的说:“好可惜,如果眼睛还在,是个大帅哥。” 我有些微微吃醋,对她说:“大帅哥在这呢。” 阿三瞥我一眼,说:“一边玩泥巴去。” 我伤心不已。只得蹲下來画圈。那人没有看我,他完全忽视了我,眼中只有阿叁的存在。就连觉明和尚,都不被他看在眼里。 阿三的感慨。对他来说只是一句寻常话,他甚至没有去想这话是什么意思。便伸出手来,说:“希望我们可以合作愉快。” 阿三看了眼他的手,笑起来,说:“我很爱干净的。不喜欢和别人握手。” 那人点点头,很随意的将手收回,没有半分尴尬,然后问:“那么你的答案是什么?” 阿三想了想,然后说:“你告诉我的事情太少了,最起码,我得知道关于复生的事情。” 那人没有一点迟疑,说:“数十年前的那场大祸,想来你应该听过了,我就不多说。根据老司们的推断,土司王在那场大祸中,确实存在复生的可能。但是,土司王对苗疆来说,是难以言喻的痛苦,他如果复活,苗人们就有了灾祸。所以,那场大祸后,老司们将所有有关的事情和资料都毁掉,没有半点留存。” “然后呐?”阿三眨眨漂亮的大眼睛,像一个巴巴听故事的可爱少女。 那人说:“然后,我们这些人根据当年事情的发生和经过,一点点的试验,希望能找出令土司王复生的方法。” “你们想让土司王复活?”阿三有些惊讶。 那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如果土司王复活的方法是真的,那么我们就等于拥有不死之身,这是一个极其伟大的研究。许许多多的人,都愿意为之奉献,牺牲。这么多年来,我们的研究已经到了最重要的阶段,只是缺少一个契机来证明路是对的。” “契机?”阿三问:“就是你们要我偷的那东西?我想,这东西应该在苗王或者沅陵老人手里吧?你可别说笑,他们俩的东西,我不敢偷。” 那人静静的看了阿三好一会,阿三眨巴眨巴眼睛,做出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问:“你这样看我,好吓人,长腿欧巴,你不会打算杀掉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吧?” 那人摇摇头,说:“我是在想,什么样的经历,才能让一个人在这个年纪变得这么可怕。几句话,你便能推断出那么多的事情,偏偏每一件都是对的。我很想知道,如果刚才你愿意和我握手,会发生什么。” 阿三笑嘻嘻的说:“不知道,你也猜猜看?” 那人说:“我不太喜欢去猜,对擅于思考的人,我很欣赏。如果没有思考,这个世界就会一成不变,我们也就无法走出那么多种不同的路。” 阿三说:“不要这样夸我,会骄傲的。” 那人话锋一转,说:“所以,我决定要立刻知道你的答案,不再多说一个字,你实在是一个让人不得不慎重对待的人。” 阿三说:“难道你不觉得,这样对一个孩子,很残忍吗。孩子都是好奇的,大人们应该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那人紧闭双唇,果然不再说一个字。我看着他们俩在话语中交锋,想了半天,才想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在这场靠嘴皮子当武器的战斗中,阿三获得了胜利,对方已经抛出了白毛巾表示投降。 阿三见那人不愿意说话,便说:“还是那句话,你们给的信息太少,风险又太大,我现在不能回答。” “我们只需要你答应这场交易,至于付之于行动,自然是我们交出复生的方法后。”那人说。 “你都说了,我是一个聪明的人,那又何必诳我?”阿三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一片冰冷之意,说:“你们需要那东西来证明复生是对的,那么给我的复生方法呢?如果是不对的,我找谁算账?虽然我对苗疆巫蛊的了解不多,但你说了这么多,总是东拐西拐,真当我那么好糊弄?爱说不说,我还不爱搭理你们呢,咱们走!” 阿三说罢,竟然真的一转头就走,没有丝毫留恋。我很惊讶她的态度,愣了一下,才赶紧跟上去。 阿三走的又快又急,像是恨不得立刻飞离这里。我跟在她旁边,边走边问:“真的不打算答应他?我觉得还不如先答应下来,如果到时候觉得复生方法不满意,大不了反悔就是了。” 这纯粹是一个馊主意,主要我对那男人非常不爽,很想坑他一把。然而,阿三却瞪我一眼,说:“你以为人家会那么傻?他之所以让我现在答应下来,就是认为我也会像你这样想。” “呃?”我一头雾水,实在不明白她的意思。她这是在说对方脑子不好,还是说我想的太少? “呃什么呃。”阿三说:“巫蛊之术神秘莫测,情蛊能让人心意扭转,一旦你的心背叛的誓言,立刻就会被蛊虫反噬。” “可是情蛊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我更为不解的问。呆场央亡。 “你就是只猪!”阿三气呼呼的说:“难道你还不明白,人家是想用蛊吗!” “啊?用蛊?这怎么……”我话说到一半,忽然间脑海灵光一闪,立刻明白了阿三的意思,便说:“你是说,对方有一种蛊,可以在你答应交易的时候种下?” “一定肯定百分之百确定!”阿三说:“正常的巫蛊是没这东西的,但他们是黑巫黑蛊,养的蛊虫自然都不是好东西。一旦我刚才答应下来,以后想不去偷都不行。哪怕他们随便拿个法子来应付这场交易,我也会因为蛊虫的原因必须去遵守交易内容。如果拿了复生法子而不去偷东西,那蛊虫就会把我吃掉。” 我吓了一跳,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逐渐被树林隐没的那人,有些不信的问:“他们不会这么坑吧?” “你以为黑巫黑蛊为什么在苗疆难混?还不是因为他们表面看上去光明磊落,实际上暗中给人家下绊子,使阴招?这样的人,最是可恨!” 我见阿三咬牙切齿,不禁想,你之所以这么恨黑蛊,应该也有爸爸妈妈的原因吧。 当年阿三的爸爸找黑蛊练了一只情蛊,却没想到那情蛊十分劣质,时间长点就没效果了。结果阿三的妈妈在生下孩子后清醒过来,明白自己种了蛊,之后,才发生了种种悲惨的事情。 虽然我也对那些黑巫黑蛊没好感,但换个角度来想,如果不是他们,阿三的爸爸妈妈也不可能走到一起,阿三就不会出生。之后的事情没发生,阿三就不会流浪在外,也就不会和我相遇。 说起来,我和阿三能在今日一起行走,主要还是黑蛊的功劳。我实在不知道,该感谢他们,还是该和阿三一样讨厌他们。 “这么说来,他之前要和你握手,其实就是准备下蛊?”我问。 “当然了,苗人哪来的握手,以为我真像外表那样天真无邪,善良可爱啊?”阿三说。 我啼笑皆非,这话是在夸你自己还是在夸你自己? 阿三用力踢了两下脚下的枯草,很是不满的说:“还以为真有大好事,没想到是个大骗子,骗子,骗子!都是骗子!” 她说着,眼睛还朝我瞅,我干巴巴的转过头去,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搭话,否则火头肯定撒我身上。 走了一会,我不时回头,见没人追来,松口气的同时,还是有些紧张,不禁问:“那人不会追来吧?万一恼羞成怒啥的。” “应该不可能。”阿三说:“他很多话都不像真的,但不强人所难这句话肯定真。” “你怎么知道?”我问。 “黑巫黑蛊能在苗疆存在那么久,并不是因为他们多强大,只因为他们与正常的巫蛊理念不同。而同为苗人,又不能因为理念互相残杀。所以,上一任的苗王还是老司什么的,定下规矩,只要黑巫黑蛊不是强迫别人,那么他们做什么,其他人无权阻止。” “虽然不太有道理,但似乎很有人情味。”我说。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黑巫黑蛊除了手段坏了点,倒也没什么。不过他们很会设语言陷阱,然后靠蛊虫来害人,你如果单独遇上,一定要小心别着了道。”阿三提醒说。 第二百二十一章 酆都(1) 金钻1000加更 我点点頭,说:“放心吧,你和桑婆婆轮流提醒一遍。想不记得都难。不过,难得你这么关心我,感动的要流泪了。” “骗子。”阿三直接呸我一口,说:“我只是怕你被人弄死,连道真会来找我的麻烦。” 说起连道真,我这才想起来,已经很多天没見过他了。刚离开时,每个小时都会想到他,而如今。一两天都难得想一次。難道说,男人真像那句话说的,有异性没友情? 我肯定不是这样的人,主要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让人很难分心去想别的事情。如今闲下来,我自然会想着连道真如今怎么樣了。那些孩子是否将洞穴挖出了?他们是不是已经开始学习桃花源的术法了? 想起连道真,我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姬孙。 这么多天过去,姬孙一直没有联系过我,也不知道蚩尤冢里,那一掌是否已經来到。如果来到,他是否能像推论中的那樣。借我的躯体躲过那一劫?如果躲不过去,我们俩很可能都会因此死掉。 想到这,我的心情立刻变得十分不好。呆有长巴。 阿三是个极其敏锐的人,见到我脸色有些难看。便问:“怎么了?不会真的害怕了吧?” 我摇摇头,揉了揉太阳穴。说:“没什么,可能吃多了有点撑,胃疼。” 阿三说:“你骗鬼呢,胃疼揉太阳穴?你脑子里长大肠啊?” 我很是无奈的看着她。关于姬孙的事情,不是一般人能帮上忙的。我连连道真都没告诉,又怎么会告诉她。 阿三见我不愿意说,哼了哼没有再问。 我们再一次启程,前往酆都。自始至终,黑蛊都没再派人来找过我们。想来,他们知道自己的手段失效,又无法用强,自然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又或者,他们在思考,是否要把更多的事情告诉阿三,以此换取合作的机会。 对黑蛊来说,坑人才是他们最喜欢的手段,正经做买卖?怎么可能呢。 这一个小插曲,对我们来说不重要,阿三在路上与我聊起这事的时候,只说:“他们既然想找人偷,那东西肯定非常重要。复生是好事,如果只是单纯的复生,整个苗疆都不会拒绝。所以,他们一定是隐瞒了什么,很可能是让整个苗疆都无法接受的事情。” 我问:“你没有打算提醒纳多老司?” “他们的家事,我们干嘛搀合进去,无端端绕一身骚,有什么好?”阿三说。 我知道这是她的处事风格,便点头不再说这个。 重庆与湘西是相连的,只是靠两条腿走路,终于没坐车快。如果只是我和阿三,坐车蹭车都行,可带着阿大和婴尸,就没办法了。再说了,旁边还有个觉明和尚,大和尚的存在感虽然不高,但好歹也是一个活人。五个人一起蹭车?估计愿意停的也不敢停了。 许多天之后,我们终于看到一条奔涌的江河。 那昏黄的河水咆哮翻滚,绕着一座城市,重庆。 许多年前,我一直以为,重庆是四川的一个城市。直到很久以后,有人告诉我重庆就是重庆,我才明白,它是中央直辖市。又有人说,重庆是山水之城,我也不知道对不对,但是看着眼前这有江河山川环绕的现代化城市,不禁感到十分壮观。 只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并非是重庆,而是酆都。 酆都不在重庆市区,而是下属的一个县城里。据说起源于汉代,至今为止,已有两千年的历史了。可以说,酆都鬼城,在这两千年里,不断的被修改,完善,然后逐渐变成如今人们看到的样子。 我们几个人问了半天路,花费不短的时间,才到那。 阿三指着山上一处巨大的建筑,说:“看,那就是酆都了。” 我抬起头,见半山腰有一座富丽堂皇的庙宇安落,高大而雄伟,看起来显得十分光明正大,没有半点阴森之感。我有些诧异,说:“这就是酆都?” 阿三一边随着人群向上走,一边说:“是不是觉得和想象中不同?” 我点头,说:“太不同了,我以为酆都是阴森森的地方,没想到这么简单。” “因为这是景点,不是真正的酆都。”阿三解释说:“你去那上面,能见到的都是和尚,连个道士都没有。” 我更加惊讶,问:“酆都不是道教的?” “当然是。”阿三说:“只不过佛教流传的太广,太快,道教除了那几处圣地,其它的几乎都被佛教抢了。就连这酆都,人们也只知道阎罗王和十八层地狱,哪里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地府。” 我想了一下,然后顾不得丢脸,决定不耻下问:“地府本来就应该是十八层地狱和十殿阎罗啊,我从小到大听的都是这个。” “说明你听的都是错的,或者说,不是属于我们的地府。”阿三说:“阎罗王是梵文中的称谓,佛教传入中原后,便把这称谓沿用了下来。然后,又将地府改成十八层地狱,弄的乱七八糟,现在几乎没有几个人知道什么是地府了。” 我好奇的问:“你说的地府是什么?” 阿三说:“自然是五方鬼帝和北阴酆都大帝所在的二十四地狱了。不过,这也是汉朝之后的事情了,最早的地府,应该是神话时代的鬼国。据说国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间东北叫鬼门,万鬼所出入也。上有二神人,一叫神荼,一叫郁垒,主阅领万鬼。这应该就是最早的地府了,不过那个时代几乎没有人会死,因为活着的都是神,而神死了,也没灵魂这一说。” “那鬼国管的鬼都哪来的?”我问。 阿三犹豫了下,然后不确定的说:“或许那个时代的鬼,就和我们差不多,又或者,是不同于神的灵魂。后来因为某种原因,神话时代消失,鬼国的灵魂变成了人,代替神主宰世界,死后再回归鬼国。而鬼国,也就变成了地府,有仙人入驻其中,成了北阴酆都大帝和五方鬼帝。” 我愣了愣,阿三的猜想太离谱了,但也不能说完全不可能。如果古代的猿猴都能变成人,那我觉得所谓鬼国的鬼变成人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说不定在大多数人眼里,由鬼变人,比由猿猴变人更容易理解一些。 我笑着冲阿三竖大拇指,说:“你完全可以去天桥下说书了,真把我说的一愣一愣的,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地府还有这么多说法。我估计,全天下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都以为十殿阎罗和十八层地狱才是真的。” “也没什么真不真。”阿三瞥了眼觉明和尚,说:“说不定,佛教的地狱就是那样的。只不过,我们不是和尚,自然应该知道自己家的地狱是什么样。” 觉明和尚一直没吭声,我怕他因为阿三的话闹别扭,便说:“我们只是讨论一下佛教和道教的不同之处,你有没有兴趣也来说一说?” 觉明和尚摇摇头,说:“我只想寻佛。” 我说:“寻佛也不耽搁讨论佛教啊,好歹你也是出家人。” 觉明和尚再次摇头,说:“佛是佛,佛教是佛教,我明佛,却不懂佛教,我是和尚,却不是佛教徒,所以不谈。” 我微微一怔,大和尚这话有些深奥,让人不是太明白。和尚,不就是佛教徒吗? 阿三看我一眼,笑着说:“行了,你别和他拽这些东西,学佛和佛教本来就是两码事。道教也是一样,一开始哪来的教派,满地走的都是神仙。神仙少了,后人去研究他,然后就有了各种派系。” 我恍然大悟,说:“这不是和科学研究差不多吗,你觉得花生这样炒好吃,我觉得花生那样炒好吃,他觉得花生不炒最好吃。” 阿三噗哧一声笑出来,说:“你在哪见过专门研究炒花生的科学家?难道你就是其中一员?” 我干笑一声,甚觉尴尬,便说:“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既然这里的地府不是我们要找的,还来做什么?” 阿三说:“我什么时候说要找地府了,我们是是来找酆都的。” “酆都不就是地……呃,好吧。”我话说到一半就反应过来,酆都是酆都,地府是地府,这两者,就像佛和佛教,神仙和道教一样,好像一样,但实际上完全不是一回事。 严格来说,酆都就是神话时代的鬼国,而地府则是后代的道佛构建。 阿三说:“这里都是人为建造的,我们要找的,是真正的酆都。那地方用肉眼看不见,我先前在一本古籍中看到记载,有人在这里找到了入口。如果我们也能找到的话,就有可能找到死去的人魂魄。当然了,前提是我的猜测正确。” 阿三说的猜测正确,自然是指她对鬼国的猜测。她之前猜神话时代破灭后,鬼国也大变样,鬼成了人,死后又成了鬼。如果这猜测是真的,那我们只要找到酆都入口,说不定真能把人的魂魄带出来。 有了魂魄,躯体的事情就不难了,尤其是婴尸和铜甲尸这种本来就保存肉体的存在。 第二百二十二章 酆都(2) 阿三虽然從古籍中看到有关于酆都的记载,但她并不知晓入口的确切所在。因此,我们只能沿着石梯走上去。希望能找到有关的线索。 酆都鬼城,的确如阿三所说,是后人根据道佛所述仿造的。这里不仅有奈河桥,鬼门关,还有陰司与各种地狱之景。一处处精雕细琢,看起來很是逼真,如果不是四处来往的人太多。真的会以为到了阴间。 我们四处逛了一圈,闻檀香都快闻吐了,也没找到有用的线索。这里看起来很普通,只是平凡的旅游景点。我没兴趣祈求地藏王菩萨保佑,更不需要得到閻罗王的宽容,因为我是姬孙,不会死。死了也不会去阴间。 倒是阿三,找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便拉着我去地藏王菩萨前面燒了注香,磕了仨响头。我隐隐约约听见,她磕头的时候默念爸爸媽妈和洛丹老司的名字。 她是个孝顺的孩子。只可惜,没机会去孝顺别人。 待阿三磕完了头,我看看四周络绎不绝的人群,低声问她:“找不到怎么办?” 阿三说:“找不到就对了,如果我们在这能找到,这么多人早就发现了。” 我有些疑惑的问:“那你跑来这干嘛?” “烧香啊。”阿三理所当然的说:“上来不烧香,还能干嘛,难道找和尚喝茶啊。” 觉明和尚在一旁摇头,说:“不喝茶,只喝白水。” 我哈哈大笑,而阿三却有些尴尬,有些羞恼的说:“喝你个大头鬼,世间和尚那么多,又不是在说你。” 觉明和尚很是无辜的念了声佛号,不再吭声。我们胡言乱语一阵,见实在找不到东西。只好下山。 阿三一边走,一边说:“古籍中的记载应该是没错的,既然别人能找到酆都的入口,那我们也应该能。” 我说:“很多人都像你这样想,觉得别人能中五百万,我也能。结果买彩票买的咸菜都吃不起了,连十块钱都没中过。” 阿三看我一眼,说:“你找踢是吧?” 我嬉笑一声,说:“只是提醒你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找家客栈打尖吧,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然后再找入口。” “呸,就会贫嘴。”阿三说。 呸是呸,不过当时天色确实已晚,就算阿三愿意整夜去找,可人家把手景点的人不乐意啊。哪怕是和尚,也得睡觉不是。 好在附近的旅馆很多,我们随意找了一家,人家得知我们三个住一个特价单人房,满脸都是不屑。眼里脸上都写着俩字:穷鬼。 阿三可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她流浪这么久,一直没有正经收入,自然怎么省怎么花。当初我给她买衣服的钱,还剩下几十块动都没动。我很是惊讶,在聊天的过程中,才得知这丫头基本一年才买一套新衣服。 她说:“爸爸妈妈不在,也得买身新衣服,这样来年就会有好运。” 我不知道这时候该哄哄她,还是该顺着她的话去说些什么,想了半天,决定转移话题,让她去买点菜。虽然我如今不吃饭也能健康的活着,但好久没沾荤腥,还是比较想念的。 阿三很不乐意,说:“你什么忙都没帮上,房间的钱还是我开的……” 我身上一毛钱都没有,很是窘迫,便说:“也吃不了多少钱,咱们几个人,顶多五十块钱就够了。” 阿三眼睛一瞪,说:“五十?你怎么不去抢!等找到入口再跟我提钱。” 我顿时怒了,说:“我大老远跑来陪你,你连五十块钱都不给我!还要我去抢!我像抢劫的人吗!” 阿三很是认真的看我一会,说:“像!” 我彻底被她打败了,最后,混了二十五块钱,跑出去买了三桶方便面,又买了几根火腿肠和卤鸡蛋。长这么大,我第一次认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抠门。 阿三很不在乎我的看法,她乐滋滋的从我手里把火腿肠抢走,往自己的方便面里泡上两根,然后想了想,问觉明和尚:“火腿肠都是肉做的,你吃不吃?” 我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这年头还有用肉做的火腿肠?你蒙谁呢! 觉明和尚摇摇头,说:“出家人不沾荤,你们吃吧。” 阿三嘻嘻一笑,说:“就知道你是个遵守戒律的好和尚。” 然后,她把第三根火腿肠也放进了自己的方便面里。我眼巴巴看了半天,问她:“我的呢?” 阿三掰着手指对着我说:“你看,我自己要吃一根,你没意见吧?” 我点点头,说:“这当然没意见。” 阿三又说:“小小那么可怜,还在长身体的时候,也得吃一根吧?” 我看看蹲在方便面旁边,跟小狗似的,就差吐舌头的婴尸,实在不好意思跟这小家伙抢,只好点头,说:“好吧,那最后一根呢?” “最后一根啊。”阿三想了下,然后笑嘻嘻的说:“阿大是个豪爽的人,它说你应该和它比武,谁赢了谁吃。” 我差点就掀了桌子,有没有搞错!铜甲尸明明受你控制的好不好!它说?说你姥姥个鸡大腿! 不过,我内心的抗议,没有任何效果。铜甲尸雄壮的身子往我前面一挡,阿三探出半个脑袋,冲我做了个鬼脸。我气的肺都炸了,但也没任何办法。阿大那么厉害,我可不是它的对手,而且,为了一根火腿肠和铜甲尸拼命,这是脑子被门夹了才会干的事。 阿三也不算太过分,好歹给我留了颗卤蛋,至于剩下两个……鸡蛋也是荤,觉明和尚的那份,自然也便宜了阿三。 我心中默念,这是个还在长身体的孩子,还是个女孩子,算了算了,就让她吃吧。 自我安慰半天,才把气消下去。吃完这顿憋屈的“晚餐”,我直接躺下就要睡觉,阿三一脚把我踹下去,说:“往哪躺呢,这么小的床,躺的下这么多人吗!” 我爬起来看看床上,一米五的床,上面只有阿三和婴尸,顶多占了一半。别说再躺一个我,就算我们五个都躺下,呃,好像还真躺不了那么多人。 不过,阿三毕竟是个女生,我也不好意思和她躺一块。反应过来后,便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发呆。 阿三说:“你可别睡的太死,咱们晚上还得出去呢。” 我问:“晚上?晚上出去做什么?” 阿三说:“当然是找酆都入口啊。” 我一愣,说:“大白天的找那么久都没找到,晚上乌漆码黑的,怎么找?” “你懂什么。”阿三拿起卫生纸擦了擦嘴,打了个饱嗝,房间里顿时充满方便面和火腿肠卤蛋的味。她也觉得这味道实在太大,便挥手扇了扇,说:“传说酆都的入口,就是鬼门关。只有子时阴气最重的时候,才会自然打开,其它时候,都要凭路引才能进。” “路引?”我想了想,问:“白天在山上的时候,看见有人兜售这东西,好像咱们没买啊?而且,那东西真能引人入鬼门关?” “那算什么路引,都是假的。”阿三不屑的说:“真正的路引,是酆都大帝赐下来的,只有大善之人才能得到,普通人能见到个抓你的小鬼就不错了。” 我下意识往她怀里瞅,问:“这么说,这路引你有?” 阿三瞪我一眼,说:“往哪看呢。” 我有些尴尬,心想你天天把东西藏怀里,我不往那看往哪看?可这话,又不好解释,万一越描越黑,反而更遭。我索性不吭声,然后便听阿三说:“如果我有路引,还找什么入口,直接往那一站就有人来接。” “是有鬼来接吧。”我纠正了她的错误。 “反正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你再抠字眼,我就把你眼珠子抠出来。”阿三恶狠狠的威胁我一番,然后说:“咱们没有路引,就只能去找鬼门关,否则的话,进不了酆都。” “你确定能找到鬼门关?”我问。 “不确定。”阿三说:“不过这里是酆都,虽然那些人造的建筑掩盖了许多东西,但我还是能感受到一股庞大的阴气在地下聚而不散。刚好今天是十月初一的祭祖日,如果酆都真的存在,鬼门关一定会开。” 我不太懂十月初一祭祖是什么节日,不过阿三既然这么肯定,想来应该是有几分把握的。阵吗状血。 于是,我们在房间里坐了半晌,又闲聊了一会。阿三的生活经历很丰富,如果让她把自己的故事全部讲出来,那足以写本数百万字的小说。我听的津津有味,而阿三也难得与人分享自己的经历,自然兴致勃勃,讲的口舌生花。 觉明和尚越来越沉默,我们闲聊时,他从不插嘴。不过,寻找酆都这事,和他关系并不大。因此,阿三在出门前问他:“你去不去?” 觉明和尚只问了一个问题:“地府中,究竟是否真的有地藏王菩萨?” 阿三考虑了一下,说:“这个问题我实在回答不了你,因为我也没去过地府。” 觉明和尚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点头,说:“那就去吧。” 第二百二十三章 酆都(3) 大和尚愿意同去,我和阿三自然高興,有他在。能解我们不少后顾之忧。 我们离开旅馆的时候,天黑的吓人,四处不见人影,连声狗叫都听不见。天上乌云密布,看不见月亮和星星,而在这种环境下,我們要找的。是传说中灵魂的归宿,阴曹地府,这實在有些令人心里发毛。 我跟在阿三后面,朝着酆都鬼城的方向走,问她:“酆都里面,会不会有危险?” 阿三说:“危险自然是有,不过历史记载中。凡是去过的人,都活着回来了。” 我一聽这话,立刻就放下心来。可后来仔细想想,这话纯粹是放屁。如果不能活着回来,这些事别人怎么可能知道? 我们走到鬼城前面。阿叁喊了声停,她四处看看,说:“就在这里吧。再过一会,就是鬼门大开的时候。咱們仔细感应一下,看看能否找到入口。” 我应声停下,站在原地等待的同时,问她:“你不是会占卜吗,为什么不用来算算入口的位置?” 阿三说:“占卜也是极限的,一般的事情,我算起来十拿九稳,但这些古里古怪的东西,尤其是传说中的,很难算明白。我总觉得,这世上有一股力量,在阻挡别人窥探那些传说。” 我不懂占卜,自然无从得知阿三的这种怪异想法从哪来。不过她既然说占卜没用。那我自然打消了走捷径的念头。 我们在原地等了许久,阿三突然说:“时辰到了!” 我连忙凝神感应,用心眼去观望四周。肉眼中的世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而心眼所见,四处却一片雾蒙蒙。那些像是特殊的气息,又像晨间的浓雾,我有些分不清,只知道这气息弥漫四周,数量庞大。 阿三和我一样,凝神望向四周。我看了一会。刚想问她发现什么没有,忽然感觉到右前方出现一股极其晦暗的力量波动。那力量带着十足的压迫感,又有很浓烈的死气味道,我有些吃惊的大喊:“在那边!” 与此同时,阿三也指着左前方大喊:“在那里!” 我惊愕的朝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立刻便看到与右方很相似的能量在涌动。阿三同样朝我这边看了一眼,便惊叫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鬼门关能开多久?”我问。 阿三说:“不确定,可能有一刻钟,也可能半刻钟。” 一刻钟不过区区十五分钟,半刻钟,就是七分半。我仔细辨认了一下两种能量波动的位置,然后确定,这两处地方的距离有些远,我们很难在半刻钟内从一处到另一处去。 阿三有些犹豫,不知道该往哪边去。我很是果断的对她说:“一人一边!我跟觉明和尚去右边,你们去左边!” 阿三眼睛一亮,立刻点头,带着婴尸和阿大朝左前方跑去。而我,则喊着觉明和尚,朝右前方去。 从我们之前所在的位置,到达目的地,一共用了七分钟左右。我两条腿都快跑断了,如果不是不断用木行之力来加快速度,就算时间再多一倍也跑不到地方。 出现异常能量波动的位置,是一处峡谷。两边都是山壁,中间有一条天然形成的窄道。肉眼可见的灰暗色气息,在窄道上蔓延,我试着用心眼向更深处看,却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感觉到更加浓厚的死气。 这到底是不是鬼门关? 我看向觉明和尚,问:“你能看出来吗?” 觉明和尚比我想象中的更认真,他很仔细的盯着那气息,眼睛微亮,像是发现了什么。在我问话后,觉明和尚忽然迈步向前走。我一惊,连忙拉住他,问:“你干什么去?” 觉明和尚停住身子,对我解释说:“我感受到了佛菩萨的气息……” “佛菩萨?”我刚升起一丝疑惑,就立刻明白过来,大和尚说的佛菩萨,难道是指地藏王菩萨? 传说,地藏王菩萨身入地狱,立下宏伟大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许多人认为,地藏王菩萨其实已经成佛了,只是掌管地狱,不能以佛的名义。也有人认为,地藏王菩萨虽然不是佛,但可能比佛更厉害。 种种说法,也不知哪种可信,但这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觉明和尚为什么能感受到佛菩萨的气息? 阿三说,地藏王菩萨所在的地府,是有阎罗王的,而那种地府,属于佛教,并不是她要找的酆都。难道说,眼前的是地府,而不是酆都? 觉明和尚没有解释太多,执意向前走。前方的气息,逐渐回缩,黯淡。如果这里真的是鬼门关,那气息如此表现,肯定代表鬼门要关闭了。我又急又慌,阿三到现在没传话,我也不知她在那边看到了什么。到底地府和酆都真像她说的那样有区别,还是说两者其实是一体? 如果有区别的话还好,我找到的是地府,那阿三见到的肯定是酆都。但如果两者同为一体,鬼门关闭我却还没进去,岂不是会让阿三独自深入险境? 这种进还是不进的选择题,实在令人恼火。觉明和尚已经快走到气息边缘处,我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阿三那边,喊了几声没得到回应后,最后一咬牙,决定跟觉明和尚一块进去看看。 在快步跑到大和尚旁边时,我不住的祈祷,进去之后能很快找到阿三,千万别让我摸了半天路,发现走的是条死胡同。 四周的气息充满死气,对寻常人来说,非常致命。如果是身体不好的人碰上,那可就真的进鬼门关了。而我一来有姬孙之身,而来可以利用木行之力驱散死气,倒没受到什么干扰。 至于觉明和尚,手持禅杖,体内隐有佛光,那些气息避开他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上来。 我们顺着气息前行,呃,这个说法或者不太准确。应该说,是觉明和尚带着我走。 我除了死气外,什么也感应不到,而觉明和尚,却能感应到佛菩萨的气息。如果那位佛菩萨,真的是地藏王,那我们走的路,肯定是正确的。 脚下的触感很坚硬,像是山上的青石板,不过走着走着,四周的气息突然间减弱了。一阵阴风吹来,将那气息统统吹散,我忽觉天地间猛地暗了一下,立刻下意识的向四周看,顿时呆住。 四周一片空旷,像无人的荒野,死气弥漫,倍显阴森。 我回过头,却见身后的荒野,一直延伸出去无尽远。这实在令人吃惊,我很清楚记得,来时的路后面,是一处峡谷,可现在峡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尽的荒凉。 我愣了一会神,立刻就明白过来,自己肯定到了另一处空间。 当初在蚩尤冢的时候,我和连道真也是从河底钻着钻着,突然就跑进蚩尤的骨头里。空间的变化,让人无法辨别自己身在何处,只有走到那里,才能真正的看清。 觉明和尚略有诧异四周的变化,不过他心中只有佛,一怔之后,立刻又开始走。我连忙喊住他,说:“这里真有可能是地府,你别乱走!” 觉明和尚看看我,说:“就算是地府,可也有佛菩萨在,不用担心。” 他老说佛菩萨佛菩萨,可我无论怎么感应,都无法感受到佛的气息,便忍不住问他:“你说的佛菩萨,究竟在哪里?” 觉明和尚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佛菩萨在哪,只是能感应到气息。” “那你还到处跑!”我有些抓狂:“万一走迷路了怎么办!”阵吗木圾。 “不会。”觉明和尚再次摇头,说:“有佛指引道路,不会走错。” 我实在无法理解大和尚的心里在想什么,只好说:“那你现在准备去寻找佛菩萨?” 这个问题,其实等于废话。如果不是为了寻佛,觉明和尚干嘛往这跑。于是,不等他回答,我便再说:“最好咱们俩一块走,如果真是佛菩萨,那确实不用担心。但这里毕竟是地府,是死人才能来的地方。咱们两个大活人,实在有点犯忌讳,一起走,多少有个照应。” 觉明和尚嗯了一声,没有反对。我的话虽然有些像借口,但也确实是心里话。 就像丛林,向来是土着和野兽的国度。文明人走进去,如果能获得土着和野兽的友谊就能活下来,甚至带走珍贵的宝物。但如果对方不喜欢你,那基本上死路一条。 我在各种故事中,都看到活人不能进入死人的世界。不管你生前是谁,有多大的本事,可在地府中,还不如一个小鬼。除非拥有齐天大圣的手段,否则的话,在这里必须得谨慎小心。 觉明和尚是个一心向佛的人,他没有什么忌讳,认为佛菩萨可以护佑一切。但我不一样,我深知这世界并非想象中那么简单,很多古怪的事情,常有发生,甚至会颠覆你对某些事物的理解。 如果此刻跳出一个青面獠牙的妖怪,大喊我是阎罗王,那我也不会觉得奇怪,顶多对它的形象表示坑爹。 第二百二十四章 酆都(4) 荒野之中,看不到什么景色,别說鬼差了。就连人的魂魄都见不着。我与觉明和尚走了很久,所到之处,只有黑土。灰暗的气息混杂在死气中四处飘荡,让这里像不见天日的深谷。 一开始的时候,我满心担忧,生怕会撞到陰府鬼差。我和觉明和尚都是活人,在地府中就好比北极冰山落下了一颗太阳。格格不入,互相冲突。一旦与鬼差見面,可想而知,双方必定要大打出手。 不是他们把我抓去阎罗殿,就是我打到阎罗面前问个明白。 一路走来,我始终没见到阿三,也不知她没进来。还是和我进的不是同一个地方。想着想著,我这心里也就没那么害怕了,反而充满疑惑和好奇。 我边走边问觉明和尚:“地府都这么空旷?不是说会有魂魄来去嗎。” 大和尚说:“我也不清楚。” 他肯定是不懂这些的,否则的话,也不用进来寻佛。我又问:“你说的佛菩萨。離这还有多远?” 觉明和尚默默的计算了一下,然后说:“大约千万里。” 我愣了下,随后一头汗就下来了。千万里?头发走白了也到不了地方吧? “你确定?”我狐疑的看着他,这和尚不会在蒙我吧。 觉明和尚很认真的点头,说:“出家人,从不撒谎。” 我仔细想了想,大和尚至今为止,确实没说过什么谎话。不过,他就算说了谎,我也不知道真假,之前又没见过他。 我回头再看一眼,身后还是荒野,来时的路的的确确消失不见,就算我想现在离开也没办法做到。 阿三只告诉我,十月初一鬼门开,可以趁机进来。却没告诉我怎么出去。我有些懊悔,早知道,就该和她一块走。现在倒好,跟个闷葫芦大秃驴走一起,连唠嗑都没心情。 我们俩沉默着又走了很久,觉明和尚忽然说:“前面有东西。” 我一抬头,仔细看了几眼,前方不知多远的地方,确实有一大片阴影。看起来,就像一堆小山。我心情更加不好了,如果那真是小山。岂不是说我们走错了方向? 我看向觉明和尚,再一次向他确认是否走对了路。觉明和尚很确定的说:“佛菩萨的气息,就在那个方向,这不会错。”阵吗在弟。 我认命的叹口气,随他一起朝那片阴影走去。很久以后,我们来到阴影前,可看到的并非是山,而是一大堆碎石。 这些碎石非常大,个个都如房子一样,堆的又高又宽,像堤坝一样拦住了去路。我很是纳闷的走上前去摸了几下,手刚放上去,便感觉一股极寒顺着皮肤传来,像被蝎子蜇了一样赶紧将手收回来。 然后我才明白,这不是石块,而是死气凝成了实体。 也幸好我拥有姬孙之身,否则的话,刚才摸一下,此刻肯定早就被死气腐蚀个干净。 所谓死气,并非指死人的死气,一切阴暗,沉寂,没有生机的气息,都可以被称为死气。现实中的人气,血气,生气,都可以将死气冲散或消融,所以城市里很难见到。我第一次见到死气,还是在始皇陵中,那些先秦时被坑杀的工匠,死气难以消失,聚在甬道中千年不散。 不过,比起这些凝成石块的死气,始皇陵中的死气实在不值一提。如果连道真此刻在,肯定会告诉我,这样一大块死气如果被激发,足以让小半个城市的人都死光。 我看着那些死气石头,心里的不解更多。为什么先前荒野之中一块石头都没有,这里却堆成了山?四处望望,死气流动,并没有在这里刻意停留或聚集,显然,这些石头并非天然形成的。 这时候,觉明和尚对我喊了声。我转过头,才发现他不知何时跑到另一边,此刻正用手里的禅杖,在地上拨弄什么。 我走过去,问:“怎么了?” 觉明和尚低着头,说:“你看。” 我低头看去,见他用禅杖在石块的缝隙中,拨出一块金属。这块金属只有巴掌大,形状不规则,先前它完全被死气石头盖住,此刻被拨出来后,我立刻感受到一股奇异的气息。 那气息十分古怪,是极淡的金红色。周围的死气不断被引来,与它互相冲撞,两种气息彼此消磨,看样子,用不了多久金属上的气息就会被磨干净。 我先前吃了一次死气石头的亏,也不敢再随便用手去拿,便蹲下来仔细看了几眼,问:“这是什么?” 觉明和尚四处走动,不多时又弄出几块这样的碎片,他虽有不解,却并不大惊小怪,只用寻常的语气说:“我也不知这是什么,不过这样的东西,似乎很多。” 我站起来在四处寻找,果然发现不少同样材质和气息的金属碎片。碎片大多被死气石头压住,还能有气息留存的,不过三五片,其它的都被磨光化作凡铁。 我百思不得其解,碎片的形状没有一件是相同的,但材质却一模一样。觉明和尚也看出这一点,说:“这东西应该是一件物品,但被人打碎,弃在此地。” 我问他:“那这些石头呢?难道说,那人把东西打碎扔在地上,害怕被人找到,又搬来许多石头盖住?” 不等觉明和尚回答,我便自己否定了这个答案,说:“这肯定不对,因为连我们都轻易把它找了出来,所以石头的作用不是为了藏,而是别的。” 觉明和尚沉默一会,忽然问:“会不会,这东西和石头原本是一体,但在同一时间被人打碎,所以才混在一起堆在这里?” 我眼睛一亮,这个说法倒是很有可能,非常符合我们看到的情况。可我转身看了看那房子大的石块,这样的石头没有百万也有数十万块。如果它当初是被人打碎的,那完整的时候,该有多大? 更何况,这里是地府,用死气凝结而成的巨石,肯定又非常重要的作用。是什么人敢把它打碎?又是什么人有能力将它打碎? 这个问题,觉明和尚也没什么好的猜测,我心中有些不安,总觉得自己来地府是个错。为了消除心里的恐慌,我对觉明和尚说:“说不定,是你口中的佛菩萨无聊了,捏了个石碗,玩腻了再一巴掌拍碎。” 觉明和尚沉默不语,我也随即沉默。 如果真有佛菩萨,肯定不会像我说的那样无聊。而且,就算我走狗屎运说对了,那能一巴掌拍出这么多碎石的佛菩萨,该有多大?不说顶天立地,起码得和珠穆朗玛峰差不多高吧。 “多猜无用,我们还是走吧。”觉明和尚提议说。 我也想尽快离开这,那些死气石头和与死气互相消磨的金属碎片,让人心里不住的发颤,好似是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我实在不想多呆,便与觉明和尚绕着这堆数百米高的碎石而行。 死气石头堆的非常广,我们走了半天也没走到尽头,不过找到了一条能够容人通过的狭窄缝隙。我顺着缝隙往那边看了一会,确定能够过去,不是一条死路,便说:“从这里过去吧。” 觉明和尚看看仍遥遥不可见的尽头,点头同意了。 于是,我们俩几乎紧贴着死气石头,感受那浓厚的寒意,一路走,一路冒着冷汗。倒不是怕碰到石头,而是怕这石堆突然从上面踏下来。 那么多的死气石块,如果真砸下来,我和觉明和尚基本就是一滩肉泥的命。 顺着那半米宽,略有扭曲的窄路,走了大约十分钟,我们才一脑门是汗的走出去。出了缝隙,我不自禁加快脚步,等远离那堆死气石头数百米后,才顾得上擦把汗,说:“真是运气,差点吓死我。” 觉明和尚比我淡定的多,不过他那光溜溜的大脑门,也有几滴汗珠子滚落。这和尚别看表面镇定,实际上心里也在打鼓。只不过,坚定的寻佛之心,让他克服了恐惧。想来,当初唐三藏个小白脸,愿意带着四个禽兽去取经,也是这个道理。 然而,还不等我把气喘匀,便又听见觉明和尚说:“你看那。” 他抬起手,指向我左侧的方向。我顺着他的手,转头望去,立刻就呆了。 肉眼可见,无数的死气和灰暗气息,正不断聚来,涌入某件东西体内。虽然距离极远,但在心眼中,它的模样清晰可辨。 那是一尊十数丈高的人型物,大量的死气涌入,让它逐渐凝实。不过速度很慢,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起码还要很多年,它才能真正成型。 刚看到这东西的时候,我以为这就是死气石头出现的原因,可随后我便知道自己错了。因为在那人型物中,我感受到了“活”的气息。 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说那东西身上有活人的气息,或者有生机,只是说,它是活的。 我毫不怀疑,在它真正成形后,必然可以四处走动,而非如石头一样死寂。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第二百二十五章 酆都(5) 虽然好奇,且那东西並未真正成型,可我不敢过去看。怕出意外。我往右边看了看,也同样发现几尊类似的事物,两边加起来数量接近二十。觉明和尚对这不太感兴趣,打算继续前行。 我们接着走下去,前方依然是荒野,不过远远的,能看到一大片高高耸起的东西。我觀望了一会,却因距离实在远,无法看清是什么。便猜测,或许又是一堆碎石头。 在前进的道路上,我们发现了数處有金属碎片残留的地方。每一处的碎片都有多有少,上面的气息虽然各不相同,但都有同一个特点,那就是与死气无法和平共处。 这些碎片上残余的气息,与死氣就像烈焰碰上冰水,要么一者消散,要么同归于尽。不过,在这地府中,死气的数量十分龐大,碎片无人主导,只能被动防御,自然慢慢就被磨个干净。 我试着用土行之力触碰过其中一片,却没有發现异常。毕竟碎片上的气息已经十分淡薄,难以发挥出本身的力量。呆冬低圾。 唯一让人吃惊的是。当我放宽心拿起研究时,却发觉这碎片有的非常重,有的非常轻,有的很热,有的很冷。 重的碎片,手指一般大小,便需我用出全部力气才能搬动。轻的碎片,拿在手里仿若无物。至于冷热的那种,感触并不深,反倒没什么特点。 觉明和尚别的不太懂,可对这碎片还算有点了解,说:“这些应该是不同的东西被打碎,所以上面蕴含的力量各不相同,如果仔细搜集,或许能还原出来。” 我想了想,然后问他:“你急不急?不急的话。咱们就拼一下看看这东西是什么。” 觉明和尚点头,说:“佛就在那里,倒不急着去,你若想拼,那便去做。” 我点点头,然后随意找了一处布满碎片的地方,将东西一块块收集起来。 这一处的碎片有棱有角又有弧度,散落数百米方圆。我和觉明和尚一起,花费很长时间。才算收集了七七八八。有些碎片实在太小,跟米粒似的,就算找到了也没什么作用。我的眼睛,始终盯着那些起码有手指大小的东西上。 之后,我们把收集来的碎片摆在地上,一块块试图拼凑。 相信很多人都玩过拼图,有固定形状或者图案的拼图,是简单的。而没有任何参照物,只能依靠碎片轮廓来拼凑的那种,就非常难了。 我跟觉明和尚两个人,足足花费两三个小时,也只拼出不到五分之一的碎片。看着剩下的碎片,我不禁叹息自己智商太低,情商太高。 好在大和尚比我有耐性。闷声不吭的把碎片摆弄来摆弄去。又过了数个小时,碎片拼出将近一半。我站起身来,看着那勉强可以辨认的形状,琢磨了半天。 用近半碎片拼出的东西,是如香蕉一般的弧线形状,上下窄,中间宽。彼此放在一起,会露出很大的缝隙,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是什么。 这时候,觉明和尚又蹲下来弄了会,待他站起来,我再去看那些碎片,不禁愣了一下。 觉明和尚把那一条条两三指宽的弧线物,一层层的重迭在一起,如此一起,缝隙消失,使得它看起来,就像半把扇子。 我很是愕然的问:“这是啥?” 觉明和尚看了会,说:“像鹅毛扇。” 我伸手拿起一块碎片用力掰了一下,觉得比钢铁还要硬,不过这碎片不算轻,且内部有冰冷的气息暗藏。什么鹅能长出这么奇怪的羽毛?虽然不能肯定,但觉明和尚倒跟我想一块去了,那东西无论怎么看,都像扇子。 如果真是类似鹅毛扇的东西,那是谁用的?又是谁将它打碎扔在这?地府阴冷,鬼肯定是不用扇子的,难道说,这里曾有其他人来过?能拿着扇子进来的,肯定也是和我们一样的活人。 而这扇子的材质,说明那人不是普通人,并且这里四处存在许多碎片,对方应该并非一个人前来。 想到这一点,我便对觉明和尚说:“走,咱们去下一处拼拼看!” 觉明和尚没有异议,我们赶到下一处,收集了许多碎片,再次开始拼凑。 这一次的拼凑没有花费太长时间,一来碎片较大,数量较少,二来,形状也简单。只是拼起来后,我更加吃惊。 因为摆在眼前的碎片,明显呈现出一把利剑的模样。 这剑长一米,宽三指,表面有玄奥的纹络,但失去所有气息的它,显得极为黯淡,像普通的生铁一般。唯一还算特殊的,是整把剑的碎片都很轻,全部加起来,还没之前那把鹅毛扇的一块碎片重。 我看向觉明和尚,问:“你觉得,一个人拿着许多东西进来,一路走,一路把东西弄碎扔地上的可能性有多大?” 觉明和尚虽然从小生活在深山老庙,没接触过什么外界事物,但他并不傻。我的问题并不是真正的提问,而是在叙说某种可能。 因此,觉明和尚回头看了眼在身后不远处的那堆死气石头,说:“可能性很小。” “如果不是故意弄碎了的话,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我面色严峻的说:“那就是这些东西,都是被人打碎的。” 或许有人觉得,我这话好像是废话,其实不是。故意弄碎的意思,是这些物品的拥有者自己打碎。而被人打碎,则是拥有者之外的他人打碎。一个主动,一个被动的区别。 而如果是后者的话,那这里的碎片,就耐人寻味了。 幽深的地府之中,有一个人或很多人拿着东西来,哦,或者说是兵器。因为剑这东西,在古人眼里向来都不是装饰品。更何况,谁会拿着装饰品来地府? 那些人进入地府后,东西碎的满地都是。如果是他们自己打碎的那还好,如果不是……那说明,这些人进入地府后,发生了战斗。 战斗对象最有可能的是鬼差,也有可能是他们的敌人追到地府中,而无论哪一种,都说明那场战斗打的非常激烈。 之前发现的大片死气石头,也就有了解释。 那些人在战斗的过程中,因为过度疯狂,不仅打碎了自己的兵器,更连那高大宽广不知几何的死气石头也打成了无数碎块。 我心里像猫抓的一样,无比好奇到底是什么人,才能在地府中大打出手,且如此惨烈。 这依然是个暂时无法解答的问题,我看着那把碎裂的剑很长时间,也思考了很长时间,直到确认无法根据这碎片找到真正答案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之后,我们接连发现好几处碎片所在地,花费很长时间,再次拼出了几样。这些碎片的完整形状不太一样,简直是十八般武器,样样都有。 也有些碎片残余的很少,指甲大小的一片,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也不知其它的碎片,是被人捡走了,还是被打成了粉。 我们就这样走着看着,瞅着想着,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之前遥望到的那处高耸之地。 走到近前,眼前所见的一切,让我吃惊。 之前我以为,这里是同样的碎石山,而如今却发现,附近虽有碎石,可却不是山,而是一条路。 这条路以弧线形向上方延伸,大量的碎石随意散落在附近和路上。路面坑坑洼洼,像被炮弹炸过一样。有的地方如被烈火烧熔,有些地方像被巨力撞击,路面两边有石质栏杆,不过有大半都损毁了。 无论路面还是栏杆,材质都是死气凝结而成的石头,而碎石之间,偶尔可见一些碎裂的金属。我与觉明和尚走上去,翻开几片看了看,与之前找到的差不多。 “看来,他们一路打到了这里。”我说。 觉明和尚点点头,然后往前行走。我们沿着这条向上延伸的道路而行,走了很久,终于来到最高处。前方是同样弧度的下坡,与前半段相同,坑坑洼洼的各种碎片石块混杂。 我站在最高点向四处望,前方隐约可见一片黑影,不知是建筑还是什么。与此同时,我看向路面两侧的下方,忽然间觉得,这好像不是路,而是一座桥。 因为下方的地面相比之前走过路,陷下去很多,像深坑一般。觉明和尚走到我旁边向下看了几眼,然后又看看前后,忽然问我:“施主对地府有多少了解?” 我想了下,回答说:“了解不多,只知道鬼门关啊,奈河桥啊,阎王殿,孟婆什么的。咦,等一下,这里……” 在回答觉明和尚的问题时,我忽然想到,如果脚下真是一座桥,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奈河桥? 再往下面看,那凹陷的地方,也确实像河床。只是,传说奈河是一条藏着恶鬼阴魂,铜狗铁蛇的血河,而如今却什么也没有。 我看向觉明和尚,问:“你觉得这里像不像奈河桥?” 觉明和尚说:“我没来过地府,师父也没说过这些,所以不知。” 第二百二十六章 酆都(6) 我回过头看了看之前那些碎石山所在的位置,說:“传说奈河桥在鬼门关之后,有日游神夜游神把守。每一个亡魂都需经过此桥,辨认善恶。如果这里是奈河桥,那我们之前经过的碎石山,或许就是鬼门关。” “难道我們之前进来的地方不是?”觉明和尚问。 我想了会,说:“之前应该只是鬼门,相当于阴阳之间的缝隙,所以我们进來后,那条路就消失了。因为路本来就不存在,我们只是通过一条空间裂缝进入地府。真正的鬼門关。是那些碎石所在的位置。只是不知多久前。有人来将鬼门关打碎,一路打到了这里。” 觉明和尚點头,认同了我的说法。其实,我们俩都不知道这猜测对不对,谁也没来过地府,对地府的了解,都是从书上知晓的。而有句話叫,尽信书不如无书。书上写的,也不一定完全对,最起码,此刻的地府与书上描述的有很大不同。 我们没在桥面上耽搁太久。直接往下方行走。觉明和尚或许是觉得路途遥远,有些憋闷,便问我:“过了奈河桥是什么?”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曾经看过有关地府的说法,然后回答说:“应该是无常殿,然后就是十殿阎罗的所在。” “无常?”觉明和尚有些疑惑,说:“何谓无常?” “人的阳寿到了,地府就会排黑白无常牛头马面来人间抓魂魄。”我简单的解释了一句。 觉明和尚更加不解,说:“我虽不了解地府,也很少听师父提及。但佛经中,只提到过牛头阿傍,从未有过什么无常与马面之说。” 我愣了愣。说:“牛头马面不就是佛教的吗,怎么可能没有呢?至于黑白无常,这个我还真不清楚。” 觉明和尚很确定的说:“没有马面,只有牛头。我曾在佛经中看到过一段,言狱卒名阿傍,牛头人手,两脚牛蹄,力壮排山,持钢铁钗。至于马面,未见提及。” 我对这些东西本就不太懂,此刻被觉明和尚说的一愣一愣,不知道该不该反驳。关于地府的事情,我都是从书中和他人描述得知,像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多在民间流传无数年,不是真的也被说成了真的。 而觉明和尚寻佛之心坚定,不像个会撒谎的人,他既然说佛经中没有马面,那肯定就是没有。我心中略一思索,觉得可能是后人杜撰,才在牛头旁边多了一个角色。 至于黑白无常有还是没有,那就更弄不清了。如果没有的话,那无常殿也不该有。 难道说,过了奈河桥就是阎罗殿? 这倒是有可能,奈河桥能分辨人的善恶,下桥之后入殿宣判,然后进入轮回,也算很正规的一条路。 我琢磨了一下,心想这地府也太复杂了。 不过,真正复杂的,还是民间那道佛混杂,让人难辨真伪的各类传说。就像阿三说的,世人只知阎罗王和十八层地狱,有关酆都大帝和二十四地狱的事情,几乎没人知晓了。 由此来看,佛教在宣传上,要比道教更胜一筹。 我没有想太多有关无常和马面的事情,反正是真是假,下了桥便能知晓。我心里想最多的,是阿三在哪。 她到底有没有进来?进来的地方是否和我一样? 我和觉明和尚走了那么久,把碎片当拼图耽误许多时间,除了找出一些事情的答案外,未尝没有等阿三出现的心思。觉明和尚愿意陪我耽误,也是看出了这一点。大和尚虽然不说话,但心思敏捷,乐于助人,是个难得的好人。 如今,这么长时间过去,阿三始终没有踪影,我的心渐渐沉下来。并非是怕自己遇到什么,而是怕阿三会遇到什么。 其实,阿三的本事要比我大。但我身后有姬孙,身旁有和尚,算起来,她身边只有铜甲尸阿大和婴尸小小。真发生什么危险,阿大和小小能顶什么用? 觉明和尚从我身上感受到担忧的情绪,他口念一声佛号,说:“吉人自有天相,施主何必自扰。” 我微微一愣,觉明和尚这话,和连道真有几分像,也有几分道理。 阿三这些年遇到的危险有大又小,可每一次都有惊无险的度过,除了本事过人,聪明机警外,她的运气也很好。虽说这里是阴曹地府,但我一路都没遇到什么危险,又何必总想着她会遇到麻烦? 庸人自扰这句话,我之前就提醒过自己,只是关心则乱,始终难以控制内心情绪。此刻被觉明和尚提醒,我醒过神来,当下吐出一口浊气,对大和尚说:“我是怕时间太久,把你饿着。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因为帮我们才来到这,万一饿坏了,怎么跟你师父交代。” 觉明和尚说:“我已金身不坏,要成罗汉,不吃不喝数月也不会死。就算真饿了,也有佛法加持,脱去臭皮囊,反倒落个轻松。倘若师父知道我是为寻佛才饿,也不会怪罪。” 我本就是在开玩笑,哪知道觉明和尚回答的这么认真,不禁有些尴尬。 从桥上走下,路中见到的战斗痕迹让人心惊。在这里打斗的不知是什么人,但数量应该不少,因为四处散落的碎片越来越多,想来是因为战斗愈发激烈。整座奈河桥,只有桥面还算保存的完整,其它地方,破破烂烂没个正形。 不过,我以心眼去看,却见四周飘荡的死气,一缕缕进入桥体,像是在修复。不过,这速度与先前碎石山处看到的那十几尊人型物差不多,绝非一两年能够完成的。 我跟觉明和尚走下桥之后,还特意跑到桥体下方看了一眼。下面的确是河床,虽然干燥不见血河,却能见到许多破烂的铜铁之物。那些东西嵌在河床中,模样似犬似蛇,大多都是破烂样子。 看来,当年的那场战斗,让这桥下专咬恶人的铜狗铁蛇也遭了秧,无端端被打成了破铜烂铁。 我有心带上几个当收藏,可一想到奈河桥和那些人型物正在成形,心里琢磨着,地府总有一天会恢复正常,到时候那些铜狗铁蛇万一活过来可怎么办?还是别带了,省的到时候被咬几口,白白坏了心情。 离开可能是,也可能不是的“奈河桥”之后,我们向着远处的那片黑影走。一路走,我看着四周空旷的大片土地,对觉明和尚说:“有没有觉得,咱们是来旅游的?这么大一座地府,竟然连个鬼影都看不到。” 觉明和尚看看我,问:“你想见鬼?” 我立刻摇头,说:“当然不想见,只不过来地府看不到鬼,总觉得很吃亏。” 觉明和尚瞥我一眼,像是很不理解我这矛盾的想法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们继续行走,大概几个小时后,终于到了那片黑影前。 和我猜测的差不多,这是一排建筑。不过,被破坏的程度比奈河桥严重很多。 这些建筑本身就极为简单,像巨石挖空而成的洞穴,朴素的线条,没有过多的装饰。而如今,大多数石屋都倒塌了,这一点,倒与始皇陵中被神人一掌拍塌的兵舍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是,这片建筑中,我感受到了一股股不同的气息。 那些气息色彩混杂,像彩色的雾气,与附近的死气纠缠。呆木以弟。 金属碎片中的气息也有颜色,但是无法抵住死气消磨,只能两两消散。而如今这些气息却强大很大,虽然不能消灭死气,却可以阻止对方靠近。 我有些吃惊,以为这里有强大的兵器没有损毁,可是在附近找了找,碎片倒发现不少,却没有看到任何能拥有那种强大气息的。 我疑惑不解,心想这些气息难道连个根源都没有? 觉明和尚眼神好,心细又有耐性,他寻摸半天,终于发现了一点线索,便把我喊过去。我走去,见他趴在一处石堆旁仔细认真的瞅着什么。我微微垂首,随后讶然的看到,那处由死气凝结成的石块上,竟有彩色的气息升腾。 “这怎么可能?”我仔细的看了看,石头上并没有特别的东西存在,可心眼所见,气息又确实从这石块上升起。 觉明和尚也有些不解,那块石头并不算大,只有人头大小。觉明和尚伸手拿起来,放在眼前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没看出个所以然。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对我说:“我可以用佛法来试试,但佛光照耀,这东西必然会消散。” 四周类似的地方还有不少,我并不觉得心疼,便说:“你放开手去试,没关系。” 觉明和尚点点头,然后一手托着死气石头,口中轻念经文。他托着石块的手臂隐现金色佛光,那光逐渐明亮,渐渐的,将石头也照出光来。原本如普通灰白石的固体死气,此刻变得通透,金光将其刺穿,只见一缕缕死气升起然后迅速消散。 没多久,那块死气石头全部消失,但它的轮廓却保留了下来。金色的佛光,在轮廓中明亮,没有死气石头的衬托,这光反而显得更加纯粹。 第二百二十七章 酆都(7) 而让我诧異的是,在佛光最上方,有一处清明透彻的东西存在。 那东西几近透明。看不出是什么,但却能盖住佛光。我既吃惊,又恍然大悟,原来死气石头上有一层这样的东西存在,难怪我们不明白这石头怎么会有别样氣息升腾。 我看了半天,没看出那是什么,便向觉明和尚询问。大和尚端详了一会,然后说:“可能是血。” “血?”我一阵愕然,这怎么可能是血? 觉明和尚更加详细的解釋说:“这气息金红交错。虽是力量的体现。但其中却有生机,應该是血。” “可这世上怎么会有透明的血?”我有些不信的问。 觉明和尚看我一眼,反问道:“为什麽没有?难道血一定是红色?” 我愣了下,是啊,血一定是红色吗?显然不是,很多动物的血都是其它的颜色,例如绿色,黑色等。我只是惯性思维在作祟,以为透明的肯定与血无关。呆他圣巴。 这里是地府,能在地府中打斗的,都不是尋常人。或者说,与我平日见到的“人”已经无关了。那么这种颜色透明,蕴含强大力量气息的血是他们留下,倒也说的过去。 我好奇的盯着那一团透明物,又看看四周各色交杂,遮天蔽日的气息,不禁倒吸一口气:“如果这些气息都是从血液中升起,那这里岂不是要血流成河……” 觉明和尚认同的点头,说:“如此多的血。这里一定发生过大事。” 这话完全是一句废话,那么多的血,如此强大的气息。又是在地府,何止大事! 我们在四处找了找,有透明血液存在的地方很多,破碎的金属也很多,但是,唯独没有尸骨。我很是纳闷,说:“这么多的血,为什么连具尸体都没有?” 觉明和尚说:“有可能尸首被带走,又或者那人只流血,没有死。” 前一种说法的可能性比较大,后一种几率非常小。这么多的兵器碎片,我很难想象谁能在同一时间拿出来使用,难不成是千手观音?可观音也没必要来地府与人打斗啊。 更何况,如果真是观音留下的痕迹,那觉明和尚怎么会察觉不到佛家气息? 想来想去,肯定是战斗结束后,有人将所有尸骨全部收走,不过血液难以彻底清除,只能留下。收走尸骨的人或许并不在意这个,又或者觉得,能进入地府的人,对血液不会看重。 我尝试去收集这种血液,但是用手根本无法拿起来,那血不仅颜色透明,更像能隔绝实体的碰触一般。除了用佛光托起外,只能用五行之力包裹着。如此一来,我虽然有办法将它拿走,却不太好携带。总不能手上时刻涌出力量,去专门托着它吧。 试了几次后,我还是决定放弃,此时,不禁有些怀念连道真。如果有他在,伸手化出空间袋把东西放进去,又方便又不怕丢。唉,真是太年轻了,早该跟他学学这些。 “只是身外之物罢了,得与失,并不影响施主什么。”觉明和尚劝说着。 我点点头,辩解说:“只觉得这么好玩的东西,以后可能很难见到,拿回家糊窗户上也行啊。” 觉明和尚很是无语,虽说那血是透明的,可你拿去糊窗户,是不是太血腥了…… 当然了,我说归说,并非真有那种变态的想法。这么强大又神奇的血液,难得一见,糊窗户实在暴殄天物,但如果用来做毛血旺肯定很补! 我们接着往倒塌的建筑后方走,这里打的太狠了,透明的血液到处都是,一股股强大的气息混杂,五颜六色,如粗大的烟柱一般直冲天际,周围的死气在这附近根本无法停留,像受惊的兔子遇到老虎一样避开很远。 这些气息随着我们愈发深入,变得逐渐多了起来,无形的压迫感随之而来。那感觉,就像有东西在推你,又像大堆的沙尘落在身上,十分古怪,让人觉得别扭到极点。 我看向觉明和尚,他似无所绝,安静的一步步前行。他不说,我也不好意思说,只好强忍下来。 这片建筑占地很大,坍塌的区域,我们足足步行十数里都没走出去。我很是感慨,说:“这里简直就像皇宫一样,太大了。” 觉明和尚念了句佛号,说:“也太惨烈了。” 他这样说,是因为宽至十数里的建筑,全部都被打碎了。到处是血和金属碎片,不用想都知道,当时这里一定聚集了很多人或鬼。 他们到底为什么打起来,又怎么会打到这种地步? 一切无从得知,我们只能从废墟中体会战斗的惨烈,从血液散出的气息中明晓那些人的可怕。 走着走着,觉明和尚忽然抬头上望,说:“佛菩萨的气息……” 我抬头看几眼什么也没看到,便说:“你之前不就说过吗。” “佛菩萨的气息增强了。”觉明和尚解释说。 增强?我试着朝他看的方向进行感应,虽然没感受到佛法,但确实察觉到那边有力量的波动传来。如果那是佛菩萨散出的,可什么力量突然之间变强了? 就在我不解的时候,觉明和尚面色肃穆,说:“死气的流向变了!” 我微微一怔,然后细细感应,果然发现,死气从无规则的流动,变成很规律的朝着某一个方向而去。那个方向,就是觉明和尚口中的佛菩萨所在之处。 地府的死气有多少,这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难以估量。我先前说,房子大小的死气石头如果爆发,会让小半个城市的人都死光。那么整个地府的死气如果凝聚起来,足以毁灭世界。 我不知道觉明和尚所说的佛菩萨是不是地藏王,但不管是不是,他为什么要聚集死气?心眼所见,死气的流动速度正在加快,地府宁静的天空,此刻风云变幻。浓浓的死气,让天上像被乌云盖住一般,隐隐的,似有阴雷暴动,发出可怕的声响。 看着逐渐黑下来的天空,我很是震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觉明和尚比我镇定许多,他抬头看了几眼,脸上的表情愈发严肃,对我说:“我们需快些赶路,佛菩萨或许有难。” 能将整个地府的死气都调动起来的佛菩萨,究竟是多么的强大,又能有什么难?我对觉明和尚的担忧不以为然,但也好奇那里究竟啊发生了什么,便依言快步跑起来。 刚进来的时候,我问佛菩萨在哪,觉明和尚说大概在千万里外。这个千万,是指一千或者一万里,而非真正的一千万。否则的话,觉明和尚再想寻佛,也知道靠两条腿,一辈子也跑不那么远。 在死气流动发生变化前,我们大概走出了一两百里,距离佛菩萨所在,还遥遥不可见。此刻,我虽然利用木行之力加速,但两条腿实在迈不了多大。觉明和尚有些着急,可我已经尽力,他也不好催促。想了想,便伸出大手抓过来,把我像猴子一样放在背上,同时轻喝一声,金色的佛光灌入双腿,他整个人像出膛的炮弹一样疾射出去。 我趴在他背上,被这恐怖的速度吓到。别看觉明和尚人高马大,就以为他不够敏捷,实际上速度比连道真还猛几分。我刚想说话,就喝了一肚子狂风,瞬间就打起饱嗝。 觉明和尚力量大,速度快,一步踏出,地上的泥土都被踩的粉碎,立刻留下一个深坑。同时,他的身体瞬间前行上百米,那速度,让我觉得以后还是不要跟和尚一块跑步了……太刺激! 然而,即便觉明和尚的速度快到极点,我们依然花费数个小时才可望见死气流动的终点。 漫天的死气,在这附近已经粘稠的像面团,它们缓慢的搅动,然后化作万千缕垂落,每一缕,都有百米粗细,它们注入泥土之中,让大地更加结实。它们停留在半空,则让这空间更加稳固。 这些死气,就像用来加固工事的水泥,让它们如此的,是一尊佛。 那佛高有万丈,盘膝坐下,却顶住了地府的天。他面容肃穆,不苟言笑,平淡的目光,仿若能够刺透万千虚空,看尽这世间的苦难。 他没有佛光,一切光明,都被收入体内。 他也没有兵器,只有合十的双掌立于胸前。 我见到他身下有昏黄的莲花宝座,如黄泥构筑,没有一丁一点的华丽。 他就在我眼前,那么真实,可又像身处另一个时空,无法触摸。 端坐于死气瀑布前的万丈大佛,始终沉默不语,似是没有察觉我们的到来。觉明和尚提着禅杖,口念佛号,面色激动的就要走去。可是,我隐约觉得眼前这一切有些不对劲,便强行拉住他。 觉明和尚疑惑的看着我,说:“我要寻佛,为何阻我?” 我看着远处的大佛和死气形成的瀑布,那画面太过壮观,任何文字的形容,都显得苍白无力。我心里有些别扭感,说:“难道,你不觉得这一切很怪吗?” 第二百二十八章 酆都(8) 我看向那尊万丈大佛,说:“整個地府千万里广阔,这么多的死气被引来。无缘无故被用来加固空间,你认为会是什么原因?” 觉明和尚微微一愣,随后摇头说:“虽不知曉是何原因,但佛菩萨不会伤我,何需担忧。” “我不是担心佛菩萨,而是担心这件事。”我说:“伤人的未必是人,也可能是人手中的刀。佛菩萨虽不伤你,但这些死气数量實在吓人,我看着就觉得头皮发麻。你靠的太近。未必能承受住那股力量。而且,我之所以问死气被引来的缘由。还因为佛菩萨如此大動干戈,绝不是在无聊消遣打发时间。” 觉明和尚虽然对某些事情不明白,但对我的话,还是很容易想通的。他抬頭看看那万千道百米粗的死气瀑布,问:“你的意思是,佛菩萨这样做,是因为有危险?” “當然。”我说:“如果没有危险要发生,他为什么要弄出如此大的阵仗?” 觉明和尚握着禅杖的手紧了紧,我的心随着他的动作也提了起来,连忙说:“你可别想着去帮佛菩萨,他那么厉害,动用整个地府的死气来协助自己。如果他搞不定这事,你又能帮上什么忙。只是添乱,让佛菩萨多个累赘而已。万一他为了救你耽搁了什么,岂不是天大的罪过!” 这一通劝说,算说进觉明和尚心里去了。他喟叹一声,紧握禅杖,低头默念经文。劝住了大和尚,我的心算是放下一半,但另一半,却怎么也无法平静。 广阔无边的地府,空荡荡的像无人荒野,只有一尊与天地齐高的大佛存在。如今,这尊大佛沉默不语,却招来了整个地府的死气助阵。 地府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大佛如此慎重? 答案。很快便被揭晓。 在死气瀑布形成后不久,地府忽然剧烈的震动起来。轰隆隆的巨响,从瀑布后面传来。死气太浓,我看不清后面有什么,只感觉像有东西在撞击这里。 死气流动的速度,瞬间增加了上百倍,仿若漩涡一般转动起来。从无形到有形,从虚无到实体,一堵完全由死气凝结成的巨大墙体。眨眼的功夫便出现在我面前。 那墙高与宽,均超过万丈,上顶苍穹,下接地底,将整个地府隔成了两半。惊天动地的撞击声在墙体后出现,轰隆隆的巨响中,墙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如雷霆一般密集。无数的裂纹在墙上蔓延,但四周的死气凝聚速度更快,只是刹那便将裂纹重新修复。 如此,撞击,开裂,修复,撞击,开裂……整个过程不断的循环,我脸色发白,头晕脑胀,那场面太过惊人,我好奇又惊惧的看着墙体,既不希望它被打碎,又希望可以看到是什么能产生如此惊人的冲撞力道。 无边无际的死气,不断涌入巨大墙体中,让这过程持续了很久很久。那尊沉默的万丈大佛,始终没有动弹过,他没有开口,更没有反击,只任由墙体裂开再还原。 觉明和尚一开始低头,而后抬头,他脸上的神情,开始是苍白,后来是疑惑。我不知道他为何产生这种变化,只觉得,地府太可怕。 这时候,觉明和尚忽然用十分不解的语气说:“佛菩萨的气息,为何如此古怪?” 我一边咽着口水,一边敷衍似的问他:“有什么古怪?” 觉明和尚皱眉说:“佛菩萨的气息在不断增强,但是其中却混杂许多死气。” “可能佛菩萨在利用死气加持自身。”我说。 “不可能。”觉明和尚果断的否定,说:“佛法不染尘埃,自然不会参杂其它力量。我们只修佛,不修外物。” “好吧,这可能是个很高深的问题,但是,我只想知道怎么离开这。”我很是惶恐的说。即便有姬孙做后盾,但这万丈高的死气墙,太恐怖了,能把墙体不断撞出裂纹的,更恐怖。两者随便一个对我出手,哪怕只是伸出一根手指,都足以把我轻易碾死。即便是姬孙,恐怕也难以对抗这么可怕的存在。 我看向那尊万丈大佛,问:“这,到底是不是地藏王菩萨?” 觉明和尚仍在迷惑佛菩萨的力量为何混杂,并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 就在此时,我看到那尊大佛忽然动了。他的动作来的突然,但看起来很缓慢,一只手掌平平的推了出去,像要拍在死气墙上。 我脑子里刚升起疑惑,便见那一直被修复的墙体忽然间破碎,同样巨大的手掌从墙内伸出,与大佛之手拍在了一起。 他们的手,足有千米长数百米宽,远远看去,就像两座雄山撞在了一起。 地府轰的一声,像要天崩地裂一般颤动不休。我的身子被弹起来数米高,然后才摔了下去。觉明和尚虽然身体摇晃,但还能稳住自己,他伸手抓住我的衣服,才没让我狼狈跌倒。 我来不及站稳,便看向那拍在一起的两只手掌。 双掌相击,死气墙如被狂风席卷的纸屑一样四处乱飞。 对他们来说,破碎的墙体是纸屑,可对我和觉明和尚来说,那就是天灾! 觉明和尚脸色一变,伸手抓着我,大喝一声。佛光从他体内涌出,让他看起来如金色的巨人。就连那禅杖,也变成了纯正的金色,强大的气息从觉明和尚体内迸发,他一手抓住我的身子,一手举起禅杖,狠狠的抡向从天空砸来的死气石头。 那一块块石头,个个都比房子还大,觉明和尚一杖扫去,虽然巨石应声破碎,但他身上的金光,却也瞬间黯淡许多。大和尚后退几步,抓着我掉头就跑。 别说他还没修成罗汉,就是真正的罗汉在这,恐怕也讨不着好。这么多的巨石,真像一座座小山当空压下,哪是人力所能抵挡? 我心中又是担忧,又是庆幸。担忧的是,阿三此刻不知在哪,是否也遭遇了类似的危险。庆幸的是,阿三此刻不在这,没遭遇和我一样的危险。 庸人自扰,这话确实没错,可危急关头,有几个人能真把这句话忘掉?反正我不能。 觉明和尚带着我狼狈逃窜,他金光闪闪的威武之躯,现在也跟过街老鼠一样,弯腰低头,风吹石打也不去看。每每有一块巨石压下来,在我惊呼声中,他就像后脑勺长眼睛一样,速度暴涨,飞快穿过了危险地带。 看着那一块块巨石落下,在地面砸出一个个深坑,我这心扑通扑通的,在嗓子眼乱跳,差点就掉地上去。 好在觉明和尚速度快,反应也快,我惊出一身冷汗,却也没受什么伤。至于觉明和尚,虽然看不出他冒汗,但身上不断冒出的白色蒸汽让我明白,大和尚此刻也很紧张。他又不是傻子,那么大的石头砸下来,一颗砸不死人,但两颗呢,三颗呢?从天上落下的巨石,少说也有成千上万块,一块块堆迭着落下,真被砸中,他死了,我也死定了。 就在这最危险的时刻,我脑海中忽然传来姬孙那冷漠的声音:“开放你的心神,随时准备接应我。” 我啊了一声,没立刻反应过来,但随后便明白,姬孙的危险也到了! 我的天!这到底什么情况!这边还没脱离险境,那边又来个更危险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但我没时间也没精力去埋怨,只能对觉明和尚说:“我有些事情要做,暂时不说话,也不能动,都靠你了。” 觉明和尚沉默,我认为,沉默就是默认。这话虽然有些无赖,但此时此刻,只有这样了。 地府中有觉明和尚在,我能放下一半的心,而蚩尤冢里,却要我把全部精力都投入进去。因为我在地府出事,还有姬孙来帮忙,如果姬孙在蚩尤冢里出事,那我才是必死无疑。 意识顺着姬孙的思想,很快就来到了蚩尤冢。当视野出现在那个神话时代便已经存在的空间时,我被眼前看到的一切惊呆了。 天空上,重重迭迭八只数十里宽大的手掌,几乎重合在了一起,正缓缓朝下方按过来。我惊的脑子都要炸了,不禁大喊:“这他吗什么情况,不是一只手吗?怎么会这么多!”呆来斤血。 姬孙一直将视野固定在向上的位置,双重世界中,寥寥几根线条,轻易的便被那八只手掌摧毁。他望着那些巨掌不吭声,我以为他是被吓傻了,其实我也吓傻了。 这不玩人呢吗? 说好了一只手拍下来,可现在这八只同时拍过来,谁能受得了? 而就在这时,我感觉到姬孙的思想传来一丝波动,那是些许紧张与激动。我更加吃惊,姬孙的思想,只有绝对的理智和古老的记忆存在,他应该是没有任何情绪可言的。而如今,我竟然在他的思想中体会到了一点点紧张? 而这,让我深刻的明白,之后姬孙要面对的事情,将会是多么的惊人。以至于就连绝对的理智,都无法保持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酆都(9) 姬孙之所以会有如此表現,原因很简单。 视野之中,高空之上。那八只重迭的手掌之后,竟然再一次出现一只手。 那只手无比的真实,它厚重的像山峦,掌心的纹络就像江河,盖下来,就像天塌了。 九只手掌,八只在前,一只在后,就那样覆盖了整个蚩尤冢的天空。封住了所有的空间,朝着下方缓缓压下。 “真实的一掌。”姬孙的思想中出現这句话。 我这才明白。最后出现的那一掌,才是真实的,前面八掌,依然是掌风。 当真实的一掌出现后,姬孙反而不再看天空,他将视野转而往下。我看到,一具浑身骨骼发黑的骷髅站在前方,它空洞的眼眶中,有晦暗的烏光,像是一对拥有智慧的眼睛。不过,那乌光向姬孙投来时,却带着十足的无奈与憤恨。 我有些吃惊,这好像是阴尸?不过骨头怎么那么黑?去非洲旅游了? 天空的黑色雾蛇。早已被吸收的干干净淨,大片的怪尸也随之消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当我升起这个疑问时,姬孫的思想中立刻出现了解释:“蚩尤冢还有第四层,那些怪尸在下面。” 我很是吃惊,之前来的时候,以为蚩尤冢只有三层,没想到下面还有!我没时间好奇第四层藏着什么,问姬孙:“既然还有一层,为什么你不躲进去?” “若我也去,那一掌便会将第三层摧毁,直奔第四层而去。无法躲开,而在第三层面对,它答应会帮我抵挡。”姬孙解释说。 我恍然大悟。难怪阴尸的目光那么复杂,原来还有这层关系。上一次,姬孙就用怪尸来威胁阴尸,而现在依然如此。 这是光明正大的阳谋,擅于使手段的阴尸面对如此坦荡荡的姬孙,一身本事无力施展。打打不过,阴谋吧,人家根本不理你。所以它无奈,它愤怒。可又有什么法子呢? 如果姬孙心情不好,一头钻进第四层去,那些怪尸肯定都得跟着死干净。阴尸虽然手段多,但很讲义气,对这些“尸”的护短,简直就是一种极端表现。 我实在不明白,它那么厉害,又那么聪明,干嘛要辛苦保护这些尸。难道,它真想建立自己的怪尸军团? 八道近乎真实的掌风同时压下,只是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蚩尤冢便风云突变。空间发出隆隆的闷响,不知何因,那八道掌风重迭在一起,威力与我上一次见到的要大数倍。 姬孙没有再去看最后出现的真实一掌,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阴尸身上。可怜的阴尸,对姬孙这种目光颇为无语,它双拳紧握,忽然愤怒的仰天大吼一声,黑色的骨骼中,有浓浓的黑雾升起。 在姬孙的简单世界中,那些黑雾就是一个个巫文。我一看就明白过来,阴尸肯定是吸收太多雾蛇的力量,所以骨头中蕴含了许多巫的力量,以至于它的体质正朝巫转变。 不过,在简单世界中,阴尸的骨头依然有很大部分极为普通,甚至连线条都算不上。它想把自己转化成巫的话,还需要更多的努力和机缘才行。 再见阴尸,它的大吼,已经能够产生极大的破坏力。四周的空间微微震动,发出轻微的叮鸣声,像丝线被搅动了一样。 阴尸一脚抬起,然后狠狠朝着地上剁下去,第三层的空间颤动一阵,它借着这股强大的反震力量直冲天上的八道掌风。 我上次来蚩尤冢的时候,面对一道掌风,姬孙与阴尸合力,才将那掌风切碎,显得有些费劲。因此,我认为姬孙是无法对抗真实一掌的。 而如今,阴尸扑上天空,狠狠的挥出一拳。粗大的乌光从它拳中瞬间爆发,如巨炮一般轰了出去。第一道掌风与之碰撞,发出轰隆隆的巨响,竟然因此停顿了。 阴尸的拳不断挥出,数里粗细的乌光,让它看起来就像科幻小说中的宇宙战舰主炮。第一道掌风无法继续压下,便与第二道掌风彻底重迭,而这,使得合而为一的两道掌风显得略微真实了一点。 在姬孙的双重世界中,那掌风有了些微变化,似乎变得更加明亮。姬孙像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开始盯着那几道掌风,大量信息从他思想中流过。我又无奈又佩服,这么危险的时候,他还有心思去研究剖析,真说不清是胆大还是无脑。 阴尸的拳头又快又急,乌光从一道接着一道,逐渐变得连续不断,像黑色光柱一般从它手中捣上天。一道又一道的掌风被阻拦,然后彻底的重迭在一起。 姬孙的视野中,掌风的明亮程度增加许多,我不明白他研究这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能研究出那一掌的缺点? 这显然不可能! 当力量达到一定程度后,就不再有缺点。无坚不摧这四个字,便是用在这种时候。 渐渐的,六道掌风已经重迭合一,沉重的压力,就连阴尸的乌光也难以抗衡。掌风再次缓缓下压,姬孙似是有些不满,他将视野投向阴尸,发出无声的警告。 阴尸从天上回头,看着姬孙发出愤怒的大吼,像是在说:“你行你上啊!” 姬孙当然不会上,他还在等最恰当的时机出手。而在他的思想中,阴尸并没有尽全力,尚有许多保留。呆来斤巴。 我无比震惊,阴尸比上次见到的时候,已经强大不知多少,即便如此,还是没有全力以赴?那当它用尽全部力量的时候,会多可怕? 我实在想不到,阴尸会进化的这么快。如果连道真在这,两者全力互斗,谁胜谁负? 我衡量了半天,最终觉得,顶多五五开。 连道真的五帝拳化身虽然可怕,但也不会比这掌风厉害太多。阴尸能挡住掌风,就能挡住五帝拳。之所以说是五五开,只因为我从未见过连道真同时动用全部化身,而我也一直认为,当五尊化身同一时间出现时,连道真的战力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因为当初从禹州得到的资料里,连道真的降生,是伴随五道顶天立地的光柱。那么庞大的力量,不应该只有化身表现出的那点威力才对。 而阴尸,既然姬孙都说它保留了实力,那肯定是对的。 不过,在姬孙的冷漠注视中,阴尸愤怒的大吼几声,忽然从空中落下。我吃惊又不解,它这是要干什么,罢工吗?不怕姬孙把那一掌引入第四层了? 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阴尸之所以落下,并非是放弃抵抗,而是准备展现它最强大的力量。 我看到它骨骼中的黑雾,涌出的更多,那只巫手臂,表面螺旋纹络渐渐明亮。黑雾升腾,一个个诡异玄奥的巫文,从巫手臂中钻出,随着黑雾一起升天。 那巫文太多了,起码也有数百个,阴尸立于黑雾之中,高举巫手臂,没有牙齿,没有舌头的骨头不断张和,我惊异的从它那方向,听到无比古怪的声音。 那声音像和尚的经文,又像宗教的祈祷词,模糊不清,时而大,时而小,时而沉重,时而飘渺。 四周的空间,随着巫文的散出,咒声的响起颤动不停。黑雾升上天,仿若巨蛇在摇摆。我看着那熟悉的形状,心想难道阴尸要唤出雾蛇来对抗掌风?不太可能,连道真都能轻易耍弄的雾蛇,又怎么会是那掌风的对手! 我很是忧心,姬孙找的帮手,怎么这么不靠谱,明显出工不出力。姬孙没对我的担忧进行回应,只是望着阴尸不说话。 在他的双重世界中,那些黑雾其实也是巫文,只是更小,更简单。 而从巫手臂中升起的巫文,就要复杂许多,且像拥有吞噬其它巫文的能力。黑雾被巫文不断吞下,那数百个巫文随之慢慢变大。渐渐的,黑雾不见了,天空中,只剩下几百个拳头大小的巫文闪烁。 阴尸身上的骨骼几乎已经完全恢复成白色,它像是用力过多,骷髅架子上下颤抖,但口中的咒声却没有减弱,反而更大了。 我见那数百巫文慢慢旋转,上下翻飞,像在寻找自己合适的位置。 姬孙的视野随之上移,且愈发的全神贯注。能让姬孙如此看重的,肯定不简单。我收起心里的轻视,仔细盯着那些巫文看。 就在巫文开始转动后的三四秒,掌风已经几乎压下来大半,距离我们不过数百米高。我忧心忡忡的,一会看着那些掌风,一会看着阴尸,焦急的心情无法描述。 这个时候,巫文忽然瞬间停止转动,它们像是找到了合适的地点,开始一个接一个散发出深邃的黑光。在姬孙的双重世界中,那里的空间正以极快的速度产生震荡,频率之快,让人难以看清。 真实一掌,已经将这里的空间完全封锁了,可是,巫文的震荡,却用一种奇异的手段,再次打开了一条通道。只不过,这通道并非入口,而是一个出口。 一股奇异的力量,从那里涌出,像饥饿的凶兽,扑向天空中的巫文。巫文来者不拒,将力量全部吸收,黑光更加深邃,覆盖的面积也更加宽广。 第二百三十章 酆都(10) 当这光擴大到一定程度后,巫文就连成了一体。看着看着,我忽然就明白那些巫文所在的位置代表什么。 因为一个数百米高的黑色巨人。正逐渐成型。而那些巫文,则分散在他的躯体四肢中。头部的巫文最少,四肢的巫文最多。让我诧异的是,这巨人头生双角,仿若山峰一样顶着,它身上有玄奥的黑光環绕,又隐隐有青色的闪电在体内游走。 阴尸立于这黑色巨人下方,冲着缓缓压下的掌风念出最后的咒文。随著他最后一个音节吐出,巨人仰天大吼一声,宽大如山的巨掌握成拳头,朝着掌风狠狠击去。 它似没有畏惧。敢于对任何敌人发起最猛烈的進攻。从天上压下的掌风,有六道已经重迭。这巨人威猛的一拳,与掌风相击,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六道掌風再次停顿,并且在我惊骇的注視中,缓缓退了一点距离。虽然那距离不多,但能够逼退掌风,这巨人的力量,实在骇人听闻。 阴尸召唤的是什么东西?竟然这么厉害! 姬孙的双重世界中,正不断将巨人的身体进行细致剖析,无数的巫文在他眼中转动,分离,然后组合。我的问题,他几乎是立刻就给出了答案。 “那是巫神。”姬孙说。 “巫神?”我默默重复了一遍。姬孙拥有世界上最理智的灵魂,他可以同时思考许多件事情。我知道自己偶尔提问一次,并不会对他产生影响,便接着问:“我在苗疆的时候,见过巫婆召唤鬼神,是不是一样的存在?” “并非一样。”姬孙回答说:“那鬼神,我通过你的思想看了一眼,只是寻常的远古魂魄,被力量从时间的长河进行碎片还原。那种东西,是不存在的,力量消散后,它们就会再次恢复成碎片的状态,继续在时间长河中游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种介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的奇异事物。” “而它唤出的,是巫神。是以纯粹巫力,从巫的国度召出的神。”姬孙以这句惊世骇俗的解释做出了总结。 我更为吃惊,问:“神?这东西就是神?” “但只是巫的神,并非神话时代的那些。这样的神,与我们所说的神意义完全不同。它们对巫来说。只是一种可供驱使的强大力量,因此取名为神。”姬孙说。 我被惊呆了,就算不是神话时代存在的神,可只要和神这个字沾边,那肯定都是极为厉害的。先前我说阴尸与连道真可能五五开,如今见到这巫神发威,我心里顿时打鼓,觉得五五开有点不靠谱,不如六四,或者七三…… 虽然这想法有点弱自己的底气,但很快,我又想到,这么厉害的阴尸都不敢对姬孙动手,那岂不是说姬孙的力量,要在这巫神之上? 这倒是很正常的事情,姬孙活了数千年,镇守蚩尤冢那么久,没点本事,黄帝怎么放心让他在这? 我正想着,却见那八道掌风因巫神阻挡,已经彻底重迭了。黑色的巨人大吼着,双手抓向掌风,那数十里大小的掌风,竟被它轻易握在手里。我见它浑身的气势再次爆发,然后抓着那八道重迭的掌风,朝上方用力甩了出去。 掌风本是下压,不仅有惯性,还有真实一掌在背后撑腰。能挡住掌风已经非常难得,更何况是将它甩回去? 然而,这数百米高的巨大巫神做到了。 八道掌风被它甩动,调转了方向,翻着跟头撞向那真实的手掌。 我心里微微有些激动,掌风这么厉害,如果和真实一掌相撞,肯定会起些效果。如果能让那一掌受创,就再好不过了,这样姬孙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然而,现实是那么的残酷。 八道掌风与真实一掌相撞,连一点声息都没发出,便散成了一片片黄气。我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 姬孙有些不耐烦我那么多疑惑,便说:“你朝自己扇风,会被这风所伤?” 我顿时明白过来,那掌风本就是真实一掌打出的,巫神就算把它甩回去,也和我们炎热季节给自己扇风的效果差不多。对我们来说威力十足的掌风,与那一掌相比,太微不足道。可怜我还傻乎乎的,以为掌风能和那一掌自相残杀,真是蠢到家了。 甩回那些掌风后,阴尸也不认识会有什么效果,它仰头望着那一掌,似是有些犹豫。姬孙的双重世界微微一顿,视野转了过去。阴尸的身体颤抖几下,然后才指着那一掌愤怒的大吼一声。 巫神跟随它的吼声,发出更宏大的声音。它猛的吸了一口气,这一层顿时显得狭窄许多,像是它一口连空间都能吸走。而它本就雄壮的身体,此刻更显高大,眨眼间便有近千米高。 这种高度,已经快要顶在第二层的空间隔膜上,同时,也与真实一掌近乎齐平。 如此高大的巫神,远远看去,就像开天辟地的巨人。我愈发对巫感到敬畏,这么强大的力量,实在举世罕见。阴尸并非真正的巫,它只是依靠那只巫手臂来完成这一切。倘若是真正的巫出现,场面怕是早难以想象。 巨大化的巫神,高高抬起自己的双掌,怒吼着,朝真实一掌拍去。 拍这个字,可能不太好,如果用“顶”的话,或许更贴切一些。因为在我眼中,巫神就是用自己的双掌,强行顶住那一掌,试图阻止其下落。 它的手掌与真实一掌相接的刹那,四周的空间都咔嚓一声,我将视野下移,立刻惊骇的发现,脚下布满透明的裂纹。 仅仅是刚接触,这空间就几乎无法承受双方的巨力冲击。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最先崩溃的不是空间,而是巫神。呆役岁划。 真实的一掌足有数十里宽广,像天压下来一样,而巫神有上千米高,如要开天的巨人。从体积上来说,两者差距并不大,但实际上,它们的差距,真的是一个天,一个地。 双臂与真实一掌接触的瞬间,巫神就发出更加愤怒的吼声,然而不等它的吼声传出多远,那一掌便悄然压下,仿若随意的,将它撑天的双臂碾碎。然后,巫神巨大的头颅,也跟着被粉碎。 我目瞪口呆,没想到如此威猛的巫神,竟然连一刹那都没撑下来。 真实一掌继续下压,巫神的身子在这无法抵抗的压迫下崩溃,化作无数的巫文,朝着阴尸而去。 而阴尸则举起巫手臂,一边接收回归的巫文,同时冲着姬孙嘶吼一声,接着一跺脚,消失在这一层。 我有些不知所措,而姬孙的思想中,则传来有些冷漠的讯息:“它留手了,并没有将巫神的力量全部放开。” 我不知道该震惊巫神的强大,还是该担忧此刻的情形。阴尸的表现,明显是准备不管这事,没有它帮忙,姬孙一个人能应付吗? 而根据姬孙的语气来判断,这件事如果能安然结束,他肯定会去找阴尸算账。 我不怕他和阴尸打起来,只怕没机会去打,便问:“有多大把握?” 姬孙说:“如果神与身合一,把握是三成。姬孙之身不在这里,把握便增加了两成。” 我心里一惊:“只有五成?” “已经很多了。”姬孙抬起头,看向那不急不缓压下来的巨掌,说:“毕竟,是从那后面来的。” 我知道他是说那道缺口,至今为止,我们还没弄清楚缺口后面是什么。姬孙的好奇,因为自身力量的微弱,不得不暂时放下。他之所以想尝试面对这一掌,而不是直接借我的身体离开这,就是想从中获取关于缺口的信息。 不得不说,姬孙是一个胆子很大的人。 而有本事的人,一般胆子都很大。 例如连道真,例如阿三,例如觉明和尚和纳多老司。他们面对危险时,首先想到的并非生死,如果在这危险中,有他们需要的东西,那无论多可怕的地方,都敢去闯。我之所以陷入地府危机,不就是因为觉明和尚感受到佛菩萨的气息吗。 因为一点佛的气息,就敢闯地府,实在不知道是否该佩服他。 不过,如今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这一关过不去,什么都是空。 在姬孙的视野中,那一掌太真实了,完全看不出任何端倪。他的双重世界失效,就等于失去一种强大的能力。我紧张,又带着十足的期待。 因为从姬孙出现后,我几乎没有见他认真出手,就算是在巫山,他也只是调动了姬孙之身的潜力而已。如今,面对这一掌,姬孙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 我的好奇,并没有得到姬孙的回应。他始终盯着那一掌,半天都没有动静。我与他思想相同,从几秒内增快数倍的讯息流量来看,他在思考。 过了许久,当那一掌几乎压下来大半,姬孙才终于动了。 他伸出手,一蓬蓬黄色的气息迅速出现在掌间,然后不断的变幻着形状。在姬孙的视野中,这气息中蕴含着许多细小的文字和图案,看起来和巫文有些类似,但又有很大不同。 第二百三十一章 酆都(11) 这气息變化的速度极快,眨眨眼的功夫,便彻底成型。让我吃惊的是。当这气息成型后,竟然变成了人。而且,和我长的一模一样! 虽然外貌相同,但内部的构造依然在不断完善,姬孙的双重世界中,那气息一半是人,一半是仍在不断变幻组合的玄奥符文。 真实的一掌仿佛察觉到了什麽,下压的速度加快少许,姬孙抬头看了一眼。思想中的讯息流动速度也随之更快了。我感觉到他似乎是在犹豫,但这犹豫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他便已经做出了决定。 我看到他伸出右手,用拇指在中指指尖轻輕掐了下。一缕缕极淡极轻的气息荡出。这气息让人感觉很熟悉,就像自己身上的味道。姬孙拇指在中指上划过,那氣息顿时停止散出,与此同时,他伸手掳来已经散出的,将之按在身前的人形眉心。 两种气息混合,符文立刻停止了变化,开始按照一種固定的模式组合起来。一部分符文组合完毕後,人形就显得更加完整一些,而姬孙的简单世界中,这气息也就更加复杂了一些。 没过多久,所有的符文都固定了,而我,则有些发愣。 因为在视野前方,仿佛站着一个真正的我。无论肉眼还是心眼,都看不出任何区别。 姬孙抬起头看向那一掌,而立于我们身前的那个“姬孙”也随之抬头,然后面无表情的身体漂浮,朝着那一掌飞去。 我不明白姬孙要做什么,他看起来像在做什么试验。可是,为什么要造出另一个自己? 这个问题,姬孙可能觉得对我也比较重要,便解释说:“我以巫文结合之前那种可自由进化的生物特征,做出了这具躯体,同时分离了部分神魂来驱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姬孙。” 自由进化的生物,就是庙里那些吞什么变什么的怪物,可是。我不解的是,姬孙为什么要这样做。 姬孙接着回答:“姬孙就是天命,而我想知道,天命的判定范围。” 姬孙的话,有些现代。这自然是受我的记忆影响。不过,这种话反而让我比较容易理解。我看着那飞向巨掌的“姬孙”,迟疑了一会,然后问:“你觉得,这能有效果吗?” 姬孙没有回答,因为这是个不需要回答的蠢问题。有没有效果,马上就能知道,还需要问? 视野上移,我看着“姬孙”立于巨掌下,他没有攻击,也没有防御,就直接将整个身子暴露出来。巨掌下压,没有一丝犹豫,“姬孙”毫无抵抗之力,被拍的粉碎。 然而,那一掌在打死“姬孙”后,依然在往下方来。姬孙的思想闪过许多思索,他想的太多,我来不及看,也看不懂,只听见他说:“看来,是瞒不过去,所谓天命,并非由天来定,而是人为。缺口之后,必然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这里。” 我很是无语的问:“你就是为了搞清这个,才把他做出来?” “这很重要。”姬孙强调说。 我实在不觉得这有什么重要的,天命是不是人为,有什么关系?真正重要的,是姬孙说他将神魂分离出去,我很担心会不会出现后遗症。 姬孙说:“不会有什么问题,我只是分出非常少的一部分,而且是残留的情感。姬孙并没有将情感完全剥离干净,他这样做,应该是怕我太过理智,会伤到你。” 我沉默不语,先是明白姬孙之前为什么会出现紧张和激动的情绪,那是因为,当初姬孙虽然想把神魂变成绝对的理智,但又怕理智过头会有些冷血,以至于伤到我。所以,他保留了很少很少的一点点感情,而如今,姬孙将这感情主动分离出去。 我不知道,他是真的为了试验这个,还是想找个好的理由去让自己更“干净”一些。 并且,我一直以为,自己与姬孙是一体的,我就是他,他就是我。可如今,姬孙的话让我觉得,我们是两个不同的个体。他是他,我是我。 我们虽然可以神身合一,但那只是一种特殊情况,而这种特殊,并不能让我们变成真正的一个人。 姬孙当初将神魂与身体分开的时候,虽然考虑到这种情况,但他没有能力去改变未来。预留的后手,如今已经被抛弃。 我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无条件的信任姬孙了。 他是姬孙,是神魂。 我是左天阳,是姬孙之身。 虽然目前为止,姬孙还没有毁掉我的魂魄,将姬孙之身占据的行为。但是,我不敢保证他一定没有这种念头。而如今姬孙真打算这样做,这世上,有没有人能救我? 或许,我应该关闭心神,让他毁在真实的一掌中……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让我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想法? 姬孙并没有对我做什么,难道就因为可能存在的危险,就把他抛弃?更何况,真实一掌毁掉姬孙后,说不定还会来找我,到时候依然死路一条。 最让我头疼的是,我与姬孙此刻思想相同。他想的,我都知道,我想的,他也知道。姬孙想的太多,我没能力一一观看他的想法。但我的想法,姬孙却可以轻易看明白。也就是说,我之前想把他留在蚩尤冢自生自灭的想法,姬孙是很清楚的。 但是,他没有对我解释什么,也没有提醒我什么,仿佛全然不知,只是望着继续下压的那一掌不语。 我揪心的同时,也在担心,姬孙为何不问我?如果他此刻能和我说些什么,我反而会少一点担心。他越不说话,我就越觉得害怕,谁知道这家伙会做什么。 不过,哪怕是我刻意的去刺激姬孙,希望他说出有关这件事的想法,可姬孙就像哑巴一样,始终不开口。这使得他在心里,就像被蒙上了一层面纱,有些难以看清。 我第一次觉得,另一个自己是那么陌生。 或许,我从始至终,都不应该认为,他是另一个我。 继续下压的巨掌,已经距离我们不足两百米。这种高度抬头看,那一掌真的是铺天盖地,让人连逃走的念头都难以升起。 看着那明明与普通人没有区别,只是大到无边无际的手掌,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样的生物,才会如此之大。为何神话时代的神,就大的这么离谱。 眼看巨掌越过两百米,离我们越来越近,我不禁焦急的问:“你到底有没有办法?如果没有,就快点跟我走!” 姬孙过了几秒,说:“之所以留在这,除了想弄清楚天命外,还想知道另一件事。” “什么事?”我问。 “是要我生,还是要我死。”姬孙回答说。 这算什么事?我实在搞不清他在想什么,那么大一只手掌压下来,就算不想让你死,你也得死。 可姬孙却不这样认为,他坚持要等待,并且是平静的等待。我很是无奈,说:“难道,你不准备抵抗一下?” 姬孙直截了当的说:“这一掌超出我所能承受的范围,哪怕我用出所有的力量,除非神与身合一,否则的话,半分机会都没有。而如果将姬孙之身移来,纵然使得抵抗的几率增加,但却会失去超脱天命的可能。无论如何,神与身,都不能同时出现他面前。” “他?” “例如这一掌的主人。”姬孙说。呆役丰才。 我恍然大悟,姬孙等待真实的一掌,并非想要抵抗,他只是想借这一掌弄清楚两件自认为很重要的事情。 当然了,如果能抵抗的话,他肯定不会坐以待毙,说不定早就打到缺口后面去了。但如今,姬孙很明确的说,除非神与身合一,否则面对这一掌,半分机会都没有。 他的话,让我很怀疑,这一掌之所以压下来,速度又这么慢,是否就是打着希望我们神与身合而为一,让完整姬孙出现的想法? 这很有可能,不,绝对就是这样! 我顿时明白,姬孙为何说这一掌要他生还是要他死很重要了。 如果这一掌真的打算杀死姬孙,那说明,神与身是否合一并不重要,不管是不是同时出现,都没有任何区别。而如果这一掌没有打算杀他,只是想吓唬一下,那么,神与身合一就非常重要。就像姬孙说的,神与身,绝对不能同时出现。 而在明了姬孙的想法之后,我又升起了另一个念头。 姬孙希望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究竟是因为什么?如果当他得知,这一掌不打算杀人,那他会怎么做? 我心里,忽然升起了无端的恐惧。 因为忽然间想到,如果这一掌真的不杀死姬孙,如果姬孙明白神与身是可以同时出现的,那他会不会打算强夺姬孙之身? 姬孙最大的目标,就是让自己强大,无论何种方式,何种手段。他必须让自己强大到不惧怕天命,然后才能探知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能让姬孙变强大的方法很多,而最快捷,也是最有效的,便是神与身,真正的合而为一。 只有身为神魂的姬孙,才能发挥出姬孙之身的真正威力! 第二百三十二章 酆都(12) 所以,姬孙说那一掌要他生还是要他死很重要,并非是指别的。而是与我有密切关联。 这一掌,很可能会让他决定,是否将姬孙之身从我“手中”夺回来。 我心中瞬间升起了无边的恐惧,仿佛死亡就在眼前。与我思想相同的姬孙,一直没有为自己辩解。他不可能不知晓我的想法,那么沉默,又能代表什么呢?只可能是,我的猜测是对的。 我没想到,最大的危机并非是那一掌,而是一直以底牌存在的姬孙。 这一掌落下。不仅仅决定了姬孙是生还是死,连我的生死,也将明了。 我恐惧至极,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开放心神后,姬孙随时可以进入我的身体。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力量能阻挡他。 在惊恐之余,我不禁在想,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升起这种念头的? 是刚刚神与身分离?还是看到那一掌来临的时候? 不过,无论何时,都清晰表明,我从身体到思想。完全不是姬孙的对手。他太可怕了,又是个没有情感的神,我很愿意相信,自己的存在,对姬孙来说只是一条后路。 姬孙比我更了解自己,所以才会在分离神魂的时候,藏下一缕情感。希望能够阻止那个冷漠的自己做错事。但最后的情感如今已被甩掉,他自由了…… 我的视野,无法看到姬孙的面孔。但我知道,他有和我一样的脸,但却有着和我完全不同的冷血。 我沉默,他也沉默,我们两个没有说话,没有交流,只是望着那从天而降的巨掌。 一掌,决定生死。 我以为他需要我帮助。我也以为,自己能得到他的帮助。现在看看,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 这个时候,姬孙忽然说话了,他用极其淡漠的语气说:“若这一掌之后,我能活,便告诉你一件事。” 我没有问他什么事,因为那个时候,心里已经对所有的事情不感兴趣。姬孙的想法,给我太多的压力,太大的刺激,我很想知道,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不能相信,还能相信谁? 那一掌,本就落的很慢,这种慢一开始是机会,现在是煎熬。我突然希望它快点落下,最后一瞬间就拍下来,最后,能够毁掉一切。 一百米,五十米,二十米,十米…… 当那如天坍塌,如山倾斜的巨掌几乎将临头顶时,心中的恐惧,瞬间变成了挣扎。 我不想死,无论是被这一掌打死,还是被姬孙杀死! 我想活! 我一直都想活下去! 姬孙冷漠而镇定的站在原地,动也没动,但是,我已经能感觉到,一丝丝讯息开始朝着我的身体游动。这代表着,他已经做好随时离开蚩尤冢,转移到姬孙之身的准备。 我叹息一声,知道已经失去阻止这一切的机会,只能安静等待事情的最后结果。 那一掌并没有什么强大压迫感,只是四周的空间变得更加稳固,姬孙的思想中,流过这样一段讯息。 他试图抬起手,却发现空间已被禁锢,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看到这段讯息的时候,我异常骇然,连姬孙都在这巨掌之下无法动弹,真是难以想象。 而让我诧异的是,那一掌并没有直直的拍下来,而是五指屈起,像是变拍为抓。如果被它抓在手里,我想哪怕姬孙只是神魂,也无法逃脱了。 在巨掌的五指彻底合拢前,姬孙的身子化作黯淡的流光,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蚩尤冢。与此同时,我感到视野迅速变幻,从庞大的巨掌,变成大量的碎石。 正当我有些茫然时,却听见一人在身边大喝一声:“你是何人!” 视野凝聚,我看到觉明和尚手持禅杖,谨慎莫名的望着我,脸上尽是疑惑。此刻,掌控这具躯体的,是姬孙,而非我。 姬孙那么冷漠的人,自然不会回答觉明和尚的问题,他只是抬头扫了一眼漫天碎石。双重世界中,这些从天而降的死气石头是不存在的,不存在的东西,自然无法伤他。 因此,觉明和尚看到有石头穿过我的身体时,便将我一把扔开,同时大声喝问。他似乎很清楚,自己看到的左天阳,不是之前的左天阳。 姬孙没有理会觉明和尚,他站在满地碎石中,仰望远处的大佛。我离开的时间不算短,天上的石头已经落的差不多,而那大佛拍出的手掌,也早收了回来。 无穷无尽的死气,都被这一掌拍散,四周一片空明,一切都不复存在。因此,我可以清楚而惊骇的看到,大佛的对面,站在一个同样高大,足有万丈的巨人。 那人头戴帝冠,一身青衣,腰佩宝剑,目光冰冷。他像是一位帝王,却又浑身散出可怕的寒意。在他身后极远处,是五座高山,山上有人。 那几座山虽然远,但很大,与最前方的帝王,就像众星拱月一般。 我虽然只拥有视野,却也能想象到,自己的魂魄一定张大了嘴。 那么高大的人,究竟从何而来?难道,一掌拍碎死气瀑布,与大佛起冲突的就是他? 这浑身穿戴打扮如帝王一般的巨人,立于大佛之前,并没有踏步。而我也看到,他的身影并非完全清晰,像是中间隔着一层薄膜。 他周身的环境,同样是一片荒凉,除了那五座高山,便再无其它。 不! 姬孙的视野中,忽然映出几个小小的身影。那是几个朝这边跑来的人,他们的身体相对于那尊万丈帝王和大佛,显得微不足道,如蚂蚁一般。他们跑的又快又急,但是跑来没多远便停住了。 我当时所在的位置,离他们虽然有一些距离,但也算不上太远,因此我能看清,那几人中跑在最前面的,竟是阿三!其他的,自然是铜甲尸阿大和婴尸小小。 我激动到了极点,下意识就想让姬孙往那边去,可随后又想到,姬孙利用我躲过那一掌,如今还不知会如何对我。心里,顿时失落与恐慌到了极点,看向阿三的目光,也就带着十足的惋惜。 如果我死了,不知道阿三会不会为我痛哭一场? 姬孙察觉到了我的想法,他不再像在蚩尤冢那么沉默,而是对我说:“你不会死。” 我啊了一声,很是惊讶。姬孙有些不解,问:“难道你想死?” 我反应过来,大喜过望,连忙摇头,然后便想到,自己只是魂魄,没法摇头。即使摇头,他也看不到。 姬孙的目光只是扫了阿三他们一眼,随后便把注意力放在大佛和帝王身上。 他的双重世界,并不能看透这两位的虚实,佛依然是佛,帝王依然是帝王。唯独那五座高山只有寥寥几根线条,取而代之的,是五尊与先前这位帝王打扮差不多,但威势上逊色几分的巨人。 那几尊巨人像是与高山合而为一,只有在简单的世界中,才能看到他们的真身。 世上能让姬孙看不出虚实的本来不多,可如今,忽然就多了起来。仅仅眼前,便有七位。当然了,这七位个个都非同一般。 姬孙望着他们,大量的讯息从脑中闪过,同时,他对我说:“之前说,如果活下来,便告诉你一件事。” 我本来是在担心阿三,不知道他们为何会跑到那边去,也不知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此刻听姬孙开口,不禁心里一紧,问:“是什么事?” 姬孙说:“你很安全。” “啊?”我大为不解,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果是想告诉我,他不会抢夺我的躯体,那么之前不就已经说过了吗?怎么还要重复一遍。 姬孙知道我不明白,便说:“在蚩尤冢里,我告诉你了两件事,但还有第三件事,本不打算说。但是你心中恐惧太深,如果因此丧失对抗他们的信念,对我很不利,所以才要告诉你。” 姬孙这话太过势利,他的意思我很明白。之前我猜测他可能会来抢夺躯体,同时心里也在想,有一个这么强大的存在想跟我争夺,那我费尽苦心拼命锻炼又有什么意义?到头来,还不是为他人做嫁衣?呆亩助圾。 姬孙就是怕我会用这样的心态,去度过余下的时间,所以才要说出那本不打算说的第三件事。我没有吭声,因为自己的想法,姬孙已经知晓。他接着说:“第三件事就是你很安全,他们会来找我,但不会找你。” 我不解又惊讶的问:“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因为你太弱。”姬孙说。 我感觉脑门一片黑线,这算什么道理?姬孙解释说:“他们想找到你,抓住你,不费吹灰之力,远比抓我更简单。但是,他们没有那样做,反而第一时间找到了我。我分析了很久,相比神魂,姬孙之身更加重要一些,他们不该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才对。但是,这么久过去,你安然无事,没有遭遇任何危险。” 我暗中呸了一口,还没遭遇危险,我九死一生从鬼门关爬出来很多次好不好。当然了,姬孙口中的危险,只是特指“他们”。 第二百三十三章 酆都(13) 姬孙继续说着:“所以,我一直在怀疑这件事,但没有什么可以提供分析的支点。后来看到那一掌。我对这件事的怀疑就更深了。那么强大的力量,为何偏偏不去动你?我想了很多答案,但几乎全部排除,最后只剩下一个。” 我下意识追问:“是什么?” 姬孙望着大佛和帝王,回答说:“原因就是,他们的力量,无法探入这个世界。” 我微微一怔,立刻反驳说:“他们那么强大,怎么可能无法进入这个世界?有什么东西,能拦得住他们?” 姬孙说:“我不知道。但这是最接近真相的可能。否则的话,他们没有任何理由会放过你。” 我虽然不觉得这种可能就是最终的答案,但又没有足够的理由去反驳他的话。如果他们能够进入这个世界,那为什么不来抓我?姬孙的话虽然有贬低我的成分,却事实也的确如此。比起他。我好抓一千倍一万倍。 难道说,真有什么力量,阻止他们进入这个世界? 其实仔细想想,那只巨掌延伸出的范围足足数十里,那么他的本体,起码也在数百上千里左右。这么庞大的生物如果来到地球。跺跺脚,都会把这个星球毁掉。但是,地球数千年的历史中,从未有过那么庞大的生物记载。 即便有,也只存在于神话时代。而那个时代的世界,要比如今的地球大无数倍。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姬孙,他能告诉我隐藏的第三件事。说明前面两件,都和我猜测的差不多。巨掌在最后关头变拍为抓,证实了姬孙绝对不能完整出现的猜想,因此,姬孙不会强夺我的躯体。 而这第三件事,却让我想的更多。 假如他们不能进入地球,那么姬孙为什么不夺走身体,在地球生存下去呢?想来想去,唯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姬孙并不打算呆在这里。 他需要在那些奇异的空间成长。变强,并探知自己想知晓的秘密。如果夺走了姬孙之身,他就只能被困在地球,永远也得不到真相。而这,与姬孙的本能是相违背的。 我彻底放下心来,知道只要自己还在地球,只要姬孙还在好奇,那么,我暂时就是安全的。 只是,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无条件的信任姬孙了。他对我来说,并非另一个自己,也不是一张可以依靠的底牌。 他,只是姬孙! 想明白了这一切,我的心情顿时轻松起来。虽然对失去姬孙的绝对依靠有些惋惜,但是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怎么说,都是值得开心的事情。 此时,我终于有机会将视野的重心放在阿三身上。相隔那么远,我看不太清她的脸,只隐约看到她似乎在冲这边喊些什么,像是在摆手唤我过去。只是,此刻操控躯体的是姬孙,我想走到她身边,就需要姬孙来完成这个动作。 “我们去那边吧,总觉得这里很危险。”我说。 姬孙自然明白我在想什么,对他来说,站在哪都没有区别,除非大佛和帝王攻过来。但他还是移动了脚步,朝着阿三那边走去。这并非是顺从,看起来,更像是为了让我安心。 觉明和尚虽然在警惕“我”,但并没有完全放弃与我一起行动。他站在离我十几米远的地方,一边看着我,一边同步前行。我有些感动,知道大和尚怕我遭遇不测,正在思考我身上的怪事怎么解决。 很快,我们走到阿三附近,与她只相隔几毫米的距离。但是,这几毫米却成了难以跨越的天堑。觉明和尚是最先走到那的,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停下来,然后伸出手,虚按上去。我见他手在半空按了几下,却没有继续往前,不禁感到奇怪。呆亩冬亡。 更让我奇怪的是,阿三明明就站在我面前说话,可我什么也听不到。并且,她没有走到我身边,只是满脸焦急的手舞足蹈胡乱比划。 姬孙也没有往前走,他看了几眼,在双重世界中,前方均是一片空白。不过,这两种空白稍微有一点点区别。复杂世界中的空白是完全透明的,没有任何的杂质,这里的一切,在姬孙眼中都不存在,只剩寥寥几根线条而已。至于简单世界的空白,却带着一点点模糊。这种情况,就像简单与复杂两个世界颠倒过来了。 然而,姬孙没有感到疑惑,他依照我的想法走过来之后,便停在那里,然后继续看着大佛和帝王。至于觉明和尚,在尝试几次后,才惊异的说:“原来是另一处世界!” 我一愣,然后恍然大悟,难怪姬孙的双重世界会呈现出不同的模样,原来几毫米的间隔,竟然隔出了两个世界。 这么说来,我跟觉明和尚一开始察觉到的惊天震动,其实是两个世界碰撞的声音? 我的天!这也太吓人了! 尘世中的少男少女经常说的一句悲惨请话便是,你我面对面,却像隔着两个世界。 这句话对如今的我来说,不是情话,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情。我和阿三就那样相互间隔几毫米,能够清楚看见对方,但是碰不到,听不到,闻不到。 觉明和尚体内的佛光还未散去,他按出去的力量,足以轻松推倒一栋大厦。但是,这么强大的力量,也无法穿透两个世界之间的隔膜。 我随着姬孙的世界望去,见到了大佛,看到了帝王。他们也同样面对面站着,之前虽然互相打出一掌,但之后却没了动静。我一开始疑惑他们为何会沉默,现在明白了,并非是沉默,而是帝王来不了这里,大佛也去不了那边。 至于他们为何会对上一掌…… 在姬孙的简单世界中,大佛与帝王之间的半空,有一片是完全透明的空白,与周围的模糊显得格格不入。我一看就知晓,那里是一处空间缺口。 只是,不知道那缺口是因为大佛与帝王的相击造成,还是早就存在了。 这时候,我忽然听见一声极为洪亮的巨声。那声音如雷霆震怒,真龙怒啸,翻江倒海一般的威势,吓的人心惊胆颤。这声音,是从那尊万丈高的帝王口中发出。他冰冷的眸子望着身前大佛,缓缓说:“地狱已空,还不退散!” 大佛双手合十,盘膝坐于黯淡的莲花宝座,口中轻念着佛经,并不回帝王的话。而那尊帝王似乎并没有指望对方回话,他冷冷的看着大佛许久,再次说:“汝已超脱成佛,却留下臭皮囊来阻挡吾等。区区一具菩萨身,挡得了一时,又挡得住几时!” 大佛依然没有回话,而我却听到旁边当啷一声,视野转过去,立刻见到觉明和尚慌慌张张的从地上把禅杖捡起来。他惶恐的望着那尊大佛,口中像着了魔一般念着:“已成佛,已成佛,难怪佛菩萨的气息混杂着死气,竟然只是皮囊遗留此地……” 我也是震惊不已,按那帝王与觉明和尚的话来推断,眼前的大佛,并非真正的佛菩萨。佛菩萨,已经化作真佛离去,如今我们看到的,不过是一具没有灵的肉身。难怪之前我见到这尊大佛时,会觉得别扭。 虽然失去了灵,但仅仅是肉身,便能挥手聚来整个地府的死气。那位佛菩萨的可怕,由此可见一斑。而能够与佛菩萨对峙的帝王,又是什么来头? 等等……我忽然想到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的阿三。在进入地府前,阿三教导过我,地府,是佛教的。而道教,是酆都。 我来到了地府,见到了佛菩萨。而阿三却在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有一尊在前,五尊在后,共计六尊帝王。 道教酆都中,最厉害的自然就是酆都大帝,而他麾下,有五方鬼帝代替统治整个酆都。眼前这六尊帝王,恰好符合阿三对酆都的描述。难道说,之前猜的没有错,我和阿三确实一个来了佛教的地府,一个去了道教的酆都? 可是,阴间怎么会有两个?人死后,会去哪个? 如果说信佛的去地府,信道的去酆都,那无神论的呢?去当孤魂野鬼?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我如今看到的,极有可能是酆都大帝与佛菩萨的争斗。他们的来头太大,虽非神话,却是传说。这两尊只在传说中出现的人物,一个是道,一个是佛,他们相争,代表着什么? 而且看样子,似乎是酆都大帝想进入地府,却被佛菩萨阻拦。 难道说,之前我和觉明和尚一路见到的打斗痕迹,其实就是大帝与菩萨之间争斗造成的?如果真是这样,那说明,地府与酆都之间曾经有过一场大战。 两个世界之所以那般荒凉,便是因为双方实力差不多,打的一兵一卒都不剩下。所有的东西,都被毁掉了,只剩下六尊大帝与一尊佛菩萨的肉身。 这实在是一个难以令人接受的震撼消息,我猜的出来,却不敢信。因为,这并非普通人打架,而是代表了地府与酆都之争,道与佛之战! 第二百三十四章 酆都(14) 大佛不言也不语,双目紧闭,口念佛经。像对外界的事情毫无所觉。帝王那威严至极又冰冷无情的目光投来,却无法让他产生任何异样之情。 佛就是佛,不染尘埃的佛,雷打不动的佛。帝王虽无情,但面对连灵都不存在的菩萨肉身,也毫无办法。他身后的五方鬼帝不知为何并没有选择来相助,只是远远的掠阵。或许,是觉得即便全部上,也无法在世界隔层的阻碍下,击倒这尊佛菩萨的肉身吧。 姬孙或许是看腻了。又或者是想做别的,便说:“时间快到了,我要回蚩尤冢。” “还回蚩尤冢?万一那一掌还没离开呢?”我有些担心的问。虽说如今对姬孙并非完全信任,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姬孙。我无法完全无视他的存在。 姬孙说:“他只是试探,是为了逼迫,不会久留。而我也只是回去看看,便会离开蚩尤冢。” “哦,打算去哪?”我问。 姬孙回答说:“不知道。” 这答案虽然简单,但却很符合姬孙的行事风格。他向来是想到哪做到哪。从来不按规矩行事。我知道以自己的本事,既无法看透他,也无法帮助他,只好说:“那你自己小心。” 姬孙似有些意外,他的思想中迅速闪过几段思考的讯息,然后说:“要不要帮你将他们带过来?” “啊?你能办到?”我惊喜交加,原本见姬孙走到这便不动。以为他也无法突破世界隔层的阻拦。但如今听来,似乎并非是这样。 姬孙没有回答,而是问我:“是带他们来,还是带他去?” 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对地府了解多一些,而且佛菩萨虽然只剩下肉身,但好歹也是佛,应该不会伤人。至于酆都大帝,我不了解,自然就存着几分戒备和畏惧。便对姬孙说:“还是将他们带到这里来吧。” 姬孙嗯了一声,然后随意的踏步走过去,一把拉住阿三的手臂,将她拽过来,然后又同时拉住铜甲尸阿大和婴尸小小,同样将他们从酆都世界带入了地府。 整个过程轻松至极,完全看不出他有被世界隔层阻碍的样子,仿佛那连酆都大帝都能拦住的隔层,对他来说等同于虚幻一般。 这就是姬孙的独有能力,看不到的,便可以无数。虽然世界隔层有些模糊,但模糊也只是和雾气的效果差不多,无法挡住他的身子。 阿三被轻易拉来,自然惊讶的叫出声来,她聪明过人,一见“我”脸上的冷漠神情,便知道那是姬孙。喊了一声后,便不再说话。 而这时,我感到几双极具压迫感的目光移来,姬孙抬头去看,却见酆都大帝与五方鬼帝同时看过来。六尊帝王的脸上,虽说没有什么表情存在,但目光中,却带着些许探究之色。既然想探究,那就说明他们在好奇。 不过,姬孙并没有打算理会他们,将阿三他们从酆都拉来后,也不和我打声招呼,直接就退出了意识掌控。我的意识随之被释放,眼前一花,但有过几次经验后,很快就适应过来。 阿三见我脸上的表情出现变化,又多等了一会,看到我望向她,才好奇的问:“他走了?” 我点点头,不太想多说关于姬孙的事情,便问她:“你怎么会在那边?” 阿三撇撇嘴,说:“我还想问你怎么会在这边呢。” “我怕你独自进来,所以就进来了。” “我想你可能会进来找我,所以就进来了。” 我们俩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出了自己答案,在愣了一下后,忽然对视着笑出声来。婴尸傻乎乎的看着我们俩,小脸迷茫,它歪着脑袋想了会,也没想明白这话有什么好笑的,便咬着手指跟着咯咯笑起来。 阿三笑了没几声,便看向那尊大佛,问:“那是地藏王菩萨?” 我看向觉明和尚,问:“大和尚,你说呢?” 觉明和尚摇摇头,说:“佛相太多,无以观无相,我不知道。” “你直接说不知道不就行了吗,还拽出那么几句让人听不懂的话。”阿三没好气的说,她转头看看四周,然后又问:“你们来这那么长时间,难道连这是什么地方都没弄清?” “应该是地府。”我说。 “那他肯定是地藏王菩萨。”阿三说。 觉明和尚在旁边插嘴,说:“地藏王菩萨法相众多,可化大梵王身、帝释身、声闻身、阎罗王身、狮象虎狼牛马身,乃至罗刹身、地狱身等无量无数异类之身,以教化众生。我们如今看到的只是菩萨身……” “管他什么身,反正地府里如果有菩萨,只可能是地藏王菩萨。”阿三说:“而且你刚才没听那位说吗,地狱已空,菩萨就成佛了。除了地藏王菩萨,还有哪位能因为地狱空了就成佛的?” 觉明和尚提着禅杖在那琢磨是否还有第二位,阿三懒得理他,又看向酆都大帝,问我:“知道这位是谁不?” “酆都大帝?”我迟疑着说。 “没想到你那么聪明。”阿三有些意外的说。 我略有些小得意,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便说:“都是你的功劳,如果不是之前你跟我说过关于酆都的事情,我也想不到。” “那当然,我是谁啊。”阿三得意洋洋的样子,很是欠揍。她看着那尊帝王,说:“他应该就是酆都大帝,后面的是五方鬼帝。没想到,阴间不仅有地府,还有酆都,世间传言虽然有差,但也没错。” 我很是疑惑,说:“为什么阴间会有两个?死去的灵魂,到底要往哪去?” “往哪去我倒不知道,不过阴间有两个倒是很好解释。”阿三说:“佛教传入中原,有人信佛,自然可以进入地府。存在即是道理,对这种地方来说,有道理,便可以存在。所以,以前没有地府,在有人信佛后,地府便有了。至于酆都,土生土长,无需多说。” “我看他们俩,很像争地盘的黑老大……”我小声说。 阿三看看帝王,又看看大佛,忽然笑出来,说:“你胆子可真大,这几位都是传说中的神仙和佛,你敢黑他们,小心以后地府和酆都拒绝签收你。” “我又不是包裹……”我说。 “不过你的说法也没错,他们确实像在争地盘。”阿三说:“一个是道,一个是佛,地头蛇和过江龙相争。咱们这一趟找酆都虽然没得到什么,但也大开眼界。谁能想到,阴间有两个,谁能想到,道与佛之争不仅在世间,更在阴间?” 我摇摇头,说:“的确很难想到,就算我现在亲眼见证,也还是不敢相信。” “不要拒绝相信你亲眼看到的,也不要轻易相信你亲眼看到的。”阿三说出一句连道真风格的话,我有些意外的看着她,阿三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说:“这话偷师自连道真,你肯定很熟悉,不过用在眼前很合适。我倒觉得,比起道佛之争,地藏王菩萨更让我吃惊。仅仅是一具肉身,就能挡住酆都大帝,难怪许多人说,他的功德早已超越了佛。”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捧佛贬道。”我说。 “我又没说酆都大帝不厉害,只是叙述事实而已,你别没事给我戴高帽子,小心我揍你。”阿三像是心情很好,说:“其实酆都大帝并非不能真正打过来,我觉得,他像是在故意留手,没有尽全力。” “为什么?”我问,其实,自己心里也和阿三想的差不多,毕竟五方鬼帝远远站着没有来帮忙,这本身就很不正常。 阿三白了我一眼,说:“我要是知道,你还有资格站在我面前?” “好吧……”我换了个话题,问:“那你觉得,地府和酆都都空了,连个魂魄都见不到,人死后,到底去哪了?” “这我也不知道,你怎么尽问我不知道的问题。”阿三有些恼怒的说。 我很乐意看她吃瘪,总觉得她生气的样子比平时更显可爱与真实。阿三跺跺脚,然后说:“趁着他们还没打起来,说说你们进来后都干嘛了,怎么连姬孙都跑来了。” 我没想到转移话题那么久,阿三还是问了关于姬孙的事情。想来,这丫头早就憋着这问题很久,只是一直没好意思问。我有些无奈,又不好不回答,便说:“我们跑到鬼门关那,觉明和尚说,察觉到佛菩萨的气息。我想着你如果来不及通知我,肯定会自己跑进去,就跟着他进来了。对了,那鬼门关那么容易就让人进来,如果有人误闯……” “怎么可能。”阿三没好气的说:“你觉得鬼门关好进,那是因为你看到了它。普通人看不到鬼门关,又怎么进来。” “什么意思?”我不解的问。呆亩扔圾。 “你真笨。”阿三更详尽的解释说:“条条大路通罗马,但如果你看不到这些路,那一辈子都走不到罗马。鬼门关也是一样,你看到了路,才能走到这路上。看不到,就进不来,哪怕它就在你面前也是一样。” 第二百三十五章 酆都(15) 阿三的话浅显易懂,我不再问,只抬头盯着大佛与帝王看。这两尊同样高大的存在互相对峙。本身就是令人惶恐的事情。我很想劝说阿三离开这,但她似乎对此很感兴趣,没有半分离开的想法。 帝王许是站的累了,也就烦了,他冰冷的双眸中,映出淡淡的金光,仿若流火燃烧起来一般。同时,那大如山岳的手掌抬起,握拳,然后朝着大佛打去。 拳未到。地府已发出恐慌的颤抖,我很是怀疑,之前地府的震动到底是因为两个世界相撞,还是因为酆都大帝拍出了一掌。 面对帝王之拳,大佛同样抬起手。似是捻起一朵花,轻轻按了过去。 拳与指相接,世界隔层轰隆巨响,像是随时要崩溃。 酆都大帝纹丝未动,他的拳虽被拈花指按下,但却立刻变拳为掌。反手抓向大佛的手腕。大佛反应并不快,他如此轻易的便被抓住,然而,无穷的死气涌来,仿若惊涛骇浪,拍向抓住大佛的手掌。 双方的战斗,其实只在那一片世界隔层的缺口。死气凶恶,化作了海洋淹过来。酆都大帝丝毫不惧,他眸子中的金火更加旺盛,一眼扫来,便烧散了无数的死气。 觉明和尚在旁边呼吸急促了几声,像是在担心。他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此刻大佛看起来就像处于下风。 我心想,失去了灵,仅凭一具菩萨肉身,确实很难抵挡酆都大帝。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大佛忽然发出轻轻一声叹,他空余的手掌在座下莲花抹过,然后捻起一朵花瓣,仿若随意的抛向酆都大帝。 那花瓣与大佛相比,并不算大,可在他抛出之后,眨眼间便化作千万。世界隔层中下起了花雨,画面震撼又华丽到了极点。 这花瓣看起来并无什么威力,但酆都大帝却避如蛇蝎,迅速放开大佛的手腕,将手掌抽回来。无数的花瓣趁机堵住了缺口,死气随之覆上,转瞬间,那里已经与完整的世界隔层并无两样。 双眸中的金火犹如火山一样,却无法烧穿这薄薄的隔层,酆都大帝望着身前的大佛,他静立数十秒后,才说:“昔日佛祖以血肉喂鹰虎,今日地藏以肉身封地府,诸佛菩萨确有大能。但地府已开,一具菩萨身,能洒下多少花瓣,又能割下多少血肉?” 大佛不言不语,只轻声念经。 我没看明白刚才发生的事情,便问阿三:“那花瓣很厉害?” 阿三摇头,同样迷惑的看向了觉明和尚,说:“我也不知道,大和尚,你知道不?” 觉明和尚看着逐渐与死气同化,变成黯淡隔层的花瓣,想了想,说:“花瓣中,有佛的气息。” 这不是废话吗,大佛从莲花座摘下来的,当然会有佛的气息。但是,区区佛的气息,又怎么会惊退酆都大帝? 觉明和尚也觉得这解释说不通,便又说:“佛的气息很重,一瓣,便可度化众生。” 阿三聪慧,很容易便理解了这意思,说:“你是说,这瓣莲花可以度人信佛,所以酆都大帝才会避开?” 觉明和尚点头,确认了阿三的猜测。阿三有些讶然,她回过头看向大佛与帝王,说:“酆都大帝不太可能会害怕一瓣莲花,我觉得,地藏王菩萨的肉身,应该还有其它的手段。大帝是怕被莲花缠住,遭遇不测,所以才立刻退回来。” 这个解释,比觉明和尚说的要靠谱很多,大和尚眉头微皱,但并没有反驳。 就在这时,阿三忽然惊叫一声:“五方鬼帝动了!” 我连忙抬头去看,便见到藏于五座高山之中的鬼帝,分列五方。他们缓缓走来,伸手按在世界隔层上,无可匹敌的力量从他们体内爆发出来,隔层立即发出嘎吱嘎吱的挤压声。 我不太明白他们要做什么,难道是想把隔层推倒?这又不是墙…… 就在这时,阿三再次大叫一声:“什么东西撞我!” 她叫完便跳开,像见鬼一样看着身边。阿三身边没有任何东西,可她却捂着肩膀,一脸惊恐。我很是诧异的看过去,没什么发辫,便问:“你是不是感觉错了?” “怎么可能感觉错!”阿三愤愤的说,同时,伸出手像旁边摸去。我亲眼看到她的手摸到了世界隔层,然后缓缓退回来。手掌每退回一分,阿三脸上的表情就愈发的怪异。 我被她的样子吓到,琢磨这丫头别是得了什么心理疾病。接着,阿三收回手,膛目结舌的看着身侧,说:“隔层……隔层动了……” “啊?”我惊出声来,连忙把手贴过去,果然感觉到那股阻挡我的东西正将手掌往这边推。 阿三说的没错,地府与酆都之间的世界隔层,正往这边移动。阿三惊愕的看着将双臂撑在世界隔层上的五方鬼帝,满脸难以置信的神情,说:“难道,是他们将隔层推动了?” 我同样很震惊,点头说:“应该是。难怪五方鬼帝一直不帮忙,原来是为了推动世界隔层。连酆都大帝和地藏王菩萨相击都无法震破的世界隔层,他们竟然能推动,太不可思议了。” 阿三一脸精明的摇头,说:“要我看,并不是他们太厉害,而是酆都大帝一直在算计这件事。” “为什么这样说?”我好奇的问。 阿三说:“五方鬼帝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在地藏王用花瓣修补缺口的时候推动隔层。我猜,这个时候的大佛,一定是分身乏术,所以五方鬼帝趁虚而入,蚕食地府世界。” “不可能吧,难道地藏王菩萨看不出来?”我很是怀疑的问。 “如果他真的是地藏王菩萨,肯定能看出来,可问题是,这只是一具肉身。真正的地藏王菩萨已经成佛,离开了地府。”阿三说。 “这么说来,酆都大帝其实是想侵占地府,这怎么听着像黑老大抢地盘?”我感到非常别扭。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阿三说:“佛教没传入中原的时候,阴间就是酆都,酆都就是阴间,独一无二。佛教进来后,酆都渐渐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地府。说不定在那段时期,酆都也和现在一样,被地府打压的很惨呢。现在风水轮流转,地藏王菩萨回归佛界,酆都大帝自然要找回面子。” “这……”我不由苦笑起来,阿三的猜测总是那么惊世骇俗,让人不敢相信又觉得很符合实情。 两个阴间同时存在,确实会存在许多问题,他们因此相争,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而且,我之所以这样认为,那也是有证据的。”阿三忽然说。 “有证据?”我惊讶的看着她,问:“什么证据?” “你看天上。”阿三手指竖起来指了下。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灰蒙蒙的,什么也看不见。我瞅的眼疼,只好问她:“上面有什么?” “一个大磨盘。”阿三说。 我差点摔在地上,大磨盘?你逗我呢? “是真的!”阿三看出我不信,说:“酆都的天是黑色的,地府的天是灰色的,虽然真实的东西都被遮盖了,但你别忘了,小小可以飞。” “难道你让它飞上去看的?”我看向婴尸。 婴尸在我们旁边飞来飞去,乐不可支的直拍胸脯,像在邀功。阿三冲它嬉笑一声,然后说:“好不容易来趟酆都,当然要上去看一看。你可知道,上面是什么样?” “当然不知道,不然还问你干什么!”我没好气的回答,阿三这种故意吊人胃口的手段太低劣。 “是魂魄。”我的郁闷,似乎让阿三很开心。她有些兴奋的说:“酆都的天空,有无数的魂魄被引向磨盘。那东西大的吓人,魂魄进去后,就被碾碎了,变成黑色的气沉到下面。所以准确的来说,酆都的天,就是人的魂,我想,地府应该也是这样。”呆边沟号。 我听着阿三的话,忍不住抬头去看。那灰蒙蒙的气息,到处都是,遮盖在地府之上,让人看不见后面有什么。我并不怀疑阿三话中真假,毕竟这件事她没有任何理由骗我。可是,让我相信这些灰色气息就是人的魂魄所化,那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按照阿三所说,魂魄被磨盘碾碎,才会化作黑与灰,这不等于魂飞魄散吗?难道说,古往今来那么多死去的人,并没有在阴间享福,更没有进入轮回,而是被磨成了这两种气息? 阿三像没有注意到我的表情,接着说:“我刚才之所以说酆都想侵占地府,就与这磨盘有关。小小看到的磨盘,只有一半,另一半,你猜在哪?” 这问题就算白痴都知道答案,我刚想开口回答,阿三却拍了下手掌,抢先说:“另一半就在地府这里!那个大磨盘,一半在酆都,一半在地府。而世界隔层,连酆都大帝都无法轻易出入,更别说那些魂魄了。所以,我有理由相信,这世上的灵魂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进入酆都,一部分进入地府。而哪个地方的魂魄多,哪个地方的魂魄少,肯定就是看磨盘在哪一处的面积更大!” 第二百三十六章 酆都(16) 我实在不能理解,酆都和地府为什么会出现巨大的磨盘,把魂魄磨成两种气息沉淀下来。难道所谓的轮回都是骗人的? 不过。在道家的说法中,倒确实没有轮回一说。或许,磨盘本完全属于酆都,地府出现后将之占据了一半。而如今,地藏王菩萨成佛,酆都大帝自然想拿回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 阿三的观察细致入微,她指着大佛的莲花宝座,说:“你仔细看,那上面的花瓣,可不仅仅少了一瓣。一二三四……起码少了八瓣。也就是说,像如今这种战斗,已经进行了八次之多。如果每一次,五方鬼帝都会趁机推动酆都的话,那说明。之前酆都所占据的地方,是远远不如地府的。” 阿三之所以这样说,只因为世界隔层在五方鬼帝的推动下,一直在持续不断的前进。我们一边说话一边随之后退,如今已经退了一两百米。五方鬼帝依然没有停下,他们缓缓行进。而酆都大帝更是双目如炬盯着大佛。 我虽然震惊阿三的发现,但同时也有许多不解。其中最想知道的,便是阿三为什么对这件事如此兴奋。魂魄被磨成了气息,难道阿三不该失望吗?她想找酆都,就是为了寻找死去之人的魂魄。如今魂魄成了气息,她还怎么找? 我只犹豫了一下,便立刻问出这个问题。阿三笑嘻嘻的说:“还记得我之前说。神话时代破灭后,鬼国的鬼变成人,死后又成了鬼的事吗?” 我点点头,说:“当然记得,不过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而且关系很大。”阿三说:“首先你得明白,鬼变成人然后又变成鬼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人活了,然后又死了吗……”我说出自己认为的答案,可随后又觉得,这答案好像少了点什么。 阿三摇摇头。说:“你的话太直白了,看起来很有道理,实际上很没意思。鬼变成人,又变成鬼,之后呢?” 我不敢轻易回答,便苦苦思索。阿三气的过来拍我的脑袋,说:“你怎么那么笨呢!都说了鬼会变成人,这还用想吗!” 我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念叨了几遍,才想明白她的意思是,鬼成了人,然后又成了鬼,然后又成了人。如此循环反复,生生不息。想明白了这一点,我举一反三,又明白了她其它的意思。 难怪阿三如此兴奋,她认为,鬼会变成人,人在世间死后会变成鬼。磨盘虽然把魂魄磨成了气息,但并不代表魂魄就此消失。它们只是以另一种形态被保存了下来,在某一个时间,还会在世间变成人。 这话,其实也就是投胎转世的意思。 阿三见我恍然大悟,立刻说:“总算你还没蠢到家。” 我有些无奈,看着她又问:“那磨盘干嘛把魂魄碾碎?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好久,想来想去,觉得可能有两种答案。”阿三说。 “哪两种?”我问。 阿三思考了一下,然后说:“你那么笨,我还是先从佛家的地府说起吧。” 我有些无语,但又想听听她的见解,便没有搭腔。阿三接着说:“你这么傻,肯定知道地府有六道轮回,进入轮回前,要过奈河桥,还要喝孟婆汤。” 我更加无语,为什么我这么傻还知道这么多事…… 阿三并不需要我回答问题,她继续说:“过奈河桥,是为了辨认善恶,善者投胎,恶者入十八层地狱。而喝孟婆汤,是为了忘掉前一世。这两件事看起来毫无关系,可实际上,却关联甚大。无论辨认善恶还是喝孟婆汤,都是为了与前一世断绝关系。从此以后,花还是花,下一季再开,就不再是那朵花。” 阿三的话文绉绉的,有点像觉明和尚。我没有打扰她,示意继续说下去。阿三有些得意,说:“至于酆都的磨盘,把魂魄磨成了单纯的气息,而气息相同,就像谁一样,可以互相融合。这样的话,就不存在什么记忆和过往可言。在这一点上,磨盘和轮回的道理是相同的。我很怀疑,佛家之所以有六道轮回,就是为了取代道家的大磨盘。而如今酆都和地府空空如也,什么都不存在,唯有这磨盘与酆都同时诞生,还能保留下来。所以,酆都大帝才会想侵占地府。” 我点点头,承认她说的有理:“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高兴。” “你真是笨死了。”阿三嘟起嘴,说:“说了半天你还不懂吗?既然磨盘和六道轮回的作用相同,那就说明,魂魄是可以转世的,哪怕是被碾成了气息。如果把这话反过来,意思就是气息还可以变成魂魄去转世!” 这一句话,顿时让我如拨开云雾见青天,一切了然。阿三的意思是,魂魄可以变成气息,气息也可以被还原成魂魄。刚想通这一点的时候,我对她的高兴还是抱有疑问,但仔细想了一会,便彻底明白了。 磨盘将魂魄磨成了气息,而这气息堆积了这么多始终无法正常的转世投胎,这自然与酆都和地府之间的争斗有关。阿三的高兴,是在于酆都与地府并非只争了几天,他们很可能已经打了几十年,上百年甚至更久。 这样一来,这段时间死去的人,魂魄都被磨成气息存放在两处没有转世,而阿三,自然也就有机会把魂魄重新寻回来。 虽说在气息中辨认魂魄,是不太可能做到的事情,可好歹魂魄还在这。如果已经转世投胎,那才是真正的麻烦。世间那么多人,谁知道魂魄会投到谁家去,大海捞针,可比芝麻里面找虱子难的多。 我摸摸鼻子,阿三确实比我有能耐。我跟觉明和尚进来这么久,一路虽然发现了被打碎的鬼门关和金属碎片,但什么也没找到,更谈不上对地府有所了解。而阿三进入酆都后,只让小小去上面看了一眼,便随着状况不断改变,推断出了许多事情。 虽然不想承认,可又不能否认,阿三真是一个聪明到极点的小妖精。 身为男子汉,我不能这么轻易的就输给她,便又问:“还有一件事很不理解,魂魄只能投胎给一个人,那么魂魄的数量肯定就是固定的。人类不断的繁衍,如今人口比几千年前翻了那么多倍,如果真的是魂魄投胎才能成人,这多余的魂魄又哪来的?” “你可真笨。”阿三说:“都告诉你了,魂魄被磨盘磨成了气息,这还用问吗!” 我被她这么直白的鄙视,虽然身边没太多人,但还是觉得尴尬,便说:“你别告诉我,那些气息可以自己增长,然后可以分化出更多的魂魄。” “难道不行?”阿三问。 “它们又不是人,怎么可能自我繁殖呢……”我说。 “连小到可怜的人体细胞都能自我分裂繁殖成你这么大,魂魄又为什么不能?难道你觉得,魂魄连细胞都不如?”阿三反问。 我说不出话来,她的话总是那么有道理,让人无从反驳。 没有错,人类一米两米的个头,都是从小的可怜的细胞分裂而成,那魂魄自我繁殖又有何不可? 阿三见我没话说,更加鄙视的说:“好歹是高中毕业,连我这个没上过学的人都不如。”呆边岁弟。 我干笑一声,觉得有些脸红,心想谁能像你脑瓜子转那么快。但同时,又不想就此认输,便问:“如果那些气息混杂后,可以自行增加,那你想找出固定的魂魄,不是更难?” “一点也不难。”阿三的话,出乎我的意料。 我见她自信满满,便问:“你有什么好办法?” 阿三笑眯眯的说:“你忘了,我还会占卜?” “占卜能用在这上面?”我大吃一惊,问:“你不是说,和传说神话有关的,都无法推算吗?” “与神话传说有关的是酆都和地府,是酆都大帝和地藏王菩萨,魂魄算什么传说?”阿三撇撇嘴说:“很多人都能算出魂魄所在,我自然也能。” 我默然,这世上确实有很多关于神算的记载。阿三说她能算出魂魄的位置,那就一定能。难怪她如此高兴,想来,应该是找到了想找的。 只是,阿三说:“虽然能算出魂魄在哪,可是我没办法把它们从气息还原成魂魄。” “那怎么办?”我问。 “当然是等他们投胎转世的时候,再想办法。”阿三说。 我目瞪口呆,下意识看了眼对峙中的酆都大帝和大佛,说:“如果按你说的,投胎转世必须要等他们俩分出胜负,那岂不是要几百几千年?” “所以,咱们要想个办法帮忙。”阿三嬉笑着说。 “帮忙?帮什么忙?”我下意识问。 “酆都是咱们的,当然是要帮酆都大帝。地藏王菩萨虽然伟大,可毕竟已经成佛离开了地府,占着茅坑不拉屎,咱们给他换个坐的地方,老菩萨肯定不会介意的。”阿三笑哈哈的说。 第二百三十七章 酆都(17) 她的话,一开始还像人话,但后来的。简直惊天地泣鬼神。我听的头皮发麻,这丫头的胆子还能更大一点吗?当初在鸡鸣寺的时候,想算计那位快成菩萨的罗汉,如今来了地府,又想动一动成了佛的菩萨…… 这世上,到底有什么事是她不敢做的? 我不敢吭声,可阿三却不打算放过我可怜的小心脏,问:“你说,咱们用什么法子给他搬家比较好?” 我认真又谨慎的考虑半晌,才回答说:“我觉得。不搬比较好……” “胆小鬼。”阿三一脸鄙视的看着我,说:“他就算真是地藏王菩萨,可也已经成佛了。成佛是好听的说法,难听点就是上西天了。” 觉明和尚在旁边念佛,说:“成佛本就是上西天极乐世界。怎么会难听呢。” 我不禁翻了个白眼,大和尚虽然聪明,但对世俗之事了解的太少。阿三明明是说地藏王菩萨死了,挂了,翘辫子了,可他却理解为荣登西天极乐世界。 阿三笑嘻嘻的看了眼觉明和尚。点头说:“确实不难听,不过你有没有建议?” 觉明和尚连忙摇头,说:“佛菩萨既然留下肉身,自然有大用,不可妄动,不可妄想,不可妄言。” “你是哈士奇吗。汪汪个不停。”阿三没好气的说,觉明和尚的话,明显不对她的胃口。 “哈士奇是什么?”觉明和尚问。 我见阿三张嘴就要说话,连忙拦住她,然后对觉明和尚解释说:“哈士奇是一种零食,吃起来会发出汪汪的声音,以后有机会带你去吃。” 觉明和尚摇摇头,说:“无功不受禄,这怎么好意思。” 阿三拍开抓住她胳膊的手,对我说:“反正我等不了这么长时间。要么你帮我把他搬走,要么想办法把气息还原成魂魄。我很民主的,你自己选一个吧。” 我哭笑不得,这么低俗的民主桥段,真是让人头疼。阿三找到气息与魂魄的关联,必然会想着让轮回和投胎继续正常进行。我没本事让自己代替轮回,但搬走地藏王菩萨的肉身,好像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不说菩萨的肉身会不会对我动手,光是那万丈之躯,我看着就觉得心惊胆颤。这得多大的力气,才能搬得动他? “这两种方法,好像暂时都实施不了。”我对阿三说:“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无能为力。” 阿三眼珠子转了转,她盯着大佛看了一会,然后问我:“你说,如果其它地方也出现空间缺口,菩萨会不会自己动?” 这只有菩萨自己知道了,我被她的话吓一跳,连忙劝阻说:“你可别乱来,这是地府。菩萨修补的缺口,是与酆都相邻的,但其它地方可就不一定了。万一你弄个缺口出来,连接到什么可怕的地方……就算没什么危险,可万一连到了人世间,到时候活人在地府里乱蹦,还不乱套吗。” “地府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阿三撇嘴,不以为意的说。 她的思想实在太危险了,我愈发想离开这,否则再呆下去,鬼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五方鬼帝,依然在推动酆都世界前行,让人奇怪的是,明明能感受到世界隔层被推动,可一直端坐于隔层前方的大佛,却始终没有动过。 他之前在哪里,现在还在哪里,但世界隔层是一个平面,不可能因为他就绕开或出现一个凹面。更何况,我侧头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大佛依然与我们的位置平行,似乎无声无息间,他已经悄然移动了躯体。 我无法理解这种事情,知道这些传说中的存在,个个都有非凡的本事。念及此,我更加坚定立刻带阿三离开这里的打算。 阿三很不乐意,她好不容易才看到了曙光,又怎么会愿意离开。我好说歹说,劝的嘴皮子都烂了,也没把她说动。 正哀愁着,觉明和尚忽然指着酆都的某个方向,说:“咦,那边怎么会有人在?” 我和阿三同时转头看过去,果然见到一些人在酆都世界走动。他们数量不算多也不算少,大约二十个,身上带着许多东西,正朝这边走过来。 我看向阿三,问:“有人和你一起进来?” 阿三摇摇头,说:“没有,我进来的时候,那里没别人。” “难怪鬼门关又打开了?”我想着,连忙回头往来时的路看,却只能望见一片荒凉。 “如果鬼门关被打开,肯定会有不一样的气息闯进来,更何况你看这些人,数量那么多,又带那么多东西。普通人看见酆都大帝和大佛,肯定早就吓的尿裤子,能跑多远跑多远,但他们却直直的往这边走,显然是有备而来。”阿三说。 我点点头,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那些人应该也看到了我们,他们在中途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议论什么。他们可能对我们有些顾忌,重新启程后,特意绕了一圈,没有与我们近距离接触。 阿三又撇嘴,说:“偷偷摸摸,一看就不是好人。” “你说这些人来这做什么?”我问。 “我怎么知道,可能是来野外烧烤的吧。”阿三回答说。 这答案太扯淡了,我见她没个正经,便接着劝说道:“咱们还是走吧,这里越来越复杂了,不是什么好事情。酆都和地府之争,一时半会,十年八年也结束不了,与其在这耗着,还不如出去想办法。咱们没法子,或许连道真有,连道真没有,或许纳多老司有呢。” 阿三也在犹豫,她知道在这干等不是个办法,但如此走掉,又有些不舍得。其实我也是这样,总觉得就这样走,很不是个滋味。 过了会,阿三忽然问我:“能不能让姬孙帮忙,再把我们带回酆都?” 我讶然,问她:“你要过去做什么?” 阿三冲那些远远走开的人瞪眼,嘟着嘴的说:“那些人也不知干嘛来的,万一他们是想做坏事,把魂魄都弄没了怎么办?我要过去看看。” 她这纯粹是没事找事,我摇摇头,说:“姬孙很忙,我喊不来他,而且,我也不认为那些人有能力把魂魄变没了,这又不是魔术。” “我不管,过不去我就不走了!”阿三大叫,她眼珠子转了两圈,又指着我大声说:“我不走,你也不能走!” 我满头冒汗,这都是什么事…… 一个样貌可爱的姑娘在你面前胡搅蛮缠,其实是很有趣的事情,只是,我宁愿在这件事上不那么有趣。 见阿三如此坚决,我犹豫是不是喊姬孙来帮忙。 姬孙之前想夺走躯体的念头,让我有些心寒,当然,更多的是恐惧。我潜意识里,希望从今以后与他离的远些,最好老死不相往来。可没想到,他才离开很短的时间,我就又需要他了。 喊姬孙来帮忙,应该是没有太多问题的,或许会付出一些代价,但总不至于要我的命。可是,姬孙的思想太复杂了,我一点也不清楚他在想什么,所以迟疑了半天,也没做出决定。 阿三在原地蹦着,大骂我没信誉。说好要当奶妈,结果啥都没做,果断的要给连道真差评。呆见助扛。 连道真是千里之外也中枪,可怜的紧。我犹豫的同时,也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一路上虽然辛苦又危险,但真能帮到阿三的并不算多。 这时,觉明和尚忽然说:“有人往这边来了!” 他说话的时候,是看向我和阿三的后方。那个方向,并非酆都所在,而是属于地府。我大吃一惊,连忙回头,立刻就看到十数人朝着这边走来。 阿三也有些吃惊,说:“怎么这里也有人?” 我说:“他们可能是一伙的,而且比我们对酆都和地府的了解还多,所以分成两批,一批进入一个地方。” “看来,真的是有预谋。”阿三大大的眼睛,此刻弯出了月牙状,我一看就知道,这丫头想做坏事。 觉明和尚发出提醒的时候,那些人离我们还有很远的距离。不过,他们的行进速度非常快,像风一样,几分钟就到了跟前。 这些人身上背着一个个大包,看起来就像登山旅行的驴友。但是他们镇定的神情,以及望向大佛时渴望而贪婪的目光,让人清楚明白,这些人绝对不普通。 与地府那一批不同,这些人并不惧怕我们,他们走到跟前,随意的上下打量。阿三被他们无礼的眼神惹恼,很是不爽的说:“看什么看!” 有人笑出声来,说:“脾气还挺大。” 这群人神情轻松,似乎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不过,在一个手持仪器的人走上前来,对着为首几人低声嘀咕几句后,他们看过来的眼神,有些变了。 少了些许轻视,多了几分慎重。站在最前方的几人中,有一个将身上的背包卸下来,交给旁边人,然后对我们说:“不知几位朋友从哪里来啊。” 阿三冷笑一声,说:“我说自己从天上来,你信不信。” 第二百三十八章 酆都(18) 那人哈哈一笑,说:“小朋友真会开玩笑。” “你说谁小朋友呢!”阿三跟点燃的炮竹一样,立刻就炸了。 我见那些人眼神渐冷。一个个都把背包放下,从口袋里取出了仪器拿在手里。虽然不知道那些方方正正的仪器是什么作用,但我本能的感觉到,与这些人起冲突,并不是好事情。 于是,我轻轻扯了下阿三的衣服,然后指着觉明和尚对那人说:“我这朋友是修佛的,我们结伴同行,路上他察觉到佛的气息,无意中就进来了。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告诉我们怎么离开这。” 那人瞥了眼觉明和尚,目光中的慎重更多了几分。他笑了笑,说:“原来都是无意中来的,倒是有缘。至于出去的法子……不如,我让人送你们离开吧。” 说着。人群中有四人向我们走来。这四人手里没有仪器,可身上却无端端涌现出强大的气息。觉明和尚眼皮微抬,有些愕然。我不知道他在惊讶什么,也没时间去问,因为这四人行走间,气势越来越强。一看就知道不怀好意。 对方明显是在威胁我们,所以才说要让人带我们离开。说是带,倒不如说是监视。 阿三低哼一声,手往口袋里摸去。我知道她想动手了,因为铜甲尸虽然没有动,但大口微张,能见到黑色尸气若隐若现。 对付这些普通人。婴尸的作用要比铜甲尸更大。阿三有峙无恐,自然不把对方当回事,可我总觉得这些人古里古怪,脑子里似乎有印象,但又想不起是在哪见过。便抓住阿三的手腕,冲她使了个眼色。 阿三很不乐意的瞪我一眼,有些愤愤然,但还是听话的把手拿了回来。 那四人走到我们面前,神情冷淡的摆手说:“请。” 话倒是很有礼貌,但这表情冷的跟冰山似的。傻子都能看出来,他们是在驱逐。我示意阿三不要轻举妄动,然后对那几人点点头,抬腿向前走。 人群让开一条道路,十数人手持仪器,对我们虎视眈眈。我路过的时候,看了眼他们的仪器。上面没有屏幕,也没有按键,光秃秃的银色平板,看起来就像一整块金属。 我心中熟悉的感觉越来越深,阿三在旁边一会哼一声,一会呸一口,像个准备骂街的泼妇。铜甲尸和觉明和尚一前一后,护佑我们的安全,至于婴尸…… 那四人两前两后,把我们包夹在其中,他们身上的气势如浪花卷动,一波一波的涌来。这是很明显的示威,如果我们有任何异样,他们肯定会立刻动手。 如此走出去数百米后,阿三忽然拉着我停下来。我抬头看了眼天上,便顺从的停下来。觉明和尚稍有不解,但在抬头看一眼后,也露出恍然的神情。 我们几个在原地停留,而那四人却仿若无所觉的继续前行。待他们自身边走过,将我们远远甩开上百米后,阿三才静悄悄的移动脚步,拉着我躲向附近的死气石头。 这些大如房子的死气石头,都是酆都大帝拍碎死气瀑布留下的痕迹,正适合我们隐藏踪迹。我回头看了眼那四个没有察觉的人,低声问阿三:“小小不会有事吧?” 阿三摆摆手,一脸轻松的说:“放心吧,就他们这些三脚猫,想瞒多久瞒多久。” 阿三这话肯定是在吹牛,婴尸虽然能影响人的心神,改变他们眼中看到的画面,但这时间也是有限的。毕竟无论做什么,力量都会不停的消耗,到了极限,那些人立刻就会反应过来。 之前我之所以劝阻阿三,正是因为有婴尸在。它迷惑别人的眼睛,便可以让我们在不起冲突的前期下留在那。 前方十数人,目送我们“离开”后,便开始打开背包做准备。我和阿三躲在石头后面,透过那缝隙,看到他们包里大多是各种仪器和箱子。 仪器有高有低,有大有小,箱子也是一样。一部分人摆弄仪器,而另一部分,则打开箱子,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箱子里,放的是不知什么材质的雕塑,这些被分成几部分的雕刻品组装起来后,便成了一个人像。呆见共号。 那人像身穿古装,头戴帝王冠,腰缠紫龙,脚蹬星履。看起来,就像一个大官。我很是惊讶,没等说话,又见到他们从箱子中取出了另一样东西。 这东西一出现,我和阿三都惊出声来,觉明和尚虽然没说话,但也全神贯注的看过去。 我看向阿三,迟疑不定的问:“难道说,这些人是……” “应该没错!”阿三看着那东西被人从箱子里拿出来,脸上表露出愤恨的神情。 我们俩之所以这样,不为别的,只因为那东西肉眼看去,白乎乎的像一团面,可用心眼再看,便是五颜六色的古怪气息! 没有错,这正是我几次在庙里发现的怪东西,没想到,在地府也看到了。之前被组装起来的人像,自然就是这东西的载体,用来助其成长,塑形。 可是,地府里没有人存在,他们把这东西拿来又有什么用呢? 等等…… 我的目光中,映出地藏王菩萨那万丈高的肉身。菩萨之身顶天立地,伟岸无比,端坐于此,却仿佛立于万千虚空之中。让人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我盯着菩萨肉身,然后小声问阿三:“还记得在湘西时,遇到的那怪物吗?” 阿三微微一怔,她立刻就明白了我的意思,抬头看向大佛,一脸惊骇的问:“你的意思是,他们把这东西带来,是想吞掉地藏王菩萨的肉身?” 我摇摇头,说:“地藏王菩萨那么厉害,就算只是肉身,它应该也吞不掉。不过,你应该记得,湘西那怪物一开始并不厉害,但慢慢吞了越来越多的蛊虫,才变得无比可怕。我想,这些人的真正目的,应该并非是吞掉整个菩萨肉身。他们只需要吃下一点点,说不定就能得到菩萨的能力。” 阿三的脸色复杂又难看,她之前虽然对这些人不感冒,可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竟然是那些怪物的主人。怪物的能力实在太可怕,吃什么就变成什么。如果真让它吃掉一部分菩萨肉身,不成功则以,万一成功了,这世上还有谁能制得住他们? 阿三捏紧了拳头,恶狠狠的说:“一定要阻止他们!” 我叹口气,说:“估计会很难,他们连地府都敢闯,肯定考虑到了许多事情,例如一些意外。刚才那四个人虽然被婴尸迷惑,但他们的力量确实很强大,真是动起手来,我们不一定能讨到什么好。更何况,剩下这些人身上虽然大多不存在力量的气息,可我之前见他们手中握有机器,那东西也不知干什么用的,总觉得很熟悉。” 阿三没说话,她盯着那些人,目光在大佛和神像之间徘徊,应该是在思考该怎么做。我虽然算不上太了解阿三,但也知道她一旦决定做什么事,轻易不会放弃。想想自己没法阻拦她,只好看向觉明和尚,问:“如果这东西想吃掉佛菩萨的肉身,你会不会阻止它?” 湘西的事情,觉明和尚也是从头到尾见证的。他同样清楚那怪物的可怕之处,听见我问,便点头念了声佛号,说:“佛菩萨的肉身,只能瞻仰,绝不能让这怪物动一分一毫!侮辱我佛,便要度它入地狱!” 大和尚愿意出手,我就放心了。好歹他也是接近罗汉的厉害人物,比我和阿三加起来都要强上许多倍。 我们在死气石头后面藏了很久,那些人将怪物的原形放入神像中,随后开始操控仪器。一个个仪器被点亮,一股奇异的波动围绕神像开始震荡。 我以心眼望去,能看到那本如一潭死水的气息,在震荡中仿佛苏醒一般,开始摇摆。时间越久,它动弹的幅度就越大,到后来,几乎都要挣脱神像了。 也不知这神像是用什么做成的,那气息摇来摆去,根源却始终被固定住,无法彻底挣脱束缚。而四周传递的震荡波动,更让它刚刚破开神像的部分封锁,立刻又被压了回去。 我估摸着这种情况会持续很久,便对阿三说:“酆都那边的人,可能也在做同样的事情,如果酆都大帝被他们惹恼就好了。” 阿三摇头,说:“世界隔层依然在被推动,酆都大帝应该没心思管这些小事。” 我不由自主叹口气,说:“真是可惜了,不然省我们很多功夫。” “哪有这么多便宜可占,你还是好好想想一会该怎么保护自己吧。打起来的时候,我可顾不上你。”阿三说。 我看了她一眼,阿三一副全神贯注盯着前方的样子,看也没看我。可她的耳朵,却微微有些发红。我笑了一声,知道这丫头并不习惯主动关心别人,就没拆穿她。 这时,前方突然发生了状况。震荡的波动瞬间增大许多,神像中被挤压很久的怪物实在忍耐不住,部分躯体竟然突破出去,朝着正上方攀升! 第二百三十九章 酆都(19) 严格来说,攀升的是气息,怪物的本体依然被锁在神像中没能出来。那气息上升的很快。眨眼间便抬高数千米,几乎深入了天上的灰色气息中。 那些人可能也没料到这种情况,一个个慌忙检查仪器,同时大声呼喊。不过我们与他们的距离稍远,哪怕竖起耳朵也听不到在喊什么。 我不自禁心想,难道这东西又要炸开?如果真是那样,倒是好事。 可惜,又等了数十分钟,怪物的气息竟然稳定下来。既不上升,也不下沉。在心眼所看到的世界中。那气息慢慢多出几缕灰色。本就缤纷的颜色,如今变得更加复杂。 阿三有些愕然,又有些疑惑,问:“它的气息,好像变了?” 我点点头。说:“的确是变了,多了一点别的东西。” 阿三突的站起来,我被她的动作吓一跳,连忙问:“你怎么了?” 阿三脸上的表情非常难看,她盯着那神像,说:“那东西。很可能是在吞吃魂魄!” 我一愣,下意识想否认,因为魂魄不是实物,怎么能吃呢?可转念一想,这东西又能吃人,又能吃蛊虫,谁能确定它吃不了魂魄? 难怪阿三这么着急。如果怪物真的能吃魂魄,对她来说,是天大的坏消息。想到这,我看向那些忙碌的人,暗骂一声要你们有什么用,养个怪物都能养出麻烦来。 我抬起头,看向那怪物与天空灰色气息纠缠的部分,之前那里很平静,而这么长时间过去,竟然有些许颤动。就像天上的乌云准备变成雨点落下来一样。这种异样。无疑让阿三更加紧张。 她没办法再让自己等下去,伸手摸出几道符纸,然后迅速跑出去。铜甲尸闷声不吭的跟在后面,黑色尸气迅速从口中吐出,覆盖其全身。 我反应慢了半拍,没能拦住阿三,只好叹息一声,招呼觉明和尚一起出去。大和尚虽然没看到怪物吃菩萨,但我们都去了,他也不好独自留下,只好提着禅杖从死气石头后面走出来。 没有死气石头的遮挡,我们立刻就被发现了。有人指着我们大喊,然后便有人朝我们这边走来。 阿三早就忍无可忍,伸手抛出纸符,那符化作黑色的长蛇,在空中绕了半圈,然后朝着来人呼啸而去。 朝我们走来的人有两个,年纪都差不多,他们见阿三率先攻击,当下停住身子,一边向后方示警倒退,同时大喝一声:“罗汉!” “天王!” 喝喊罗汉的那人,体内有金光迅速弥漫,整个人身形瞬间拔高近丈许,浑身有金液流动,宛如金子铸成的巨人。 而另一个喝喊天王的人,却是浑身白光涌现,在他头顶形成仿若白塔的物体。那塔高三四米,白光闪烁,看起来很是奇异。 这种独特的力量,我之前便随连道真见过。杞县的城隍庙里,几个年轻人以为拥有罗汉之力就可以嚣张,结果被连道真抡在地上踩的牙都碎了。 当时连道真还评价说,这些人空有罗汉形,半点真本事也没有。此刻再次见到这种力量,虽然连道真不在,可我身边,却有一位几乎等同于真正罗汉的大和尚。 我一边跑,一边看向觉明和尚。他脸上颇为怪异,看那两样的神情,就像在看什么怪物。我好奇他会怎么评价这种力量,不过此刻不是发问的时候,因为阿三的尸符已经到了那两人跟前。 拥有罗汉之力的那人威风凛凛的大喝一声,踏步前行,砂锅一般大的拳头,像金色的钢铁。他怒声挥拳,打向从天上袭来的尸符。 那纸符是阿三随意打出的攻击,本就没有太大威力,被他一拳轻易打散。只是,尸符爆裂,化作了无数的尸气纠缠而来。那人猝不及防,手臂被沾染许多,金光顿时黯淡。 他已经接近金属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也不知是否惶恐或惊讶。只知道那人立刻后退几步,同时试图用手去拍散胳膊上的尸气。 如果是普通的尸气,他一掌拍过去,自然应声而灭。但阿三的尸气,却来自黄帝时代的岐黄尸篇,哪是这么轻易就灭掉的。那人拍来拍去,反而让两手都被沾上。 这时,之前呼唤天王的人,头顶白塔却落下一道白光,如刀子般在金罗汉的两条胳膊上削过。尸气和金色的罗汉之力,都被白光削下,露出那人平凡普通的黄皮肤。 阿三冷笑一声,然后便见尸气顺着白光蔓延而上,竟一副要去找白塔麻烦的样子。拥有天王之力的那人,虽然体内有白光不断冒出,但依稀还可以看到他吃惊的表情。 我心中暗赞一声,阿三真是个缠人的小妖精! 然而,我刚夸过,便见那人伸手一指,从白塔上落下的光随之断裂。 尸气,金光,白光纠缠在一起,落到了地上。阿三脸上的冷笑,变成了愕然,她没想到,对方竟然能截断自身的力量。 此时,我们已经冲至距离对方不过百米远的位置。那两人看到浑身都被黑色尸气笼罩的铜甲尸,又看看再次摸出几张纸符的阿三,互视一眼后,竟然掉头逃跑。 我顿觉跌落眼镜,他们威武不凡的跑过来,本以为是场恶仗,谁知竟然被阿三一个人就吓退了。连道真说的没错,这些人的力量看起来很华丽,但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根本算不得什么。 这时,阿三身子微微停顿一两秒,待我赶上来,才语气沉重的说:“他们一定是通知了那四个人,小小的迷惑不起作用了。” 我回过头,果然见几个距离极远的身影,正朝这边赶来。很显然,那些人看到我们出现在这里后,立刻便明白之前见到我们离开,只是假象。他们肯定有互相通讯的手段,在明白过来后,立刻就通知监视我们离开的四个人回防。 我心里微微一沉,对阿三说:“可以的话,速战速决,不然被前后夹击就麻烦了。” 阿三也是这么想的,她立刻就加快的速度,朝敌人跑去。呆见系扛。 面对我们更加迅速的冲刺,那些人并不慌张,他们有一半还在原地操控仪器,而另一半,则放下手中的事情,走出来面对我们。 这些人没有畏惧,只是冷冷的看着我们,他们手中端着之前见过的平板金属仪器,看着那东西,我本能感到有些不妙。 阿三毫无所觉,铜甲尸更是从不知什么叫害怕,一马当先,雄壮的身躯像大山一样压过去。阿大的速度太快了,金罗汉哪跑的过它,眼看无法逃脱,便停下来,闷声不吭的朝着铜甲尸阿大狠狠的挥拳。 拥有罗汉之力,和近乎罗汉的铜甲尸比,谁更厉害? 这个问题之前是没有答案的,而如今有了。 面对那金光闪闪的一拳,阿大没有丝毫畏惧,它同样伸手握拳,朝着对方的拳头打过去。 两个拳头砰的一声撞在一起,阿大的身子稳如泰山,而对面的金罗汉,其手臂上的金光,却如玻璃一般被打的粉碎。那人惨叫一声,手臂弯折,阿大的拳头强行压着那已经变形的手臂,硬生生打在他的肩膀上。 那人肩膀处的金光也随之碎裂,小半个身子都扭曲了,整个人被这一拳打的倒飞出去,不知跌落多远。 头顶白塔的那人惊骇莫名,他脸上的表情迅速变幻,像是在思考怎么应对。可阿大并不给他太多思考的机会,一拳击飞金罗汉后,立刻凶狠的朝他扑去。 那人不再迟疑,头上的白塔白光大盛,竟脱离了他的身体,朝着阿大压去。他体内的白光被完全抽光,整个人立刻像虚脱了一般,差点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只是,死亡的威胁,让他强撑着站起来,然后头也不回的慌张逃窜,就连自己的攻击取得什么效果都不敢去看。 近四米高的白塔从天上落下,将阿大套入其中。我下意识惊呼一声,却听阿三说:“不要紧,这点力量,对阿大没作用。” 她话刚说完,我便见那白塔噼里啪啦的四分五裂,碎片刚飞出去半米,便在空中消散了。阿大身上的尸气虽然薄了一层,但并没有受到什么明显的伤害。我松了口气,知道阿三所言非虚。 两个人加一起,都没能挡住阿大,这让我的信心增加了不少。如果他们都是这样好对付,这一次,也算不上什么危险。 铜甲尸阿大击碎白塔后,再次朝着逃窜的那人扑去。 然而这时,我忽见前方升起一道白光,如刀刃割了过来。阿三脸色一变,迅速抛出几张纸符,同时从口袋里摸出两块接近破碎的金属片扔出去。 那金属片迎风而张,落在阿大身前,化作一个伤痕累累的大盾。只听砰一声巨响,大盾微微一抖。阿三咬牙切齿,看着前方不作声。 而我,则是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因为我和阿三都看到,那一道光刃,是从对方手中的金属仪器中射出。这样的光刃,我们曾经见过。 第二百四十章 酆都(20) 很多人可能都想起来了,没错,就是在唐山时。书教授给我摆局下套的那次。有几人来帮书教授,其中有一个便是手持仪器,激射出这种光刃。阿三那次惊险到了极点,如果不是我和阿三及时从空间裂缝中脱困,她很可能已经被对方杀死了。 有大盾挡在前面,我与阿三迅速赶到铜甲尸阿大身旁以便策应。阿三脸色愤然,说:“没想到他们竟然是一伙的!” 我点点头,同样有些诧异。怎么也没想到,书教授竟然会和这些人是一伙的。我的脸色,可能比阿三还要难看些。因为在唐山的时候。书教授设局取走了我的血。 那时候,我不知道他要血用来做什么,而现在看到这些人就明白过来,他很可能是用来喂养怪物。 怪物吃了姬孙的血会产生什么效果?会不会变成另一个姬孙? 这个不得而知,但怎么想,这都不是个好消息。阿三也想起了那件事,犹豫了下,然后向我提及。我叹口气,说:“现在想太多也没用,走一步看一步吧。” 白色的光刃。不断击打在大盾上,发出砰砰的巨响。大盾颤抖个不停,上面出现越来越多的细小裂纹,我担忧的看了几眼,问阿三:“能撑多久?” 阿三咬着牙。一脸肉痛的说:“如果他们不增加攻击力度的话,还能撑十分钟。” 十分钟已经不算短了,起码可以让我们有时间想想该怎么应付。这些光刃的力量和速度十分可怕,就连皮粗肉厚的铜甲尸阿大都顶不住。如果划到我和阿三身上。不比切豆腐难多少。 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问题,那我们会被活活的困死。虽然阿三说大盾能撑十分钟,但实际上留给我们的时间,要远远少于这个数字。因为在身后,有四个拥有强大力量的人。正在往回赶。如果在他们赶回来之前,我们没想出办法,就会面临前后夹击的险境。 我感受了一下光刃撞击在大盾上的力道,然后看向觉明和尚,问:“这东西,你能挡住吗?” 觉明和尚很诚恳的说:“没试过,不太有把握。” 想想也是,同样是近乎罗汉,铜甲尸阿大挡不住,他又怎么能挡住。我叹口气,心里琢磨难道非得找姬孙帮忙? 阿三眯起眼,一脸凶狠的说:“这些人太可恶了,惹急了,把他们都弄死!” 我说:“你要真能把他们弄死,那真是件好事,麻烦你快点急眼。” 阿三瞪我一眼,说:“当个奶妈,啥事都不干,弄死他们我再弄死你!” 我很是无语,好端端的,怎么又冲我发起火来。阿三跺脚,说:“你给我想个办法,不然我把你扔出去挡刀子!” 我很是头疼,哪有什么好办法,我又不是连道真,可以一拳打碎这光刃。 等等,连道真…… 或许有办法! 我眼睛一亮,暗地里尝试一番,然后发现果然行的通。我抬头看着阿三,说:“有办法了!” 阿三本没打算指望我,她正犹豫该用什么法子来突破对方的光刃封锁,此刻听见我说有办法,立即抬起头,又意外,又有些怀疑的问:“你有什么办法?” 我用脚踩了踩地面,说:“地府的地面虽然硬,但并不全是死气,有部分是奇异的泥土。土行之力在这里,还可以使用,所以我们可以从地下偷偷溜到他们中间,然后出其不意一波绝杀!” “那还等什么!快点啊!”阿三焦急的说。 我呃了一声,说:“虽然土行之力可以用,但还得有个人帮我驱散那些死气,不然的话等走到他们后面,恐怕得很多年以后了。” 阿三看了眼觉明和尚,指着他,命令似的说:“就你了,佛法驱散死气,应该不是问题。” 觉明和尚对阿三的语气并无异议,点头说:“可行。” 确定了行动方案,我们自然不耽搁。土行之力顺着我的身体,被升天之气调动,轻易便与地面融合。 我一手拉着阿三,一手拉着觉明和尚,感觉脚下开始松软。不过,这松软还伴随一些磕磕绊绊的硬物。那硬物,自然就是不能被土行之力同化的死气。 觉明和尚的手很温暖,我从他身上,感应到极其光明的力量。那力量笼罩在我们四周,阻碍身体下沉的死气,迅速被这力量驱散开来。随后,我们的身子渐渐沉下去。 之所以带着阿三,而不是铜甲尸阿大,只因为阿三在听了我的法子后,想出一个点子。她让阿大举着大盾缓缓前进,以此扰乱对方的视线。等我们在敌人背后出现的时候,阿大就可以从正面突进。由此,被包夹,就变成了反包围。贞农丰亡。 这条战术非常好,所以我同意了,至于能否实施的漂亮,还得看当时的情况。 刚刚同化地府土行之力的时候,我还有些生疏,所以下沉速度并不快。但慢慢的,随着越来越熟悉这种力量,我们前行的速度大大增加。觉明和尚一声不吭,只将体内的佛力释放出来,死气随之消散,无法形成任何阻挡。 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我们像打洞的老鼠一样,在地府的地下悄然行进。同化土行之力并非制造通道,而是让土行之力认为,我们也是泥土。就像水融入了江河,对周围的环境不会产生任何改变。这比电影里的土遁术,高级了不知多少倍。 只不过,我的力量有限,花费数十分钟,也不过走了七八十米。 之前距离那些人,大约百米左右,阿三估算了一下,然后示意我继续向前。按她的想法,我们起码要再走出去四十米左右才算稳。 黑暗中的视野,总是带着些许绿意,我不太清楚这是为什么。或许,与土行木行有关联。连道真从没跟我详细解释过这些事情,他喜欢让人独立去思考,去悟,在我看来,他比较适合教觉明和尚。 不知不觉中,我们再次走了几十米,阿三示意我停下。她抬头看了眼,小心谨慎的感应一番,然后冲我点点头。 之前我们商量好,一旦确定要上去,速度必须快。最好从动到出现在对面面前,用时不超过两秒。 区区两秒,看起来时间很短,实际上比起人类的反应时间来说,已经算很长了。 不过,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带着他们两秒内就从几米深的地下窜上去。这种体力活,还是得觉明和尚来干。 在得到阿三的示意后,觉明和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即便是地底,我也能听到他狂野的呼吸声。他一口气吸了足足半分钟,然后身子微曲,再接着便如一颗炮弹从地底炸上去。 哪怕是地府的土地再坚硬,也无法阻挡他的爆发。死气被一冲而散,无数的黑土炸开,朝着四面八方飞去。觉明和尚拉着我和阿三从地底一跃而起,他看也不看,只觉身前有人,便挥动禅杖扫了过去。 阿三比他的反应还快,这丫头早就憋足气,做好了攻击的准备。还没出地面,一大把纸符就撒了出去。 黑色的尸气弥漫,将前方的人一个个笼罩,只听见数声惨叫接连响起。 我也不甘示弱,早已蠢蠢欲动的金力自手中挥出,如刀子一般旋开了敌人的血肉。这些人对我们心狠手辣,我自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觉明和尚的禅杖又长又重,一杖扫过去,数人惨叫着飞出,同时,我听到金属碰撞的声音。蓬蓬火花在前方闪亮,应该是禅杖击中了那些仪器。 我们的出现太过突然,而且位置刚好是在那些人的最后方。眼前的敌人都忙着操控仪器,哪有提防地下会突然冒出三个人?他们毫无还手之力的被我们打倒,像秋收的麦子一样躺在地上哀嚎。 前方不断射出光刃的人大吃一惊,然而不等他们回头,一块两米宽的巨大盾牌就迎面砸了过来。哪怕是光刃,也难以阻挡这盾牌的冲击。 而在铜甲尸举盾不断前进的时候,他们已经分散开,准备从侧面包围。因此,大盾虽然看起来吓人,实际上并没有取得什么效果。真正让局势彻底扭转的,自然还是铜甲尸阿大。 它甩飞大盾后,身子紧跟其后,一拳击飞一名躲闪大盾的敌人。同时身子半旋转着,一脚将另一名敌人踢飞出去。 阿三大叫一声,空中弥漫的尸气朝着其他人裹去。觉明和尚没有再出手,他跟在我和阿三左右,像是护法一样。 我的金力细碎,像刀子又像钉子,不过无论怎样,金力之锋,都是敌人无法阻挡的。 两人被我的金力打中,捂着脸,颤抖着身子倒下。他们浑身都滋滋的冒血,不知被割开了多少口子,切断多少骨头。 我对他们没有任何同情,就像连道真说的,他们要你死,你就得先杀了他。这是古往今来,最真的一句真理。我深以为然,然后将之真实而果断的实现。 第二百四十一章 酆都(21) 阿三有些意外的看我一眼,或许是没想到,我下手这么狠。 而在最初的混乱局面后。敌人终于完全反应过来。与此同时,被婴尸迷惑的四人,也已经赶来。他们到的时候,我和阿三正在大开杀戒。这四人又惊又怒,同时大喝一声“罗汉”,然后身形暴涨,金光璀璨,朝着我们凶猛扑来。 幸存的三四人,则又惊又喜。他们连忙朝那四人跑去,同时在掌中的仪器上拍了一下。 之前射出光刃的人。其实只有两个,另外六七人都站在原地观望,并没有发动攻击。所以我和阿三突然出现,他们才会如此不堪的节节败退,以至于差点全军覆没。 而此时,有了四个生力军的加入,剩下的人终于有时间激发仪器。我心中略有不安,那四名拥有罗汉之力的人不足为惧,但四名掌控仪器的人,却让人担忧。 铜甲尸阿大在阿三的吩咐下。转身扑向四名伪罗汉。我拦住要冲过去的阿三,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阿三有些不耐,在她看来,局势已定,我们大胜。对方大败。所以,她瞪着我,刚要说话,却见附近的仪器噼里啪啦爆碎。无数的火花伴随着黑烟升起。 四周的震荡波动,瞬间增大无数倍,觉明和尚一把拉住我们俩,飞快的后退。我看见那神像,像被火车撞到一样。砰然碎裂成无数块。 突然加重的震动,让神像无法承受,而隐藏于神像内部的怪物原型,终于得到解脱的机会。它虽然因为震荡的波动无法向四周蔓延,但上方,始终是它自由的天地。那些人摆弄仪器那么久,也没找到阻止它的方法,此刻仪器损毁,这怪物终于没有任何的束缚了。 我清楚的看到,一团五颜六色的气息迅速攀升至上空,眨眼间便钻入灰色的气息中消失不见。 我微微一惊,这怪物逃脱了掌控,对那些人来说,肯定是个坏消息。但是,怪物的特性,也让我很是不安。如果任由其发展进化下去,谁知道会变出个什么来。 而看酆都大帝和大佛的样子,似乎并不打算管这事。就连我们乒乒乓乓打的那么激烈,他们都没投来任何一次注视。 很明显,在这些传说中的存在眼里,我们激烈的战斗,就和蚂蚁打架一样,实在不值得投入自己的注意力。他们真正需要注意的,只是对方的动向。 铜甲尸此刻已经和四名伪罗汉短兵相接,双方你来我往打的热闹。单独一个两个伪罗汉,并不是铜甲尸的对手,但四人其上,以阿大的力量,竟也有些难以承受,不得不以退为进,化解那四股强大的力道。 阿三着急想去帮忙,可我却硬拉着她,这丫头又气又急,狠狠踩我一脚,叫喊着:“你发什么疯!快点放开我!” 我的目光,有一大部分始终放在逃脱的四人身上。在阿三恼怒的同时,我也看到那四人在做什么,便对阿三说:“你看他们!” 阿三转头看过去,顿时惊讶的张大嘴。 那四人端着仪器,随手画出几笔,只见一个个汉字从仪器中飘出来。贞农司技。 两座“山”,一缕“火”,一把“刀”。 当看到这些漂浮在半空的汉字后,我立刻就想起书教授。当初他对抗连道真的时候,便是用这种仪器,以字来强行引动天地之力,使之形成与字相同的力量。 在明白这些人与书教授有密切关联后,我便一直提防他们会使用这种力量。连道真很强大,所以看不上,更觉得这种力量是小道。可对我和阿三来说,力量就是力量,只要能杀人,那就是强大。 大道也好,小道也罢,我们并没有能力站在连道真的高度上去看这个世界。所以,只能小心翼翼。 阿三看到这几个字之后,也反应过来,她惊呼一声,连忙让铜甲尸后退。 “山”字略慢,“火”字次之,最快的是那把“刀”。 一个字,竟给人漫天刀影的错觉,仿佛眼前飘来的不是字,而是一座刀山。 铜甲尸阿大身上的黑色尸气不断颤动,并迅速消散。“刀”尚未临身,却已有意。如此强大的刀意,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刀”字像闪电一样劈砍在阿大的身上,尸气完全无法阻拦,应声而散。阿大身子倒飞出去,阿三立刻甩开我的手,甩出几道符,在半空化作黑色的小蛇缠绕在阿大的身上,将它快速拖回来。 当阿大落在我们身边时,几人都惊呆了。它身上出现一个巨大的裂口,几乎可以从前胸看到后背。 这一刀,差点就把阿大砍成了两截。 我不知道铜甲尸被砍成两半还能不能活,但见阿三惊骇的神情,便觉得,还是不要去想这种可能了。 阿三气愤,又心疼,差点就要落泪。她抬起头,看着那四人,眼里几乎要喷火。 我一手拉住她,防止这丫头冲动行事,同时对觉明和尚说:“两个山字,帮我挡一下!” 觉明和尚点头应下,手持禅杖与我站在并列。 五行之力中,我接触最多的是金与土,其次是木行。至于火与水,至今为止,还尚未有任何明悟。 我见过连道真的火行化身,当真是焚天灭地,近乎无所不能。最强大的形态,是有五色神鸟相伴的岩浆帝王,就算是烛龙的黑暗,也要被这火烧穿。 而如今,这个“火”字,虽然没有连道真的化身那么强大,但也给人一种烈焰灼烧的感受。还没靠近,就能感受到非常高的温度。就连空中飘荡的死气,遇到这个字,也无声无息的化为乌有。 我深吸一口气,伸手在前方一指,暗暗引动了土行之力。 一堵土墙随之升起,拦在“火”字前方。然而下一刻我的脸色就变了,因为那火毫无阻碍的烧穿了土墙,继续飘荡前行。 我骇然不已,但还是不断的升起土墙,试图阻止这道攻击。 觉明和尚的禅杖抖了抖,似乎是打算帮忙,但不知为什么,他没有出手。我怕他是觉得一旦动手,会无法阻挡后面的两个“山”字,便强忍着没吭声。 阿三此刻反应过来,也挥出纸符,化出尸气。但是,尸气比我的土墙还不如,消散的极快。 阿三脸色有些难看,说:“这什么鬼东西!” 我一边升起土墙,一边说:“以前听连道真说过,这种强行勾动天地之力的做法是小道,但小道极端,所以它们引出的力量剑走偏锋,比寻常的力量还要强。这火看起来普通,实际上厉害的很!” “我不信挡不住!”阿三也被打出了真火,伸手掏出几颗黑色的物体,看起来像珍珠,但又有弹性。 她有些犹豫,没有第一时间将东西抛出去,而是考虑一下,然后才咬牙切齿的瞪着那几人,说:“回头非折磨死他们!” 几颗黑色的珍珠,被她洒出,在空中一阵鼓动后,竟然化作三只黑色蟾蜍。这三只蟾蜍浑身乌黑,远远的便能闻到一股腥臭味,我升起一道土墙后,转头问阿三:“这是什么东西?” 阿三恼火的说:“是以前在湘西得到的乌蟾蛊,很难练,这次用在这,真是……” 我没问她什么是乌蟾蛊,只看见那几只蟾蜍落在地上,不叫也不动,待“火”字临身,才突然鼓起肚腹,喷出了几道黑水。 那水又腥又臭,如虫子一般扭动,绕在“火”字上,像黑漆一样滴落下来。让人意外的是,“火”字真的被挡住,停在半空一动不动。 只是,乌蟾蛊喷出的黑水并未能拦住多久,十几秒后,“火”字再次露出原貌,突破黑水的阻拦,朝着我们继续飘来。只是,那字被黑水如此纠缠,像是消耗了不少力量,变得比原先小一半。 阿三很是烦躁,大喊着:“气死我了,我要和他们拼了!爆掉这乌蟾蛊,把这都变成毒河!” 我不知道毒河究竟有多毒,不过见眼前的情况,心里就有了一个想法,连忙拦住她,说:“先别让你的乌蟾蛊去拼命,我来试试。” “你不试半天了吗!”阿三瞪着眼说,意思是我别瞎添乱了。 我知道自己这会的表现有些差强人意,便说:“再试试吧,万一有用呢?” 阿三气鼓鼓的看着我,没说话。我也顾不上她的想法,连忙去引动木行之力。 黑水与“火”字的纠缠,让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无形之中,土可生木,而木可生火。 “火”字之所以被黑水拦住,是因为它无法瞬间烧穿这些毒水,那如果把毒水换成更容易被火灼烧的木力呢? 我不知道是被立刻烧熔,还是会按照我的想法去发展,但终归要试一下,说不定真有奇效! 在明了什么才是力量后,我能掌控的木行之力,与金力土力一样多。因此,在升天之气的辅佐下,大量的木行之力从土墙中升起,化作一棵棵小树苗,蓬勃向上,积极成长。 “火”字接触这道特殊的土墙,刹那间便化作了滔天的火柱,熊熊燃烧起来。 第二百四十二章 酆都(22) 整堵土墙被融成了气,连一点土渣都没有剩下,但是火并没有熄灭。因为那个字点燃的并不是土。而是参杂在土中的木力。只要木力不散,这火就可以持续烧下去。 我能感受到体内的木力正在迅速减少,而从天地间引动的木力,完全跟不上这消耗速度。但是,我不得不咬牙坚持。 “火”字虽然烧的很猛,但确实如我所想停了下来,这个时候比拼的,便是那个字引动的力量和我谁的持久力更强。 阿三见到火焰燃烧,立刻就明白了我的想法,她眼睛一亮。立刻指挥乌蟾蛊继续喷出毒水。黑色的液体裹住火焰,竟产生了些许的压制力,让火头没之前那么凶猛。 这并非是乌蟾蛊厉害,而是“火”字之前就被消耗,此刻又被我的木力点燃,自然无法对抗乌蟾蛊。 阿三见我满头大汗,浑身颤抖,便投来了关心的目光。我能否坚持下去,将影响这一战的最终结果,所以她虽然担心,却没有说出口。只低声对我说了句:“再坚持一会,那个字的力量持续不了多久。” 这话是实话,但我能坚持多久实在是个问题。 火焰烧的太猛了,木力的消耗远远超过我的估计,就算有乌蟾蛊辅助,我也顶多能再顶半分钟。 此时,那两座“山”已经越过“火”字。朝着我们撞来。 “山”的强大毋庸置疑,就算是连道真,当初也被短暂的压制过。觉明和尚之前就得了我的吩咐,此刻自然主动站在前方。 他提起禅杖,口中轻念佛号,抬头望向两座“山”,没有半点畏惧。 “山”字轻飘飘的撞过来,未到身前,便有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袭来。那是真如一座山的压力,别说前方站的是人。就算是一栋钢筋铁骨的大厦,也要被撞塌。 面对这两个同时飘来的“山”字,觉明和尚抬起手,将禅杖往地上猛地一插。看起来如金似铜的禅杖并不算很坚硬,但插入坚硬的黑土,却比筷子捣豆腐还要轻松。 觉明和尚空着双手。甩动了一下宽大的衣袖,将之缠绕在胳膊上。那袖子本是普通的衣物,但随着他体内的佛力涌出,布衣成铁。 就连觉明和尚的手臂,也像镀了一层金子,煞是好看。 那些拥有罗汉之力的人,体内金光闪耀时,虽然也有这种效果。但是却给人一种虚幻之感,就像绣花枕头一样软绵绵的。而觉明和尚的佛力却极其凝实,散出一道光,便如金铁一般。 他用衣袖裹住双手,两掌分开,缓缓的迎向“山”字。 歇后语中,有一句叫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觉明和尚此刻的行为,给人的感觉便是那样。但是,我却对他充满了信心。大和尚不是个会胡闹的人,他既然出手,必然能挡住攻势。 我仍在坚持,但木力已经快消耗一空,顶多三五秒内,“火”字就没法拦住了。 阿三目不转睛的盯着火焰,她看也没看觉明和尚,似乎和我一样,都对这个身材高大的僧人有十足信心。 觉明和尚金色的双掌,与轻飘飘的“山”字完全相反,他双臂伸长,两掌推出,缓慢到极点,让人觉得,他像是在推一座大山那样沉重。 当手掌与字相接,觉明和尚的身子猛地一颤,身子瞬间后仰,似乎下一刻就要被撞飞出去。我惊讶又担忧,心想他站在我面前,要是飞出去,岂不是要撞在我身上。 然而,觉明和尚虽然被撞的身子不稳,却没有像我想的那样飞出去。他上半身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好似全身的骨头都在用力。在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中,觉明和尚的身子慢慢直了回来。 僧衣从紧绷变得宽松,仿若他体内有风吹出。肉眼可见,略暗的佛光在他血肉骨骼中涌动,仿若波浪一般推动着,使之产生能够对抗“山”字的力量。 从后仰变成直立,再从直立变得向前微倾,觉明和尚总共用了四秒钟。他双臂伸的很直,身上并没有什么强大的气势,只有沉稳,像移山的愚公。 两个“山”字,就这样被他抵住,寸步不得进。两股强大力量的直接对抗,并非连道真那种一击击溃,而是长久的纠缠。因此,附近的空间嗡嗡震动不休,像是要裂开一样。 虽然觉明和尚看起来像占据了上风,但他的脚却已陷入了地面的黑土之中。两腿如柱子一般插进去。这并非是压力带来的效果,而是觉明和尚必须依靠地府的土地,才能稳住自己的身子。所以从这方面来说,他其实是落在下风。 就像我对抗火一样,如今的觉明和尚与“山”字之间,比的也是持久力。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能获得胜利。 不过时间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弱点,很容易被敌人利用。 因为无论我还是觉明和尚,此刻都被缠住,而铜甲尸阿大在四名伪罗汉的围攻下,也无法取得有效战果。一旦等对方缓过神来,进行反击,我们的日子可不好过。 此时,我的木力已经完全耗光,熊熊燃烧的火焰终于渐渐熄灭下去,再次缩小许多的“火”字显露出来。 我双腿发软,没了木力支持,连恢复体力都做不到,只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升天之气在体内四处流转,缓缓为我聚起一丁一点的力量,不过速度非常太慢,无法影响战况。 阿三没有去扶我,她看着那继续飘来的“火”字,伸手摸出几块黑色兽骨捏在掌心,对我说:“你先歇歇,我去找他们算账。” 阿三的语气轻松,好似眼前的麻烦都已消失。可我知道,她是在安慰我。因为就连我都能看到,那四个人又在仪器上划动,似要写出新的字来。 这些人手里的古怪仪器,并非一次性的工具,就像书教授那样,可以连续使用很多次。想打倒他们,就必须将操控仪器的人打趴下,让他们连抬手的力量都没有。否则的话,我们只能在对方写出的一个个字中彻底崩盘。 然而,虽然知晓这个道理,可我们并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做成这件事。如果是连道真在这,还有些可能。 阿三虽然智谋上与连道真有的比,可单论力量,那就差十万八千里了。所以她不可能不明白,对方如果能不断的写出字,哪怕只能写出三次,也足以打垮我们。 她之所以要去,只是想趁着这个空当,尝试是否能够打倒对方。哪怕只打趴下一个,也能减少我们不小的压力。 我暗暗叹口气,之前从地下跳出来的时候,还是有些心软。如果第一时间把手持仪器的人全部杀掉,现在也不会如此被动。 阿三手里捏着黑色兽骨,快步窜了出去,她从觉明和尚身边经过的时候,连头也没转。好似这里的事情,与她无关。 我担忧的看着她跑出去的身影,心里暗暗祈祷,千万别出什么事。 觉明和尚也有些着急,他看得出,眼前的形势大不好。如果继续这样,很可能会面对无法挽回的劣势。 体内的佛光瞬间大盛,两个“山”字被他用力推动,竟真的缓缓退了回去。 其实,字是否后退并不能代表什么,毕竟字不灭,力量就一直存在。 阿三跑动的速度非常快,她娇小的身躯,像阵风卷向了敌人。四名伪罗汉有些愕然,没想到她竟然敢跑出来,一个个谨慎的略微后退。而这,使得铜甲尸有了少许喘息之机。 不过,阿三的目标并不是他们,伪罗汉的力量虽然强大,但并不算可怕。无论铜甲尸还是觉明和尚,都能对付他们。唯独那四个掌握仪器的人,对我们的威胁无比大。 阿三像是个晨跑的路人,飞快的从四名伪罗汉身边跑过去。对方一愣之后,立刻明白她的想法,顿时大喝着要过来阻拦。 不过,一个高大的身躯,挡在他们面前。铜甲尸得了喘息的空间,大嘴一张,朝对方喷出一片薄薄的黑色尸气。这尸气的腐蚀性极强,就算是伪罗汉也不敢轻易接触,只能无奈的后退。 趁着这个时机,阿三朝着那四名操控仪器的人抛出手中的黑色兽骨。 这兽骨我从前便见她用过一次,可以唤出虚幻的鬼神,威力算不上多强,但对付普通人,绝对是难以抵抗的利器。 古怪的咒语从阿三口中吐出,如珠盘落地,声声脆响。兽骨散出雾气,丈许高的鬼神从中出现,在空中盘旋一圈,发出诡异的怪笑,朝着那四人扑去。 四人看着阿三跑来,又看见鬼神出现,脸上非但没有畏惧之色,反而有些轻蔑。仿佛是觉得,区区鬼神之力,对自己根本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阿三要的就是他们的轻视,我看到,她背后飘着三块木片。那木片看起来很普通,不知是何作用。但能被她用来做隐藏的奇兵,应该是威力不凡。贞私冬亡。 我暗暗期待,希望她能一举建功! 第二百四十三章 酆都(23) 对方虽然轻视鬼神,但态度非常好,很给面子的划出两个字。 那两个字。一个是“吞”,一个是“刃”。 “吞”字飘荡,所过之处,虚空阵阵颤动,像扭曲了一样。大量的死气和流落下方的灰色气息,在这个字经过后,都消失不见。那字也随之缓缓变小,不过速度很慢,区区死气并不能消耗它多少力量。 三只鬼神,“刚好”撞在“吞”字经过的路径。它们本就模糊的面孔。竟然露出一丝惊惧,诡异的笑声,随之变成了刺耳的尖叫。 它们从前进变成飞快的后退,速度之快,甚至在空间幻化出道道虚影。然而,“吞”字如附骨之疽,紧紧跟随在三只鬼神后面,将它们驱赶出去很远。 至于那个“刃”字…… “刀”与“刃”看起来差不多,但“刃”字多出了一点,这一点就是比“刀”字强的地方。 又快又利并不是特点,“刃”字的不同之处是它多出了一部分。 一道无法形容。如雷霆闪电的锋刃朝着阿三刮去,同一时间,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一点锋芒,从后方朝着阿三的背心捅去。那点锋芒来的让人慌张,我看到的时候,它刚刚出现,我脑中刚闪过惊慌。它已经到了阿三的身后。 这就像古代剑客的子母剑,你以为最锋利的是那把长剑,实际上,隐藏的才是最危险的。贞私讨血。 面对前方的锋刃,阿三也没有太好的抵抗方法,她只能无奈的掏出那块铁片将之扔出,挡在前方。 砰一声巨响,大盾歪斜,竟被这一击打的几乎要裂成两半。与此同时,阿三终于感受到后心传来的寒意。她也没有想到,“刃”字会有如此奇特的效果。 我以为阿三会用背后藏着的木片抵挡,可她并没有。锋芒毕露,是无法闪躲的。阿三尽管用全身力气去挪转身子,可是一点血花,仍然在她后心绽放。 我睁大了眼。无法相信这一切,她竟然真的被打中了! 怎么可能!我不相信阿三的木片不能抵挡那一点锋芒!她为什么不去挡! 阿三的身子跌撞,她扶在身前的大盾上,同时将背后的木片从缝隙中打出。木片迎风大涨,瞬间化作三节写满古字的竹本。 这些字仿佛拥有奇特的力量,在半空闪出明亮的光芒,凄寒的风凭空刮出。那几人脸色大变,他们飞快的后退,同时用手在仪器上划动。 但是,仪器虽然不凡,可操控者却是普通人。他们后退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风。有一人被风刮过,瞬间身子僵硬,紧接着,我听到桀桀桀的诡笑声从他体内传出。 那声音越来越大,而人身却像内部被腐蚀一般,变得千疮百孔。一丝丝黑色雾气从中飘出,然后在半空化作鬼神的模样。 我吃惊不已,连忙转头看,果然见被“吞”字追逐的三只鬼神少了一个。 阿三抛出的木片也不知是什么,竟然可以将鬼神瞬间传回来。而且,我完全看不出那鬼神怎么进入敌人体内的。它就像凭空在敌人身体中生出一样,显得那么诡异骇人。 乌蟾蛊发出古怪的声音,身子逐渐缩小,最后变成了三颗黑色珍珠落在地上。它们喷出了太多的毒水,力量已经完全耗尽,就连完整的形态都无法维持。而那“火”字,也被消耗到了极限,几乎无法看到。虚空之中,只剩下一丁点火苗晃动,似乎随时都要熄灭。 升天之气让我恢复了不少体力,我站起身来,走过去将乌蟾蛊化作的三颗黑珍珠捡起来放进口袋。同时散出少许木力,那点火苗瞬间烧起来,但没过两秒就彻底熄灭。 “火”字的力量,终于被消耗一空,再也没不剩任何力量。而觉明和尚依然在对抗两个“山”字,看起来颇为吃力。但我知道,他并没有用全力。不光是体内的佛光黯淡,就连曾经见过的大佛虚影都没有出现。 由此可见,与其说觉明和尚在对抗“山”字,更不如说他是在借机磨练自己。 如此只具备压迫力,而没有其它危害的对抗,非常难得,觉明和尚以此来磨练自身也说得过去。只是,阿三被那一点锋芒伤到,我心急如焚,哪还顾得上好语气,冲他大喊:“快点打碎它们!” 觉明和尚微微转头看我一眼,然后又看了看扶着大盾难以动弹的阿三,大和尚终于浑身鼓荡,奋力震开两个“山”字。随后他极快的抽出插在地上的禅杖,朝着那两个字抡去。 阿三抛出的三块木片,有一块已经引来了鬼神,并消灭了一名敌人。但是阴风虽快,可后来的三人却飞快划出几个字。 一个“吞”,一个“碎”,一个“剑”。 “吞”字自然是用来吞没三块木片,字体所过,寸草不生。不过那三块木片确实不凡,“吞”字在它们面前停下,只将阵阵阴风吞噬,却无法立刻吞掉木片。 而那个“碎”字,直冲大盾而来。阿三的大盾经过几次恶战,早就到了破碎的边缘,此刻被这强大的力量冲撞,自然应声而碎。没有了大盾,阿三扶了个空,顿时一头跌倒在地。而那个“剑”字,却在半空划过一道极亮的银光,朝着阿三的脖子割去。 如果被它打中,阿三自然人头落地。 然而就在这时,铜甲尸阿大突然出现在这里。它抬起双手,死死抓住那道银光。以铜甲尸的皮肉,也被这把“剑”割的血肉横飞。剑意纵横,令阿大身上像干枯的树皮一样布满裂纹。但是,阿大死不松手,低声嘶吼着,将“剑”包在掌心,纵使浑身破烂要被割成千百块也不放手。 我很是吃惊,因为阿三明显已经失去了意识。没有她的吩咐,铜甲尸应该只会按照之前的指令动作,例如继续纠缠四名伪罗汉。但是如今,阿大却自动护主,实在有违炼尸之道。 砰砰两声巨响,觉明和尚凶狠的一杖,将两个“山”字抡成碎片,就此消散在空中不见。那画面,看起来极为轻松,但实际上,如果不是觉明和尚在对抗的过程中,消耗“山”字那么多的力量,这一杖很难取得如此璀璨的效果。 我没时间高兴,冲着觉明和尚大喊:“快救阿三!” 觉明和尚点点头,瞬间扑出,朝阿三那边疾掠而去。至于我,看到四名伪罗汉意图偷袭阿大,即便隔开一些距离,但依然奋力升起两道土墙以作阻挡。同时,我散出体内的全部金力,化作千百道金刺攻向对方。 伪罗汉力大无穷,双拳挥动,眨眼间便突破了土墙的阻碍。但这不过一秒间,金刺已经到了跟前,他们不敢硬抗我的攻击,只好挥拳后退。金刺打在他们身上,发出叮叮当当连绵不绝的声响。 金锋利至极,就算是伪罗汉,也无法完全阻挡。这些人被我刺的浑身流血,痛呼不已。但那只是皮外伤,并没有伤及筋骨,影响的战力也可以忽略不计。 我要的并非重创敌人,而是阻止他们攻击阿三,给觉明和尚留下足够的时间去救援。 觉明和尚没有辜负我的期望,他几步迈开,就到了阿三跟前。大手一捞,将阿三抄在怀里,同时禅杖猛地在地上扫过,扬起大片黑尘袭向剩下三人。 随后,觉明和尚抱着阿三向我跑来。我见那三人又开始划字,顿觉头痛不已。这种仪器实在太烦人了,依靠科技的力量,竟然能引动天地之力,而且还那么强大。觉明和尚不是傻子,他知道如果不全力以赴,肯定打不过对面。但出于某种原因,他不太想动手杀生,只好掉头逃跑。 我了解他的心思,因为大和尚之前也和我提过这事。此刻见他跑回来,我没有多想,立刻招呼铜甲尸后退。 阿大手里握着那把“剑”,手臂都被割的只剩骨头,一团银光在它掌间跳动,看的人心惊胆颤。我不知道怎么化解这种攻击,只好让阿大继续拿着。 在铜甲尸阿大也退回来后,天空中响起咿咿呀呀的声音,我抬头一看,婴尸也在此刻回来了。 小家伙焦急的飞下来,落在觉明和尚的肩膀上。它看到阿三身上流血,顿时叫的更急了。我从觉明和尚手里将阿三接过来背在身上,然后说:“帮忙断后!” 四名伪罗汉已经追过来,而那三人也划出了几个字,飘飘荡荡朝这边攻来。我连那是什么字都不敢看,背着阿三就跑。 觉明和尚绝对是个大善人,二话不说,提着禅杖,返身挡在那里。 我虽没有回头,却也能听到禅杖挥击发出的破空声,以及伪罗汉的怒喝声。那几个字凶猛无比,我不知道觉明和尚能否扛的住。但想想他有个那么厉害的师父,自己又是接近罗汉的人物,打不过,逃走总不是问题吧。 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像落魄的野狗,夹着尾巴逃窜。 第二百四十四章 酆都(24) 地府广阔无边,我背着阿三,不断给双腿注入木力。升天之气一直无法被我自由操控。但此刻也多分出了一缕,使我的耐力能近乎无限的持续下去。 阿三是个娇小的女孩,自然很轻,但我却感到很重。那并非体重,而是责任,而是心情。 我跑出去很远,再回过头来,见后面很远的地方发出璀璨的亮光。轰隆隆的响声,震的人耳膜发疼。觉明和尚为我断后,如此尽心尽责。让人实在没话说。 他与我们并不算很熟悉,虽然相处过一段时间,但还谈不上为对方出生入死。然而,在我要他断后的时候,他没有摇头,提着禅杖站在那挡住敌人,像一座不可跨越的大山。 这让我想起了连道真,曾经,他也是这样站在我的前方。 如今,连道真不在,却又有觉明和尚。我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自责。 阿三的血流了很多,那点锋芒穿透了她的后心,从前胸刺出一个口子。我虽然没看到伤口。但几秒内就完全被血湿透的衣服告诉我,她伤的极重。 我几次呼喊她的名字,却得不到回应,如果不是她的胸膛还在微弱的起伏,我几乎要以为她已经离开我了。 婴尸在离我不远的空中飞行,它的小脸满是担忧,眼睛不眨的看着阿三。而铜甲尸阿大,算是除了阿三之外,伤的最重的人。 它最早就被“刀”字在身上砍出大大的伤口,几乎被一截两段。而后又为了保护阿三。硬握着“刃”字,两条胳膊都成了白骨,半点血肉不存。那画面,让人惨不忍睹。 幸好阿大的骨头足够硬,硬到连“刃”字都无法破坏,所以那团银光,才能被它一直握在掌心,没能跳出来伤人。贞刚扔弟。 而我。虽然没受什么伤,但力量被消耗一空,除了能跑之外,再没别的手段。 可以说,我们在地府是惨败。 对方的强大,有些出乎我们的意料。阿三最后一次试图攻击对方,虽然取得了一定的战果,却没能改变最终的局势。 我跑动的路线,是沿着大佛的身后,不知前方为何处,只知道一直跑下去。甩掉敌人就行了。 不知跑了有多远,我忽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佛力从身后极远处爆发。转回头看,只能望见极其模糊的虚影。 那,好似是另一尊佛。 我心中暗叹,知道就算是觉明和尚,也无法完全承受四名伪罗汉和三个操控仪器的人夹击。他被打出了全力,连大佛虚影都用了出来。虽然不知道那虚影会带来什么效果,可我不敢回去看。 如果觉明和尚能突围甚至能杀掉对方,他自然还会来找我们。如果不能…… 明年的今日,我肯定会为他烧纸钱,永远的记住这位萍水相逢的寻佛僧人。 地藏王菩萨的肉身高万丈,占地更是广阔不知几何,我顺着他的莲花宝座跑了一天,才跑到另一边。 五方鬼帝已经停止推动世界隔层,而大佛身前的缺口,也已经修补完毕。那一处看起来与隔层其它地方没什么区别,酆都大帝依然站在那,目光冰冷的望着大佛。 这两尊传说中的存在,一个利用缺口来推动世界隔层,一个哪怕死后也要维持地府与酆都的界限,各有各的想法,说不上谁对谁错。 只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我心惊胆颤的跑离大佛更远,生怕酆都大帝再一掌打过来,又是漫天的石头落下。那时候,我可找不到第二个觉明和尚。 更重要的是,我必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为阿三疗伤。 木力除了为我恢复体力外,大部分都进入了阿三体内。但她的伤口处,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始终不散,木力每每帮她修补伤口,都会被那刀子一般的力量切碎。可如果我不注入木力,那力量就会顺着伤口,向其它位置进行破坏。因此,虽然伤口时好时坏让人难忍,但我只能这样做。 阿三就算在昏迷中,也有些忍不住这疼痛,不时发出虚弱的声音。我听到这声音,心里反而放心不少,毕竟能发声,就代表还活着。 哪怕是很疼的活着,依然是好的。 不知怎么的,我忽然想起刚到西安的时候,连道真被郑秋原暗算,差点死在万人坑里。是我把他背出来,如此,才发生了之后一系列的事情。如果那时候我胆子小一点,或者听话一点,按连道真说的去做,将他留在死人坑中,说不定现在所经历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会觉得很遗憾。 因为这段经历虽然危险,可我找到了自己的身世,我学会了怎么使用力量。我认识了阿三,去了始皇陵,进了蚩尤冢,我仰望过烛龙躯体,见证了舜与娥皇女婴的坟墓,如今,我把屁股对着菩萨肉身,拼命的逃跑。 胡思乱想,能减轻人的心理压力。我不知道跑了多久,只知道当两条腿都快麻木的时候,忽然听到阿三微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把我放下来……” 我想回头看她,但转过头,却只能看见她额头落下的几缕凌乱发丝,便摇头说:“不能放,还没安全,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你再下来。” 阿三沉默了一会,又接着说:“你跑的太快了,很颠,难受。” 我知道自己不擅长背人跑步,肯定没阿大背的舒服,但也只能说:“不舒服也忍忍吧,阿大现在不能背你,它两只手都被削成骨骼标本了,真要背你,肯定比我还咯人。” 话刚说完,我就懊悔的想抽自己一巴掌。好端端的,说这事做什么,不更让阿三担心吗! 阿三没说话,我能感觉到,她试图转身去看旁边的阿大。但伤口贯穿她的前胸后背,动一动就疼的要命。我听见她痛苦的轻喊一声,连忙说:“你别乱动,万一把伤口扯大了……” “唉……”阿三虚弱的叹口气,不知为了什么。 是因为她没有做到自己想做的事?还是因为我没能让她满意?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敢去问,怕会再说错话。阿三已经醒来,这说明木力还是有效果的,起码在我的反应中,“刃”字的力量已经被消耗了不少。如果阿三能够再忍一段时间,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 跑动中,阿三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气氛多少有些沉闷。 一开始她在昏迷,没人说话我不觉得尴尬,但此刻却不由觉得很不舒服。憋了半天,我终于憋出一句:“阿三……” “嗯?”她轻轻的回应我。 “你以前独自流浪的时候,是不是经常去健身房?” “为什么这样问?” “你虽然年纪小,看起来瘦弱,不过背起来,还是能感觉到胸肌的。” 阿三沉默了一会,然后对我说:“你去死吧……” 我听她声音比之前稍显有力,紧绷的心弦也终于能稍松一些。过了一会,阿三的声音幽幽响起:“你是不是知道我……” 她没问完,但我知道她在问什么。这个问题,有些不好回答,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答案。阿三没继续问下去,我也不清楚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随后,阿三说:“我没能看到背后的那东西,被它刺中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肯定要死了……” “呸呸呸!”我说:“你怎么会死,他们死你也死不了。” 阿三又沉默很久,然后轻声说:“谢谢你。” 我能感觉到,她这三个字是发自内心的,很诚恳,不虚伪。忽然之间,我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纵然经历了万般险境,累的像条狗一样,可听到这三个字,之前所做的,都值了。 我被这三个字所感动,心潮澎湃,想了想,还是决定对她坦白,便说:“其实,在唐山的时候,连道真就看出,哦,不是,应该是把脉的时候才明白你是女孩。不过你放心,你胸口缠的绷带我虽然看到了,但真的以为那是为了疗伤。我没把它解开,这点你一定要相信我。” 阿三没说话,只因为呸了一声,我感觉到,她身上的热度明显提升。 我不知道此时说出这些是对是错,但既然说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一直到巫山的时候,被连道真提醒,我才明白你的真实性别。说实话,那时候我很高兴。这高兴其实有些尴尬,因为之前一直认为你是男孩,可我不知怎么的就喜欢……” “把我放下吧。”阿三突然打断了我话。 我本来就心跳加速,因为那句话如果说完整了,就等于是在表白。从小到大,我还没对一个女孩子表白过。阿三的打断,让我松口气的同时,也觉得惋惜。这么好的机会,实在很难找。 我向四周看了看,这里空旷无比,除了寥寥几块细碎的死气石头外,再无他物。大佛已经在我身后很远,我估摸着那些人就算追过来,也得要一段时间,所以就把阿三放下来。 她从我背上滑落,刚站在地上,就身子一软,差点跌倒在地。我连忙抓住她的手,扶住她的腰。阿三的身子本来很软,此刻却突然僵硬。我看到,她耳垂和脸蛋通红,脑袋低垂,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第二百四十五章 酆都(25) 我心中一热,抓着她的手不禁稍微用力一点。阿三想抽出来,但她又使不上劲。试了两下便不再动弹。这时候,铜甲尸阿大走过来蹲在地上。它又宽又厚的肩膀,像一座沙发,阿三被我扶着坐在它背上,闷头不吭声。 我知道她有些羞恼,也知道这时候不能说,也不能问。 人们总说,女人的心思你别猜。 又说,女人心,海底针。 这两句话。充分说明女性的心思过于感性,而太感性的人,心理一般都很复杂。 我不知道阿三之后会怎样做,但看她任由我拉着手的样子,似乎并不抗拒,这自然让人有些期待。 这时候,阿三忽然咳嗽起来,她的伤口在胸口处,越咳嗽就越疼。本就通红的脸蛋,此刻更是红艳的如同油漆。这脸色,让人很担心,我只能不断把木力注入她体力,希望伤势更快恢复。 “刃”字不但阴险,残余的力量也很难缠。这么长时间过去。那股盘踞在阿三体内的力量也只被磨掉了一半。我叹口气,可也没什么好办法。 阿三咳了几声,疼的拼命抓紧我的手,指甲都要陷下去。我从她手掌的力道能感受她的痛苦,感同身受之下,自然强忍着不吭声,任由她将压力转移一部分在我身上。 过了一会,阿三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让身体的状况稳定下来。她秀气的脸庞,此刻已经无比苍白。就连樱红的嘴唇,也有些发青。 我担忧的看着她,问:“你怎么样了?” 阿三的脑袋以很小的角度摇动一下,示意没有事。可这是骗人的,脸色这么难看,怎么可能没有事。 我叹着气,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你,木力虽然能磨掉那股力量。但是很慢,而且很疼。如果你有更好的办法,可以告诉我。” 阿三没有说话,她一直在调整呼吸,过了很长时间,她才慢慢的吐出一口长气。那气息中,带着一丝血的味道。她依然没有抬头,只发出虚弱的询问:“你的木力还有多少?” 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既然问了,我只好感应一番,然后说:“这个很难说清楚。如果注入你体内的木力是一,那我体内的就是五。” 我怕她会误会什么,立刻又解释说:“不是我想节省木力,而是木力注入你体内需要一个过程,如果速度太快……” “把你体内的所有木力都给我吧。”阿三忽然说。 “啊?”我愣了一下。 “长痛不如短痛,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等……”阿三无力的说。 我说:“这不行,那股力量太锋利了,如果太多木力同时注入,就会让它彻底爆发出来。虽然伤口不会扩大多少,但很可能让人疼的……” “我知道,给我吧。”阿三再次打断我的话。 我看着她低垂的脑袋,乌黑的发丝,很是凌乱。刚见阿三的时候,她一头短发,看起来很精神。不知不觉中,头发已经长了不少,几乎快到脖子了。我看着她虚弱的样子,心疼不已,想再劝说两句,阿三却十分坚决的摇头。 她希望能够快速恢复,而不是这样慢吞吞的熬。 我虽然明白她的想法,可如果真那样做,确实会让人疼的难以忍受。战场上很多战士并非死于枪炮,而是他们受伤后,因为处置方法太过激烈,活活的疼死了。 当疼痛超过一定的界限,人的心脏会无法负荷,从而停止跳动。我不希望阿三发生那样的事情,便一直犹豫要不要做。 阿三见我迟疑,便说:“你不用担心我,我经历过的痛苦,比你想象的更多,更重。这点痛,不会死的。” 我唉了一声,再次问她:“你确定吗?其实多等一段时间也没……” “来吧。”阿三说。 我不再多话,因为说再多,也改变不了她的心意。在叹息中,我调整着体内的木力。升天之气自动分出一缕,牵引全部的木力,汇聚在我的手掌中。 青色的雾气,在掌间升起,慢慢的凝聚,然后变成一团青光。 这光中充满生机,哪怕看一眼,也会让人感到年轻不少。当初在蚩尤冢的时候,连道真偷人家钱包,为了偿还,送入部分木力,说是可以增加那人寿命。而那股木力,比起我掌中的,不足四分之一。 我托着那团青光,看着阿三,轻声说:“准备好了吗?” 阿三轻轻吸进一口气,然后慢慢点头。 我紧张又小心的将手掌下移,一直移到了她的胸口,然后慢慢按上去。 阿三的胸口被血染湿,摸着有些黏,又有些软。我能感受到,在这衣服下,有让我面红耳赤的部分。十八年来,我第一次将手放在陌生女孩的这个位置,自然立刻就脸红起来。 阿三一直没抬头,也是因为这个。她的身子微抖,并不是疼痛,而是害羞,以及和我一样的紧张。 她的脸色苍白,可耳朵,却红的几乎要冒热气。 气氛有些微妙,这时,阿三的声音轻的像蚊子,说:“你,你能不能快点……” 我这才醒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手掌虚按在那里半天都没动。幸好阿三此刻受伤,不然肯定得跳起来把我踹飞出去。 我尴尬的点头,然后将手往前方一松。青光入体,不等我感受她胸口绷带下的柔软,就听见阿三发出极其惨烈的痛苦叫声。 她浑身几乎都在抽搐,两手不由自主抓住我的手臂,大声的惨叫着。 那声音听的我眼泪都快掉下来了,阿三抱着我的手臂,把头顶在上面,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够忍受下去。 我有些慌乱,连忙去感应她体内的状况。贞刚系号。 “刃”字残余的力量,接触到大量的木力,果然如我所想,瞬间爆发了。伤口周围大片的血肉被切开,同时又被修复。这个过程在一秒内可以重复数十次,那种感觉,就像古代酷刑中的凌迟。 难怪阿三会叫的如此凄惨,这样的痛苦,又几个人可以忍受? 我强忍着心慌,微微弯腰,抱住她的脑袋,口中轻轻的说:“别怕,有我在,马上就好了,再忍一忍……” 说着说着,我眼泪就掉下来了。阿三疼到了极点,也不知是血还是泪沾湿了我的衣服。我感受着她身体的剧烈颤抖,忽然就抬起手,狠狠的扇了自己三个耳光。 这几巴掌打的非常狠,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立刻就肿起来。 阿三的痛苦,持续了足足十分钟。 整整十分钟! 她就这样痛苦了整整十分钟! 她的嗓子都哑了,无法再喊出来,浑身颤抖的无法停止。婴尸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急急忙忙的飞过来,可又不敢随意碰触,只能惊慌失措的在旁边飞来飞去。 我抱着阿三的脑袋,让她的痛苦能够从身体的接触传入我的心里。那一刻,我发誓,再也不要让她这样痛苦。 我喜欢她! 我真的喜欢她! 让她疼成这样,都是我的无能! 如果我像连道真一样强大,今天又怎么会需要她去拼命? 不!就算是像连道真一样强大又怎么样?桃花源被赤水淹没的时候,连道真痛苦至极。他再强大,也无法阻挡赤水。 所以,我必须比他更强! 要让这天下,再也没有能伤害她的人! 十分钟后,阿三的身子剧烈抽搐一番后,瞬间停了下来。我感觉她的胸膛不再起伏,愣了一愣后,然后轻声喊:“阿三?” 她没有回应,身体僵硬,我心里一谎,感觉天都要塌下来。连忙扶着她的肩膀大喊:“阿三!阿三!” 她体内的那股破坏力已经被磨光,剩余的木力也不多了。我慌乱无比,把体内不多的木力再次注入,同时不断的喊着她的名字。眼泪一滴滴落下来,那一刻,我心痛的无法自拔。我以为,自己失去了她,那种天塌地陷也无法比拟的痛苦,让我大声的哭喊着。 不知喊了多少声,我的耳朵里,忽然传来一声虚弱到极点的声音:“死人都被你喊醒了……” 我以为是自己的幻听,可低下头,泪眼朦胧中,却看到阿三近乎虚脱,勉力睁开了眼睛。我大喜过望,顾不上擦眼泪,连忙问她:“你怎么样了?还好吗?” 阿三把头靠在我的手臂上,说:“又疼又累,让我睡一会……” 我连忙点头,说:“睡吧,睡吧。” 话还没说完,阿三已经睡着了。她的呼吸逐渐平稳,身子虽然偶尔颤抖一下,但那只是过度痛苦残留,并不影响什么。我感应到她伤口在木力的作用下缓缓恢复,总算能放下心来。 婴尸在我旁边看着阿三,慌乱的咿呀呀,像在询问。我心情放松,这才有时间对它说:“没事了,没事了,不用担心了。” 婴尸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然后从半空中落在阿大的肩膀上。它趴在那里,看着阿三,伸出小手轻轻拍了几下阿三的脑袋,咿呀叫了两声,像是在安慰。 第二百四十六章 酆都(26) 看着阿三靠在我手臂上熟睡的模样,我长长吐出一口气,然后感觉到。右脸一阵火热发麻。这才想起,刚才猛扇了自己几巴掌。我苦笑着摸摸自己的右脸,五根手指印非常明显。 脸虽然痛,但比起阿三承受的痛苦,这实在算不上什么。 阿三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在此期间,我不断将木力注入她体内,以使伤口尽快恢复。没有“刃”字的力量阻挠,阿三愈合的很快。 一天后,她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睛很大。这一点我已经重复了很多次,之所以再次提及,是因为每一次看到,感觉都有些不同。 大,而有神! 阿三的眼睛里,总是充斥着难以捉摸的古怪笑意,她想坑人的时候是这样,不想坑人的时候也这样。但是,我很少看到一个人笑起来的时候,会连眼睛都在笑,笑的那么真实,一点也不做作。 所以,我才会喜欢阿三。 她看着我笑了一声,问:“你脸上,是我打的吗?” 我尴尬的摸摸脸颊。摇头说:“是自己打的。” “干嘛自己打自己?” 我说:“因为没能保护你,让你那么疼,所以该打。” 阿三微微一怔,然后说:“是该打,不过,下次不要自己打,留给我打。” 我点点头说好,又问她关于伤势的问题。阿三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说:“基本没什么问题了,就是衣服黏黏的很不舒服。” 我看着她胸前背后一大摊血迹,心里暗叹一声。这时阿三像是想起了什么,腾的从阿大的背上站起来。然后走过去,蹲在了前面。她小心翼翼的捧起阿大的两条胳膊。眼眶红红的。 我知道她很难过,就连我看到阿大这幅惨状。也觉得心里发酸。 “能治好吗?”我问。 阿三点点头,说:“找到合适的血肉就行,不过他从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她说着,伸手摸摸阿大胸前那道巨大的裂口。那一“刀”,差点把阿大劈成两半,伤口深可见骨。从裂缝中,隐约都能看穿后背。 我向前迈了一步,犹豫了下,然后把手放在阿三头上,轻轻抚摸她虽然凌乱,有些脏,却依然顺滑的头发,说:“既然还能治好,就不要太伤心了。” 阿三有些不习惯被人这样触摸,她擦了擦眼里的泪水,站起身来,顺势将我的手从头上拨下来,然后问:“和尚呢?” 我说:“他帮我们断后,到现在还没来,不知道是不是迷路了。” 我没有说觉明和尚可能会死,因为那样的话实在太容易令人绝望。阿三转过头看向远方,低声说:“希望,他能找到对的路。” 我说:“你先担心好自己吧,受了那么重的伤,就算好了,也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阿三叹口气,她抬头看着我,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说:“那时候,我真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想到,还是活了下来,看来,我的运气还是那么好。” “活着就好。”我回答说。 “锋芒差一点点就刺中了我的心脏,它偏离了一些,擦着我的心脏边缘穿了出去。说实话,我很害怕,那么年轻,死了好可惜。”阿三说。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提起这个,又不好不配合她,只能说:“说不定,有神佛在保佑你。” “你不就是神佛吗?”阿三望着我说。 她的眼神很奇怪,有些炙热,又有些古怪,我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难道,是对我也有那意思?要表白吗?还是说,准备拒绝我? 我不好意思把话题岔到那方面,只好说:“如果按姬孙的身份来说,我的确算所谓的神。” “也不怕脸红。”阿三刮刮鼻子,示意我不害羞。 我被她可爱的模样逗乐,说:“倒是没你脸红的厉害。” 这话纯粹是无心之语,很自然的就说出来了。之后,我和阿三同时一呆,她脸色顿时微红,而我,也觉得耳根有些发烫。阿三再不敢看着我,左顾右看,转移话题,问:“你说,咱们要不要回去找觉明和尚?” 这个问题很重要,也是我在她休息的时候一直思考的事情。 已经将近两天过去,就算我跑的再快,以觉明和尚的速度,总该能追上我才对。难道,他真的出事了? 大和尚虽然厉害,但面对四名伪罗汉和三人操控仪器,确实力有不逮。他近似罗汉,却并非真正的罗汉,尚且属于凡人的范畴。 不过,觉明和尚的速度不慢,他打不过,总该能逃走才对,为什么到现在都没见到人影。 如果他真的被打败,被抓起来,甚至被杀掉了,我和阿三应该怎么办? 阿三见我不说话,便说:“要不然就当没见过他,忘了这事吧。” 我心里一惊,这个念头,之前也在我的脑海中闪过。但十八年来的道德观念让我明白,自己做不到。哪怕我不去找他,也永远忘不掉这位僧人。 而当我抬起头,要对阿三说话的时候,却见她眼睛弯弯的,笑的很可爱。我一愣,听见她说:“一看就知道你不想这么做,如果是之前的我,应该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是,他们把阿大伤的那么重,又差点打死我,总得报仇才行。至于找那和尚,就算附带的吧。” 阿三的话听起来古里古怪,但我知道,她只是想给自己一个理由,让自己能够改变。这比起当初刚认识她的时候,要好无数倍。 那时候,阿三是个绝对冷血的人,别人的死活,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根本不会去关心。但如今,她虽然为自己找理由,可归根结底,是因为善良,是因为要报恩。 我看着她笑眯眯的脸蛋,喜欢的情绪,更加蓬勃的生长起来。 这样的阿三,相信是所有人都会喜欢的阿三。 我点点头,说:“找是要找的,但我们不知道那些人还剩下多少力量,万一他们还有余力对付我们……” “所以先去看看情况再说。”阿三回答道。贞引亩划。 我自然没什么异议,不过低头看见铜甲尸阿大的模样后,便问:“需不需要先把阿大恢复?总不能把它独自留在这吧。” 提起阿大,阿三的情绪立刻变得低落。她闷闷的点头,然后一边掏口袋,一边说:“我身上也没太多可以恢复它的东西,那些王八蛋,找到他们,非得全部弄死!不,先让小小吓死他们,再鞭尸!” 这话听起来就像小女孩赌气时的撒娇,听起来不狠,只让人觉得可爱。我见阿三掏出的东西五颜六色,有木头,有金属,有皮状的东西,个个模样古怪,甚至还有如婴儿一般的迷你头颅。我感到浑身都别扭,问她:“你这么多东西,都哪来的?” “啊?这些啊……”阿三想了想,然后摇头说:“地方太多了,我也想不起来,有了!这个可以用。” 阿三在满地的怪东西里扒拉半天,最后摸出一个瓶子。她把那瓶子像宝贝一样捧在手里,我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是以前搜集到的一位高僧血液,他圆寂之后,留下的舍利子被我磨碎掺在里面。如果是遇到鬼怪,瓶子打开,光是气息就能把它们吓跑。”阿三回答说。 我有些发呆,高僧的血液?舍利子?我不由的问:“你不会是在人家死前先放了血,又等圆寂后把舍利子偷来了吧。” “这个……”阿三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两声,说:“我见那些和尚不懂,只会把舍利供奉起来,实在浪费,就替他们发扬光大……” “这理由真好……”我说。 “要你管!”伤势痊愈后的阿三,又恢复了以往略泼辣的脾气。她被我说的尴尬,立刻就瞪起眼,说:“连道真还偷人钱包呢,你怎么不去说他!” 我哭笑不得,心想连姥爷无缘无故又躺枪,也是够悲催的。 不过,阿三的话倒是让我又了别的想法。她说瓶子里,装的是高僧血液,并且混合了舍利子。想来,应该是打算用这个帮阿大修复身体。我虽然不明白炼尸的过程,但提起血的话,倒真有几句话要说,便问她:“给阿大修补伤口,什么血都能用吗?” “当然可以。”阿三说:“不过阿大的身体很特殊,普通两三人的血肉浓缩到一起,才有可能把它的双臂恢复原样。不然的话,我哪舍得用这瓶血,原本还打算找到没被火化的高僧尸体,用这个炼一具夜叉呢。” “夜叉?僧人的尸体用来炼夜叉?” “怎么了。”阿三撇撇嘴,说:“夜叉本来就是佛教的,当然要用高僧的尸体来炼。很多高僧虽然精通佛法,但到死也修不得果位,我要是把他们炼成夜叉,死了还得感谢我呢。” 我有些无奈的看着她,说:“是啊,估计人家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吧。” “我说的是真的。”阿三很认真的说:“夜叉是佛教八部天龙中的一众,据说佛陀给菩萨罗汉比丘讲经的时候,八部天龙也经常去听法呢。” 第二百四十七章 酆都(27) 我一怔,这倒是不太清楚。看阿三的样子,也不像说法。难道说,夜叉并不像人间传说的那样属于恶鬼,而是佛教的一员? 阿三看出我的疑惑,便解释说:“很多笨蛋都以讹传讹,认为夜叉是吃人的恶鬼,是坏的。就好比把恶毒的女人形容成母夜叉,那都是愚蠢的说法。实际上,夜叉非佛非人非仙非兽,而是专门吃鬼的神。如果它们真是恶鬼,又怎么会位列八部天龙之中。” 从阿三的话语中。我大致了解了关于夜叉的概念,不过这并非我要关心的,便说:“好吧,算我错了。不过,你既然说什么血都行,那我的行不行?” “你的?”阿三愣了愣,随后眼睛一亮,说:“对啊,你有姬孙之身,论血液的神奇,比这什么高僧还要强。用你的!用你的!能不能顺便给我切点肉下来?” 我打了个哆嗦,说:“放点血可以,切肉免谈!我又不是生猪。” “小气鬼!”阿三嘟囔着。 这种事,我肯定不会让着她的。阿三见我态度坚决,只好答应。随后。她拿出一把小刀,在我手腕上割开一道口子,找了个干净的玉瓶存血。我一直盯着她拿刀的手,这丫头在我手上割出伤口后,刀一直没放下,满脸都是找机会切点什么下来的样子。 我心惊胆颤的度过了几分钟,待玉瓶满了之后,阿三依依不舍的抓着我的手臂,苦着小脸问:“真的不能切吗?只切一点好不好?半个指头大就行了……” 我用力把手抽回来,冲她直翻白眼,说:“切条胳膊给你行不行?” “行啊行啊!”阿三像小鸡吃米一样猛点头。 “做梦去吧!” “大骗子!”她冲我直瞪眼。 我们如此闹了一会,阿三终于放弃切我肉的想法。她看着盛满血的玉瓶。想了想,又拿出一个瓶子。把血倒进去一半。我见她忙活着,便问:“你这是要做什么?调配吗?” “整瓶血都给阿大用太浪费了。这可是姬孙的血,我得留点。反正阿大有了半瓶,也足够恢复的了。”阿三说。 我顿觉脑门直冒黑线:“半瓶就够了,你放一满瓶?” 阿三抬头笑嘻嘻的看着我,说:“你又没说停,我已经够善良了,才放一瓶而已。” 我哼哼两声,不再理她。阿三像得了宝贝一样,把玉瓶和地上那堆东西重新装进兜里。我一直都纳闷,如此多的物品,她的兜里怎么能装得下?想来,可能是与连道真所用的储存空间差不多手段。说不定,就是那些里说的空间储物袋一类的。贞引讽巴。 阿三把东西都收好后,拿着半瓶血,她走到阿大身旁,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我见她如此郑重,也不敢再开玩笑,只在旁边老老实实的看着。 阿三将手指长短的玉瓶微微倾斜,红色的血液,一部分被倒在阿大胸前的伤口处,其余的,都分别倒在了两条白骨手臂上。 随后,阿三从兜里摸出一些符纸,一张压着一张,摆在阿大的身周。等这些符纸将阿大围成一圈后,阿三走回原来的位置,她伸手轻点,那纸符自动燃烧起来。黑色的烟雾升腾,阿三口中轻念着复杂又模糊的咒语。 我听不清也听不懂她在念什么,只见纸符上的黑雾将阿大的身躯完全笼罩起来,但却没有升的更高。那些黑雾有些像尸气,但又给人一种灼热感,像烈火一般。 阿三站的那么近,额头也有些冒汗,她口中的咒声一直没停过。黑雾不断扭曲着,我隐约听到阿大似乎在低吼,阵阵细微而古怪的声响,从雾气中传出。 婴尸从空中落下,被我接在手里。它抓着我的衣服,好奇的看着那些黑雾,然后抬头咿咿呀呀的问着。我哪知道这黑雾是什么,便对它说:“回头问你老妈。” 婴尸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安静的窝在我怀里不动弹。 阿三许是站的累了,过了会,便席地而坐,但口中的咒声依然未停。 再过一会,纸符上冒出的黑雾渐渐稀疏,阿三一边念,一边掏出其它纸符进行补充。时不时的,她还要向黑雾中抛洒一些古怪的玩意。 我也不知道那些稀奇古怪的都是什么,只觉得这过程太复杂,看的人眼花缭乱。 阿三本是个脾气暴躁的人,可在炼尸的时候,却十分有耐心。她脸上只能看到庄重肃穆,看不出半点焦急。 为阿大修补身体,持续了大概七八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里,阿三连口水都没喝。我能看出,她的体力被消耗许多,嘴唇都干枯发裂。虽然不能打扰,但度去一些木力帮她恢复身体还是可以的。 有木力补充,阿三的精神状态好很多,她甚至有余力冲我投来谢谢的甜笑。 我乐呵呵的抱着婴尸,坐在那等她结束。 又过了几个小时,阿三没再掏东西,而是神情更加严肃的掐起手印。她的手指很灵活,法印变化的速度极快,很难被人看清。而在她变幻手印的过程中,我明显感觉到天地间有一股奇特的力量被引动,并注入了黑雾当中。 那力量带有类似木力的生机,但生机中又有些许死气,很是怪异。 在这股力量进入后,阿三的念咒声嘎然而止。她抬起手,抹了把头上的汗,大大的吐出一口气。我见她不再有别的动作,便问:“结束了?” 阿三点点头,她看着正在缓慢收缩,已经快露出阿大身体的黑雾,说:“很久不炼尸,没想到这么累,幸好有你的木力,不然这次真要累趴下。” 我忽然想起一句著名的广告语,便笑着说:“那是你的木力。” 阿三看我一眼,脸色微红,低声说:“就会贫嘴,油腔滑调的流氓。” 我哪知道开个玩笑也算耍流氓,不禁失笑。 过了会,黑雾被阿大完全收入体内,它雄壮的身躯,再次出现在我眼前。胸口那道又长又深的裂口已经消失不见,裸露的肌肉高高隆起,充满无穷的爆炸力。而它被“刃”字削成白骨的手臂,也恢复了原样,并且看起来比之前更加粗壮。 阿三喜滋滋的围绕阿大转悠几圈,这看看,那摸摸,然后对我说:“没想到你的血用来炼尸这么有效果,阿大的血肉比之前结实多了。” 我见她眼珠子乱转,在我身上瞅来瞅去,心里一颤,连忙说:“特殊时期特殊情况,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小气鬼!胆小鬼!”阿三嘀咕着说。 “不小气还不被你拆成一百八十份……” 随后,我又等阿三的体力彻底恢复后,才一起向之前战斗的地方而去。 恢复原样的阿大,看起来似乎与以前有些不同。从前的它也是很高大威猛,可如今,却多出了一股气势。我说不清那是什么气势,只觉得很高大。 阿三跳上铜甲尸的背,懒洋洋的趴在那,说:“还是阿大背着舒服些,一点也感觉不到颠。” 我没好气的看她一眼,说:“如果不是我把你背出来,你这会就彻底躺下了。没良心的家伙,你以为坐出租呢,还挑三拣四。” “谁让你那么瘦,身上一点也没肉。多吃点,肥一点,背人才不会颠。”阿三说。 她的话,让我想的有些多,下意识说:“你还想让我继续背?” 阿三也察觉到之前的话有些暧昧,不禁转过头去看另一边,说:“谁想让你背了,自作多情!” 我笑了起来,这丫头害羞时的模样,真是百看不厌。 之前背着阿三逃跑,我跑了差不多一天才停下。那时候,只想着该跑到哪去,能不能逃的掉。而如今原路返回,心里自然会觉得忐忑,看哪里都觉得危险,生怕会有敌人隐藏在附近。 阿三虽然看不惯我如此小心翼翼,但她也明白,敌人非常强大。如果不小心一点,很可能重蹈覆辙。这一次,可没有觉明和尚再跳出来帮我们了。所以她只嘲笑我几声,随后便以比我更谨慎的态度观望四周。 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忽然间,地府剧烈的摇动起来,漫天的死气再一次背搅动,朝着某一个方向汇集而去。我一看便知道,肯定是酆都大帝又与地藏王菩萨的肉身交手了。 这两位传说中的大能动手,拍个巴掌都惊天动地,实在让人惊叹。 我想起之前酆都大帝一掌拍碎死气瀑布的画面,便提醒阿三说:“速度放满一些,他们俩打起来,落一地石头。跑再快,容易被砸到。” 死气石头个个都大如房屋,阿三也知晓其中的厉害,便点头应下。我们之后的速度慢上许多,一直到死气瀑布重新凝结,然后被酆都大帝再次拍碎后,才逐渐加快速度。 远远的,都能听到死气石头砸在地上的闷响。 这一次,酆都大帝没有说话。他高大而伟岸的帝王之躯,耸立在世界隔层的一侧,与万丈大佛对望。 第二百四十八章 酆都(28) 地藏王菩萨的肉身实在奇妙,那么多的碎石崩射在他身上,却如同幻影一般穿透过去。如果说这肉身是不存在的。可偏偏又能挡住酆都大帝。 阿三看着那匪夷所思的画面,感慨说:“佛家有云,须弥纳芥子,三千世界层层叠叠。想来,地藏王菩萨的肉身既在这大千世界,又在小千世界,同时存在于中千世界吧。” 我不解的问:“什么大千小千的?” 阿三解释:“这是佛家的说法,比如说地球上的人世间,就等于一个大千世界。而一个大千世界中,涵盖一千个中千世界。一个中千世界又包含了一千个小千世界。有佛陀言。佛国有三千个大千世界。”贞引岁巴。 “三千个?”我暗自咋舌,心想地球人找了那么久,也只找到一个地球。一位佛陀的佛国就有三千个大千世界,这又怎么可能呢。 阿三看出我的疑惑,便说:“佛国的大千世界,不一定就是像地球这种地方,也可能是另一个空间。” “例如地府或者蚩尤冢这样的地方?” “如果酆都和地府合二为一,成为唯一的阴间,倒可以算作一个世界。如今的地府或者酆都,只能算中千世界,至于蚩尤冢,小千世界顶多了。”阿三回答说。 我有些惊讶,没想到地府这么神奇的地方,依然不能算作大千世界。不过这并非没有道理,毕竟地府占据了原先属于酆都的地盘。一个世界分成了两份,自然不能当作完整。 我们聊着,又见大佛从座下摘出一瓣莲花抛向世界隔层的缺口。随后,五方鬼帝再次趁机推动世界隔层。他们虽然每次能推动的距离不算太远,但也有十几公里深,如此反复下去,酆都的地盘最终会远远超过地府。 而等到地藏王菩萨的肉身失去修补隔层的能力后,想必酆都大帝会发动雷霆一击,彻底打碎世界隔层。我相信酆都大帝有这个能力,他现在没有这样做并非力有不逮,很可能是因为其它的原因。例如酆都地盘不够大的时候,如果世界隔层完全消失。会引起混乱。 当然了,这只是我的猜测。真正的原因,只有酆都大帝才知道。 我们观望了一会。待死气石头完全落下后,才继续潜行。 大佛的肉身伟岸无边,走在他旁边,让人不由自主的崇敬。只是,每每想到如此惊人的一具躯体,竟然只是个“死人”,这心里就感到十分别扭。 我们沿着大佛之躯,缓缓走回之前战斗的地方。那里已经被第二轮死气石头覆盖,再看不出之前的惨烈。 我心里惊慌,心想觉明和尚会不会被压死在石头下面?如果他与敌人同归于尽,被死气石头埋住,我们可没能力去挖坟。 阿三眼睛看向四周,飞快的扫了一圈后,说:“没有感应到觉明和尚的气息,他好像已经离开了这里。” “会不会是死气太重,影响了气息存在?”我问。 “有一定可能,我来试试。”阿三说着,从怀中掏出那片龟甲占卜。过了会,她将龟甲收起来,很确定的说:“他不在地府。” “难道他打倒了敌人,以为我们已经离开,所以就出去了?”我猜测说。 “倒不是没这种可能。”阿三说:“可是我刚才占卜的时候,也同时对那些人算了一次,他们也没有死。觉明和尚和这些人的距离非常近,我看,他们可能在互相追击中。只是,不知道是大和尚追人,还是被人追。” “这和尚也够生猛的。”我感叹着说。无论是追人还是被追,都充分证明了觉明和尚的强悍。 阿三回望一眼大佛,说:“我们也离开这里吧。” 我早有此意,自然点头答应。阿三抬头看看上空的灰色气息,说:“也不知道那怪物跑哪去了。” 我也抬起头,看看天上的灰色气息。那些气息阿三已经说的很明白,其实是魂魄被磨盘碾碎后的另一种形态体现。我们逃跑前,打碎了困住怪物的仪器,使其得以逃脱神像。那东西钻入天上的气息后,就再没出现过。 我有些担心,问:“把那东西留在这,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阿三瞥了我一眼,说:“地府有地藏王菩萨的肉身,酆都有酆都大帝,这两位坐镇阴间,它能翻起什么浪花。” 这话确实有理,我的担心实属多余。那怪物再可怕,也不会是酆都大帝或者地藏王菩萨的对手。与其担心它会在阴间闹出什么乱子,还不如想想怎么去找觉明和尚。 “咱们怎么出去?”我问。 阿三想了想,说:“既然是从鬼门关来的,自然还是从鬼门关出去。” “你能打开鬼门关?”我有些惊讶的问。 “如果能的话,还等什么鬼门开。”阿三说:“不过,我虽然没本事打开鬼门,但我们身处阴间,出去自然比进来容易。” “怎么说?”我问。 “你知道鬼门为什么会开吗?”阿三问。 这个问题,我自然不知道,便老实的摇摇头。阿三指着四周飘荡以及凝结成石块的死气,说:“世上有句话,叫物极必反。阴间最多也最普通的,就是这些死气。死气本来就是死的一种表现,当它太过凝聚,达到死的极限后,就会在死中凝出一点生。而这生,就代表阳间。”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死气足够强大,就会自然打开通往阳间的通道?”我讶然的问。 阿三点头,说:“你以为每次鬼门大开的时候,为什么叫鬼节,又为什么说是天地间阴气最重的日子,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很是惊讶,没想到鬼门开,阴气重是这么一回事。想了想,我好奇的问:“那如果生机太盛,是不是也会在生中出现一点死?” 阿三被我问的一愣,她考虑了一下,说:“这么说也有些道理,不过生机到达极限出现的死是怎么个情况,估计全世界都没人知道。” “为什么?”我有些不解。 阿三说:“因为死容易,生太难。所以死气很容易达到甚至超越极限,但生机想超出极限,那太难了。如果真有人能够达到那一步,想必就是传说中的神仙一流。我虽然不太懂什么是神仙,不过你的话却让我想到一点。如果生机旺盛到极点会出现一点死,或许那就代表升仙。” 我一呆,说:“升仙是好事啊,和死有什么关系。” 阿三解释说:“无论道教的升仙还是佛家的超脱,在那一刻都讲究脱离过去。例如佛门所谓的脱去一身臭皮囊就是这个意思。而与过去再无关系,恰恰与阴间的轮回有些类似,所以,把升仙成佛看成生中的那一点死,也可以说的通。” 阿三的这个说法太过新鲜,让我有些接受不了,可又不能不承认,她说的很有道理。 魂魄在阴间轮回前,无论道佛都要与过去脱离关系,而得道成佛也是如此。我感慨的看了阿三一眼,说:“你应该去写本小说,里面的观点肯定能吓死人。” 阿三嬉笑一声,说:“世间那么美好,写东西那么枯燥,我才不干。有这时间,还不如和小小一起去逛街。” 我看了眼在空中飞舞的婴尸,心想你如果带它去逛街的时候到处飞,那可比写东西还容易吓人。 随意讨论一番后,我们确定了离开地府的流程。随后,阿三指挥铜甲尸搬来一些小块的死气石头。她一边摆起符阵,一边说:“幸亏这里是地府,而且又有菩萨帮我们把死气凝成石头,否则还得多费一些功夫。都说菩萨爱帮人,果然不假。” 我乐的笑出声来,说:“如果地藏王菩萨听到,肯定会被你气死。” “怎么可能,我的话这么好听,他肯定会很喜欢我,说不定还会帮我炼夜叉。说起来,地藏王菩萨的肉身摆在那实在太浪费了,等酆都逼走地府后,酆都大帝肯定会对菩萨肉身动手,说不定会给毁掉,挫骨扬灰。与其这样,还不如给我用来炼尸。如果用一具已经成佛的菩萨肉身去炼,说不定我能炼出一具尸菩萨,那可真是想去哪就去哪,看谁不顺眼就揍谁。”阿三嘟嘟囔囔说了一大堆。 我听的直冒冷汗,全天下有这种大胆想法的,除了阿三估计也没别人了。把菩萨肉身用来炼尸?你也不怕天下的和尚唾沫星子淹死你。 阿三将符阵摆好后,围着一大堆死气石头转悠一圈,然后点点头,说:“这么多应该足够打开一个让咱们几个离开的通道了。” 我看看那些石头,又看看阿三,问:“需不需要我帮什么忙?” 阿三眼睛一亮,连忙点头,说:“你的血肉对这个很有用,给我点吧!” 我翻了个白眼,说:“你死了这条心吧,离不开地府我也认了,反正你在这,正好咱们俩不能同生,但也能在地府共死。想想,还真不错。” 阿三呸了一口,脸蛋红红的说:“谁要跟你共死,流氓!” 第二百四十九章 酆都(29) 阿三微羞又恼的样子,再次让我看傻了眼。这么可爱,不应该是个男孩子么…… 她不再看我。而是绕着符阵走几圈后,又从兜里掏出一个玉瓶。那瓶子看起来很熟悉,我仔细想了想,立刻就想起那里面装的是高僧血液。哦对,血液中还混杂着高僧圆寂后留下的舍利子。 我不知道阿三拿出这东西是要做什么,刚想问,便见她伸手拔开瓶塞,将瓶中血液倒出少许,滴在那些死气石头上。 轰的一下,死气石头像燃烧起来一样。到处都沾染了金色的佛力。这股力量迅速蔓延,眨眼间覆盖了符阵中所有的死气石块。阿三收起玉瓶,冲着地上的符纸点去,黑色尸气升腾,将石头和佛力都包围起来。 佛力虽然不是绝对的生机,但与死气也算冲突很大的事物。因此,当高僧血液接触到浓缩的死气后,就像汽油被火焰点燃,一发不可收拾。 大量的死气石头被烧熔,化作了死气攀升,它们摇摆不定,左突右冲,似乎是想要突破佛力的包围。但是,最外面还有一层尸气。尸气和死气应该是同一个模样但性质不同的东西,所以死气无法撼动那层看起来很简单的围裹,只能被动的接受佛力灼烧。 我眼睁睁看着阿大搬来的大堆石头被烧熔。惊天的死气被强行困在一处,佛力旺盛,经久不衰,双方就像生死仇敌一样互相消耗着。 我看不懂阿三的做法,只知道她可能是想让死气更纯粹一些,以此诞出那一点生,从而打开通往阳间的大门。 过了许久。石头完全消失,肉眼能看见的。只是金色与黑色的死气在互相攻伐。尸气就像唯恐天下不乱的的坏蛋,不去帮任何一方,但也不让哪一方逃走。你们俩什么时候分出个生死来,这事什么时候算结束。 阿三虽然站在旁边不再有动静,但脸色并不轻松。我知道她身受重伤刚刚才恢复过来,此刻又耗费力量去维持尸气,自然不轻松。于是,便走到她旁边,悄悄度去了一些木力。阿三没有转头,但我能感觉到,她明显朝我瞥来一道余光,但当我看过去时,她又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把目光收回去。 真是个容易害羞的丫头,和平时胆大包天的样子完全是两样。 一段时间之后,死气在佛力的灼烧下,开始不断减少。或者说。它们明白松散的情况下无法对抗佛力,便互相融合紧密,使自己变得更加凝实。最起码,我看到的死气虽然颜色未变,可给人的感觉,越来越像一个整体。 佛力聚拢在下方,像火堆一样燃烧着。阵阵檀香扑鼻而来,闻一口,便让人感觉心旷神怡。我有些惊讶这股香气的存在,然后听见阿三说:“据说,这是得道高僧圆寂时,接触到佛国传来的余香,可以治病消灾。” 我呃了一声,感觉这纯粹是在没话找话。 之前那近乎告白的话语说出来后,阿三与我之间,经常会因为过度沉默显得有点尴尬。我们都不希望彼此之间产生那种别扭的感觉,所以没当没话说的时候,就会刻意找些话题。 人类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哪怕是在浪费口舌,但只要听见对方的声音,就会觉得轻松。 慢慢的,死气更加凝实,从一开始的雾状,变成了气状,然后浓缩浓缩再浓缩。到了最后,燃烧的佛力之上,只剩下指甲盖大小的死气存在。 那点死气如液体一般,在半空晃晃悠悠,似乎随时都会滴落下来。我很是意外,说:“那么多的死气,最后只剩这么点吗?这怎么够打开鬼门关的?” “我也只是根据猜测来做,具体怎么样,我也不知道。”阿三说:“不过,死气凝聚到极限,竟然会变得像一滴水,确实很超出预料。”贞岛叨弟。 正说着,那滴死气凝聚的水滴,已然落了下来。 虽然它是那么的渺小,看起来普通平凡,可落向佛力的瞬间,却让人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阿三反应的快,立刻挥手,黑色尸气不再围裹,而是如活物一般卷走地上的佛力。死气水滴,就这样毫无阻碍的落在地上,刹那间,我看到地面产生一股非常明显的波动。就像平静的河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细小的涟漪,快速朝四周蔓延,一点点人世间的气息,从那波动中传来。 阿三大喜,一边朝着死气液体滴落的地方跑,一边冲我喊:“快点,鬼门关打开了!” 我看向被尸气包住的佛力,立刻跑起来,同时问她:“高僧的血液呢?不要了?” “没时间了,快点出去,那么点死气,鬼门关维持不了多久!”阿三也有些惋惜的回头看一眼,但她只是看,并没有一丝一毫放弃离开,去拿回高僧血液的念头。如果她真这样做的话,那和捡了芝麻,丢掉西瓜的蠢蛋有什么区别。 我跟在她身后,快速跑向波动所在的位置,刚踏上去,便感觉浑身发冷。极度冰寒的气息从脚下传来,我下意识将升天之气和木力同时运转起来,这才感觉好一些。 阿三比我跑的快,前方的路不知何时突然冒出许多黑雾,让人完全看不清。这情况,与之前进入地府时差不多。 我能感受到,这条道路的中间充满死气,但同时,也拥有旺盛的生机。那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气息,也是我和阿三要回归的地方。 我不知道这条路有没有方向,可喊了几声没听见阿三回应后,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跑。几秒后,我脚下一空,前方猛然一亮,再接着,便看到眼前站着一人。 脚下没收住,差点就撞在那人身上。 前方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比我快一步出来的阿三。她有些慌乱的看我撞来,好似被吓傻了一样,呆愣的看着我张开双臂跌跌撞撞扑过来,连闪躲都忘记了。 我因为下意识的反应,伸出双手后,自然而然的把她抱在怀里。 阿三的身体又软又像,虽然身上的血腥味和汗味很重,但这些日子我已经习惯她的味道,自然不觉得难闻,反而觉得无比亲切。因此在看清是阿三后,抱住她的双臂,忍不住收的更紧。 刚抱住的刹那,我又慌又乱,谁叫这是第一次和女孩子亲密接触。随后,我发觉阿三没有挣扎,便忍不住将她搂的更紧。 这时候,婴尸和铜甲尸从后面出来。小家伙飞到旁边,看着抱在一起的我和阿三,它咬着手指,一脸迷茫和好奇。仿佛是在问,你们俩这是要做什么? 虽然婴尸不懂人事,不明常理,可阿三依然被它纯净的目光看的害羞不已。可她浑身酥软,似是没有力气挣扎,只闷在我怀里,低声说:“还不放开我……” 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干笑着放开她。可放开后,我立刻就后悔了。 阿三脸色通红,垂头不说话,两手紧张的绞在一起,像含苞待放的桃花,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我见她没有骂人,之前也没有抵抗,心里便多了些期待,忍不住上前一步,想再去搂住她。 阿三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狗一样,猛地跳后一步,然后怯生生的看着我,大眼睛里,满是羞涩和紧张。 我被她奇快的动作吓一跳,又见婴尸和铜甲尸在旁边当观众,实在不好意思追过去,只好摸摸鼻子,说:“这个……刚才跑的太快,怕撞到你……” 阿三偏过头去,轻啐一声,小声说:“明明就是在耍流氓,骗子……” 我干笑几声,也不好解释,谁让自己真的存在那种念头呢。气氛再次尴尬起来,我虽然可惜那么好的机会被自己轻易放过,但还是没话找话说:“你的办法真不错,咱们果然出来了。” 阿三也顺势说:“是啊,以后再去地府的时候,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我呵呵笑了几声,感觉实在太假,便问:“现在往哪走?你能算出觉明和尚的位置吗?” 阿三低着头从兜里掏出龟甲拨弄一番,还不等她说话,我突然看到右边的山林间有一个人影。仔细看了几眼,不禁大吃一惊。 那人影见我望过去,知道自己行踪已经暴露,她睁着通红的双眼,捏着双拳,从树林里慢慢走出来。 阿三听见动静,也看过去,随后便与我一样愣在原地。 从那走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在巫山失踪的摩天岭小妹,徐真箐! 这位钟情阿三的年轻姑娘,此刻委屈到了极点,眼泪都快落了下来。她走过来,看看阿三,又看看我,嘴巴一撇,当场就哭了出来。 我被她突然的哭声吓的汗毛直竖,但想想她那么久没见阿三,情深意重想哭也是正常。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徐真箐忽然拔剑朝我刺来,大哭大叫着:“原来是你!原来都是因为你!” 我愣了下神,什么都是因为我?她这是演的哪一出? 第二百五十章 拯救大和尚(1) 阿三反应迅速,招呼铜甲尸跳过来挡在前面,同时手里捏着几张纸符。瞪眼看着徐真箐,大声说:“你发什么神经!” 徐真箐见阿三发火,愣了一愣,然后突然把匕首摔在地上,用力跺脚,哭的更狠了,说:“都是因为他!你说!你说!如果没有他,你会不会娶我!” 阿三也愣了,下意识说:“你又发什么神经……” 徐真箐一屁股坐在地上,两腿在地上蹬的灰尘四起。哭喊着:“都是他!你是因为他才不愿意娶我的!骗子!骗子!” 阿三这才明白过来,她哭笑不得,无奈的说:“我是真娶不了你啊……” 徐真箐蹭的从地上站起来,她弯腰把匕首捡起来,冲阿三喊:“你宁愿喜欢一个男人都不愿意喜欢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死了算了!” 她说着,竟然真的把匕首往脖子上抹。我吓的心都跳出来了,先前徐真箐失踪了,如果摩天岭问起来,我们还有点话可以说。如果她真在我们面前自杀,那可真是啥都说不清了。 阿三眉头一皱,不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跳过去,伸手打过去。徐真箐本来就哭的浑身力气去了大半,阿三的手又快又重。“啪”的拍在她腕上,匕首应声而落。阿三恼火到极点,又惊又怕,她虽然胆子大,可也不想无缘无故多出摩天岭这样的仇人。 所以,拍落匕首后,她又一巴掌扇在徐真箐脸上。大骂:“你要发神经就回你家去,别在这让人担惊受怕。” 徐真箐被她扇愣住。连哭都忘记了。阿三一脚把地上的匕首踢远,说:“都跟你讲那么多遍,娶不了你,娶不了你,还缠着不放。救你一命了不起啊,实在不行我自己跳河里,你把我救上来亲一口,咱俩互相就算扯平了。” 徐真箐愣的更狠了,没过几秒,她浑身颤抖,指着阿三,一副第二口气马上喘不上来的样子。阿三被她难看的脸色吓一跳,犹豫了下,问:“你,你没事吧,可别吓我……” 徐真箐哇的一声又大哭起来。叫喊着:“你亲了人家,还让人家再亲你,还说这就互相扯平了,还讲不讲理,呜呜呜……” 我一拍额头,连忙把阿三拉过来,小声说:“她大概还以为你是男人,一个男人亲了女人,又让女人去亲他,她肯定是理解不了。换个人,肯定以为你是不想负责,还想再占人便宜。” 阿三愣了愣,这才想起这个茬。她有点傻眼,看了眼哭成泪人的徐真箐,小声问我:“那怎么办,要不然,我去跟她坦白?”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现在不是时候。”我说。 “为什么?既然要说,什么时候说不都一样吗。”阿三问。 我说:“你想想,如果你喜欢一个人,那个人突然告诉你,她其实是个女人,你会不会觉得人生被颠覆了?如果心理承受能力差点,说不定当场就精神崩溃,真成神经病了。” 阿三愣愣的看着我,不知怎么的,忽然脸红着骂了一声:“臭流氓!” 这次换成我傻眼了,好端端的骂我干什么。 阿三没解释,她脸红红的看我一眼,然后又看着徐真箐,低声问:“那该怎么办?” 我想了一会,然后听徐真箐哭的嗓子都快哑了,便说:“先稳住她吧,起码让她情绪波动没那么大。等她心情好些,再把这些事说出来。不然的话,冲动是魔鬼,万一真在我们面前自杀,那就麻烦了。” 阿三有些无语的点头,嘟囔着说:“这都什么事,以后再救人,我就不叫阿三!活该他们淹死!” 我本想说她这念头是错误的,可看阿三也一脸恼怒的样子,心想还是别说了,不然她再把火撒在我身上,那就太无辜了。 阿三转身走向徐真箐,到了跟前,先是重重叹口气,回头望我一眼。我冲她使个颜色,示意稳住就是胜利。阿三莫名其妙的瞪我一眼,然后才对徐真箐说:“好了,别哭了,一会哭成哑巴,别人还以为我们怎么欺负你呢。” 别看徐真箐刚才哭的梨花带雨,差点把地上的花草都淹死,阿三一句话,她立刻就只抽抽,眼泪也不流了,声音也不出了。我一看,砸吧砸吧嘴,琢磨着阿三要是也能这么听话就好了。 可惜,这终究只能是个幻想。如果阿三哪天真这么听话,那反而失去了属于她的味道。 其实徐真箐也是个奇葩,对外人像只母老虎一样凶恶,但对阿三,那真是温顺的兔子,急了也只蹬瞪腿,连牙都不呲。这样的女人,做老婆倒真是件好事。可惜,她和阿三之间,永远都不可能。 徐真箐抽了几下,柔柔的看着阿三,一脸幽怨:“你就欺负我了,就只会欺负我,坏人……” 我明显看见阿三身子一抖,像是被这话刺激到了。就连我,听了之后也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如果阿三是个男人,面对徐真箐这话,肯定不会觉得有什么,但阿三的真实性别,却是一个女人。所以,徐真箐和她说这话,就让人有点受不住了。 我见阿三又捏了拳头,心里一跳,怕她再忍不住去抽徐真箐,连忙走过去,说:“徐姑娘,你怎么会在这出现?” “对啊,你怎么会在这里?”阿三也很疑惑。 鬼门关被打开的地方不同,阳间通道所在也会不同。因此,我们如今所在并非重庆,而是在某处不知名的山区。如果我们是在重庆酆都鬼城遇到徐真箐,或许会怀疑这其中是否存在陷阱阴谋。但是在这里,只能说太巧了。 徐真箐见我过来,本来瞪起眼睛想做点什么,但是阿三有意无意的挡在我面前,她十分委屈的看了阿三一眼,眼眶通红,泪水又转来转去想要落下来。 阿三立刻一瞪眼,说:“你要再哭,就给我回摩天岭去,到那想怎么哭就怎么哭!” 阿三态度虽然恶劣,但徐真箐就是怕她生气,立刻一脸柔软的索索脑袋。虽然很隐秘的用痛恨的目光看我一眼,却没有对我说什么,只老实回答阿三的问题:“我之前感觉到这里有一股奇怪的气息,就来看一看,没想到,就碰上你们,然后,然后……” 徐真箐眼眶更红,哽咽着说:“就看到你们俩抱在一起。” 阿三的小脸瞬间红的像猴子屁股,我干笑一声,心说你倒是会找时候出来。 不过,我也怕阿三会因为过于羞涩而恼怒,便继续问:“你之前在巫山,怎么会突然消失了?还好像和人打了起来。” 说起巫山的事情,徐真箐就更加委屈难过,说:“你们那时候跑的太快,也不等我。我找到巫山的时候,看到山顶站着一个怪人,你们却不见了。我就问他你们在哪,可他不说话,我怕他会对你们不利,就打了起来。越打越生气,不知不觉就和他打出巫山。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耽搁很多时间,我脱离那些麻烦后,就想着得找到你。或许上天可怜我一片痴情,所以才让我在这里遇到你,哪想到,哪想到会看见你们……” 阿三脸红的都快冒烟了,扭头狠狠瞪我一眼。我无奈的冲她苦笑,没话可说。 一时间,我们三个都沉默当场。 过了会,阿三说:“你先会摩天岭吧,等以后有时间,我去找你。” 徐真箐眼睛立刻有了光彩,但她仔细看了阿三几眼后,神情又变得失落,说:“你骗我的,我要是走了,你肯定不会去。”贞岛女血。 我心中暗赞,这女人虽说脾气古怪,但心思倒是细腻。不过,阿三无论语气还是神情,都确实不诚恳,也难怪人家轻易看出来。 阿三应该从没遇到这种事,有些急,说:“你就算缠着我也没用,我说不娶就不娶!” 徐真箐眼泪像早就准备好了,一听这话,刷的就落下来。我一看这又重回十分钟前的模样,便轻轻拉了下阿三的衣服,示意她不要这样,然后对徐真箐说:“她是因为着急别的事情,所以语气比较冲,你别介意。其实我们之前刚刚经历一件很凶险的事情,阿三差点就被人杀了。我们的朋友为了帮忙,现在也不知所踪,我们本打算出来后就去找他,谁知道却遇上你,所以她……” “什么!”徐真箐立刻擦掉眼泪,瞪圆了眼睛,问:“是谁!” “说了你也不认识。”阿三没心情回答她,答案很是敷衍。 徐真箐心慌意乱,没听出她话中的意思,依然在追问:“是谁敢伤你!告诉我,我让大哥带人灭了他们!我徐真箐的相公他们也敢动,活的不耐烦了!” 虽然徐真箐的话让人感动,但阿三还是忍不住翻白眼。我怕她多说话又刺激到徐真箐,便再次拽拽她的胳膊,说:“所以,你应该理解阿三的心情,朋友生死未卜,儿女情长的事情,我们,呃,她实在没心情去想这些。” 第二百五十一章 拯救大和尚(2) 徐真箐虽然因为阿三的原因不喜欢我,但她也多少能理解一些我话中的意思,迟疑了片刻。她问:“你朋友长什么样?” 我见她神情异样,连忙问:“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阿三比我镇定许多,说:“我朋友是个和尚,穿着僧衣,头上戴着斗笠,个子很高,手上有禅杖。哦,也可能没有。”贞岛围划。 徐真箐咬了咬柔嫩的嘴唇,点头说:“我来的时间,要比之前告诉你们的早一些。那时候。确实看到几个人从这里离开。有个大光头,和你们说的很像,不过他头上没有斗笠,手上也没有禅杖。看起来很落魄,那几个人把他围在中间,朝那边走了。” 我一惊,如果徐真箐说的是真的,那个光头肯定就是觉明和尚。这消息中,有好有坏。好的是,觉明和尚还活着,坏的是,他被抓住了。 虽然不知道那些人怎么能让觉明和尚心甘情愿跟他们走,但这件事怎么看来,都不太好。 我看向阿三,她冲我微微点头,然后对徐真箐说:“你说的时间。离现在有多久?” 徐真箐想了想,说:“大概几十分钟,因为我从那些人身上察觉到和巫山出现的怪人相同的味道,又看见他们凭空在这里出现,所以才在附近寻摸,看看能否找到什么。如果你们晚出现一会,我可能已经离开。去跟踪他们了。” 阿三咦了一声,问:“你有办法找到他们?” 徐真箐点点头。说:“我有祖传的千里香,在他们经过的路上撒了些,这种香可以被特殊的手法追踪到,只要距离不是太远,除非躲进另一个世界,否则肯定能发现。” 阿三嗯了一声,看着我,说:“他们离开的时间并不是太久,很可能酆都大帝与菩萨肉身起第二次冲突的时候还在地府。” 我也认同这个说法,说:“应该是这样,看来觉明和尚坚持的时间很久。而且根据徐姑娘的说法,觉明和尚似乎并没有受什么伤。” 徐真箐点头,说:“他身上的僧衣虽然有些破损,但确实没看到什么伤。走起路来,也和正常人没区别。” 虽然徐真箐总纠缠阿三,且因此对我的态度不好。但这其中有一些误会,我也不会怪她,便投去了善意的目光,说了声谢,然后对阿三说:“这样看,觉明和尚不是失手被擒,其中应该另有原因。” 阿三没吭声,不知道在想什么。徐真箐看看阿三,又看看我,问:“你们刚才说的酆都大帝和菩萨肉身是什么?” 我看了阿三一眼,不知道该不该把地府的事情说给徐真箐听。这姑娘虽然钟情于阿三,但与我们之间并不算熟络,一些隐秘的事情,自然不该说出来。阿三见我看她,立刻就明白什么意思,便说:“是一些古怪的事情,不过现在来不及说了。我那朋友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你……有什么时间……” 刚才阿三对人家态度恶劣,此刻需要帮忙,自然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徐真箐对她实在没话说,见阿三欲言又止,便幽幽的说:“人家整个人都是相公的,又谈什么帮不帮忙。相公的事,便是我的事。只要你一句话,就算上刀山下火海又有何妨。” 我深深叹口气,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奈何阿三也是佳人一位,只怪天意作祟,世事无常…… 徐真箐的态度,让阿三很是尴尬,说:“这个,我们会补偿你的。” 徐真箐含情脉脉的看着她,说:“相公与我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什么补偿不补偿的。等我嫁给你,家里还会送些嫁妆,不知道,相公喜欢些什么?” 阿三额头冒汗,这徐真箐也是个人才,不知不觉,又把话题转了回来。她到底是有多想嫁人? 我生怕阿三再恼,连忙说:“这个以后再说吧,现在还是找人要紧。” 徐真箐狠狠剐了我一眼,但碍于阿三的面子,便说:“那些人离这已经有两三百里,速度很快,想追的话,就得尽快。” 她这样说,我们自然同意。事不宜迟,当下我们就启程追踪敌人。徐真箐所说的千里香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我也没见她有什么动作,便领着我们在山林中直线前进。我有些怀疑她是否真的能找对方向,但见她自信满满,而且阿三也没说话,所以我就没去问。 徐真箐来自摩天岭,而摩天岭又传自诸葛孔明麾下的战将,他们的阵法出名,本身的功夫也不差。在山林中跑动,就像敏捷的豹子。单论肉体的速度,她在我所见过的人里,可以排得上前五。 要知道,我所见过的人里,有连道真这种从天而降的神人,有姬孙这种天命所归的神魂,也有阴尸这种神秘莫测的古怪生命。徐真箐的速度能在这些人中排前五,已经非常的难得。就算是背着阿三的铜甲尸阿大,与她也只在伯仲之间。 徐真箐的身上,完全感应不到什么特殊气息,她的气血虽然旺盛,比起普通人来说强大两三倍,但完全可以归功于从小练武所致。以平凡人的躯体,能练出这样的速度,摩天岭或许并非传说中的那样,只有阵法能入人眼。 当然了,这话是从连道真口中流出来的。以连道真的本事,这世间能入他老人家法眼的,实在不多。最起码,徐真箐这样的人对他来说,十个八个一起上,也和路边的小狗小猫差不多。 几人中,就数我的速度最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徐真箐从小有练武的环境,阿三有铜甲尸代步,而我,只有木力和升天之气恢复体力。论速度,说好听点,和专门练短跑的人应该差不多,说难听点,连徐真箐一个娘们都比不过。 她们跑跑停停,一路不知等我多少次。阿三还好些,起码和我呆的时间长,知道短板是什么。倒是徐真箐,忍耐几次,便实在忍不住,觉得我有些拖后腿。不过没等我说话,阿三已经发飙:“他又不是从小练武,大半年前还是个普通人,哪能要求这么高。” 徐真箐见阿三护着我,很是幽怨的瞥我一眼,像是在看情敌一样。我心里发毛,琢磨着以后得离她远点。都说女人是感性动物,万一她哪天想霸占阿三,偷偷把我弄死了可找谁说理去。 一路沿着山区,又跨山,又过河的,好不辛苦。可徐真箐却说,敌人越走越远了。我们那么快的速度都赶不上,真不知道他们是坐车还是坐飞机跑的。 阿三琢磨了会,说:“应该是有直升机,之前见到一处被大风吹倒的草地,上面还有脚印踩踏的痕迹。这片山区陡峭,林子又多,开车要比我们跑的慢很多才对。” “确实是。”我点头说:“那些人能够调动一整个县的警察来扫尾,势力应该很大,调来一两架直升机绝对不是问题。” “没关系,我感觉离他们所在的距离正在缓慢缩短,他们似乎是在减速。”徐真箐说。 阿三夸赞说:“都说摩天岭的千里香很神奇,确实有可到之处。” 徐真箐看向阿三,认真的说:“如果相公喜欢,回头让爹准备一些当作嫁妆送过来。” 阿三连忙摆手,说:“免了,这话题打住!” 徐真箐不说话,只用刀子一样的眼睛瞥我。我心里直想哭,这又关我哪门子事,总看我算什么情况。 我们在山区跑了大半天,总算跑出这片区域。前方是一处县城,不过区域很大,也有些繁华。看起来,比起许多小城市也差不到哪去。 徐真箐看着那片城区,说:“那些人距离我们不过两三公里,暂时没有移动。” 我点点头,对阿三说:“小心一点,这里或许会有他们的眼线,让小小在四周转一圈吧。” 阿三应了一声,吩咐婴尸在城区上空飞舞一圈。以婴尸为眼睛,过了会,阿三说:“倒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不过大和尚被关押的地方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出乎意料?” “那里是一所监狱。”阿三说:“没想到他们会把大和尚关在那么光明正大的地方。” “我倒觉得挺正常。”我说:“觉明和尚对他们来说就是犯人,既然是犯人,关在监狱也不算什么。” 说着走着,很快,我们就到了那所监狱附近。这监狱不大,高墙围拢,上面有高压电网,哨楼上能看到有人坐在那低头不知摆弄什么。 我们装作是路过,在监狱四周转了一圈。阿三看着高高的围墙,说:“小小能看到的,只是外面放风的空地,其它地方如今进去,怕会被那些人发现。他们手里的仪器,能侦查到异常的能量波动。觉明和尚刚被关进去,防守应该会很严密。” “等一等……”正说着,徐真箐忽然止住我们的议论。 阿三转过头看她,问:“怎么了?” 徐真箐脸色有些严肃,说:“那些人移动了,速度很快,监狱里没有千里香!” 第二百五十二章 拯救大和尚(3) “他们在哪里?”阿三脸色一变,立刻问。徐真箐说监狱里没有千里香,那意思就是连觉明和尚也跟着对方一起走了。 徐真箐指着监狱西侧的方向。说:“就在那边!” 我们连忙往那边跑,刚跑到拐角,就看到觉明和尚浑身被暗色的金属绳索绑住押上了车。阿三脸色难看,也顾不得这里还有许多普通人存在,立刻对身后的铜甲尸吩咐说:“阿大!拦住他们!” 铜甲尸二话不说,低吼着跑去,顺手抓起旁边的一个塑料垃圾桶,朝着那辆不知什么牌子的车子砸去。砰一声响,车窗玻璃被垃圾桶砸的震动几下,却惊人的没有破碎。 在车子周围警戒的人微微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立刻拔枪对准阿大,同时喊:“不许动!” 这句在中国警匪片中常见的台词,并没有取得任何效果。阿大如猛虎下山,一下跃过去,伸手扒开几个围在车旁的便衣,随后抓住车门把手,向外猛地一拉。 铜甲尸的力量,要比世界上任何大力士都强大,他全力扯动下,车门发出难听的嘎吱声,开始不断变形,似乎下一刻就要被扯开。 然而就在这时,车子内部隐约响起一声冷哼,接着车门砰一声响,撞在了阿大身上。强大的铜甲尸连同车门一起倒退十数步。险些没有稳住身子,撞在我和阿三身上。 我有些愕然,因为将车门和铜甲尸阿大一起击退的,是个看起来很普通的中年人。穿着一身西服,齐耳短发,一丝不苟的向后梳去。他怎么看,都像个上班族。黑色皮鞋缓缓踏在地上,那中年人从车子里走出。站在地上,似乎很感兴趣的盯着我看。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专看我一个人,那眼神,好似是认识我? 他身上的气势若隐若现,让人捉摸不透,我低声对阿三说:“小心点,这人有古怪。” 不用我提醒,阿三也知道能将铜甲尸击退的人绝不普通,她没有着急继续攻击,而是谨慎的打量对方。那人只瞥了阿三一眼,便不再关注。他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很轻松,似乎我们这场阻击对他来说,只是一件小事。 在打量我一会后,他忽然笑着问:“左天阳?” 我一愣,下意识问:“你认识我?” “之前不认识。”他笑着摇头。说:“但现在认识了。没想到,你就是让书教授吃了大亏的人,不亏是姬孙。” 我立刻无比警惕,这个人知道书教授在我手里吃亏,说不定会想着报仇。这些人手里的仪器太过强大,以我们几人的力量,完全不是对手。更何况,我之前虽然没看清楚,可也知道,这人能够击退阿大,靠的并非是仪器,而是他的腿。 一脚踹飞车门,将阿大也踹腿,这力量实在有些强。 他回头看了看车里,然后转回头笑着问:“你们要救这和尚?” 我上前半步,把阿三挡在身后,然后回答说:“他是我朋友,当然要救,但是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抓他。” 阿三性子急,她知道觉明和尚是自愿跟对方走的,立刻就冲着车子大喊:“和尚,你还不出来,真等着被人带走吗!” 车子里一片寂静,我们没有看到觉明和尚出现,感到十分失望。中年人笑了一声,说:“抓他回去,是书教授的意思,和我无关。不过老家伙一向喜欢做研究,既然看上这和尚,肯定是用来解剖或者改造。” 我一听就急了眼,但又不敢轻举妄动,便说:“你们这些人,只会耍阴谋诡计,也不知道你们给觉明和尚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他不反抗。有本事,大家单对单,光明正大斗一场!” “你不是我的对手,如果是那位连先生来还差不多。”中年人毫不掩饰对我的轻视,又笑了声,说:“至于阴谋诡计,这个倒说对的。他们为了制伏这和尚,耗费很多力气。你猜,他们最后怎么成功的?” 我们都没吭声,而那中年人也没指望我们回答,便接着说:“他们啊,竟然是靠威胁。和尚死战不退,他们不能去追击你们,而书教授又知晓了这件事,便下令把和尚抓回去。所以,他们就说,如果你这秃驴再反抗,我们就拿屎尿去泼洒菩萨肉身!等佛菩萨在你面前变得满身污秽,看你以后怎么向佛祖交代!” 中年人哈哈大笑,问:“你们说,这法子是不是很笨,很可笑?” 没人笑出来,我心中虽然惊讶觉明和尚是因为这个才被抓住,但并不觉得好笑,只觉得郁闷。大和尚向佛之心太重了,他虽然不惧怕对方,但面对七人围攻,也没有太多机会轻易取胜。而对方看出了这一点,便威胁要调动更多的人来侮辱菩萨肉身。 觉明和尚是个好人,他为了并不熟悉的我们,甘愿以血肉之躯阻挡敌人。那么为了佛菩萨,他束手就擒,又算得了什么? 比起佛菩萨被泼一身屎尿,觉明和尚宁愿自己被千刀万剐。我相信,他一定有这个想法,也确实这样做了。 中年人说的法子虽然让人笑不出来,但确实很可笑,很愚蠢。偏偏,觉明和尚就被这蠢法子治住了。 我实在不知道该佩服大和尚,还是该狠狠骂他几句。 事关心中的信仰,就算骂,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骂。信仰这东西,是任何人都无法完全理解的。 中年人冲我们摆摆手,说:“你们也别期望他自己走出来了,我们威胁他,地府里还藏着人。他有任何异动,立刻就有屎尿泼到菩萨肉身上。所以,你们想救他,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 中年人伸出食指,轻轻点在自己身上,说:“打倒我。” 他的语气很轻,却又给人一种充满自信的感觉。阿三听了这一会,早就气的肺都要炸开,直接朝着那人撒去几张纸符,大骂:“打倒你?打死你个王八蛋!你们这些大骗子!” 纸符在半空化作尸气卷向敌人,而铜甲尸也不声不响的拎起手中的车门,猛地砸向对方。同时,它高大雄壮的身躯高高跃起,从半空一拳击向对方的脑袋。 三方攻击同时到来,中年人脸上却不见任何慌乱。他摇摇头,轻喝一声:“佛!” 刺眼的金光,瞬间从他体内涌现。这光灼热无比,带着强大的冲力,将袭来的尸气直接吹散。那车门虽然来势汹汹,却在金光之中变形压缩,仿佛前方有一堵无形的墙壁挡住了去路。 而铜甲尸阿大跃起的身体,碰到金光后,也猛地一顿,速度立刻减缓大半。不过,阿大的力量比起尸气和车门要大许多,尽管速度慢下来,可依然冲破阻碍,拳头继续直直的锤过去。 中年人浑身的气势滔天,他体内的金光似乎无穷无尽,身材未变,可在金光的照耀下,竟真有一丝佛的味道。那普普通通的身躯,让人感觉到无比高大。 无尽的金光中,悄然凝聚出一根巨大的手指。那手指长有数十米,仿若从天外而来,轻轻点向铜甲尸。 阿三的脸色大变,她已经从巨大的金色手指中感受到死亡的威胁,立刻便高喊着让阿大后退。但铜甲尸去势已定,哪来得及立刻退走,纵然身子在半空扭转,强行止住几分冲劲,却依然被那根手指点在了胸口。 只听轰一声巨响,阿大向流星一样在天空滑过一道轨迹,倒飞出去上百米,撞开后面的监狱围墙不见踪影。贞岛扑扛。 我惊讶的张大了嘴,简直无法相信。这个中年人,竟然强成这样? 一根手指,便能把阿大击飞出去! 中年人的身体,在光芒之下,浑身都被染成了金色。他的双眼,也仿若金眸,让人无法直视。我听到他轻微,却如闷雷一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们太弱了……” 当我听到这声音的时候,他忽然在原地消失,与此同时,一股强大到让人绝望的压迫力从身后传来。我转回头,却见中年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我们身后。那根击飞了铜甲尸阿大的手指,正朝着我和阿三慢慢点过来。 阿大挡不住的力量,我和阿三更不是对手。甚至,能否活下来,都是未知之数。 无论阿三还是徐真箐,都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幕惊呆,她们看见那根金色的巨指点来,却无法做出任何正确的反应。不光是身体跟不上,就连思想,也在这金光中变得有些迟缓。 中年人的力量,给人的压迫力实在太强大了,就像你真的在面对一尊巨佛。虽然这佛只伸出了一根手指,可依然是佛的力量。 在这最危急的时刻,那辆始终没有动静的车子忽然爆开,一个高大的身躯破开车顶跳出来,浑身笼罩在同样的金光中,如闪现般跃至我们身旁。他将我们护在身后,然后挥动拳头,狠狠砸向那根金色手指。 觉明和尚! 是觉明和尚! 第二百五十三章 拯救大和尚(4) 大和尚双拳齐齐挥动,击打在那根金色手指上。他身上的金色佛力不刺眼,很温暖。与另一种金光有着截然不同的性质。有他在前方,我不知怎么的,觉得一切都不用担心。 双方的金光虽然都与佛有关,但性质完全不同,撞击在一起,没有声响,只有空间在不断的颤抖。觉明和尚身子抖的比空间还厉害,脚下的混凝土地面悄然破碎,爆成了灰尘,又立刻被中年人强势的金光冲散。 觉明和尚确实如徐真箐所说。僧衣破烂,可并没有受什么伤。他的禅杖和斗笠不知去了哪,光秃秃的脑袋在金光反射下很是显眼。粗壮的双拳死死顶住了金色巨指,哪怕身子抖的厉害,却死撑着不退。 他胳膊上的肌肉紧绷,像是承受不了巨大的压力,不断出现一条条缝隙。血液被压迫的无法出来,只让人觉得,觉明和尚的双臂出现无数条细小的血线,看起来很是恐怖。 中年人的身子稳如泰山,就连表情也没有太多变化,好像与觉明和尚之间的对抗,对他来说完全不具备任何压力。 从这点来看,觉明和尚处于绝对的下风。中年人明显没有使出全力,可大和尚却胳膊都快爆开了,双方的力量差距有些大。 我有些不明白。觉明和尚既然愿意出来,为什么早先不出手或者离开? 像是明白我在想什么,觉明和尚艰难的对中年人开口说:“你答应过,不对他们出手……” 中年人被染成金色的眉眼,向我投来些许目光,他又看向觉明和尚,说:“这个时候向我出手。难道你就不怕我们辱佛?” “众生皆为佛,菩萨遗留的肉身。只是机缘。但信佛,自然以普渡众生为己任。孰轻孰重,菩萨会原谅我。”觉明和尚回答说。 中年人沉默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说:“你这和尚倒是有意思,看似迂腐,实则通明,有意思,有意思……” 金色的巨指悄然消散,漫天的金光乍然收起。中年人再次恢复了常态,他站在那里,望着浑身发抖摇摇欲坠的觉明和尚,又看了我眼我们几个,说:“既然这和尚说不打,那就不打了。你们太弱,打起来也没意思。” 阿三虽然横眉竖眼。气的脸色阴沉,可对方说的没错,我们确实不是他的对手。所以,阿三再气恼,也不敢随意动手了。到了这时,身后百米外的碎石堆里一阵响动,铜甲尸终于从里面爬出来,慢慢走到我们身边。 中年人看了铜甲尸阿大一眼,眼里的兴致又多了几分。他笑吟吟的看着我们,说:“今天和尚在这,就不杀生了,放你们一条生路。像书中写的那样,回去好好修炼个几百年,再来找我。” 这话调侃意味太重,阿三是个宁死也不愿意受委屈的人,自然冷声说:“谁会信你这些话,不知道又要耍什么诡计。”贞贞双弟。 中年人哈哈笑几声,说:“你这小朋友倒是聪明的很,我的确是在耍诡计,你猜猜,我想干什么?” “你才是小朋友!”阿三气鼓鼓的说,但又觉得这话有点弱势,便哼了哼,说:“谁管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的其实很简单。”中年人再次自问自答,说:“和尚我要带给书教授,你们是不是很想救他?” 阿三没说话,但我不能不吭声,因为中年人的话中,似乎带着别的意思。于是,我点头说:“必须要救,哪怕我们打不过你,但世界上总有能打过你的人。” “这就对了。”中年人笑着拍了下巴掌,一副满意的样子,说:“你们要救和尚,就得去找书教授。我不杀你们,就是为了这个。” 阿三聪明过人,立刻就明白过来,愣了一下,然后说:“你是想让我们去找书教授的麻烦?” “聪明。”中年人笑着点头。 “你们不是一伙的?”我疑惑的问。 “当然是,但我不喜欢他,他有麻烦,我自然开心。”中年人说:“如果与这和尚一起的是别人,那我就顺手杀了,但你是左天阳,是姬孙,想来,应该会让老家伙忙活一段时间才对。” 我沉默不语,中年人这并非诡计,而是正正当当的阳谋。他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我与连道真的关系,甚至有可能知晓姬孙神魂的存在。所以,他想让我去找书教授的麻烦,并且知道我可以给书教授制造出足够多的麻烦。 阿三也很是不解,问:“你们是一伙的,你这样做,就不怕……” “为什么要怕呢?”中年人笑着说:“我并没有透漏书教授在哪,也没告诉你们他的弱点,我只是没有杀掉你们。原因,是我觉得你们太难缠,为了书教授的研究,我必须把和尚尽快送走。你看,这理由是不是很恰当?” 阿三瞥了一眼四周站的人,中年人的话,他们都能听到。阿三将目光放在中年人身上,说:“你就不怕有人告密?” 中年人摇摇头,说:“就算书教授知道了,也无法奈何我,顶多让我也有些小麻烦而已。但是我有了麻烦,如今在场的这些人,全部都会死。他们都不是笨蛋,为什么非要让自己死呢?” 我看着中年人朴实的笑容,忽然感到一阵恐惧。这个人太可怕了,他不杀人,却让人觉得自己随时会死。赤裸裸的威胁,往往比任何手段都有效果。 周围站的那些人一个个低着头,看都不敢看他。我虽然不知道这个中年人在那个神秘组织中是什么身份,但他说话如此猖狂,想来地位很高。最起码,能给,或者说敢给书教授制造麻烦的人,必定与书教授的等级地位差不多。 中年人见我们不说话,便转而看向觉明和尚,说:“和尚,还有什么话要和你的朋友说吗。或者,你有援手的地址也一并说出来吧,省的他们到处找人。我们这些人,可不好惹啊。” 他的话太狂了,让人忍不住想反驳,可人家强势在先,我们就算说出些狠话,又有什么用,不过徒增笑料罢了。就算是阿三这种暴脾气,此刻也都忍着不吭声。 觉明和尚叹口气,他垂落双臂,裂开的皮肤此刻不断流出血,很快就将他的手臂和衣服染红。大和尚缓缓扫过我和阿三,以及铜甲尸,婴尸,乃至徐真箐,然后说:“各位施主情深意重,觉明想必是无法偿还了。诸位无需烦恼,也无需因此奔劳。为佛牺牲,只会得到佛陀接引。佛菩萨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如今,这话转赠给各位,就此别过,诸位若有缘,西天极乐之地,自然再相逢。” 觉明和尚这话,跟遗言差不多,他不希望我们为他去和敌人争斗。可是,我们能按他说的话去做吗? 如果真那样做了,恐怕良心一辈子都无法安定。 这种时候,说的再多都没有意义,因为我们救不了他。我叹口气,对觉明和尚说:“要不然,把你师父的地址告诉我,我去找他说说这事。” 觉明和尚摇摇头,说:“师父知晓天下事,他想来找我,自然会来,如若不来,这便是机缘。” 我定定的看着他,实在没话说了。大和尚不肯说,我们自然找不到他师父。而且,他师父连天下将有大劫都知道,难道还会不知道自己的徒弟也有一劫?所以,觉明和尚说的很对,那位端坐树下手捻花朵的老僧想出手时,自然会出手,不想出手,我们即便找到了也没用。 很快,有人开来了另一辆车。觉明和尚向我们双手合十,念着佛号施礼,然后转身走入车内。中年人笑着对我们说:“速度快些,老家伙被你伤了,最近脾气可暴躁的很,不等人的。” 我冷冷的看着他,说:“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去的。” 而内心里,我也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不光是书教授会有麻烦,就连你,也是一样! 中年人低头钻进车内,随手关上了车门,然后摇下车窗,对我们挥手告别,好似大家都是朋友一样。阿三气的浑身发抖,徐真箐在她身边轻声安慰了两句,然后看着中年人,冷声问:“江湖仇怨江湖消,阁下今天阻我们,自然得留个名号,来日摩天岭好再讨教一番!” 徐真箐说话的时候,车子已经发动,开始缓缓驶离。中年人听见这带着明显威胁之意的话,便笑了声,说:“没想到是摩天岭的丫头也来了,不错,不错。至于我的名号……” 中年人缓缓摇上车窗,声音从逐渐驶离的车中传出:“狂佛,荀鼎天……” “荀鼎天……”阿三和徐真箐同时低声重复了一遍,两人都听到了对方的声音,同时抬头互视一眼。我回过头,看到她们眼中是同仇敌忾的目光。 我也在心里念了一遍这名字,人狂,名字也狂,狂佛…… 我用力捏紧了拳头,不管是名字还是人,终有一日,我要让他无法鼎天,而是被我踩在脚下! 第二百五十四章 拯救大和尚(5) 从地府开始,我们一行人虽有收获,但失去的更多。觉明和尚被抓走。绝对是人生最大的失败之一。但我们当时没有任何办法,狂佛荀鼎天的强大,就连铜甲尸阿大都不是对手,更何况他身边还有其他的帮手。 看着那辆载着觉明和尚的车子缓缓驶离,阿三一脸不服气,嘀嘀咕咕说:“让你装,等我把东西弄齐了,让阿大打死你!” 我叹口气,认为她这只是小姑娘愤怒后的狠话,便说:“现在讲这些没用了。还是想想怎么去救他吧。” “找到他并不困难,和尚身上也有千里香,而且看那人的样子,似乎并不介意我们跟踪。”徐真箐说:“只是我们的力量不够,就算找到他们的老巢,冒然动手也是吃亏。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口中的书教授是谁,但可以想象,他们最终停留的地方,书教授一定也在。你们有仇,如果让书教授看见了,肯定不会像他一样轻易放过。” 徐真箐的话是大实话,我和阿三也都想到了。阿三望着拐过街道没了影子的汽车,恶狠狠的说:“还能怎么办,请人来打架!” “我们能请到谁?” “你去找连道真,我去请纳多老司。”阿三说:“纳多老司不是说了吗,我要有事。巫蛊都会帮忙。” “这事毕竟和湘西关系不大,是你个人的私事,纳多老司不一定会同意吧,他毕竟不是苗王。”我担忧的说。 “他敢让我死在书教授手里?”阿三反问。 我一想,的确是这个理。虽说救人是私事,但这件事太过危险,一不小心。就可以站着进去,躺着都出不来…… 阿三又说:“觉明和尚的师父不知道会不会出手。不过佛家讲因果,觉明和尚是因为鸡鸣寺的罗汉才与我们扯上关系,然后遭了劫,那个老罗汉也因此被牵扯进来。我去找他,看看有没有用处。” 阿三说的因果,我不太懂,但她既然愿意去说,我自然不会反对。老罗汉快修成了菩萨,虽说避世等大劫以成佛,但觉明和尚好歹也是佛门中人,他应该不忍心袖手旁观吧。 我点点头,说:“那咱们分头行动,速度得快。”贞团引划。 徐真箐在一旁犹豫了下,然后看向阿三,说:“相公,不如我回去请爹出手?女婿有难。老丈人总不能在旁边看热闹。” 阿三脸一阵抽抽,我看看她俩,忍不住叹气。徐真箐是完全把自己当小媳妇来看,我们还没来及把阿三是女人的事情告诉她。真不知道这件事说出来后,这位脾气古怪的摩天岭小妹会是什么表情。 出乎我意料的是,阿三这次竟然没有纠正徐真箐,而是一脸不好意思的问:“你爹会愿意吗?咱俩可还没成亲呢。” 徐真箐脸色微红,垂下脑袋,低声细语的说:“只要相公不嫌弃我,我一定让爹出手帮忙。” 阿三伸手揉揉脸,我觉得她快脸抽筋了。这丫头摆明是在利用徐真箐的一片真心,我有些看不过去,但想想摩天岭如果能加入进来,我们的胜算就更大一些。否则的话,只凭连道真和巫蛊之力,怕是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纳多老司虽说答应过阿三,但怎么也不可能因为这件事就让整个苗疆都动起来。我估摸着,阿三就算请到人,怕也只是几位白虎蛮配合蛊婆罢了。 这时,阿三伸手将徐真箐的手掌拉起来,深情款款的说:“我怎么会嫌弃你,感激你都来不及,你这么好的姑娘,哪个男人会不喜欢。” 徐真箐被阿三拉着手,脸都红成猴子屁股了,但听到阿三这话,顿时抬起头来,羞涩又惊喜的问:“相公说的都是真话?” “当然是真话。”阿三举起一只手:“我对天发誓,如果这句话有半句是假,就让我天打五……” “不要!”徐真箐连忙一手捂住阿三的嘴,但手指碰触到唇瓣,她又像被蝎子蜇了一样,羞涩的收回来,说:“相公说什么我都信,如果相公愿意,等回去后,我不但请爹帮忙,就连我们的婚事,也立刻筹办起来。待事情一了,我们,我们……” 徐真箐嘤咛一声,转过头去不敢看阿三,只低声说:“我们便可以成婚……” 我看的听的浑身鸡皮疙瘩到处掉,这痴情女子一旦腻歪起来,也是够吓人的。阿三脖子上的汗毛都快炸开了,浑身一哆嗦,将抓住徐真箐的双手放下来,叹口气,说:“实不相瞒,我还有其它的事情要做,没想过太早结婚。如果你必须要结婚才愿意帮我,那就罢了,从此以后,我们分道扬镳,各走各的独木桥,不要再见面了。” 阿三说着,脸也板起来,一副生气的模样。我知道她的话都是真话,但因为性别的原因,这些话又都可以看成谎言。 哪怕以后阿三的性别曝光,摩天岭追究起来,她也有足够的理由去解释这一切。 徐真箐见阿三脸色不好看,连忙抓住她的胳膊,慌着说:“相公不要误会,我绝不是以这件事要挟你,只要相公不嫌弃我,愿意让我服侍在身边就好。成亲与否,待相公愿意了,得空了,我们再好好商量成吗?” 我忍不住再次于心中叹气,有徐真箐这样的女人当老婆,丈夫简直会幸福死。摩天岭本就传自几千年前的古人,女子三从四德,想必是他们最基础的要求。这样的女人,在现代社会,简直比大熊猫还稀有。 我默默对徐真箐表示歉意,我们并不是真的想骗她,只是怕话说明白后,会少了一大助力。万一因此让觉明和尚死在书教授手里怎么办? 与人命相比,一时的欺骗虽然自私,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了。 阿三眼中也有些许复杂之色,但她的心要比我冷,也比我硬,很快就藏起了眼中的异样,说:“那你快回摩天岭吧,我们各自找到人后,呃,得先想个汇合的地点。你会用手机吗?” 徐真箐摇摇头,说:“只知道这东西,但从未用过。” “这好办。”阿三说:“你把左天阳的手机号码记下来,找到人先追踪出大和尚的位置,然后给他打电话。” “为什么要给他打?”徐真箐看我一眼,满脸吃醋的样子。 “因为我也没手机啊。”阿三说:“现在也没时间再去找手机了,先找到帮手再说。”阿三说着看向我:“左天阳,你愣着干什么,快点把你手机号码写下来。” 我被她们俩的对话弄的愣半天,阿三一通吼,总算让我醒过神来。我哦哦两声,摸遍口袋也没摸到笔和纸,就问:“说一遍记在脑子里行吗?” 徐真箐还没开口啊,阿三已经瞪我一眼,说:“那哪行,万一忘了怎么办!” 她说着,对徐真箐说:“来,把手给我。” 徐真箐疑惑的伸出手,却被阿三一把抓住。她本就红通通的脸颊,此刻变得更加红艳,嘴里惊啊了一声。阿三从兜里摸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问我:“号码多少?” 我随口将号码报出来,阿三嗯了一声,然后拿着手里的东西在徐真箐掌心写下来。徐真箐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但更多的,却是幸福的甜蜜之色。她没有看掌心,而是望着阿三认真的脸庞,满脸温柔之情。 阿三将号码写完后,没有立刻放开手,而是很严肃的叮嘱说:“这号码在心里也要记住,一旦找到了对方的位置,一定要先通知我们,千万不要独自行事,注意自己的安全,知道吗?” 徐真箐眼里顿时有了泪花,阿三愣了愣,随后看向我,问:“我说错什么了吗?” 我哪知道她有没有说错什么,正思索着,徐真箐却擦了擦眼角,甜甜的笑起来,说:“我是在开心,相公那么关心我,感觉好高兴,所以喜极而泣。” “这有什么好哭的,幸亏我只是叮嘱你一下,要是再救你一次,你不是得哭死。”阿三说。 “只要相公需要,真箐不会皱眉头。”徐真箐说。 阿三微微一怔,她看得出,徐真箐这话可信度非常高。如果她这个时候说句你去死,说不定徐真箐真能拿刀抹脖子。就算是铁石心肠的阿三,此刻也忍不住微微叹口气。只不过,她叹口气后,说:“时间不等人,我们各自行动吧。” 徐真箐也知道我们的焦急,她点点头,对阿三说:“相公一路注意安全,莫要太着急,我回去后,一定会让爹出手的。” 阿三嗯了一声,再也呆不下去,逃也似的跳上阿大的背,一溜烟跑了。婴尸跟着她飞出一段路,然后又飞回来,冲我和徐真箐摆摆手,嘴里咿咿呀呀似是道别,这才再次飞走。 我冲阿三离去的背影挥手,刚准备走,却听见一声喊:“站住!” 那声音又冷又轻,像是怕别人听见,但又充满火气。我一抬头,却见徐真箐满脸铁青的看着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第二百五十五章 拯救大和尚(6) 一看徐真箐难看的脸色,再听她看杀父仇人一样的表情和目光,我心中极为忐忑。心想糟了。难道她打算趁着阿三不在,把我一剑捅死,好独占情郎?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可真是六月飞雪,冤死到极点了。 不过,徐真箐并没有像我想的那样拔出匕首冲过来,她看着我,脸色阴沉,完全不见对阿三的那种温情。她盯着我看半天,看的我浑身发毛,这才说:“你与我家相公。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不是问题,而是审问。我身子一抖,琢磨着该怎么回答。普通朋友?那我不愿意。男女情侣?徐真箐肯定也不愿意。 最后,我只能回答说:“雇主和保姆的关系……” “雇主?保姆?”徐真箐有些发愣。 我点点头。说:“我大哥连道真欠了阿三一些东西,无力偿还,所以我帮阿三做事,算是补偿她的损失。” 这话,也不算骗人,虽说跟着阿三走遍大江南北的出发点,与连道真并无多大关系…… 徐真箐又问:“欠的什么东西?” “这个……”我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说实话。以徐真箐的性格,以及此刻的态度,如果我说那东西在我体内,她肯定二话不说把我切成碎块…… “我也不太清楚是什么,好像是我大哥与她的交易出了差错,具体的,你可以问问阿三。”我回答说。 徐真箐冷哼一声,说:“如果你是为了偿还才跟着他。为什么你们要抱在一起!而且,他还因为你不愿意娶我!” 我呃了一声,这真是冤枉死我了。和阿三抱一起不假,但那有大半的原因是意外。至于不愿意娶你……关我屁事…… 我叹口气,说:“她不愿意娶你,并不是因为我,至于我们抱在一起,那纯粹是个机会,凑巧被你看到了而已。难道说,两个人抱在一起,就一定有什么特殊关系?你虽然出身摩天岭,但应该也知道好朋友见面之后。也会互相拥抱吧。” 徐真箐沉默一会,然后才满脸怀疑的问:“相公真不是因为你才不愿意娶我?” 我见她总纠结这问题,耽搁了许多时间,也有些不耐烦,说:“你要是不信,就把我杀了,看她娶不娶你。” 徐真箐的手微微一动,我心里顿时一紧,但她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而是在沉默几秒后,说:“如果杀了你,相公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所以不管你说的真话假话,哪怕相公真的喜欢你,只要他不嫌弃,我都可以接受。我现在不杀你。但如果有一天你负了相公,或者欺负他,哪怕是骗他,我都不会放过你!” 说吧,徐真箐转身走掉,风姿飒爽,别有一番风味。 可我却是傻眼了,这样的奇女子,世间有几个?不但不介意自己家男人有外遇,就算外遇是男的也不在乎…… 我是真服了了,阿三走的什么狗屎运,竟然碰上了徐真箐这样的女人。 发了会呆,我终于想起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思索怎么解决阿三和徐真箐俩人的事情,而是去找连道真救觉明和尚。 离开连道真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有一两个月了,一想到马上要见到那个顶天立地的连姥爷,我这心里就有些激动。也不知道连姥爷瘦了没,桃花源的孩子们,长高了没。 最重要的是,我特么怎么回去! 身上一毛钱都没有! 我转过头,却早已看不到阿三的影子,就连徐真箐也消失在县城里。这下完蛋了,难道要靠两条腿跑回去? 没有办法,我只好一路跑,一路看见面善的人就借点。许多人都把我当骗子,甚至破口大骂,我也理解他们的心情,这么年轻的一个小伙子跑出来乞讨,难道不嫌丢人? 可我也没办法,为了尽快回到桃花山,只能硬着头皮,厚着脸皮,没脸没皮的伸手要钱。我也想过像连道真那样偷点钱,然后送人一点木力做补偿。可一来我没偷东西的天赋,而来也下不去手。 伸手要钱这事,厚着脸皮还能做出来,如果是偷,那我真干不了。 如此艰难了几天,千辛万苦之后,我终于看到那棵熟悉的桃花树。当连道真的身影在树下出现的时候,那一刻,我都多想哭。 从小到大,都没丢人丢到这份上,一路乞讨着过来,还经常迷路。好不容易碰上俩劫道的,心里面大喜,刚把人打翻在地才发现,他们比我还穷。那哥俩哭着说:“大爷,别打了,我们是真没钱啊……” 我的到来,让连道真有些意外。他看看我身后,然后问:“怎么就你一个人?那丫头呢?” 我鼻子发酸,很是委屈的说:“你也不关心关心我,上来就问她做什么。” 连道真并不知晓觉明和尚的事情,听我这么说,顿时失笑,说:“这出去一段时间,怎么反而会哭鼻子了。” “呀,是二先生回来了!”有个孩子抱着水果走来,见到我,顿时惊喜交加,大声喊起来。 我也不知道这孩子叫什么,只能冲他勉强笑一下,说:“是啊,回来看看你们。” 连道真看出我脸色不好,便挥袖对孩子说:“回去修行吧。” 那孩子乖巧的点头应一声,然后冲我鞠躬告别,这才离开。连道真从地上放着的水果中挑出一颗圆圆红红的大苹果递过来,说:“用水力洗干净了,没有灰。” 他比以前心细了很多,也更在乎别人感受了,我想,这可能与孩子们有关。我把苹果接过来,在手里转了转,没有吃。连道真眉头微皱,问:“看你心神不宁的样子,出什么事了?是不是那丫头惹出了什么麻烦?” 我一直在想,该怎么和连道真说起关于觉明和尚的事情。此刻他主动问,我便顺势说:“倒不是阿三惹出麻烦,我们离开这里之后,在路上又碰到了那种怪物。一个小村子里,然后来个了和尚……” 巴拉巴拉说了半天,才算把事情说了个大概。连道真了然,说:“这么说来,你打算让我去救他?”贞庄低扛。 我有些尴尬,因为之前的话中并没有提及这个。但连道真是什么人,他瞥我一眼,就能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不知道该回答是,还是该回答不是,只能沉默。 连道真看出我的纠结,便说:“觉明和尚虽与你们萍水相逢,但他几次帮助你们,甚至在地府中为你们断后,以至自己被抓。这样的恩情,不能不报。我知道你怕我会嫌麻烦,但你需知晓,你左天阳,是我连道真的弟弟。他施恩于你,这人情便等于施加我身,我又怎么可能拒绝救他。” 连道真的语气不是很好,似乎有些生气。我知道他是认为我把他当作外人,便赔笑说:“这不是觉得你带着孩子们修行忙吗?怎么样,他们现在可还好?” 连道真看出我在故意转移话题,并没有上当,问:“你说摩天岭的那丫头又回来了?而且和尚身上,有她的千里香?” 我点头,说:“之前就已经商量好,她先带人追踪,找到具体地方后,会打我手机。说实话,这几天我又急着赶路,又到处找地方充电,生怕手机关机她找不到,那就麻烦了。这一路,可真是头发快急白了。” “倒是个重情的丫头,只可惜阿三也是个姑娘。”连道真摇摇头,他又想起了一件事,便说:“我记得,你二伯的事情,似乎也与书教授有关?” “是啊。”我说:“二伯十几年前找的那人,很可能就是书教授。这一次如果能够顺藤摸瓜找到二伯,也算了一件心事。” “倒是一举数得的好事,希望那和尚能够坚持住。”连道真瞥我一眼,忽然咦了一声,说:“你的力量似乎又有提高,可是最近有了感悟?” 我笑着点头,说:“和阿三在湘西的时候,实在太危险,紧要关头领悟了些东西。” 连道真欣慰的点头,看了看我手中的苹果,说:“吃吧,很甜,孩子们都很爱吃。” 我嗯了一声,拿起苹果咬了口,确实又脆又甜。我忍不住多吃几口,感觉满口都是果香,汁水顺着喉咙流入肠胃,整个人都感觉精神起来。我赞叹几声,说:“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好吃的苹果,以前吃的那些,现在想想真是无味。” “并非这苹果比别处甜,只是你认为它好吃,那就是好吃。”连道真说:“你领悟出力量的本质,难道还看不穿这花花世界?” 我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他是借着苹果来让我对力量有更深的理解。我郑重的点头,表示受教,然后说:“看来你已经彻底融入如今的角色了,教导手法比以前大有进步。” 和连道真分开一段时间,可再次见面,我们俩没有任何陌生感。他依然是他,我依然是我,我们就像昨天才分别,今日又相见,彼此之间的熟悉始终未变。 第二百五十六章 拯救大和尚(7) 吃了一颗大苹果,连道真邀我在桃花山暂留。徐真箐没有打电话来,我们也很难找到觉明和尚。所以在哪等待都是一样。 孩子们修行的地方,就在离桃花树不远的山前。那里原本是连道真布下的暗哨所在,后来桃花源遭遇大劫,郑秋原从中作祟,把暗哨都撤掉。再后来,桃花源没了,那片树林,自然也就彻底空了。 孩子们将树林当成了修行之所,每天爬高爬地,用身体来感受自然的气息,以便更快的熟悉这方天地。 我对力量虽然有一些领悟。但说到底,距离连道真的境界还有很远。所以在教授修行方面,我没有任何发言权。 连道真与我一起步入树林之中,孩子们有坐着的。有爬在树上的,有躺着的,也有到处跑的。他们看起来就像在玩耍,而让我惊愕的是,这些年纪最小不过三四岁,最大十二三岁的孩子,身上竟然都或多或少有了力量的气息。 我很是惊讶的看了眼连道真,心里大为佩服。最起码在我两个月前离开时,这些孩子还很普通。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有所成,不得不说,连道真是位明师。 看到我和连道真走来,孩子们纷纷站起身过来问好。他们叽叽喳喳围着我问这问那,还有些在问三先生怎么没来。 找到了连道真,我心里的烦恼就去了大半,所以此刻很是轻松。便与孩子们说笑起来。连道真难得的没有板起面孔训斥,这自然让孩子们更加高兴。 过了一会,连道真这才让孩子们回去继续修行。与依依不舍的小朋友们告别,我看了眼连道真,他脸上的悲伤早已不见,只是整个人比以前显得更稳。桃花源大变,肯定给这位曾经的桃花山人带来了一些改变。 连道真见我总打量他,便问:“我又不是那丫头,盯着看什么。” 我脸一红,说:“就算她在,我也不会盯着看。” “偷偷的看?”连道真调侃似的问。 我尴尬的笑了声,说:“是觉得你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我也感觉到了。”连道真环顾周围的孩子。说:“肩上重重的,他们的好与坏,并不在于他们,而是在于我。这些都是桃花源的未来,我只能一步一个脚印慢慢的走,不能有半点差池。” “这样也好。”我说出四个没任何意义的字。 我们在树林中来回走了一趟,看过孩子们后,又回到那棵桃树下。两个月不见,桃树也长大了不少,花朵挂满枝头,清香扑鼻而来。即便如今已经入冬,但闻着这难得的桃花香,依然感受到一股暖意。 连道真又细细问起我这两个月的经历,在得知阿三的身世后,他颇为感慨的说:“难怪那丫头如此了得。倒是苦了她。你们两个以后若真成了一家,千万好好待她,莫做那负心亏心的事情。这丫头性子急,你可讨不了什么好果子。” 我苦笑一声,许久不见,连道真也有些婆妈了,唠唠叨叨说了一堆。不过他的话虽然不中听,却都是关心之语,我便笑着应了下来。 随后我们又聊起地府和酆都,在我问起有没有办法将气息还原成魂魄时,连道真想了想,说:“你说的这个,倒让我想起你之前提及的阴尸。阴尸在蚩尤冢唤出巫神,而姬孙说那是真的神,巫蛊之术唤来的,只是介于有与无之间的古怪东西。” 连道真这个开头,与我的问题并没什么太大关联,但我知道他肯定不会无的放矢,便安静听着。连道真随后说:“有与无之间,可以看成两种对立,即是把不存在的,变成存在的。你说地府和酆都的魂魄都被碾碎成了气息,那么相对魂魄来说,它们就等于无。重新还原成魂魄的时候,气息又成了有。从这点来看,那扇大磨盘,似乎与巫力有些关联。或者说,它应该是属于神话时代的东西,并非后期道教所生。因此,你可以找一位巫问问,或许会有办法。” 我再次苦笑一声,看着不远处被空间缝隙拦住的赤水,说:“眼前倒真有一位巫女,可也没法和她对话。至于其他的巫,你不是说,这世上已经不再有巫了吗。” “那只是我认为的,并不一定就是事实。”连道真说。 “那只有以后再说了。” 连道真嗯了一声,不再多话。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打开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我想,可能是徐真箐或者阿三,书教授也有我的号码,但他已经取走我的血液,已经没必要打过来。 我接通后,里面传来阿三的声音,她喂喂几声,听见我说话后,才说:“接这么慢,是不是遇到漂亮姑娘了。” 这话听的我想笑,怎么感觉像情侣的电话粥? 我说:“漂亮姑娘真没有,老男人倒有一个。连道真就在我旁边,她还问你怎么不在,是不是被我气跑了。说那么可爱的女孩,以后可找不到了,让我赶紧把你领回来呢。” “呸,没个正经!”阿三说。 我能想象到,电话那头的她,一定已经羞涩的红了脸。阿三没和我在这话上多贫几句,直截了当的问:“徐真箐回消息了没有?” 我下意识摇摇头,然后才想起来隔着电话她听不见,便说:“没有,我也在着急这事,你那边怎么样了?” “纳多老司愿意借我六位白虎蛮,三位乌夷蛮,还有几名蛊婆。至于巫婆……因为那怪物在湘西引起乱子,苗王希望巫婆都镇守苗疆,所以我就没借。现在我正领着人去找老罗汉呢,这大冬天的,跑我一身汗。等大和尚救出来,非让他请我吃烤羊肉串不可!”阿三啰哩啰唆说了一大堆。 我笑了声,说:“和我预想的差不多,洛丹老司之前预测苗疆的天要变了,然后又出了怪物的骚乱,这种时候,苗王肯定会很谨慎。即便你可能对苗疆很重要,他们也不会派出太多的力量。至于让觉明和尚请你吃饭,我觉得烤羊肉串很难,烤红薯还差不多。” “好了好了,不跟你说了,我马上到鸡鸣寺了。你记住我的号码,徐真箐如果来了消息,立刻通知我。”阿三说罢,立刻就挂了电话。 时间太短,来不及说再见…… 我很是无奈的望着挂断的手机发呆,连道真呵呵一声,说:“别想了,很快不就见着了吗。” 我被他一语道破心思,微微有些脸红,便说:“倒不是想她,而是纳多老司借的人太少,如果那位罗汉不愿意帮忙,凭咱们可能有点难。” “我们是去救人,又不是打仗,要那么多人做什么。”连道真说。 我心想,闯进敌人老巢救人,和打仗有什么区别。 不过,对于那尊避世罗汉是否会出手,连道真的说法倒与阿三有些类似,他说:“那丫头懂的很多,佛家的确对因果很看重,认为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切都是佛陀的手段。不过,那尊罗汉只想等待大难降临,普度众生,立地成佛。在大难真的来临前,他应该不会离开鸡鸣寺,但是送来几道神通佛法斩去因果,倒是有可能。” “神通还能送?”我很是诧异的问。 “当然能。”连道真说:“就像道家黄纸上画了符,便有了法术之力,佛法也是一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真不错,只是不知道老罗汉会送什么神通过来。”我说。 连道真也不知,他虽然生而知之许多事,但对于菩萨罗汉什么的,知晓还是不算多。若非桃花源的古籍众多,自己又代替山人入世许多年,他也不会明白那么多事。 随后,我们乱七八糟的聊了聊,刻意的没去提怎么救觉明和尚。按连道真的话来说,既然是去救人,自然是要打进去。既然是打进去,那就是靠拳头来说话,何必去想怎么做?有多大力气,便打出多大力气,把敌人打倒,把自己人救走,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他这自信的话语,我已经很久没听到,此刻再听,不禁心潮澎湃,感觉浑身都激动的发抖。 到了天将黑的时候,手机又响了,是另一个没见过的陌生号码。我接通了,听见里面传来弱弱的女声:“有,有人在吗?” 我噗的一声笑出来,说:“人倒是有,但是不在。” “左,左天阳?”那女声结结巴巴的问。 我已经听出这是徐真箐的声音,她似乎并不经常用手机,显得很生疏,就连说话都不敢大声。我笑着说:“是我,你别害怕,手机不咬人。” “我才不怕呢!”徐真箐的声调略大了一些,她身边有些吵,似乎有很多人在。 我问:“你在哪?找到觉明和尚了吗?” “找到了,他们在九华山附近,我没敢靠太近,怕被发现。”徐真箐说。贞来圣扛。 “九华山?”我有些惊讶,没想到那些人的老巢会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连道真在一旁若有所思,说:“九华山传说是地藏王菩萨的道场,他们必定在那有所发现,或有什么成果。否则,不会把掘墓和尚抓过去。” 第二百五十七章 战(1) 我看了眼连道真,然后对电话里说:“你在那里不要轻举妄动,等我们到了再说。对了。你爹借人来了吗?” “当然了。”徐真箐颇为自豪的说:“摩天岭向来有情有义,爹知道相公要救人,立刻就让大哥带着族中好手来了。” 我嗯了声,没好意思问具体来了多少,但无论如何,应该都比纳多老司借的多。电话挂断后,我看向连道真。连道真见我不说话,哑然失笑,说:“不用这样看我,既然知道了地方,我便随你走一遭。” “那孩子们……” 连道真想了想。然后将孩子们从树林中唤出。他望着那些高矮不一,年龄不等的儿童,说:“我要出去一趟,很危险,有谁愿意同去的?” 我大吃一惊。连忙劝阻说:“怎么能让他们也……” “无妨。”连道真挥手阻止我继续说下去。 孩子们面面相觑。他们脸上大多有些茫然,但很快,一个个小脸就充满了兴奋之意,唰唰的把手举起来,大呼小叫着:“我去!我要去!” 还有些年纪太小的孩子,见争抢的人太多,干脆在地上打滚撒泼,哇哇叫着不依。我看的目瞪口呆,而连道真其实早有打算,他伸手点出两名年纪最大,个子最高的孩子,说:“田野,你和周道生跟我去,其他人留下来继续修行。” 被他点名的两个孩子从人堆里走出来,脸上满是激动。剩下的孩子虽然失望。但在连道真跟前,他们可不敢胡闹,只好垂头丧气的回林子里。 我见那两个个子不过一米四五,年龄可能还不到十三岁的男孩站在面前,不禁对连道真说:“这事太危险了,让他们去可能会出危险,还是算了吧。”贞亚在技。 “不行。”连道真摇摇头。说:“未经磨砺,何以出鞘。倘若怕死,又如何去面对吞噬万物的赤水?他们的背后,站着那些离去的山人,因此无论前方有多危险,都只能进,不能退。” “可是……” 我话没说完,就感觉衣服一紧,却是被连道真拎了起来。田野和周道生看着我,他们俩虽然比其他孩子懂事的多,但面容依然稍显稚嫩。此刻小脸上,满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我讪讪一笑,对连道真说:“要不然,把我放下来吧?这样确实不太好看。” “你若有我跑的快,我便把你放下来。”连道真说。 我一想,算了吧,跟连道真比跑步,那我绑着八匹马也跑不过他。救觉明和尚要紧,丢不丢人,以后再说吧。 连道真拎着我,对两个孩子说:“跟在我身后,跑快些,慢了我可不等人。” 田野与周道生连忙点头,说:“大先生放心,我们跑断腿也不会停的。” 连道真嗯了声,然后抬腿跨步想走,我却想起还没跟阿三说,连忙叫停。连道真疑惑的看着我,停下脚步,我干笑一声,掏出手机,说:“得给阿三打个电话说声,不然她不知道地方。” 连道真没说话,站在那等待。我连忙拨通阿三的号码,很快电话就接通了,我听见那边传来砰砰的声音,好像在摔东西,便问:“你干嘛呢,那么吵?” “等老罗汉送礼物呢,怎么,徐真箐回话了?”我还没说,阿三已经明白了这次通话的主要目的。 我咳咳两声,说:“你真聪明,地点在九华山,我和连道真这就赶过去,你快点来。” 阿三说:“放心,我比你还近些,很快就能到。” 我嗯了声,挂断电话,对连道真说:“走吧。” 连道真点点头,一步蹿了出去。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响起,我们瞬间就跨越了上百米。我回头看,见两个孩子也跟风似的跑起来,虽然比连道真慢很多,但比起那些短跑冠军,却是快上好几倍。 从武陵到九华山,直线距离也有数百公里,连道真的速度虽然快,但也花费了一天多的时间才到地方。 到了九华山,我又给徐真箐打了个电话,问:“千里香的大概位置在哪里?” 徐真箐大致的说出一个方向和距离,我默算了一下,距离我与连道真所在的位置并不算太远,便问:“阿三到了没有?” “还没有。”徐真箐回答说。 我哦了一声,说:“她应该快到了,你们先慢慢往那边靠近,我和连道真去探查一下,看看是否有什么埋伏。等阿三到了,你们再一拥而上。” 能与阿三并肩作战,徐真箐自然爽快的答应。而这,是来时的路上,我与连道真已经商量好的事情。不管怎么说,连道真都是所有人中,最强大的一个。由他探路,肯定比别人好很多。纵使遇到什么危险,逃走总不是什么问题。 反而如果摩天岭走前面,一旦遇到危险,连道真就会因为有所顾忌不能全力出手,反倒让我们处于被动。 把手机放回口袋,我看看身后,田野和周道生还没跟上来。虽然看不到他们,但我也知道两个孩子肯定连续跑了两天,早就累了不行,但连道真不停,他们也不能停。只是,想追上来,并不容易,怕是起码半天之后才能到。等那时候,这场大战也该落幕了。 我忽然明白连道真为什么要带孩子们出来,他并非真想让孩子处于如此危险的境地,只是想借这件事,让他们多得到一次锻炼的机会。至于这种锻炼能有什么效果,我就不清楚了。 连道真在前,我在后,我们快步朝着徐真箐所说的方向走去。 这一路都是少有人出现的山野,冬季已经来临,到处都是枯黄的树木。又潮又湿,黏在鞋底很不舒服。连道真倒没什么感觉,目不斜视的向前走。 我一边紧张的四处望,一边提醒他说:“这些人中,书教授的手段你是知道的,那种仪器,他们应该有很多,可能有些麻烦。” “无妨。”连道真说:“那种东西不过小道,借来的,终究不如自己所有的。” 我见他不把那仪器放在眼里,只好说:“不过这里面还有个人,自称狂佛荀鼎天。他很强大……” “你之前已经说过了。”连道真有些不耐烦的说:“伪佛之力,纵然比伪罗汉厉害一些,也是有限。只要他仍属人世间,我便不惧。” 连道真的话颇为自信,但说的也是实话。这世上比他厉害的人几乎没有,杜衡他们所划分的排名,只是根据破坏力和危险程度,并不代表单打独斗时的真正战力。所以,连道真可以说,已经站在地球食物链的顶端。除非眼前出现如酆都大帝或者姬孙这样的,否则在他眼里,都不算什么难题。 我们一路向前走了很远,直到入了深山,渺无人烟,连道真忽然停下来。他眼睛扫过前方茂密的树林,轻声说:“有他们的暗哨。” 我连忙抬头去看,可看了半天也没见到什么动静,便压低嗓音,问:“在哪里?我看不到。” “当然看不到,离我们还有些距离。”连道真说:“我是用木力感应到他们的藏身之所,而你却用平凡的肉眼去看……” 连道真很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尴尬笑了一下,知道自己还没能把心眼融入本能当中。 “那怎么办?打过去?”我问。 “既然是探查,自然不能轻易惊动他们。”连道真说:“我们走地下。” 说着,他拉起我的胳膊,身体瞬间融入泥土当中快步前行。同样的与土力融合,连道真的速度要比我快数十倍,这就是赤裸裸的察觉,绝非一具所谓的姬孙之身能轻易拉近的。毕竟,他也是从天而降的神人。 我们在泥土中走了一段路,连道真通过土力感觉已经过了暗哨,这才带着我从地下钻出来。我回过头,看了眼暗哨所在的树林,问:“要不要通知徐真箐和阿三?” “不用。”连道真说:“那暗哨不足为惧,他们来的时候如果发现,自然一路踏平了进来,与我们不同。” 我一想,倒也是。我们来势汹汹,自然不是为了喝茶吃饭,而是要杀人。既然是杀人,那暗哨对我们来说就不是什么问题。更何况,到时候连道真在里面一通大闹,对方的暗哨恐怕根本不会管是否有人入侵,立刻就会跑回来协助防守。 兵法中,所谓围魏救赵,就是这个道理。 我们继续前行,一路绕开了三次暗哨,再一次钻出来后,便见前方是一座大山。 山前修整出极为平坦的大路,许多车辆正在往来,还有几家直升机起落。无论车子,还是在附近全副武装走动的人,都能让人轻易看出,这不是普通的地方。 而大山的山壁上,两扇已经打开的钢铁大门,一辆辆遮掩严实的军车正在进出。我和连道真站在树林边缘看了几眼,便确定这是一处秘密基地。 我看看一脸平静的连道真,问:“现在怎么办?那么多人,应该很难混进去,就算进去了,也可能会被立刻发现。这样的地方,肯定装了无数的摄像头。” 第二百五十八章 战(2) 连道真没说话,我感觉到他体内的力量有些许波动,估摸着是在用土力感应里面的动静。我叹口气。说:“要是阿三在就好了,婴尸应付这种事情最拿手。” 这话,其实就是为了提醒连道真别轻举妄动,等人到齐了,我们肯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无论闯进去还是混进去,都比现在容易些。 过了会,连道真眉头微皱,说:“这山体已经被挖空,看似是山,其实内部是一块浇铸完整的钢铁。就算我想用土力进去,也做不到。” 听到他说没办法。我松口气的同时,也感到为难,便问:“那怎么办?难道真要直接闯进去?” “倒不是没有办法。”连道真看着那些进出的军车,说:“我们跟着车辆混进去。” “混进去之后呢?”我担忧的说:“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我们总不能隐身吧。” “我自有办法。”连道真回答说。随后。他拉着我随着军车移动的轨迹。找到他们来的路。贞亚在弟。 那是一条极为隐秘的山路,一辆辆车子载着东西,引擎发出很大的怒吼声。连道真抬手弹出一道光,光芒在车辆后视镜上反射了一下,好似阳光一样刺眼。紧接着,他拉着我像鬼影一样窜到车子底下,然后像壁虎一样贴在上面。 我双手抓着汽车的底盘,心砰砰乱跳,在嗓子眼乱窜。电影里的桥段,竟然在我身上上演了,实在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担心。 汽车一阵颤动,然后缓缓停下来,我听到有人问话,然后高喊放行。然后,四周的环境略微黑了下。然后又更加明亮起来。我连头也不敢转,生怕弄出什么声音被人发现。 不久后,车子完全停下来,后门被打开,许多人吆喝着搬东西。连道真身子一翻,从车底落在地上。他趴在那,静悄悄的向四周看了眼。然后轻轻拍了下我的背部,示意下来。 我小心翼翼的双脚沾地,然后一只手撑住自己的身体,确定不会摔倒,这才慢慢躺在地上。连道真没说话,我也不敢说话,而后,脚步声远离。 我心里忽然升起不安,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这时候,四周忽然响起了脚步声。有数人来到车子旁边,连道真本是趴在地上,但在这几人来临后,突然站起来,竟直接把车子顶翻出去。 他站直身子,双拳泛起浓烈的金光,朝着四周挥出。数道拳光砰砰作响,打的人影倒飞出去。我连忙站起来,便看到飞出去的人身上,也有金光。他们刚刚大喝一声罗汉,还不等身型发生什么变化,就被连道真打飞了。 我怔怔的望着四周,这才发现,周围早已沾满了人。 这些人中,有些手持仪器,有些身上有力量的气息潜藏。他们最大的相同点,就是看着我们的目光十分凶狠,个个脸上都挂着不怀好意的嘲讽笑容。 我一看就明白,和连道真藏在车子底下,早就被人发现了。连道真面色微沉,他没想到敌人会发现了这么早。我一开始就不认为这个法子好,但也没想到会这么不好。 现在陷入了包围圈,看着那一个个冷冷望着我们的汉子,我额头冒汗,问连道真:“打的过吗?” 连道真没说话,而另一方却传来的一个苍老的声音:“呵呵呵,连先生,又见面了。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自从上次唐山一别,我可是很想念两位啊。” 一块高四五米,宽七八米的巨大屏幕从地上升起来,我看到一个半边身子是人,半边身子全是钢铁的怪人站在屏幕中。他没有头发,但面容苍老,看起来就像随时都会死去。我从他那张扭曲的脸上,看到的满是仇恨,不禁惊呼一声:“是书教授。”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哦,你应该会记得我,因为是你把我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怎么样,看着现在的我,是不是感觉很高兴?”书教授的声音有些尖锐,就像电子合成的机械声一样难听。 当初在唐山时,他自爆仪器化作空间裂缝想逃走,却被裂缝吞掉了半个身子。我本以为他受那么重的伤,肯定已经死了,没想到竟然还活着,而且还变成眼下这半人半机械的样子。 书教授见我不说话,便呵呵笑了声,说:“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们就这样轻易的死去。” 输人不输阵,我冷哼一声,说:“没想到狂佛荀鼎天那样的人也会骗人,还说什么不会告诉你,都是一些低劣手段。” “你说错了,他可没告诉我这些事情。”书教授怪笑着说:“但是我掌管着所有的仪器,他以为不让人说话,我就不知道这些事了吗。” 我恍然大悟,那些人手中的仪器,肯定被书教授暗中装了什么窃听设备。荀鼎天虽然威胁手下人不把当日发生的事情说出来,但其实书教授早已经知晓了。我暗暗猜测,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说不定这些人已经内斗过一场了,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好消息。 书教授的脸在屏幕中,显得很是狰狞,他说:“我虽然不喜欢姓荀的,但他这件事让我很满意。他虽然想借你们的手给我制造些麻烦,但是,我又何尝不想让你们送上门来呢?” 书教授用完好的手臂,抚摸着自己半边机械躯体,他脸上的狰狞之色更重,低沉的说:“将我的身体毁成这个样子,我等你们来,已经等的很着急了。” 连道真不引人注意的轻轻点了下我的口袋,我一开始没明白他的意思,以为这是无意中碰到的。直到他第二次点过来,我仔细一想,这才明白,他可能是让我打电话通知人来。 书教授呵呵怪笑一声,说:“你们来这的目的,是为了救那和尚?真是有情义,他为你们牺牲,你们为他送死。” 我哼了声,高声说:“觉明和尚怎么样了!我劝你最好不要动他,否则的话,一定会后悔!” 书教授移动着身躯,而镜头也随之转动,很快,画面被定格在一块巨大的透明玻璃上。玻璃的另一面,一个浑身被金光笼罩的高大躯体,正盘膝坐在地上。而无数的光线在他身上来回扫动,每一次都会让金光消散不少,但很快,更多的金光从那人体内涌出。 借着偶尔消散的金光,我看清那人的面孔,正是闭目的觉明和尚。 书教授呵呵笑着,说:“你看,我还没把他怎么样。这和尚倒是硬,扛着几天的切割射线还没死,不过,你们要是想救他可得加把劲,我看他撑不了多久了。” 我见觉明和尚没事,刚松口气,又被书教授的话提了起来。那些射线的威力不知怎么样,但是看金光消散的速度,估计觉明和尚确实撑不了太久了。因为他的身体正在颤抖,一片片僧衣化作飞灰,很明显,他已经没有余力去护住自己的衣物。 我冷冷的盯着书教授,说:“有本事把人放了,咱们单打独斗。” 书教授一怔,随后两眼微凸,哈哈大笑,像只难看的癞蛤蟆。他擦着并不存在的眼泪,说:“笑死我了,真是笑死我了,你竟然要和我单打独斗,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连道真不着痕迹的瞥我一眼,我冲他轻轻点头,低声说:“他们应该知道了。” 之前与书教授交谈的那番话,没有别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的注意力稍被转移。而我,却借此将手伸进口袋,悄悄的拨通了徐真箐的号码。幸亏我能回忆起之前手机的摆放方向,否则的话,累死也拨不出去。 连道真见我示意,哪还会再等下去,他吐气出声,猛然转身,朝着基地大门的方向连续挥出十数拳。一道道金色的拳印打出,在空中发出可怕的呼啸声,朝着敌人击去。 对方虽然有防备,但也没料到连道真的拳速会这么快。前方数十人都被打飞出去,像糖葫芦一样连串着倒一地。 不用书教授多说,其他人已经开始动手。 操控仪器的人在写字,没有仪器的人则大喝罗汉,天王,甚至修罗。他们体内的气息,终于彻底释放出来,一个个身形大变,笼罩在各色光芒中,让基地内看起来就像在放烟花。 连道真哪里会惧怕这些徒具其型的人,他一边喊我跟上,一边拧身上前,近身扑向那些来袭的敌人。 重如山的拳头,将一个个伪罗汉打飞出去,将天王落下的宝塔,玉伞,金剑轻易打碎。这些人很多,聚集起来,就算是铜甲尸阿大挡在前面,也会被打的面目全非。但对连道真来说,这些都是小菜一碟。他唯一需要顾忌的,就是我在身边。他不怕这些攻击,可我还没成长到他那么强大的地步。 因此,连道真虽然在稳步前进,朝着基地大门的方向突袭,但有一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我身上。向我袭来的各种攻击,基本都被他打碎,没有一样能落在我身上。 我原本还预备了金力和土力用于抵挡,但眼下却觉得毫无用处。 第二百五十九章 战(3) 书教授所在的巨大屏幕,早在战斗开始的瞬间就被打碎。破裂的碎片像刀子一样四处飞溅,一个个伪罗汉走上前来。不仅挡住了碎裂的屏幕,更缠住了连道真。 也不知这里究竟有多少人,连道真的拳头就像挥进了汪洋之中,哪怕每一拳都能引起海啸,撕裂无数的浪花,但实在架不住海水太多。 那些人前仆后继,完全不怕死,一个个伪罗汉被打飞出去后,只要还能动,立刻就会跑回来继续挨揍。至于那天王,他们身上顶着的宝贝齐刷刷落下。一时间,上空被这股力量完全占据,那庞大而恐怖的能量波动,就算是连道真,也不得不避开。 然而。这些力量由人为控制。自然不会轻易落在空处。他们追击着我和连道真的踪迹,不断施加更多的压力。 在最外围,尚有数十上百名手持仪器的人在压阵。仪器已经被启动,能隐约看到不同的字在缓慢成型。我哀叹一声,冲连道真大喊:“再不认真,我们就要被集火打死了!” 连道真连续十拳将十名伪罗汉击飞,他扫了眼四周的人,微微向我这边退了些,低声说:“护住自己的身体,他们一旦发动攻击,我们就……” 连道真的声音压的非常低,在众多的攻击中,只有我能听见他在说什么。而连道真匆忙间制定的计划,让我有些吃惊,犹豫着问:“这能行吗?” “不行也没什么损失。”连道真淡定的说:“与其让他们藏在暗处。不如请出来看上一眼。” 我很是钦佩的看着他,这种瞒天过海的伎俩,也只有他和阿三才能想出来。不过,真要把这计划实施,阿三肯定不行,她再聪明,也无法用头脑来弥补与连道真之间的纯力量差距。 书教授在几天前就得知我们会来。那么他一定早就做足了准备。基地里的人看似忙忙碌碌,可实际上,应该都是在做样子。否则的话,也不会在开打后,立刻就聚集起数百人围攻。 伪罗汉和天王的力量,在地府时我就已经见过,而这一次,又出现大呼“修罗”的人。那些人体内涌出的是如钢铁般的黑色气息,气息如触手,又像一根根钢鞭。舞动起来,很轻易就能在钢铁铸造的地面留下一道道痕迹。 我试着用金力去削那钢鞭,却发现虽然能削动,但对方有充足的能量补充,完全不惧。除非直接攻击他们的本体,否则只会被活活耗死。 但是,对方本体被一层黑气覆盖,像盔甲一样,就算是金力,想穿透过去也有些费力。更重要的是,这种黑色气息似乎能够传导电力,我看到“修罗”身上的黑气中,有若隐若现的蓝色电弧。金力刺去,这电光一阵闪烁,像磁铁一样改变了金刺的方向。 我很是吃惊,这明显是力量与科技的混合,很难对付。除非像连道真那样,可以一拳连人带着气息一块打的粉碎。 到目前位置,对方只出现这三种不同的力量,但瞎子都能看出来,他们还有隐藏的手段没有出现。毕竟在场的,只有我和连道真。阿三与徐真箐都不在,书教授自然不可能使出全力。 连道真也是如此,我提起过的狂佛荀鼎天没出现,书教授也没现身,因此他才想出了那个计划,想看看对方的真正实力。因此,压力虽大,可他硬撑着没有唤出帝拳化身。 如果五尊化身出现,这场战斗怕是瞬间就会结束。 也许是时间拖的太久,对方怕发生意外。于是那些手持仪器的人,终于开始有所动作。 一个个伪罗汉,天王,修罗纷纷散开,而一个个汉字则擦着他们的身体向我们飘来。 一瞬间飞来的方块字,足足有三四十。 山、碎、刃、刀、冰、盲等等字眼各不相同,我清楚感应到,当这些字出现的时候,这片天地立刻就混乱起来。数十种不同的力量被强行引动,注入汉字当中,并随之产生了变化。 望着那数十个轻飘飘的汉字,我很是紧张的看向连道真,颤声问:“你确定一定要那样做?” 连道真盯着字眼点头,说:“准备吧。” 我哀怨的叹息,然后将体内的所有土力与金力都覆盖在身上,接着往连道真身后一躲,抱着脑袋蹲下来。 那些汉字尚未完全接触,我已经能感受到铺天盖地的力量涌动。这些力量,比伪罗汉和天王,修罗体内的更强大,也更加难以捉摸。数十种不同效果的字同时对我们发动攻击,哪怕是连道真,也必须拿出八分精神来对待。 我蹲在地上,听见连道真轻喝一声,然后呼呼的拳啸声刮起。基地中,立刻响起轰隆隆的巨响,一个个字眼被连道真的拳风打中,颤动着破碎,或继续前进。 被打碎的,多半是那些拥有诡异效果,但攻击力却不算太强的字,例如盲、聋、麻等…… 而那些诸如弱、重、散、落等字,因为奇特的效果,导致拳风力道被大大削弱,个个抖了几下,被消耗了部分力量,却依然能够继续飘过来。 最危险的,是那些刀刃山火等字,这些字引动的力量最为强大,连道真的拳风,并不能完全撼动它们。我感受到寒冷,灼热,压迫,刺痛的味道,立刻便知晓,汉字已经近在眼前。 连道真像是再也无法撑下去,大喝一声,浑身的金力猛然爆发。贞土贞扛。 金色的帝王再一次降临,然而,不等它成型,便见四周忽然飘来上百个“散”字。我脸色一变,见连道真的金力被这些字贴身,立刻就四散开来。虽然不是消散于虚空,可也无法形成帝拳化身。 连道真也许没有料到这种情况的出现,所有人都看出,他想用化身来抵抗那些字。可如今,化身不能成型,他就失去了先机,只能被动的接受攻击。 趁他病要他命这个道理,不用提醒敌人也明白。在一旁等候多时的伪罗汉,天王,以及修罗再次扑上来。 没有了化身相助,连道真对抗那些字显得颇为艰难。一种种不同的效果和力量作用其身,使得这位举世无敌的强悍人物也面露勉强之色。 我蹲在地上,露出惊诧的表情,大喊:“你的化身呢?” 连道真一拳将已经到了眼前的“山”字打碎,但身体却被随后而来的“碎”字打在胸口,衣衫破碎中,他嘴角一阵抽动,像是要吐出什么来。他虽然强行憋住这口气,但嘴唇的缝隙中,依然能看到一丝血迹。 连道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勉强挥动拳头。但是,仍然存在的汉字,尚有十几个没有来到。汉字之后,还有那虎视眈眈的伪罗汉。 三米多高的伪罗汉,像凶恶的流氓扑向我们俩。连道真对付汉字已经是强弩之末,哪还有余力再去抵抗他们。 在一瞬间,就被七八位天王连手砸下来的宝塔压住。一个个伪罗汉恶狠狠的过来将他按倒在地,而修罗身上的黑色气息,则如钢索将他缠住。 我刚要有所动作,立刻就被两个伪罗汉左右架住,他们同时挥拳打在我的肚子上。我感觉浑身抽搐,险些连苦胆水都吐出来,不禁看向被牢牢压住的连道真,哀叹着想,这哪叫没什么损失,简直亏出屎了…… 连道真的身子在伪罗汉身下用力挣扎,他强大的力量,就算是十几名伪罗汉加上修罗也无法压住,幸好周围的天王不断将宝贝落下来,连道真怒吼了几分钟,最终无力的被捆成粽子。 就算如此,周围人也不敢轻易靠近我们,就算是困住连道真的伪罗汉,也不敢放松半点警惕。他们仍然使出全力,把连道真的身子压的咯吱咯吱响。这么多人压上来,哪怕是块铁,也要被压变形了。 我气急败坏的冲连道真叫喊:“让你早点用化身,非想着去试人家有几斤几两,现在好了吧!满意了吧!我们马上就玩完了!” 连道真闷着头不说话,身后超过十位修罗,用黑色的气息将他牢牢捆绑。更有伪罗汉与天王压阵,哪怕连道真有根头发晃动,都会立刻遭到他们的镇压。 一场大战,就此落幕,实在有些出乎意料。但周围人的脸上,却又满是理所当然。 他们准备了那么久,就算是连道真的化身,都预备了特殊的手段。上百个“散”字同时出现,如果没有事先演练,那我肯定不会相信。因为再熟悉的人,也许一两个之间可以配合默契,但百人以上,想精准配合没有误差,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这时候,基地深处的钢铁墙壁发出巨大的声响,然后缓缓向左右移开。 我惊讶的张大了嘴,不仅仅是因为铁墙后出现了书教授,更因为狂佛荀鼎天也在。而除了他们俩之外,身边还有一人并肩站立。 那人头发略长,用一根麻绳捆在背后。他的衣着很有古风,长长的下摆几乎拉到了地上。让人惊奇的是,这人双眼上,有两道极为明显的刀疤。伤痕很深,让人一眼就看出他已经瞎了。 而这样的人,却能和书教授以及荀鼎天站在一起,可想而知,他要么地位很高,要么很强大。 第二百六十章 战(4) 我从那个瞎子身上,感受到一股奇怪的力量。这力量忽明忽暗,犹如清风一般不可捉摸。但同时又给人极度危险的感受。 而他虽然双目被砍出深深的伤痕,无法视物,但在我看过去时,他像感受到了我的目光,微微抬头望过来。我明知他看不见人,可是却感觉浑身微麻,像有针刺在身上一样。 我感觉浑身难受,不得不转过头去躲避他的目光,而在转头时,我看到荀鼎天在笑。他仍然穿着一身笔挺西服,打着红白交错的领带。看起来很是精神。我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尴尬,好似刚才书教授在大屏幕上说的话,他一句也没有听到。 而除了这三位并排站立外,他们身后两侧,还各自站着几人。 狂佛荀鼎天后面。是两男一女。男的身形高大。光着脑袋,面色凶恶,一看就是十足的恶人。而女的却十分漂亮,甚至可以称得上妖艳。 前凸后翘,完美的s曲线,身上的衣服少之又少,能露的不能露的,都坦然面对众人的目光。我只看了几眼,便感觉脸上发烫,太性感了,看一看就有些招架不住。 那女人见我面色窘迫,像是明白了什么,抿着薄薄的嘴唇轻笑一声,而她本就饱满的胸脯,此刻因为笑意。更是几乎要撑开那颗快要裂开的钮扣。 我浑身发热,暗骂一声妖精,赶紧把头转到旁边,生怕再看下去会流鼻血。 书教授的身后是三个手持仪器的男人,一个个穿着白色外套,面色冷漠,看起来有些像医生。但他们身上冷冰冰的气息。配上一副活死人的表情,完全让人感受不到白衣天使的温暖。 至于那个让我十分警惕的瞎子,身边则是一个穿着同样充满古风,双手拢在宽大的袖中,低眉顺眼如侍女一般的年轻女人。 与之前的妖艳女子不同,这一位显得很是清纯,在她身上,你感受不到任何欲望,仿佛多看一眼都会亵渎她的纯净。我感觉不到她的强大,但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就算样貌再好看,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 在所有人身后,是一个巨大的透明房间。房间四周用玻璃隔开,大量可以激发切割射线的机械被架设在玻璃上,一道道半透明的射线,在房间里来回扫动。 房间正中央,自然是浑身被佛力保护起来的觉明和尚。大和尚此刻的情况,比之前从屏幕中看到的更糟。不仅僧衣破碎大半,就连身上,也不知何时多出几道伤痕。 那些射线的数量不但多,而且从没停止过攻击,觉明和尚的佛力再强大,也终究有一个极限。如今,这极限已经快到了。几道射线轻易切下了他胳膊上的佛光,觉明和尚身子一抖,似乎想要补充,但速度慢了一点,立刻被两道射线从手臂上扫过。一小片血肉被瞬间切下,地面上立刻升起一个小盒子,将和尚的血液皮肉收走。 我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张口就喊了声:“觉明!” 大和尚完全没有听到,仍然保持双手合十的模样,在房间里轻声念经。我虽然听不到经声,但却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宁和气息。这家伙明显已经准备好去西方极乐世界了,对于死亡,并没有太多的畏惧。 可是,我来到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他死。如果他死了,我一路乞讨,费劲辛苦跑去找连道真又有什么意义。 书教授见我把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身后,便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转回头,对我发出古怪难听的声音:“不用害怕,他还能坚持一会,只是,你们恐怕来不及看到他被切开的画面了。想一想,一尊接近罗汉的和尚被切开,然后将我的宝贝放进去,吞掉他的一切,成长为真正的罗汉,这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书教授的话实在让人恶心,我心里又惊又怕又气。惊的是,他竟然打算利用觉明和尚的肉身,来制造一位真正的罗汉。怕的是,这件事真有可能发生。气的是,觉明和尚太傻了,这种时候还不知道反抗!真是迂腐! 虽然那些人威胁要亵渎地藏王菩萨的肉身,但是,菩萨肉身真的那么好摆弄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菩萨比骆驼还得大几百几千倍。 我瞪着书教授,说:“有能耐你去找真正的罗汉来做试验,用信仰去威胁一个和尚,亏你年纪那么大,怎么这么不要脸!” 书教授的笑声就像木头块碰在一起,干巴巴的没一点人气,他怪笑几声,然后说:“如果你能绑来一位真正的罗汉,我就把他放走。” “我绑你大爷来!”我破口大骂。贞土贞血。 书教授再次怪笑,说:“我大爷早就死了,你肯定绑不来,倒是你二伯被绑了十几年。他绞尽脑汁也想把你藏起来,但还不是被我得手?如今更是整个人都自动送上门来,真不知道他坚持那么多年为了什么。完全没有意义的事情,何必去做。” 我微微一愣,这才想起,二伯也在书教授手中。我瞥了眼连道真,见他低着头,浑身被捆的死死的,一副不打算反抗的模样,心里顿时有些着急。 连道真一开始告诉我的计划,就是示弱被俘,借机引出书教授这些人,以看清对方隐藏了多少力量。如今书教授已经出现,对方就算有后手,可以连道真的力量,也应该可以做足够多的事情了。但他却始终没有动,这是为什么?难道说,连道真的计算错误,他真的被困住了? 我实在不敢相信这种事可能会发生,毕竟如果这是真的话,那我们可就闹出了一个大乌龙,把自己当鱼肉一样送上对方的碗里。 连道真不动手,我只能期望阿三和徐真箐快些来,有她们相助,就算我们救不走觉明和尚,起码也有趁乱逃脱的机会。 这时候,我耳中传来连道真的轻声,他说:“问一些你想知道答案的问题,拖延时间。” 我一惊,下意识转头看过去,却见围在连道真身旁的伪罗汉们像是没听到这声音。显然,连道真说话的时候,是用了某种特殊方法,就像武侠小说中的千里传音,他想让谁听到,谁才能听到。 我虽然不明白他怎么做到的,但却知道他让我拖延时间,肯定是有原因。 书教授见我在看连道真,便怪笑着说:“不用看了,为了对付桃花山人,我可是费了不少心思。郑先生见识过他的帝拳化身,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们……” “郑先生?郑秋原?”我愕然的问。 “当然,除了他,谁还能想出这么简单的法子来对付桃花山人连道真。”书教授说。 我再次看了眼连道真,他在听到郑秋原三个字后,微微抬起头,但立刻就被伪罗汉强行按下了脑袋。我心中大为吃惊,但想想这也算不上什么意外。 在唐山的时候,书教授重伤逃脱,之后来了几人打算抓走阿三报仇。连道真和我突破空间缝隙后,将那几人打倒,随后郑秋原出现救人。 那时候,我们便知道郑秋原与书教授有所联系。只是没想到,在桃花源遭遇大劫,几近覆灭后,郑秋原依然会帮着外人对付我们。 这样的人,简直就是畜生! 桃花源发生那么大的事情,前后都不见他的踪影,难道生活了那么久的土地,他就没有一点点感情? 难怪田宗老在最后的时刻,希望能放郑秋原一马时,连道真坚决不同意。他的态度如今看来是无比正确的,像郑秋原这种人,必须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更何况,如果不是他带人潜入桃花源,说不定赤水缝隙也不会那么快就被打开。缝隙出现的当日,我们听到了爆炸声,而根据郑秋原之后的一些话推断,那应该就是书教授这些人弄出来的。 可以说,是郑秋原亲手毁掉了整个桃花源。 我微微叹息一声,问:“郑秋原如今也在这里?” 这个问题并非为我,而是为了连道真。他一定很想知道问题的答案,而书教授也明白这一点,说:“你想找他报仇?可惜,他不在这里,不过,我也不喜欢他,等我把你的姬孙之身改造成最强大的武器后,你就可以去报仇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对郑秋原无比同情。 他苦心算计,帮助外人毁掉桃花源,被所有的山人记恨,更被连道真恨到骨子里。如今,与他合作的书教授却说出了这样的言论。如果郑秋原听到,不知是否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而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到现在都没人知道为什么。 我看了眼连道真,问:“郑秋原为什么要和你们合作?难道仅仅是为了取走烛龙魂魄?” “好奇心太重,可不是好事情。”书教授嘎嘎笑几声,像快死的老乌鸦一样,说:“他与我们合作,当然不仅因为烛龙在桃花源。至于为了什么……呵呵,我这么想杀死你们,又怎么会告诉你们实情,让你们死了也没遗憾呢。” 第二百六十一章 战(5) “这么说来,关于我二伯的事情,你也不会告诉我了?”我问。 书教授说:“你二伯?那个顽固的家伙。有什么可好奇的,有一点倒是可以告诉你,那家伙,快死了。” 书教授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奇怪,似是有些唏嘘,有些怀念,但更多的,却是得意。我不知他在回忆什么,得意什么,只知道他说。二伯快死了。 基地外面一阵嘈杂,有人大喊:“敌袭!” 我听到阿三在呼喊着:“左天阳!你在哪里!” 书教授的目光越过人群,看向我的后方,他一脸早已预料到的模样,说:“你们果然还有救兵,可惜的是,没有连道真。仅凭他们……” 我没有心思去听书教授如何自吹自擂,只轻声问:“他也不在这个基地?” 书教授听见我的问题,便说:“他?你的二伯?他当然不可能在这里……” 我已经得到了答案,自然不会听他继续讲下去,便转头看向连道真,问:“还有想问的吗?” 连道真低垂的头颅,缓缓抬起来,他望着台上的众人,发出幽幽的叹息,好似是在惋惜什么。我想,他应该在惋惜郑秋原不在。 伪罗汉们身上的力量立刻爆发出来。他们伸出粗壮的手臂。试图将连道真的头再次按下去。但是,连道真那么骄傲的人,如果他不愿意低头,这世间,又有几个人能让他垂首? 最起码,这些伪罗汉远远不够资格。 捆在身上的修罗气息,发出“崩崩”的怪响。然后一截一截断裂开来。连道真体内逐渐有金红两色光芒涌现,这光芒迅速攀升,朝着基地上方冲去。 书教授面色一变,立刻大喊:“镇住他!” 周围操控仪器的人迅速画出“散”字来,上百个汉字飘荡,想要把连道真的力量散去。但是,帝拳化身是什么? 连道真的力量来自于自身,与这片天地无关。而“散”字却是引动的天地力量,这就等于连道真在与这天,与这地相斗。 如果是真正完整的天地,连道真自然不是对手。可仅仅是汉字引动的力量,却远远达不到轻易镇压他的能力。 之前化身力量被散去,完全是连道真刻意为之,他不想太快结束这场战斗,希望能借此做出一些事情。只可惜,他最想杀的人不在,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把在场的敌人杀死。 金色的帝王迅速成型,他抬起高大的身躯,昂扬的头颅轻易将基地的顶层穿透。一双威武的金色臂膀,从空中接住自己的帝冠,那威严的金色眸子转动,如利剑一般劈向了书教授。 狂佛荀鼎天眼睛一亮,他兴奋的跃起,朝着金色帝王而来,大喊:“久仰连先生的帝拳几近无敌,我已经等这一天很久了!你们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佛!”他一声大喝,同样璀璨的金色光芒瞬间从体内迸发。金光涌动,如液体一半,在他身后形成两条数十米长的巨臂。那臂膀堪比金色帝王,但显得更加霸道,其中更参杂了一丝灼热感。 这充满侵袭味道的力量,与真正的佛力不一样,在他大喝声中,巨大的双臂齐齐挥动,击向了金色帝王。 金力是骄傲的,而作为金力的化身,帝王之威岂容冒犯。双眸所视,无数的金剑凭空出现,发出嗖嗖的啸声刺向荀鼎天。贞边布才。 而在另一边,岩浆巨人也在同一刻出现。 站在书教授旁边的瞎子摆动头颅,紧闭的双目“看向”了岩浆巨人。他微微摇头,嘴唇轻启,一直在他旁边静立的侍女点点头,衣带飘动,朝着岩浆巨人缓缓走来。 她本就是看似恬静的女人,步伐轻缓,好似午后在花园中散步。走动中,一双柔嫩如玉的手臂从袖中伸出,一道道神异的线条从她指尖飘出,缠向了岩浆巨人。 两尊帝拳化身同时出现,那股强劲的冲击力,直接把周边的伪罗汉,天王,修罗向树叶一样推开。我趁势向后跃去,同时体内的金力激射而出,希望打出一条通路,与阿三汇合。 然而,连道真的化身虽然能推开敌人,却不能为我制造一条通天之路。金力的突然爆发,虽然让那些伪罗汉,天王们受伤后退,但很快,他们又扑了上来。 更外围手持仪器的人,一大半开始对付来自基地外的骚乱,另外一小半画出各种汉字袭向连道真的化身,朝我飘来的攻击,只有寥寥两三个。 即便如此,我依然感受到极大的压力。 就算是觉明和尚,面对同时攻来的几个汉字,也要拼尽全力,我的力量,可远远不如他。 眼看几座宝塔玉伞当头压下,又有伪罗汉扑袭,我哀叹一声,只能掉头往回跑。 那些人以为我一心想逃出去,哪料到我会突然往反方向狂奔,他们微微一愣,趁着这个时候,我已经跑出去几十米。 然而就在这时,原先站在荀鼎天身后的那个妖艳女子不知何时拦在前方。她一双勾人的大眼睛盯着我,笑吟吟的将手放在裸露大半的胸脯上,说:“小弟弟,这么匆忙,怎么能看得清呢,不如来姐姐怀里,好好感受一下……” 她嗓音显得有些慵懒,像刚刚睡醒的野猫,软绵绵的声音,听的人骨头都要酥了。我不知道这女人有什么能力,但是能站在荀鼎天身后,又敢在这个时候拦住我,她肯定不是普通人。 我暗自咬了下舌头,刺痛让被诱惑的头脑稍微清醒一点,体内所剩不多的金力化作一把长刀向前劈砍过去。 那女人笑眯眯的将手指从胸口拿开,轻喊一声:“菩萨……” 她轻吐一口气,香味弥漫,朵朵莲花从她口中飘出,缓缓转动着,朝我而来。我冷笑一声,大喊:“连道真!” 一道黑光在我面前出现,形成了深不见底的黑潭。黑色的大剑从潭底升起,无人指引,便自动刺向了前方。 朵朵莲花被轻易刺穿,黑光缠绕中,被拖入黑潭中不见踪影。妖艳女子轻咦一声,但没有莲花阻挡,金力幻化出的长刀瞬间便要劈到她的头顶。 这时,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跃至她身旁,同时大喝一声:“金刚!” 不刺眼,却极为醒目的金光从他们体内射出,这两人的身形立刻变得更加高大威猛。他们比那寻常的伪罗汉还要雄壮,双臂有金色的光圈缠绕,仿若纹络。这两人齐齐踏步,基地的钢铁地面嘎吱两声,微微塌陷下去。 我心里一惊,却见金力长刀发出“叮”一声响,被他们抓在手里。无往不利的金,终于遇到了对手。这两人手臂上的光圈不断收缩,逐渐化作金甲覆盖其上,就算是金力,也无法刺透。他们轻喝一声,双臂用力,就那样把长刀掰开。 我大惊失色,身前的黑潭像是感应到不寻常的东西,大剑在半空一阵颤动,从那妖艳女子的头顶掠过,劈砍向两个足足五六米高的巨人。 无论黑潭还是黑剑,其实都是连道真的力量体现。我对连道真有充足的信心,自然不认为那两人能够挡得住这一剑。 然而让我意外的是,他们双手迎上,抓住黑色的大剑,砰一声大响后,又是吱啦的刺耳摩擦声。这两人被黑剑砍中,同时倒退,双脚在钢铁铸造的地面划出深深的痕迹,却始终无法止住退势。 妖艳女子看了眼黑潭,又看看我,脸上勾魂夺魄的笑容逐渐变得正经起来。她身上慢慢涌出些许白光,有些像那些天王,但又不太一样。 只是,不等她有所动作,身边就被一片阴影覆盖。 黑剑的旁边,很是突兀的出现一尊百丈高的身影。那是水行力量的化身,在感觉仅凭大剑无法立刻突破对方的防守时,连道真终于选择将水行化身彻底唤出。 化身掌控大剑,手腕抖动,很是随意的连人带剑压入钢铁地面中。他无情的双目看向那名妖艳女子,这女人脸色大变,体内的白光涌出更加迅速,眨眼间化作白色莲座。她轻跃其上,莲花座带着她迅速闪至一边。 书教授的脸色很是难看,他挥挥手,身后三名穿着白大褂,手持仪器的冷漠男人走过来。我仿佛听到虚空中传来连道真的轻叹声,一抹昏黄在眼前闪现。 一条土黄色的巨龙凭空而生,怒吼着,摇头摆尾朝那三人扑去。而一尊如泥土雕刻的巨大石像,则伫立在我身旁,像是在守护。他面朝始终未动的那个瞎子,同时也是在防备书教授。 事不宜迟,机不可失,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四尊化身引去,我立刻拔腿狂奔,朝着觉明和尚被关押的透明房间跑去。 书教授看着我从包围圈中有惊无险的离开,身子刚刚要动,却见那尊巨大的土行化身投来了注视的目光。他身子一僵,随后看向身边的瞎子。 这个在我眼中无比神秘的瞎子,自始至终都没有展现出他的力量。他像是在等待,等待一个真正惊艳的时刻。 第二百六十二章 战(6) 瞎子这种云淡风轻的态度,让书教授很气愤。但他似有忌惮,只是愤怒的跺脚。并没有说什么。 足足动用了四尊化身,连道真终于替我挡住了所有的敌人。而我,也终于有机会去救觉明和尚。 关押大和尚的房间,四周都是透明玻璃,看起来很好突破。可等我到了跟前,亲自尝试后才发现,这对我来说,依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这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玻璃,就算是金力化作的刀子,也只能刺出一个小坑。而看玻璃的厚度,起码有几十厘米。想靠我自己在玻璃上打开一道门。进去把觉明和尚救出来,恐怕要花费不短的时间。 但如今,我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连道真虽然挡住了敌人,但他的力量消耗太快了,撑不了太久。 狂佛荀鼎天没有辜负他的名号,连道真就算再看不起这种强夺天地力量的小道,但是。面对那两只巨大的手臂,金色帝王不得不全力以赴。 四只手臂不断碰撞,发出轰隆隆的巨响,让基地里像打雷一样。荀鼎天越来越兴奋,他身上的西服早就被震碎,浑身破破烂烂,被金力割开了许多伤口。但是,流血并不能阻止他战斗,反而像是更激发了他的野性。 我用金刀劈砍玻璃的时候,听到他兴奋的大喊:“这才是力量!太强大了!太好了!杀了你,我一定能够完成!” 他要完成什么。我和连道真都不知道。只知道,这家伙真的是不要命。作为金力的实体化体现,金色帝王不光充满威严,其每一次攻击都如山峰一般沉重,同时又拥有世界上最锋利的效果。 荀鼎天的巨臂,在与金色帝王的对抗中,已经被划开无数的口子。像是要被肢解。可他却毫无所觉,不断催动双臂硬碰硬。之前就说了,连道真是个骄傲的人。一个不如他的人都敢这样死拼,那么连道真又怎么会退让? 双拳相击,两臂互撞,一声声巨响,震耳欲聋。 而岩浆巨人面对那位侍女,同样被纠缠住。对方的力量很是诡异,漫天都有虚幻的身影飘忽不定。岩浆巨人的力量热到了极点,可以烧熔天下所有的事物,但是面对那种接近不存在的东西,效果便差了许多。 侍女安静的站在原地,双手又拢在袖子里,她望着高大的岩浆巨人,像在思考什么。而在巨人身旁飘荡的虚影,有的如佛教佛天,有的如恐怖鬼影,有的似人,有的似兽。这些虚影的攻击力不算多强大,只是速度极快,让人很难抓住。 不知道为什么,连道真的这尊火行化身,同样没有使出多少力量。别看他体型吓人,不断有岩浆飞溅,在四周形成火海。但是,岩浆巨人的真正威力,始终没有发挥出来。我不知道连道真是在顾忌什么,难道说,那些在天空中飞来飞去的虚影,还有其它我不知晓的作用? 被黑色大剑劈入地下的两位“金刚”,此时也从下方爬出来。面对强大的水行化身,他们没有畏惧,身体在怒吼声再次涨大不少,如今已有接近十米。这么高大的身躯,简直就像人型高达一样。 而端坐于莲座上的那个妖艳女子,则伸出手,点点白光不断聚集。她面容肃穆的望着提剑的水行化身,不断酝酿着自己的攻势。 土行化身震慑书教授,而黄色的巨龙,则与那三个手持仪器的人不断争斗着。那三人的仪器更加高级一些,能写出的字并非一个,而是两个甚至三个字。 从仪器中飘出的汉字,大多是“你很重”,“无数刀”,“许多雷”。 这些字看起来很是普通,但引动的力量却无比惊人。例如那“无数刀”,便引着天地力量,在同一时间,化作漫天刀光。这种攻击,比起单纯的一个“刀”字,乃至一个“刃”字,不知强大多少倍。如果是铜甲尸阿大在这,恐怕瞬间就被切成了肉丝。 而那“许多雷”也是一样,无尽的雷霆从上方的虚空落下,不断劈打在土黄巨龙身上。巨龙虽然身长百米,浑身被黄光笼罩,无比坚硬,但是面对无数的刀光和雷霆,依然被打的抬不起头来。 虽说这其中有连道真没有尽全力的缘故,但也可以看出,那仪器的可怕之处。 我看到这一幕,不禁想,倘若这种仪器可以完整了写出一整句话,那会有多可怕?又或者它有所改变,写出的字不是引动力量形成攻击,而是实体化成某种生物。例如写出一个“天神”,就凭空出现一位神…… 我用力甩了甩脑袋,希望那种事情永远不要发生,否则的话,这个世界真的要大乱了。 尚有部分留手的连道真,目前看起来并不能占据上风。除了水行之力尚未显出颓势外,其它的几尊化身,都显得有些无力。 我不知道连道真在想什么,只能更用力的将手中金刀向玻璃上砍去。 不知砍了多少下,玻璃终于被破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觉明和尚似乎感触到我的气息,他一直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并朝这边看过来。 我大喜,连忙冲他喊:“大和尚!我来救你了,快出来!” 觉明和尚微叹一声,声音从洞口中传来,说:“施主这又是何苦,觉明一心向佛,以为这是登往西天极乐的机缘……” “机缘你大爷!”我气的大骂:“你修佛修的脑袋傻了?谁告诉你死了就会去西方极乐?说不定你死了就得下地狱!赶紧给我出来!” “觉明之过,连累了施主,这因果,如何才能偿还……”觉明和尚轻念了声佛号,十几道射线同时在他身上扫过,大片佛光被削落,露出了他的血肉屁股。我看的魂都差点吓没了,如果刚才再多一道射线扫来,立刻就能把觉明和尚切开。 大和尚命大,可我却受不了这种刺激,用力拍打着玻璃,说:“你别废话了!赶紧出来就算偿还了!”贞边叉圾。 觉明和尚抬头看了眼正与敌人争斗的帝拳化身,又看看基地外噼里啪啦打的热闹,不禁摇头,说:“这是因觉明而起的劫,何苦让施主也受牵连。在出山前,师父便已说,遇劫则成罗汉。如今劫难临头,我怎么能轻易放弃。” 我很是无语,这和尚真的是脑子坏掉了,真不知道他师父都灌输的什么思想。我急的鼻子都快冒血了,说:“你师父只说遇劫成罗汉,没说要你遇劫死了才能成罗汉,你是不是傻!你是又多傻!” 觉明和尚似有所明,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仍自念佛。我不知道该怎么劝这个死脑筋的家伙,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说:“对了!鸡鸣寺的老罗汉要见你!” 觉明和尚猛地看过来,我一见他那表情就知道有戏,连忙说:“阿三去鸡鸣寺把你的事情说了说,老罗汉说,一定让你去见他。为了救你,他还特意送了神通过来帮忙。你认为自己必须死在这才能成罗汉,可老罗汉要见你,就代表你不需要死。难道,你觉得自己的佛法,比那位快修成菩萨的罗汉还要高深?” 觉明和尚微微一怔,立刻摇头,说:“自然不能比那位高深,只是……” 他有些犹豫,说:“施主说罗汉要见我,可有凭证?” 我气的脑袋都冒烟了,千辛万苦来救你,还要凭证?难道我还得喊句芝麻开门? 我几乎都想撂挑子走人了,可一想,都到这份上了,难道还要前功尽弃?想了想,我看向基地大门处,那里打的正热闹,到处都是人,满天都是各种光芒在飞,根本看不清谁是谁。 我试着把嘴张到最大,然后冲那边大喊:“阿三!把罗汉送的神通使出来!” 场面太过混乱,别说喊话了,就算是炸弹爆开,估计人也听不见。可事情就是那么巧,我话刚喊出去,就见那边一道奇异的波动传递过来。基地门口有许多人惊叫着,不由自主的飞出去,而又有许多人趁机涌进来。我瞅的眼都花了,隐约看到阿三娇小的身影,被阿大护持着冲在前方。 那丫头的岐黄尸道很是明显,走到哪,就在哪燃起一堆黑色尸气。我冲那边用力摆手,示意我在这边,也不知她看见没有。接着,我便感觉身后有动静。 回头看,立刻精细的看到,觉明和尚面色肃穆的站起身来。他体内的佛光不断颤动,而那双眼睛,也在盯着基地大门的方向。 他看了几眼,然后看着我,忽然鞠躬行礼,说:“多谢施主教诲,否则觉明险些入了歧途。” 我激动的想大叫,总算把他说通了,连忙喊:“那你快出来!” 觉明和尚点点头,对我说:“还请施主稍退几步,觉明这就出来。” 我依言退后几步,却忽觉身后锋芒在背,转头看,立刻大吃一惊。原本准备对付水行化身的妖艳女子,看到觉明和尚有异动后,竟然舍弃了那边,操控莲花座朝我这边飞过来! 第二百六十三章 战(7) 那女人手中的玉瓶冒出点点白光,像气泡一样。她对付我,自然不用像对付水行化身那样慎重。脸上甚至多了些笑容。她狭长的双眼闪烁着诱惑的光芒,远远看着我,然后将玉瓶放在嘴唇前,轻吹一口气。 瓶口的白色光泡被吹动,像我飘过来。这些东西看起来很漂亮,在基地的灯光下,甚至闪动着多彩的光芒。但是,我本能感受到一股极大的威胁,立刻将体内的土力抛出去。 一堵不算厚的土墙凭空出现,挡在前方,白色的气泡飘过来。撞上去,然后……炸开。贞欢名血。 我感到身前像被野牛撞到一样,巨响中,大量的土力碎片迎面砸来。我升起的那道土墙,连一瞬间都没有挡住,就被几个气泡炸的粉碎。巨大的冲击力,让我连人带墙倒飞出去,砰一声撞在玻璃上。 后背一阵疼痛,不知是否撞断了骨头。土墙碎裂。妖艳女子笑吟吟的坐在莲花上飘过来。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弯腰探首,胸前的沟壑仿佛能把人吞掉。哪怕如今是非常危险的时刻,可她妩媚撩人的样子,依然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她似乎能察觉到我体内的火热,又像是对自己的容貌身材颇为自信,伸手在胸口的白嫩轻抚一把,伸出粉嫩的舌尖在嘴唇上滑动,笑眯眯的问:“好看吗?” 我下意识点点头,然后又反应过来那是敌人。怎么能夸赞她呢,又连忙摇头。那女子笑的更加勾人,浑身都散发迷人的魔力。 在我摇头后,她脸上魅惑的表情,突然变得凶恶起来,说:“既然不好看,你就去死吧!” 一直在我身前漂浮的白色气泡,以更快的速度飞过来。这些气泡的威力非凡,绝非我能挡住的。 就在这时,我听到身后咔嚓一声,前方那女人的脸色一变,迅速往后退。同时她将玉瓶倒过来,洒出大片甘霖。那如露水一般的东西在她身前垂落,成了迷你的瀑布。 我还没来得及转头,便听见觉明和尚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妖女毒辣,非我佛不慈悲!” 一双大手从后面伸到前方。浓郁的金光,让它们看起来无比庄严神圣。那一个个可怕的气泡,被合在掌中,佛光乍现,散出万丈光芒。等那一双手再分开时,气泡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觉明和尚从我身后走出,我转过头,却见坚硬的玻璃上,被打出一个大洞。大和尚僧衣烂的七七八八,该露的不该露的,多半都坦然在风中。 然而,他脸上没有丝毫尴尬之色,只有肃穆与坚定。他望着端坐于莲花之上的妖艳女子,对我说:“施主暂且退下,一切有觉明。” 我本就浑身疼痛,力量也消耗的差不多,此刻靠在玻璃上,多喘一口气都觉得浑身骨头乱响,自然不会再动弹,便对他说:“小心点,他们的力量都很古怪。” 觉明和尚毫不畏惧,沉声说:“区区小道,何足挂齿。蒙蔽觉明佛心,又以幻象假冒菩萨,当真该死!” 大和尚被我一语惊醒后,似乎很是恼怒。我不知道他在气那些人的手段卑劣,还是在气自己太过糊涂。总之,他现在很生气。 刚认识觉明和尚的时候,他曾说,自己生气的时候,不想动手。因此,他那时虽然愤怒众生愚昧,不识假佛,却也只是砸了佛像,并没闹出多大的动静。 而此刻,无论荀鼎天冒充的是佛,妖女冒充的是菩萨,几种因素加一起,也难怪觉明和尚会生气。 我坐在他身后,意外看到和尚的后背画了一副画。画上是一棵树,树下有人。这画很简单,可又不是那么简单。 觉明和尚浑身为佛力笼罩,轻喝一声,猛地蹿出去。他挥动右臂,朝着身前的白色瀑布狠狠打出一拳。拳头与瀑布相撞,大量的气泡和水花飞溅,这些溅出去的东西一个挨一个在觉明和尚身旁炸开,有些落在地上,能把钢铁地面炸出一个深坑。 可是,威力如此大的力量,完全没办法撼动觉明和尚的佛力。哪怕佛光一阵抖动,却始终没有彻底被炸散。 觉明和尚两手插入瀑布,像撕牛肉一样将瀑布从中间撕开,然后整个人跳进去。瀑布很快又闭合,我听到里面传来很大的声响,应是觉明和尚与妖艳女子大打出手。 大和尚如今尚未用出全力,我自然不担心他的安危,便安心靠在玻璃上,不断运转升天之气,希望能快些恢复伤势。 基地里一片混乱,接近没事做的只有三个。 书教授,瞎子,还有我。 哪怕是连道真的土行化身,此刻也时不时出手帮助土黄巨龙。那三人手中的仪器威力太大,哪怕巨龙代表的是连道真的化身之力,也依然抵抗的很艰难。如果不是有化身在一旁协助,怕是早就被打成了碎块。 阿三他们至今为止还没完全冲进来,之前抛出的罗汉之力,只是让他们能够进入基地内部。但是敌人数量众多,力量又古怪的很,他们打来打去,半天都只在原地,不能突破对方的阻碍。 我看不见阿三,也看不到徐真箐,只看到大门处人头攒动,声声怒喝此起彼伏。一位位伪罗汉,天王,修罗挡在前方,而手持仪器的人则在后面拼命写字。 不知为什么,看着那些拿着仪器的人,我忽然很想笑。脑子里不自禁的想着,如果小时候也和他们一样如此喜欢写字,现在起码也该是一代书法大家了。 阿三带来的人有白虎蛮,有乌夷蛮,还有蛊婆。 白虎蛮我是看不见在哪,毕竟那里人太多了,几百人扎堆在一起,连苍蝇落脚的空隙都没有,反倒是乌夷蛮和蛊婆相当好辨认。 基地大门,不时响起一声惨叫,有人跌倒,有些匍匐。我以心眼望去,见几道黑灰色的气息,如箭矢一般从很远的地方射来。它们无声无息,速度快的吓人,等你看到那气息时,箭已经到了眼前。 而且这气息有些类似蛊虫和鬼神,介于虚实之间,就算想挡,也不知该怎么挡。当然,这是对那些手持仪器的人来说。因为他们的仪器虽然厉害,可身体却极为普通,无法感受到气息的存在,更没有那么快的反应去躲避。 如果换成连道真,哪怕是我,只要反应够快,就能用特殊的力量挡在箭矢来临的前方。 让人愕然的是,那几道箭矢的来源,在极为遥远的地方。我用心眼找了半天,才在基地数千米外模糊看到几道古怪的气息。想来,那就是纳多老司借出的乌夷蛮所在。 隔着几千米,他们如何瞄准,又如何支撑力量跨越这么遥远的距离?我吃惊之余,不由对巫蛊之术感到些许敬畏。能够流传数千年的力量,确实有值得称道之处。 至于蛊婆,那就更不用说,基地里大大小小几块黑云,正与天王们打的欢快。这些人里,伪罗汉与修罗都无法对付蛊虫,只有天王的宝塔和玉伞能够困住。 蛊婆们被天王纠缠,无法起到更大的作用,只能说聊胜于无。我砸吧砸吧嘴,心想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要蛊婆,让纳多老司多借几位乌夷蛮来。 不过这话也只能想想,根本不可能做到。苗疆的天要变,苗王愿意借出这些人已经难能可贵。乌夷蛮的力量强大,又极难靠近,是远攻的好手。数量自然比白虎蛮要少很多,更别提在苗疆到处可见的蛊婆和巫婆了。 我转头看了眼连道真的四尊化身,战况依然激烈,看起来一时半会是不太可能决出胜负的。唯一能在几分钟内解决战斗的,便是金色帝王与荀鼎天。 他们硬碰赢,已经打了很长时间。荀鼎天越战越勇,整个人都兴奋的无法自拔,我看到他身上的好几处地方都有些扭曲,显然是被力量震的骨头错位或者折断。 但是,他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疼痛,哪怕身边的金光已经非常黯淡,却依然催动两只巨臂朝金色帝王扑击。这种完全不要命的做法,很是让人头疼,放眼全场,也只有连道真能够应付的下来。 金色帝王眸子中的金光愈发明亮,看起来气势有所提高,但我却明白,这并非是帝王化身更厉害,而是代表荀鼎天给予连道真足够的压力,迫使他不得不提高化身的力量。能够让连道真有些被动的人,这世间真没几个。 荀鼎天虽然可以使用类似佛的力量,但并非真正的佛,甚至可以说,他的本体比起真正的罗汉还要不如。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与连道真的一尊帝拳化身打的有来有往,真是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而基地门前,阿三既然到场,徐真箐肯定也来了。 我从未见过摩天岭的力量,虽然听说他们以阵法出名,但基地大门那并没有什么强大力量爆发,这也就让我难以看清徐真箐到底从他爹手里带来了多少人。 第二百六十四章 战(8) 战况如此焦灼,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但是真正亲眼看到双方如此纠缠。我不禁有些着急。因为我们的力量,已经全部展现,可书教授呢? 这么大的基地,如今我们只看到一个裸露在外的“大厅”,一间被觉明和尚打碎的“卧室”,其它地方呢? 如果说对方在山体中,只建了这么地方,我肯定不信。 由此看来,书教授他们一定隐藏了什么手段。连道真从一开始就看出了这一点,所以他才没有全力以赴,只等对方耐不住性子。把底牌全部揭开,他才会真正的爆发。 可是,连道真能等,阿三他们怎么等? 对方的力量单论个体不会比我们强大多少,但这是他们的主场,敌人数量多的吓人。长时间耗下去,我们肯定耗不起。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能够引出对方的隐藏手段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正急着想办法。却听见上方传来咿呀呀的声音。抬头一看。正见婴尸高兴的飞下来。我连忙伸手接住它,小家伙开心的抱住我,呀呀叫了几声,好似是在打招呼。看它乐滋滋的样子,我心里的焦急略微弱了几分,便笑着摸摸它的头,问:“阿三在哪?” 婴尸伸出肥嘟嘟的小手,指了指基地大门处,然后从我怀里飞起来,拉着我就要走。我又把它拽回来。摇头说:“现在还不能走。” 婴尸咿呀叫了声,像是不明白为什么不走。我哪顾得上和它解释,将小家伙抱在怀里,继续运转升天之气。 婴尸能察觉到我体内有一股奇异的气息的流转,这气息无论对任何人来说,都有极大的吸引力。婴尸趴在我怀里,两只小手抓住我的衣襟,发出轻微的咿呀声,就像猫儿在找暖和的窝一样。 又是几分钟过去,基地内的敌人忽然慢慢往外方前进。我连忙站起来,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朝着那边看。见一个个汉字带着惊人的威力,配合伪罗汉以及修罗攻击。阿三他们坚持这么久,终于有些抵不住对方的凶猛,开始有败退迹象。 我更加焦急,左看右看。基地里到处都是相同的钢铁墙壁,根本看不出哪里藏着其它空间。婴尸被我突然的动作吓一跳,睁开眼抬头看我,发出疑惑的咿呀声,像在问:“怎么了?” 这个时候,我忽然从地下,从左右,又后方,感受到一股股蓬勃的生机。那生机极为浓郁,而且很是熟悉,我瞬间就分辨出,这是连道真的木力。 我的心眼虽然无法穿透钢铁墙壁,但是木力太过显眼,哪怕是那些手持仪器的普通人,都能轻易发觉。书教授愤怒的大叫一声,三名手持仪器的人,以及那两个被水行化身不知砍翻多少次的“金刚”立刻从战团中退出。 土黄色的巨龙浑身散出明亮的黄光,摇头摆尾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朝着那三人追击。而水行化身也是一样,黑剑在半空划过一道轨迹,直插两位金刚的后心。 然而下一刻,无论巨龙还是黑剑,都无法前进。 因为,始终没动的瞎子,终于有了动静。 他缓缓转身,面向巨龙,慢慢抬起自己的右手,轻声说:“明王……” 那右手之上,有明亮的青白色光芒,一开始一丝一缕,但刹那间便漫天璀璨。这光将瞎子的身体覆盖笼罩,直冲天际。 一根十数米长的降魔杵,带着刺目的青光,朝着土龙的脑袋砸下。尚未临近,那光便将巨龙身形压制。粗大的降魔杵敲击过来,“啪”一声响,土黄巨龙的头颅猛地一沉,显得被砸入地下。 同时,又有一柄同样十几米长的细剑,迎面朝着黑剑刺去。两柄剑撞在一起,恐怖的波动与冲击,震的基地都发出颤抖。 随后,漫天青光收拢回缩,一尊七八十米高的神人出现在眼前。 那神人三头六臂,身后有极为模糊的金色火焰熊熊燃烧,青光缭绕,在他身上化作种种衣物与装饰。他一手持剑,一手持降魔杵,就这样轻松挡住了土龙与黑剑。 我看的目瞪口呆,这神人明显是瞎子所化。我一直都知道,他很强大,可是,这也太强大了。 要知道,无论土龙还是黑剑,都算帝拳化身的一部分。他如今,就像同时抵抗两尊化身的进攻。虽说化身本尊并没有动手,但这也足够惊人了。 趁此时机,两位金刚和三个手持仪器的人逃遁而去。基地四周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一扇扇钢铁大门被打开。 我看到柔和的青色气息从门后散出,一株株大树,竟在那里生长。树上树下有许多人挂在那里,一个个没有动静,不知是生是死。 而他们手中,大多拿着仪器,只有少部分赤手空拳。更令人愕然的是,我在几处房间看到被大树压碎的玻璃瓶。这些瓶罐个个都有几丈高,大的吓人。而它们被打碎的玻璃渣,满地都是,随之一块躺在地上的,还有些并非人型的东西。 有些是人的身子,却长着如巨蟒的头颅,有些眼睛凸出,背后生有鸟翅,还有些面目可憎,如恶鬼一般。 这些古怪的东西并不多,只有寥寥两三个房间有,不过如今那里都被破坏的一塌糊涂。书教授看到这一切,愤怒的大喊:“连道真!你死定了!你死定了!” 一看便知,连道真的木力,一定破坏了书教授的某种重要研究。 我暗自庆幸这一次有连道真,如今发生的事情表明,在任何都不知晓的情况下,连道真的木力已经悄然渗透基地的内部。他没有在探知到对方底细后就轻举妄动,而是待木力达到一定程度后,才瞬间发动攻击。 木力并不是太擅长攻击,更多的是治疗与缠斗。而且,连道真也没有动用木行化身,只是将木力化作一棵棵大树,依靠强大的力量碾压对手。 我一个个房间望去,越看越心惊,越看越感到后心冒汗。基地拥有数十上百个房间,每个房间里都藏了人。如果都跑出来,敌人的数量立刻就会突增好几倍。 如果在我们力量耗尽的时候遇到这种情况,哪怕连道真再出手,也无济于事。 可如今不同了,这些人也许是怕被发现,在房间里隐藏的时候,竟然没有动用任何力量。而连道真的木力爆发是那么的突然,他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大树活生生挤死,扎死。 同时在这上百个房间里使用木力,对连道真来说绝不是容易的事情。这么多的木力加一起,要比他的任何一尊化身都强大。 我可以非常肯定的说,连道真之所以一直没有动用全力,就是因为他把大部分的力量都用在偷袭上。 一个人强大,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么强大的人,还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 书教授的脸色像猪肝一样,估摸着心肝脾肺都要气炸了。他们辛苦演了那么久,就是为了等一个最好的时机,将我们所有人一网打尽。可是现在,连道真暗中出手,将这一切都毁了,能够从房间里走出来的人寥寥无几。 不过,能够在连道真的偷袭中活下来的人,都不是一般的强大。 这些人的数量并不多,只有三四个。 其中一人坐于一头巨兽身上,如正与觉明和尚争斗的妖艳女子一样,浑身都有白光笼罩。 另一人身材高大,如伪罗汉,又有些像天王。五六米高的身躯,看起来坚不可摧,而手上,却握着一根长棍。 第三人看起来极为普通,但是身子柔软,他刚出来的时候,我还能看到他身上被木力挤压的痕迹。可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已经恢复了。肉眼看不出神奇,可心眼却不一样。一眼望去,我清楚看到,他体内有一团五颜六色的气息在搅动,这气息散于他的血肉皮骨中,看起来眼熟无比,正是已经见过许多次的怪物原型。 我很是惊讶,难道说,书教授他们已经有办法把那怪物化作自身的力量? 而第四人…… 我只能说,这是一个极为强大的人,就算比起狂佛荀鼎天也差不到哪去。 那人身材矮小,像一只瘦弱的猴子。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好奇的蹲在地上,仰望头顶的大树。在我吃惊的注视中,他伸手将一截树枝扯下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就那样咽了下去。然后,他突然站起来,欢喜的把一截截树枝掰下来,不断放进嘴里。 我看的眼都瞎了,因为那家伙吃的树枝,都是连道真的木力!贞欢助亡。 木力虽然平和,并且代表了生机,可真吃进肚子里,也会变成一把锋利的刀。哪怕是铁胃,也要被刺出无数的洞。但是,那人连续吃了许多,却一点事也没有。 他所在的房间很干净,除了自己外,再没其他人。哪怕是从其它房间走出的三人,似乎对这家伙也有些畏惧,只瞥了一眼,便带着惊畏的神情转过头去。 第二百六十五章 战(9) 除了吞吃木力的那个怪人外,其他三人出现后,立刻朝战场而去。看他们的样子。绝不像要请人吃饭喝茶。 敌人增加了生力军,可一个个脸上却没有笑容,慢慢的全是仇恨与低落。连道真瞒天过海的手段,让他们撞的满头是血,有苦说不出。如果不是为了更加隐秘,那些人中哪怕有一两个保持力量存在,只需抵挡木力一瞬间,其他人就有机会活下来。 可惜,他们都傻乎乎的以普通人姿态藏在墙后。这对埋伏来说,本是个好想法,但现实那么残酷。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此顺心顺意呢。 提前脱离战场的几人无功而返,不过有瞎子挡住水行和土行化身,他们也不用再回到原来的位置,便随着从房间走出的几人向阿三他们扑去。 瞎子所化的神人三头六臂,仅仅是两件武器,便压制住了土龙和黑剑。看起来,他似乎有些无敌的味道。但我对连道真充满信心,这世上能胜过他的或许有,但绝对不是这些人。 黑剑与细剑撞击后。嗖的一下飞回水行化身的手上。黑色的潭水中浪花涌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下方浮出。而土黄巨龙也随之回来,钻入轩辕石像胯下,将其载起。 水行化身提着黑剑,黑潭中猛然冲起一道水花,载着他瞬间跨越空间的距离,朝着“明王”攻去。而骑着巨龙的土行化身,也在咆哮中飞腾,威势汹汹,向“明王”当头压下。 三头六臂的神人面露怒相,臂膀伸展开来。青光自手中现,铃、鼓、刃、枪四种兵器随之出现。 两尊帝拳化身,一尊“明王”就这样战成一团。青光,黑光,黄光交错,巨大的震动,强烈的冲击,让那里成为了一个无人可入的禁区。 与此同时,金色帝王与岩浆巨人,也爆发全力。 岩浆巨人四周有五彩火焰凭空而生,眨眼间化作五只神鸟游走周边。神鸟清鸣,飞舞中,将天空中飘忽不定的虚影吞入口中。火焰升腾,那些虚影立刻被烧成了虚无。 施展全部力量的岩浆巨人,绝非那个侍女可以阻挡。然而,当岩浆巨人伸出燃烧的手掌。向侍女抓去时,那女子却突然化作一道流光,融入“明王”背后的火焰之中。 火焰本模糊不清,像是并不真正存在于这个世界,但当侍女融入后,却立刻化作实质。滔天烈火铺天盖地的燃烧起来,基地的上一层,瞬间就被烧穿。 水行化身与土行化身同时退后几步,以避开这突如其来的可怕力量。随后,岩浆巨人迈开步子,三只神鸟化作天边的流火,呼啸着冲向“明王”。贞厅上圾。 三尊化身战一人,瞎子也算个极为厉害的人物了。水行,土行,火行,三尊化身齐齐出动,足以压制世间任何人。瞎子虽然六臂舞动,有来有往,看似不落下风,但实际上无论是滔天烈焰还是身上的青光,都被压制在其体表。 我看的呆了,没想到书教授的组织里,还有这么厉害的人物。 如今隐患已解,我心里大为轻松,又见这边打的惊天动地,生怕会遭池鱼之灾,赶紧抱着婴尸往基地大门跑。 阿三他们被敌人逼退,此刻已经隐隐要退出基地,我还没跑过去多远就被人注意到。几个汉字飘过来,又有伪罗汉如猛虎恶兽,我无奈的后退,大喊:“阿三!” 虽然我的声音很大,但场面太过混乱,各种声音错杂,乱成了一团粥。别说是用嗓子喊了,就算拿个大喇叭来也不一定能听见。我喊了几遍,没听到阿三回应,只好在四处游走,寻找机会突围。 觉明和尚与那个妖艳女子打了半天也没分出胜负,不过那道小小的白色瀑布,已经淡了许多,隐约能看到两个人影互相纠缠。想来用不了多久,他们便能有结果。 我倒不会担心觉明和尚,反而更担心自己。 我被夹在大人物和小人物之间,前面是一堆人乱斗,后面是连道真的化身与荀鼎天,瞎子这种厉害人物相争。无论向前还是向后,都非常危险。用一个比较贴切的比喻来说,我如今就是站在暴风眼中,绝不能走偏哪怕一步,否则立刻就会被狂风撕成碎片。 离我最近的,自然是金色帝王与狂佛荀鼎天。 荀鼎天战了这么久,早就是强弩之末。他浑身浴血,摇摇欲坠,半空中伸展的金色巨臂已经折成几截,残余的不过是一些细碎的力量勉强凝成一体。 我见之前从房间走出的人,配合脱离战场的金刚,对阿三他们施加了更多的压力,不禁对金色帝王大喊:“连道真!快一点,阿三他们快撑不住了!” 对战场局势的把握,连道真比我更细致一些,不用我提醒,他也知道应该尽快结束战斗。只是,荀鼎天太难缠了,简直就像打不死的蟑螂。 在我又一次催促后,连道真像是有了火气,金色帝王忽然抓住荀鼎天的两条金色臂膀,无情的双眸射出无数金剑,强行破开荀鼎天身边的金色光芒。 帝王之怒,天下之惊。 在金光被撕开后,金色帝王双臂猛地用力,将荀鼎天凝出的两条巨臂用力扯心两边,使金光之间的缝隙变得更多。当荀鼎天的本体露出后,金色帝王的身子一抖,忽然化作金色的流光,一道人影从中闪现,一拳打在荀鼎天的胸口。 那一拳重的吓人,我清楚看到荀鼎天背后有血与骨喷洒出来,怕是体内的脏器和骨头都被打碎了。如此重的伤势,荀鼎天却忽然发出虚弱又激动的声音:“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他被这一拳打的飞出去,嚎叫着,浑身无力的跌落在地上再没了声音,也不知是生是死。 连道真解除了帝王化身,回归本体,土行化身的巨龙突然怒吼一声,一尾巴抽在白色瀑布上。只听一声女人的痛呼,土龙随之将觉明和尚的身子卷起扔过来。 连道真冲至我旁边,伸手提起我和觉明和尚,朝着基地外掠去。 水行与火行化身随之崩散,变成无数道水剑和火流星攻向敌人。 “明王”被这些攻击阻挡,无法进行追击。同时,书教授怪叫一声,飞快拿出一个仪器,写出一个“防”字。 天地之力被引动,迅速在他体外形成一个半透明的防护罩。水剑与火流星打在上面,护罩噼里啪啦一阵响,颤颤巍巍像是随时要破裂。 连道真跑动的过程中,转过头看了眼基地内,他轻哼一声,意念引动木力回归。大量的木力汇入体内,让他的体力和力量迅速恢复。 与此同时,救走觉明和尚的土行化身,也在此刻化作一根根石柱从天而降。 基地内的人惊慌错乱,有些被石柱压死,有些忙不迭的躲避,哪还顾得上拦路。 石柱是连道真施展的攻击,他自然能轻易算出怎么跑才能让自己的速度不会减慢。眼看连道真带着我们左突右进,很快就冲到基地大门处,人影幢幢中,我依稀看到阿三的影子,顿时高兴的冲她挥手:“阿三!” 这个时候,连道真忽然暴喝一声:“大胆!” 我也在同一时刻,感受到一股极其庞大的力量刺向我的后心。还没回头,便感觉到了一股刺痛感,像是有什么东西扎进了后背。不过,那种痛感并不强烈,反而是有东西压在背上的感觉非常明显。 我那时正在冲阿三挥手,自然能看到她高兴的脸上,瞬间怛然失色。 连道真愤怒的喊出声后,将我与觉明和尚裹在一层薄薄的金力中,向基地大门外扔去。同时,他回过身,狠狠的一拳击出。 我在半空转过头,首先看到的,是一个人狂喷鲜血被打飞出去。连道真似乎还不解恨,又追过去,拳头泛出浓浓的金红色光芒,重重的双拳击中对方的身体,使其浑身骨头都发出啪啪的碎裂声。 然后,我便看到自己背上趴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婴尸,是婴尸…… 当看到婴尸在我背上趴着的时候,我脑中立刻闪过连道真的怒喝以及阿三那如死灰一般的脸色。我的心里,突然一紧,连忙将小家伙从我背后拽回来。 当它被我抓在手里的时候,我看到,它胸口往下,接近肚腹的位置,被穿透一个大洞。这洞口如人的手臂粗细,我能够清楚看到里面裸露的破碎内脏。 婴尸的身体,被人打穿了? 我转回头,见书教授和“明王”赶过来接下连道真的攻击,然后立刻有人从旁边跑过来,将连道真追击的那人拖走。 我看不清那人的面孔,却从他的气息中分辨出,那是荀鼎天! 他没有死!他非但没被连道真一拳打死,更趁着我们稍微大意的那一刻出手偷袭! 连道真对自己的力量很自信,他很清楚自己一拳打出去会对对方造成什么样的伤害。所以,他防备着前方,防备着后方,防备着左右,唯独没有防备被他一拳打倒在地的狂佛荀鼎天。 第二百六十六章 战(10) 正如我之前说的那样,一个人强大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么强大的人,还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 可是,我想不明白,荀鼎天为什么要偷袭我? 场上最强大的人,是连道真。而在他能偷袭到的人里,最弱小的人,除去婴尸外,可能就是我了。不解决最大的威胁,反而偷袭一个最弱小的人,他在想什么? 婴尸能够自己飞行,所以连道真之前并没有管它。更何况。所有的敌人都被帝拳化身最后幻化的攻击阻挡,没有任何值得警惕的事情。我想之前那个时候,不管是谁,都会认为这场大战要落幕了。 我们成功救出了觉明和尚,并且突围出去,只要与阿三他们汇合,且战且退。对方虽然声势浩大,却绝不会追出九华山外,否则的话。他们根本没必要躲在这深山中。 但世事难预料。在最后关头,竟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我和觉明和尚被连道真的金力护佑,安全落地,几个面容粗犷,五大三粗的苗疆汉子跳过来挡在我们身前,又有人手持各色武器组成阵势前来相护。 我抱着婴尸,还没站起来,便见阿三慌慌张张,面色惨白的跑过来。她极其蛮横的从我手中将婴尸夺走,只看了一眼。眼泪就掉了下来。 婴尸双眼紧闭,毫无声息,它胸口处的大洞触目惊人,让人不忍多看。阿三哭的是那么伤心,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它,之前发生的事情太迅速,谁都没能想到,就连连道真都没反应过来。他反击的时候,婴尸已经被攻击了。 不,应该说飞在半空中的婴尸最先发现了荀鼎天的偷袭,它来不及发出警示,只能将自己小小的身子贴在我后背,希望能够阻挡住对方。 也许是因为它的这种做法,在荀鼎天的手指插入我后背前,连道真终于得到足够的时间回击。 我懊恼万分,都说最接近成功的时候。也是最容易失败的时候。这句话是一句真理,可我们却对它熟视无睹。 徐真箐陪在阿三旁边,她看了看婴尸的伤口,也有些不忍。只是见阿三哭的那么伤心,便说:“阿大那么严重的伤,不也修复了吗,等……” “你懂什么!”阿三猛地回头,冲她哭喊:“阿大和它不一样!它不是阿大!” 其实徐真箐所说的,与我想说的一样。在地府的时候,阿大为了保护我们,浑身都被切的破破烂烂,差点就散架了。那么重的伤,阿三不也一样利用岐黄尸道和我的血成功治好了吗。 婴尸的伤虽然重,但比起阿大来说,还算轻的。可阿三却不这样认为,她的话喊的那么理直气壮,又有些歇斯底里。我和徐真箐一开始都不懂,到后来,我们才想明白。 对阿三来说,阿大是阿大,小小是小小。 从阿三第一次离开孤儿院的时候,她遇到第一个不需要戒备的人,就是小小。而第一次有人死在她面前的,也是小小。 婴尸小小,就这样陪伴她度过了许多年。在她开心的时候陪着欢笑,在她难过的时候咿呀安慰。她们一人一尸,可以说是母子,也可以说是姐弟,并非简单的炼尸人与尸之间的关系。 而阿大,只是因为阿三的一句话而死的陌生僧人。 在阿三心里,她对阿大是愧疚,但与婴尸小小之间,却是一种亲情。所以,阿大受伤时,阿三会想办法帮他修补身体。可小小受伤,却像从阿三的心头挖下一块肉来。这其中的感情区别,想来一般人很难理解。 忽然间,阿三把婴尸塞进我怀里,然后用力的擦干净眼泪。我见她脸上的神情有些不对劲,连忙问:“你要做什么?别做傻事。” 此时,连道真被“明王”和书教授追击,边战边往我们这边退。书教授他们有些着急,如我所想的那般,他们并不想把战火烧到基地外部。所以,见连道真有想退走的想法,许多人的攻击力道不但没有加强,反而有所减弱。 由此可见,对方的战意已经因为觉明和尚被成功救走而弱化。这种时候,只要连道真成功摆脱追击与我们汇合,这件事就算完美的落幕。 阿三没有回答我的话,她走到铜甲尸阿大身前,仰头望着。我站在她旁边,见她脸上的神情不断变化。有些犹豫,但更多的,却是恨。 这不是对阿大的恨,而是对荀鼎天,对书教授,对这些伤害了我们的人。 阿三是个果断的人,她的犹豫只持续两秒钟便被恨意冲散。我看着她从兜里掏出一支笔,又拿出一个小瓶子。 阿三将瓶子打开,立刻一股清淡的檀香扑鼻传来。我一闻这味道便知晓,瓶子里装的是高僧血液混合了舍利子粉末。阿三当初在地府的时候就拿出过这东西准备用来修补阿大的伤势,但因为有我在,所以省下来没动。 这种时候,她拿出这瓶血用来做什么? 我看了眼阿大,铜甲尸高大的身躯上虽然有些伤痕,但都是皮肉外伤,并不算严重。尸气吞吐个几天,就能够自行恢复。阿三就算再心急,也没必要用这么珍贵的血去帮阿大补外伤吧? 不过,纵使我心中疑问成团,也没法问出口。只见阿三将那支看起来颇为普通的毛笔放进瓶中用力捣了几下,然后抽出来,开始在阿大身上涂画。 她的动作又快又猛,好几滴血飞溅出去,落在地上,混入泥土之中。阿三明显怒急攻心,失去了理智,否则的话,以她小气守财奴一般的性格,怎么会如此浪费这瓶血? 阿大的额头被画出一个古怪的符文,看不懂是什么,接着,阿三继续拿着那支笔,在阿大裸露的胸口,四肢各自画出纹路。 高僧血液并非我想象中的鲜红色,而是有些类似金液,同时又有若隐若现的青白色光点,仿若遥远宇宙中的星云。 这些金色的血液,很快就变成阿大身上的六个怪异符文。在场众人,没人能看明白这代表了什么。 阿三画好之后,将那支笔用力塞进瓶子里,然后动作鲁莽的揣回口袋。紧接着手里掐出法印,口中念念有词。 她神情严肃,心中的悲伤,丝毫没有影响她的语调。 觉明和尚走到我旁边,他望着身上被画出符文的铜甲尸阿大,轻叹一声,念了句佛号。 随着阿三的咒语念出,阿大身上的金色符文慢慢变得明亮。 一开始只是亮,后来就多了一股寒意。这种冰寒与寻常意义上的寒冷不同,它不能冻结万物,但是却让人感觉到落寞,悲伤,仿若心寒意冷。贞厅余号。 金色的血液在亮到极限后,慢慢变成了黑色,青白色的光点尽数融入阿大的体内。很快,分别刻在阿大的额头,四肢,以及胸口上的符文不再明亮,纷纷黯淡下来。当这些符文统统暗下来后,我看到,它们就像被刻在皮肤上的字一样。 阿三的声音越来越大,符文的黯淡并不是结束,更像是一个开始。 阿大口中喷出的尸气突然像受到惊吓一般,向四周飞快的散开。我惊讶的张大了嘴,这些尸气本就是从阿大体内吐出来,怎么会感觉到害怕?更何况,为什么我会觉得尸气在害怕阿大? 当所有的尸气离体后,阿大身上的六个符文开始不断冒出黑色雾气。这些并非尸气,只是颜色相仿,实质大不相同的事物。 在我的感觉中,这些黑气带有强烈的负面力量,例如憎恨,例如痛苦。觉明和尚忽然轻咦一声,我看向他,低声问:“怎么了?” 觉明和尚看着阿大身上不断冒出的黑气,仔细辨认了一会,才回答说:“他身上,有佛的气息……” 我一愣,而觉明和尚又摇摇头,说:“但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凶恶的佛,不对,不对……” 黑气冒出的速度越来越快,像是阀门被完全打开了一般。阿大发出低沉的嘶吼,声音沉闷,显得极为可怕。我从未在阿大身上感受到这么凶狠的气息,就像有一头野兽,在它体内被解除了枷锁。 黑气上升,逐渐将阿大的身体覆盖,并且占地越来越广。周围的人都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可怕力量气息,不用提醒便纷纷推开。 我与觉明和尚也退开一些距离,然后便见那些黑气缓慢凝聚,逐渐成型。 觉明和尚一会发出惊呼,一会又摇头,好像个神经病一样。我不知道他看出了什么,也听不明白他的解释,索性不问了。 没过多久,黑气的数量不再增加,即便如此,它们也足够多了。相互拥有在一起,几乎就像真正的实体一样。 白虎蛮和摩天岭的人依然在抵挡敌人,等待连道真回来,战斗并不算太过激烈,不少人甚至有闲心回头来看。 阿三没有被任何人打扰,她的咒声不断增大,黑气也随之变化,最后,终于固定了形态。 当这黑气完全停止变化后,觉明和尚看着那一幕,脸色大变,忽然大声的念着佛号,不断呼喊:“我佛慈悲……我佛慈悲……” 第二百六十七章 战(11) 让觉明和尚如此失态的原因,是阿大体内散出的黑气,在凝实后。竟然化作一尊数十上百米高的大佛。 这佛通体黝黑,站在那,仿若黑色的铁山。 它没有三头六臂,看起来与人无异,但任何人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它是佛。 它脸上满是憎恨,面容略有扭曲,看上去有些狰狞。 淡淡的金光从这黑色的大佛体表浮现,我看到,那是六条如锁链一般的东西。它们从大佛的头顶下来,刺穿了四肢与胸膛。将其牢牢的锁住。 然而,这锁链如今已经残破,像是失去了作用。六处黑色的符文,像虫子一样在锁链上游走,将其吞噬。我目瞪口呆,这黑色大佛是阿大所化,我从不知晓,阿大还有这种变化。 很明显,之前阿大一直都被某种力量锁住。或者说被封印。这应该是阿三做的。否则的话,她不可能如此轻松就解开枷锁。 阿三依然在念咒,符文游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而锁链被吞噬的区域也越来越多。渐渐的,大佛身上开始有黑色的光隐现,这光在其身后,却又能笼罩全身。 也许是几分钟,也许只是几秒,当最后一点锁链完全被符文吞掉后,高大的黑佛双目睁开。瞳孔的位置,有明亮的乌光隐现。它突然仰头发出了惊天的怒吼,无边无际,凶恶滔天的气势从他体内散出,在尘世间卷起了风尘。 觉明和尚哀叹一声,佛号念个不停。我知道这和尚知道些什么,忍不住问他:“阿大到底怎么了?” 觉明和尚又念了声南無阿弥陀佛,这才望着黑色的大佛说:“这位前辈生前已接近罗汉果位,在圆寂的刹那,心有所悟,于死后成了罗汉。然而他观的是恶佛,悟的是恶果,如今已难登西天极乐……” 我恍然大悟,阿大临死前,看到的是假佛杀死众僧。他问阿三,那是不是佛。阿三以为他想要的答案是一个“是”字。却没想到,这个答案让阿大彻底死心了。 他看到了佛,却不是真的佛,只是世间佛,心中佛。 就像觉明和尚说的,那是恶佛,阿大临死前有了领悟,可这领悟却是在一个错误的前提下。因此他虽然修成了罗汉,可却是黑色的。 我看着怒吼不断的黑色大佛,见那几个符文缓缓移动,聚向它的右掌,同时问:“以前有没有过这样的事?” 觉明和尚摇摇头,说:“从未听师父提起过,佛经中也没有讲过。” 我点点头,叹口气,说:“看来,它应该是独一无二的。我真没想到,独一无二这个词,会这么让人不舒服,一点也没有高兴的味道。” “即便见了假佛,依然能够悟成罗汉,难道师父说的机缘,就是指这个……”觉明和尚在我旁边若有所思。 六个符文如今已经汇集在黑佛右掌,它们互相融合,随后将吞噬的锁链吐出。我有些愕然,不知这代表着什么。 让人惊呆的是,这锁链像麻绳一样互相纠缠着,眨眼间,便成了一根棍。 一根金光闪闪,有六道枷锁纠缠的棍! 百米高的黑色大佛一手持棍,身上的气势更加猛烈。它微微垂首,黝黑的双目望向基地内。那目光蕴含了太多负面的力量,视线所过之处,空气不断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像是空间遭到了莫名的力量挤压。 我不知道该怎么称为如今的阿大,它这幅模样,显然已经不能再说是铜甲尸了。 可是,把它当作寻常的罗汉去看待,似乎也不合适。最起码,正常的罗汉都不是黑色。更何况,哪有罗汉浑身都散发如佛一般的气息呢? 我想起连道真曾经说,阿大是一名弑佛的武僧。 由此说来,这样一位从未在世间出现过的罗汉,应当称它为:弑佛罗汉。 弑佛的罗汉……这可能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之一了。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却真真切切的出现了。 金色长棍足有百米长数米粗,与黑佛的身高几乎相等,两种对比强烈的颜色,在它身上显得那么自然。 阿三的咒声,猛然提高到某种极限,就像是在尖叫一样。 黑色的大佛身体微弯,天地间无数的力量,顿时朝着它体内涌来。那些力量,大多与恨有关。而在这刚刚大战一场的地方,这种力量很多。 力量入体,黑佛的体外渐渐出现几块黑色盔甲,这让它看起来更加威猛。 阿三的咒声,在此刻嘎然而止,她身子微微晃了几下,像是虚弱的要倒下。我连忙过去扶她,问:“没事吧?” 阿三摇头,然后推开我。她转过身,用充满仇恨的目光看向基地内,说:“阿大,杀了他们!” “锃……”一声清响,我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不见了。转头一看,黑色的大佛在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基地内部传来轰隆隆的巨响,有许多人惊呼惨叫。我连忙把头转回来,正看到一根金色的长棍扫过人群,将敌人尽数击飞。 不管伪罗汉也好,天王也好,又或者那些手持仪器的人,没有人能够挡住这根金棍。 连道真此刻刚刚摆脱对方的追击,或者说,黑色的大佛,把敌人的注意力全部引走,所以他成了一个无人关注的角色。 连道真有些愕然,他站在那看了几眼大佛,然后才回到我身边。先是看了眼我怀里抱着的婴尸,眉头微皱的同时,问:“发生了什么?” 我看了眼旁边面色阴沉的阿三,说:“婴尸被打伤,阿三气的快失去理智了。阿大表面上看起来是铜甲尸,可实际上应该是力量被封印。如今,封印枷锁被阿三去除,它变成了弑佛罗汉的模样。至于要做什么,这个就不用我说了吧。” “弑佛罗汉?”连道真很是诧异的望了阿三一眼,然后他转头看向大发神威的黑佛,说:“岐黄尸道果然有些门道,连我也没看出来它已经成了罗汉。如今枷锁去除,气息有所改变,才能发觉。不过,我看它的气息太过凶恶,似乎还在不断吸收类似的力量以使自己成长。如果世间长了,以阿三的力量,怕是很难再封住它。” 这话,听起来像在解释,实际上却是在提醒阿三注意分寸,见好就收,免得留下烂摊子清理不掉。 从连道真的角度来说,我们如今的任务已经完成,应该回去了。他虽然也气恼荀鼎天偷袭,但之前那几拳,怕是把人打的不清。如果荀鼎天没有特殊手段,此刻怕是已经死了。真不知他冒死也要偷袭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和他之间,好像也没什么仇吧?再说了,如果他真想杀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为什么不动手?贞在住血。 黑色的大佛并没有展露太过特殊的力量,不过只是一根百米长棍,就足以扫荡整个基地。如果不是瞎子化身的“明王”过来挡住它,不出半分钟,基地里就再没一个活人了。 相比“明王”,弑佛罗汉的力量并不算差,算得上旗鼓相当。 “明王”之前挡住了连道真的三尊化身,如今又挡住了世间唯一的弑佛罗汉,他也算天下有数的能人之一了,简直就像三国时期的吕布一样。 不过,弑佛罗汉手中的长棍,要比“明王”的六样兵器厉害许多,最起码在材质上要更胜一筹。“明王”虽然力量不差,却不敢过多的与金棍硬碰硬,大多以泄力为主。 有他挡在前面,其他人迅速回过神来。他们不再把心思放在白虎蛮和摩天岭身上,而是全部回缩到基地内部,以书教授为中心,把各种攻击全部打向弑佛罗汉阿大。 阿大黑色的双目闪过一道乌光,仿若黑色的雷霆将来袭的汉字击碎,无论那字写的是什么,都在瞬间成灰。只有那些三个字以上的,才能幸存下来,不过力量也被消耗大半,再被金棍一扫,也化作飞灰。 我不知道那乌光是什么,只能从上面感受到铺天盖地的负面气息。想来,这是比诸如“弱”,“散”等字效果更强的力量。 诸多伪罗汉,天王,修罗,金刚围攻过来,这让黑色的大佛看起来就像闹上天庭的齐天大圣被天兵天将围堵。 一根金色长棍在它手中舞动的虎虎生风,金光所指,所向睥睨。只是,有“明王”压阵,弑佛罗汉阿大也没有再大开杀戒的机会。 眼见黑佛被缠住,阿三咬了咬嘴唇,她看向徐真箐,说:“帮我一次,以后一定涌泉相报。” 徐真箐一脸温柔的看着她,笑言:“相公说的哪里话,你要我做什么,我便去做什么,应该的。” 徐真箐的大哥是个五大三粗的中年汉子,手上握着一把虎头刀,刀上还在滴血。他咧开大嘴,笑着说:“小妹说的对,小三是我们摩天岭的女婿,你要做什么,摩天岭就做什么,绝无二话,何必提什么报不报的。” 小三……我被这男人的话弄的想笑又不敢笑。阿三看他一眼,点头说:“那就请各位摆出阵势,帮我冲一把。” 第二百六十八章 战(12) 我见阿三有些激动,竟想回身再打,不禁劝说:“阿三。这次算了吧,觉明和尚已经被救出来了,没必要再……” “那你就滚!”阿三回过头瞪我,语气十分恶劣。 众目睽睽之下被她这样说,我脸上也有些挂不上,看在婴尸舍身救我的份上,我没有与她一般见识。 七位白虎蛮个个带着伤,可在阿三的吩咐下,他们毫不犹豫的提刀向基地内的敌人砍去。乌夷蛮,蛊婆,也都相继出手。 徐真箐的大哥也不知叫什么名字。他见白虎蛮已经动手,便哈哈大笑,说:“儿郎们,摆出点花样来,莫要让人小瞧了我们摩天岭!” 他身边的众人齐齐呼应,一个个提着兵器相连站位。徐真箐和她大哥站在最前方,两人一个手持三节棍,一个手持鬼头刀,同时高喝一声:“虎翼阵!起势!” 众人大喝。应声而动。 说来也怪。这些人身上原本是没有特殊气息的,可在阵势摆开后,他们的身上,竟然很突兀的出现一些模糊气息。这些气息自每个人的体内散出,于阵势上空凝聚,隐约勾勒出一头意欲扑击的猛虎形状。 “虎翼阵!杀!”阵中人再次大喝,那头虚幻的猛虎身上,忽然间展开了两只羽翼,如锋利的刀子,朝着敌人凌空割去。 让我惊骇的是。这气息原本是假的,可在飞出去后,却变得无比真实。基地的钢铁大门被虎翼刮到,发出“噌噌”的响声,在瞬间被割开数道口子。 而摩天岭的众人,则紧跟飞虎之后,冲入了基地。 基地内的人应该没想到我们在冲出去后,又傻乎乎的冲回来,一时间稍有些乱,大门处被彻底占据,甚至在弑佛罗汉阿大的帮助下,攻入更深的地方。 我看傻了眼,现在的情况已经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哪怕是连道真,也没估算到这种事。我看了眼阿三,低声问连道真:“怎么办?咱们动不动手?” 连道真考虑了一下。说:“动手并无不可,不过你便陪她在这里观望,无需进场。” 连道真又看向觉明和尚,冲大和尚点头示意,说:“还请大师在这里帮衬一番,护持他二人。” 觉明和尚有些为难,说:“我能感觉到,师父说的罗汉机缘就在这里面……” 我一听就明白,觉明和尚也想进去打一场。见连道真眉头皱起,我连忙说:“没事,没事,你们都去吧,帮阿三好好吃口气。我们呆在外面,应该也没什么人会过来攻击。” 连道真想了下,手掌伸开,凝出一团金光递给我,说:“若有麻烦,将这抛出即可。” 我忙接过来,说:“你们也要小心一些。” 连道真和觉明和尚也不知听见没有,掉头扑向人群。我也不知道这场大战会打多久,见阿三一脸蠢蠢欲动,似乎也想上场,立刻对她说:“你可别去惹乱子,他们那些人打起来都不要命,你去了反而是累赘。想出气的话,让他们去做就行了。” 阿三狠狠瞪着我,说:“你还好意思跟我说话!如果不是因为你,小小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阿三的谴责,让我无话可说,婴尸受伤,确实是因为我。我见阿三情绪激动,便说:“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你说,怎么才能治好它?哪怕是要割我的肉,喝我的血,我也认了。” “不生气?我气的想吃人!”阿三一脸凶恶的说,她虽然面色凶狠,可眼里却有十足的悲伤:“小小跟着我这么多年,我们俩也算相依为命,患难与共。它保护我,我也保护它。我希望在它重新活过来的时候,与第一次见到的它没有任何区别。只有那样,它才是原来的他。可是现在,一切都毁了!就算把小小修复,它体内新长出来的东西,还是原来的模样吗?如果不是的话,那它还能是他吗!” 阿三的执念,让人很是头疼,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我叹口气,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是要向前看。如果往好的方面想,或许你用岐黄尸道修补的躯体,比它原来的更好,等它活过来,说不准会因此长命百岁。” “你懂个屁!”阿三跳脚大骂,说:“你就是头猪!我都说了,不想让小小与刚见到它的时候有任何区别,你什么都不懂!害小小受重伤,我恨不得杀了你!”贞史冬划。 我愣了一下,仔细琢磨一会,这才明白阿三的意思,不禁问:“你的意思是说,小小虽然被你炼成了尸,但它的身体,其实还是原来的?” 这问题问的有些让人听不懂,但阿三却很明白我的在问什么,说:“你以为呢?小小虽然被我意外炼成婴尸,但我知道这是错的,所以立刻找了一种法子,让它的尸变被控制在一定范围内。重要的器官,都被我用特殊方法保持活力。只要它能活过来,除了一部分不太重要的部位与尸有关,其它的都会与活人无异!” 我怔然,没想到婴尸身上还有这么一件事,难怪阿三看见婴尸体内的脏器被打碎后,气的要杀人。 可随后,我又想起一件事,便问:“那你把它的魂魄寻回来后,要让它重新复活?” 阿三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我,我也知道这个问题可能听起来是废话,但其实不是。我耐着性子,对阿三说:“这么多年来,一直陪伴你的,是小小。但小小是谁?是那个整天咿咿呀呀在你身边飞来飞去的小小,它是婴尸。魂魄归来,复活后的他,还能飞吗?还会对着你咿呀呀叫吗?它看到的你,还是这些年里的那个你吗?又或者说,你眼中的它,还是那个被你疼到骨子里的小小吗?” 阿三一愣,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这么多年来,她最想做到的事情,就是让婴尸复活。可是现在,我所说的话,就像雷霆一样劈在她的脑袋上。 我见她脸色苍白,虽然不忍心,但还是要说:“他复活了,就代表小小要消失了。从此以后,陪在你身边的只是一个孩子,而不是婴尸小小。我不知道你复活他的念头,会不会比疼爱小小更重,我只想提醒你,这件事情有得有失,你必须得自己想明白。” 阿三怔怔的看着我怀中的婴尸,她嘴唇微张,像在说什么。我听不见,也看不明白,便说:“其实说到底,我想告诉你的就是,如果你不想失去小小,就不要再去想让他原模原样的复活,也就不要再费尽心思保存它的器官。它是婴尸小小,有属于它的世界,这个世界是可以被修复的。” 阿三忽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她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喃喃的说:“小小……小小……难道,我一直都想错了?” 我叹着气,抱着婴尸蹲下来,伸手将她额头的长发挽向耳后,说:“你没有错,或许在那一年,那一天,那一刻,你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复活它。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他不在,陪着你的,是婴尸。你对婴尸的感情,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超越了当年初次相见的那个婴儿。他们虽然是同一个躯体,但却不是同一个身份。” “不要说了!”阿三忽然捂着耳朵大叫:“我不听!我不要听!” 我知道她心里很矛盾,多年的坚持,现在因为我的一番话起了冲突,确实让人很难受。但我是为了她好,毕竟她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而且以阿三的性子来看,以后肯定还会与别人起争端,乃至发生各种危险。如果她一直想让婴尸保持完整,并因此分心的话,那么受伤,死亡的几率,怕是会越来越高。同时,婴尸不再完整的事情,也会让她的心越来越沉。 这种本不该存在的重担,应该从她的肩上卸下来才对。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应该自己想一下,到底要哪一个。” “你滚!”阿三用来拍开我的手,大哭着说:“你滚!我不要听你说话!王八蛋!全都怪你!全都是你!你不要说话!我不要听!” 我把婴尸从怀中放下,摆在她身前,说:“我也不想多说下去,只希望你自己看明白,是不是打算一直这样没有理智的气恼下去,而不是快点让小小恢复过来。” 之后,我没再看阿三,而是站起来望向基地内。 弑佛罗汉阿大与“明王”打的激烈非凡,两者都不是普通的角色,都拥有莫大的威能。有它缠住“明王”,连道真的作用就大很多了。 哪怕没有动用帝拳化身,只是一道道拳风击出,那些伪罗汉和天王们也难以承受。个个惨叫着飞出去,趴倒在地无法起身。 白虎蛮手起刀落,不断劈砍。 人是普通的人,刀是普通的刀,不普通的是,无论人身还是刀锋,都有晦暗的巫力存在。一刀砍过,就算是身体坚硬的伪罗汉,也要被劈出深深的伤口。白虎蛮体内的巫力,似乎专门针对这种护体的力量,带有强烈的瓦解效果。 第二百六十九章 战(13) 从某种角度来说,白虎蛮就是一些游戏中所谓的法师克星。不管你用什么力量保护自己,我一刀砍过去。你就和普通人没两样。除非像那些手持仪器的人一样,远距离写出一个个字来攻击,根本不给你近身作战的机会。否则的话,什么伪罗汉,天王,修罗,不过是土鸡瓦狗。 而摩天岭的阵法,也确实如传言所说的那样强大。虎翼阵横冲直撞,如不惧百兽的猛虎。如果是伪罗汉近身,徐真箐等人便棍棒刀枪打出,一股奇异的阵法之力于兵器上显现。竟不比伪罗汉差到哪去。如果是那些带有强大力量的汉字袭来,虚幻的白虎便咆哮冲撞,汉字立刻崩溃。 所谓阵法,就是把所有人的力量拧成一股绳,最大化的发挥其力量。而摩天岭在这一点上,可谓淋淋尽致。以普通人的身体,凝聚出一股极为特殊的阵法之力,这不禁让人啧啧称奇。 虽然敌人太多,自己人太少,但凭借阵法威力,摩天岭的人一直稳住脚步,或进或退,看不出多少劣势。 这些人把基地闹的鸡飞狗跳。书教授气愤的远远大骂:“委员会那些蠢蛋,如果他们肯来,区区连道真算得了什么!蠢蛋!蠢蛋!都是蠢蛋!” 连道真沉哼一声,声音如雷霆响彻基地,他一拳打飞一名伪罗汉。然后一脚踩在倒地的修罗身上。凌空跃向书教授。金色的拳头挥动,朝书教授发起迅猛一击。 书教授哪料到连道真会突然把注意力转到他身上,怪叫一声,大喊着:“猴山人!你还不出手!” “唧唧……”一声极其古怪的声音在书教授身后响起,书教授整个人以非常奇怪的姿势飞了出去,看他手忙脚乱,张牙舞爪的样子,像是被人甩飞的。然后。我看到书教授原本站着的地方,出现一个矮小的人。 那人,正是之前吞吃连道真木力的瘦弱怪人。 他脸上带着怪异的笑,尖嘴猴腮,看起来真有些像猢狲。那人望着连道真打来的拳头,咧嘴呲牙,然后张口咬过来。 连道真哪会惧怕一张嘴,直接一拳捣了过去。然而下一刻,连道真忽然抽身暴退。 即使隔开上百米,我依然听到两排牙齿“啪”一声撞在一起的声音。而连道真在后退的时候,我愕然的看到,他原本金光闪闪的拳头,此刻竟黯然无光。附着在他拳上的金力,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我再一看前面的那个矮子,顿时惊骇到了极点。那人嘴里一团金光,两排牙齿嘎吱嘎吱的不断闭合张开,锋利的金光就这样被他咬的粉碎。那怪人一仰脖子,在我骇然的目光中,将金力吞入肚子中。 他冲连道真笑了笑,说:“来……再来……好吃。” “猴山人?”连道真退后数步,沉声问:“什么都吃的猴山人?” 书教授此刻像癞蛤蟆一样啪嗒落在地上,显得有些狼狈。他半边机械躯体不知被摔出了什么毛病,冒出了几点火花和黑烟。然而书教授却毫不在意,冲连道真得意洋洋的说:“算你连道真有眼力,我千辛万苦寻他来,就是为了对付你。如果不是你把那几具化身收的快,早就给你吃光了!” 被连道真和书教授称作猴山人的矮个子,脸上的笑容愈发怪异,指着连道真,结结巴巴的说:“不,不吃……好吃的吃……你好吃,吃……唧唧……全都吃……” 他像是脑子发育的不完全,说话让人很难明白是什么意思。我站在远处,想了半天才想明白,他是说自己并非什么都吃,只吃好吃的。连道真很好吃,不过这个好吃说的是五帝拳,还是说连道真本人? 连道真看了眼书教授,说:“能把行踪不定,极难沟通的猴山人找来,也算有些能耐。不过,如果我真想杀你,仅凭一个猴山人,怎么挡得住我。” 连道真语气肯定,颇为自信。书教授虽然脸上露出冷笑,但眼睛里却是惊疑不定。他之前看到了连道真的战力,但并不能肯定那是否就是连道真的全部实力。毕竟那么多人一起上,也没有给连道真足够的压力迫使他低头。 猴山人缓步走向连道真,嘴里“唧唧”叫着,像只人形的猴子,模糊不清的说:“吃……给我吃……” 我不知道猴山人是个什么东西,只知道连道真面对他很慎重,非但没有立刻攻击,反而缓缓退后几步。我很少见连道真有如此表现,不禁喃喃道:“那到底是什么玩意,猴山人?竟然能让连道真有些顾忌,真是太……” “那是因为你见识太少。”阿三不知何时已经抱着婴尸站起来,她眼睛依然有些发红,显然余怒未消。听我在那呢喃自语,她便说:“所谓猴山人,只是一个名字,姓猴,名山人。” 我一呆,原本以为猴山人的意思是猴山出来的人,没想到这是一个名字。 阿三接着说:“猴山人最早出现的时间,应该是在民国时期。那时候的天下大乱,很多能人异士都走出来,帮人征战天下。一开始猴山人并不出名,因为带着他从深山中出来的,是一位至今为止,依然被很多人敬畏敬仰的人。那个人,名叫胡孙。” “猢狲?”我重复了一遍。 “不是猴子的那个猢狲,是把偏旁部首去掉的胡孙。不过很多人都像你一样想,认为胡孙原本就是猢狲。”阿三解释说。 我哦了一声,点点头,问:“他都做了什么事?” “很多,不过我没心情跟你讲故事,所以你只需要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过就行了。”阿三说。 我心里一乐,心想你现在不就是在给我讲故事吗。 阿三当然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又说:“胡孙的武器很出名,是一截树枝,上面有一朵桃花。据说,他本人看起来也柔柔弱弱的,但那个时期,天底下几乎没人敢说自己比他厉害。一朵桃花,一截树枝,他走遍大江南北,没人是他的对手。那时候,猴山人还不出名,只是跟在他身边背着书箱的童子。” 我眨眨眼睛,没说话。阿三把胡孙夸的天下无敌,可我却不这样认为。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连道真如果生在那个年代,哪还有胡孙的事? 阿三这次看出了我的想法,她望着与猴山人对峙的连道真,说:“一个童子就能挡住连道真,你觉得,胡孙不是连道真的对手?” 我摇摇头,说:“天底下能人那么多,谁也不敢说自己是无敌的。” 这话看起来像是在否认心里的想法,但实际上却也是告诉阿三,胡孙的天下无敌,也不一定就是真的。 阿三哼了哼,说:“说了你也不明白,自以为是的人。” 我问:“胡孙今天不会出现在这里吧?” “当然不会。”阿三说:“他都死几十年了,如果能站在我们面前,那可真是见鬼了。” “死了?”这一次,我是真的有点吃惊。 “人有生老病死,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阿三撇撇嘴,说:“不过胡孙的死,在江湖历史中,确实存在许多疑问。要知道,胡孙刚出现的时候,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从入世到死,中间只有区区十五年。这么强大的人,怎么会突然死掉?很多年来,仍有一些人在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 “你们,哦,不对,是他们,他们怎么知道胡孙死了?”我好奇的问。 阿三看着瘦弱的猴山人,说:“那一年,有人见到猴山人,便问为什么只有他自己,不见胡孙。这两人,向来形影不离的。猴山人那时候有些疯疯癫癫的,就像现在这样,咧着嘴,流着口水说,死了,吃,好吃……” “问话的那人大惊,连忙问是谁死了,是不是胡孙死了?猴山人就点头,疯癫笑着跑了。自此,再没人见过胡孙。很多人想找到猴山人,问清胡孙是怎么死的。但猴山人跑的快,力量又古怪。能追上他的人打不过他,打得过他的人追不上。久而久之,这事慢慢就沉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我问。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的道理不懂吗!”阿三有些恼怒的说,她这怒火来的毫无理由,我想了想,估计她肯定是从哪本偷来的古书,或者钻人家家里偷听到的。 阿三的火来的快,灭的也快,她现在似乎很想多说些话,便接着讲:“有人根据猴山人的话推断,胡孙可能是被猴山人吃了。” 我颇为诧异的说:“这怎么可能……”纵长每划。 “的确不可能。”阿三说:“胡孙那么强大,猴山人那时候只是个背书箱的童子,有什么能耐吃掉胡孙?而且,他又为什么要吃?但如果胡孙不是被吃掉的话,又是怎么死的?猴山人为什么会疯癫?” “这……”我砸吧两下嘴,说:“真是一段江湖奇案,真想知道胡孙到底怎么死的。” 第二百七十章 战(14) “废话,天底下有无数人想知道。你要是能弄清楚答案,光是拿去卖。就能让你一辈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尽。”阿三说:“胡孙为人不分正邪,只看个人喜好。他想救谁救谁,或许只因为那人的衣服比较合眼。你惹了他,也许他一笑了之,也许会杀你全家。所以,他的仇家很多,不过受他恩惠的人也很多。” “那么多厉害人物都搞不清他怎么死的,我可没这本事。”我看看猴山人,问阿三:“猴山人真的那么厉害?” “这个倒不是很清楚。”阿三说:“不过根据传言,他可以吃掉世间任何一种力量。不过这人嘴刁。喜欢吃的,追着吃。有些人甚至被他追的活活累死,耗尽力量也没得个好。遇到不喜欢吃的,他掉头就走,哪怕你打他骂他也不理会。” “真是个疯子……”我说。 “确实是个疯子,不过是个很厉害的疯子。”阿三说。 我学她哼了声,说:“再厉害也只是个吃货,和连道真没得比。” “论杀人,连道真确实比他厉害。”阿三说:“但是猴山人似乎很喜欢吃连道真的力量,有他在,连道真想杀人很难。” 我虽然很想说这不一定,但想想关于胡孙的事情,不知为何。下意识闭嘴没有说出那话。 连道真的态度,已经表明猴山人给予了他足够的压力。否则的话,以连道真的脾气,怎么会站在那半天没有动弹?当然,也可能是连道真在思考怎么对付猴山人。这是他的战斗特点。 先了解敌人的弱点。然后利用弱点摧毁敌人,这是一个有些拖节奏,但并不算太坏的习惯。 我见阿三说了会话,面色稍有缓和,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再劝劝她,便说:“你看场上的形势,也不算太乐观。白虎蛮和摩天岭虽然厉害。但敌人太多了,这样耗下去,我们耗不起的。阿大被明王挡住,连道真又顾忌猴山人,我估计荀鼎天早就被人转移走了,不太可能还留在基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不一定非急这一时。” 阿三没有说话,但我已经看出她有所动摇,立刻接着说:“纳多老司借了人,徐真箐的大哥亲自上阵,如果一点点损失,咱们还好说。万一都死在这,哪怕只是死的多一些,以后这两家,咱们还怎么跟人家说话?纳多老司在苗疆,你总不能一辈子不回苗疆看看吧?徐真箐……徐真箐虽然误会你的身份,不过她确实对你真情实意。说句不好听的,你本来就亏待了她,如果又让她大哥因为你死在这,以后可怎么办?这人情债,可一辈子都还不掉了……” “要你管!”阿三瞪着我说。 我知道她已经有所决定,便决定多加一把火,说:“再者说,刚才书教授喊的你也听见了,那什么委员会。虽然不知道是干嘛的,不过万一多来几个像瞎子这样的人,咱们想走都走不掉。趁着这时机,赶紧退了吧,等休整好了,咱们跟他不死不休,再做一场大的!” “你以为就你明白这些事?”阿三恶声恶语的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从来不做意气之争。” 我苦笑一声,心想你哪回不是意气之争…… 阿三说:“别的我不管,荀鼎天必须死,今天不死,以后也不能放过。” 我连忙点头,说:“一定不放过,他必死无疑,天王老子护着他也得弄死!” 阿三又说:“如果今天弄不死荀鼎天,我就要书教授的命来抵!哪怕以后不回苗疆,被摩天岭追杀,我也一定要这样做!” 我叹口气,说:“何必这样……” “不用说了!”阿三冷声说:“如果是你的亲人被人打死,你会轻易放过那个人吗?” 我一怔,刚想说这不是一回事,但立刻想起,婴尸小小与阿三之间,和亲人有什么区别?我点点头,说:“我明白了,既然你必须要出一口气,那只有让连道真试试。但我可说好,如果连道真也做不到,我们必须离开。” 阿三也明白,在场众人里,连道真是最强大的。如果他都做不到,那就算把所有人搭进去,也是白给人送菜。纵长场亡。 我见她点头,便转身看着连道真的背影,高声喊:“连道真!阿三要书教授的脑袋回去当板凳!” 书教授气的大骂:“屁大点的孩子,也不怕老子的脑袋咯着你的屁股!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徐真箐的大哥哈哈笑着,说:“那老头,哥哥不怕咯人,屁股上肉多,你把脑袋切了送来,我家小三不坐哥哥坐!” 书教授拿起仪器,刚要对摩天岭那边写字,却见连道真抬起手。他一惊,赶紧把注意力放在连道真身上。 猴山人此刻已经走到连道真的身前,两人一高一矮,一个冷静,一个疯癫,可算两种风格。连道真低头俯视矮小瘦弱的猴山人,他抬起的手掌上,泛起了金色的光芒。 猴山人仰头望着,没有一点惧怕,只“唧唧”叫着,说:“吃……要吃……” 连道真的手没有立刻落下,他身上也没有什么强大的气势,只是盯着猴山人看了一会,忽然问:“想吃?” 猴山人双手缓缓抓过去,他的身材虽然矮小,但手指却极为修长。锋利的指尖,像短刃一样。听见连道真的问话,猴山人动作不变,一边继续抓向连道真的金光手掌,一边说:“好吃……要吃……给我……” 连道真沉默两秒,在猴山人的爪子几乎要抓到他手腕的时候,忽然抖手将那团金光落下。金光落入猴山人的掌中,然后被迅速塞进嘴里。猴山人一边嚼着,一边继续喊着:“要吃……” 连道真微微摇头,他体内忽然有大量的金光涌出。我有些紧张,以为连道真要和猴山人开打。然而,这些金光并没有幻化成帝拳化身,而是始终维持如金液一般的状态漂浮在那里。 连道真迈步从浓稠的金光中走出,猴山人看看他,又看看眼前的金光,像在犹豫。可连道真却始终未回头,他连看都不看猴山人一眼,自顾自的走向书教授。 书教授脸色终于彻底变了,因为猴山人也没有回头,而是疯癫笑着抓向眼前的金光,大口大口吞吃金力。 连道真冷声说:“猴山人的传闻,我也曾听闻过很多次,他能够吞掉世间任何力量,确实可以挡住我的化身攻击。但是,想吃掉这么多力量,总要有一个时间。你想用他来拖住我,制造一个必须打败他才能接近你的幻象,这种低劣的误导手段,怎么能瞒得过我连道真!” 书教授呵呵怪笑几声,像是喉咙里堆满了唾沫来不及咽下去,他的喉结不断上下窜动,看着连道真,又看几眼正在吞吃金力的猴山人,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我站在基地大门外,听见连道真的话,立刻如梦初醒。 是啊,虽然说猴山人能够吞掉力量,可我们为什么要和他打呢? 他要吃,那就给足够他吃的力量不就行了? 连道真正是看出这一点,所以分出体内的金力留在那诱惑猴山人,而事情确实如他所想,猴山人面对如此庞大的金力,眼睛都不眨了,在那大快朵颐,不问身后事。我估计,这个时候就算拿个大棒子敲他脑袋,他也不会理睬。 不过,这种方法,满世界去找,能做到的唯有连道真一人。 只有他,才能从体内分出足够吸引猴山人的力量,并且还不会太影响自己的战斗力。换做别人,以猴山人吞吃力量的速度,怕是连几秒钟都拖不了。 连道真缓步前行,双手慢慢泛起了红色的光芒。灼热的气息,跨越上百米传来,下一刻,便扫荡了整个基地。 庞大的岩浆巨人瞬间成型,无法想像的巨掌,有岩浆在流动。这掌大大张开,朝着书教授的脑袋抓去,五只神鸟在掌间飞舞,像是在助威。 “既然阿三要你的脑袋,那便留下来吧……”岩浆巨人沉闷的巨声在基地内响起。 “砰”一声巨响,基地的地面猛地颤抖几下。这是“明王”的降魔杵与弑佛罗汉的金色长棍相撞的声音。 能够将土行巨龙脑袋砸出裂纹的降魔杵,如今已经与金棍互击无数下,像是再也承受不住这强大力量之间的碰撞,轰然爆裂。无数的青光四射,化作漫天光雨,朝着弑佛罗汉落去。 与此同时,高大的“明王”躯体迅速转身,带着凶狠的气势,朝连道真扑去。 在“明王”来援的同时,书教授也没有坐以待毙。他在手中的仪器迅速画着,几个汉字随后飘荡出来。 “一座冰山” 这四个字散发着极寒的气息,正好撞在岩浆巨人的手掌上。 字,引动了天地之力。 虽然不见冰,不见山,可那力量却是真实存在的。 岩浆巨人的手掌虽然撞在四个大字上,但却与撞在一座真正的冰山上没有两样。 第二百七十一章 战(15) 剧烈的碰撞,让流动着岩浆的巨掌微微发颤,一点冰寒攀上掌心。似要朝更上方蔓延。但区区冰山之力,如何能挡得住帝拳化身! 一只神鸟鸣叫着化作流火,围绕四个字转了一圈,字体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像冰雪在阳光下消融。 书教授早已接着岩浆巨人被阻挡的刹那转身逃遁,别看他半人半机械显得无比怪异,可跑起来当真快的惊人。尤其是他写出例如“加速”这种词语出来,更使得他像乘风飞翔的鸟儿一样。 不过,连道真要杀他,他就算跑的再快又能怎样? 岩浆巨人五指闭合,捏碎了四个大字。然后迈开步子,一步跨越数百米,直接来到了书教授的跟前。他微微垂首,手掌再次抓向了书教授的头颅。 所有人都认为,书教授死定了,哪怕是全力赶回来救援的“明王”,也是这样想的。 但是,一道黑雾从基地内部疾射而出,卷起书教授的身子迅速逃离。连道真一掌抓空,立刻变抓为拍。火红色的岩浆涌动,一道火柱从他掌心喷出,直接撞在黑雾之上。 书教授惊叫一声:“委员长救我!” 基地最深处传来一声冷哼,一只黑色的巨爪,足足有几百米长,如妖兽一般长着竖立的尖刺。这巨大无比的黑爪。直冲冲的抓向岩浆巨人的手臂。 只听“呲呲”一连串的声响,那一爪刺透了岩浆巨人的臂膀,然后狠狠一划。五条粗大的缝隙,在岩浆巨臂上出现。 我看的心惊不已,能够一爪伤到岩浆巨人,基地里究竟藏的什么怪物? 心眼望去,目所能及处。只有一片片的黑雾。这黑雾浓郁至极,哪怕是心眼也不能望穿,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更深的地方似是有一尊庞大无比的妖魔存在。 那一爪毁掉了岩浆巨人的手臂,但帝拳化身的强大之处就在于,连道真的力量没被耗尽前,化身就不存在所谓的受伤或死亡。哪怕被打的一丝都不存,也可以凭借连道真的力量重生。而要杀掉连道真,又需要先打败帝拳化身。 可以说,连道真与帝拳化身之间,是一种相生互生的奇异关联。 岩浆巨人身上的岩浆不断流动,眨眼间便修补好了手臂上的伤口,余下的四只神鸟各自伏在其一指上,清鸣声中,化作了四道连虚空都要烧熔的火焰。岩浆巨人的手掌。带着这可怕的烈焰再次向前拍去。 那只黑色的巨爪并没有收回,它一指弹在黑雾上,只听书教授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整个人连同黑雾被这一指弹飞,向着基地深处快速掠去。 巨爪救走书教授后,立刻握成了拳头,狠狠打向岩浆巨人的烈焰掌。 两者相撞,发出“啪”一声脆响。这声音太古怪,我原本以为应该是如山崩一般的声音才对。 黑爪上有若隐若现的黑雾出现,使得火焰无法正常燃烧,基地深处传来沉闷又阴森的声音:“连先生,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如此……” 他的话语听起来像是在威胁人,没有半点客气的味道。连道真本就是个骄傲又自信的人,对方阻挡他杀书教授,那就是敌人。对待敌人,连道真信奉的是以杀止杀。 岩浆巨人五指用力捏合,像是要依靠巨力把黑爪捏碎。但那爪子太过坚硬,捏住它,就像在捏一块钢铁。基地深处的存在似乎看到了这一点,有些轻视的说:“世间许多人都说,桃花山人连道真很厉害,可我看,也不过……”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四道烈焰顺着鬼爪迅速燃烧蔓延,朝着基地深处而去。那火焰是青白紫绿四种颜色,每一种都可怕到极点。四种火焰一起烧过来,基地内的黑雾迅速被蒸发。 基地深处的那位闷哼一声,像是感觉到了痛,黑色的巨爪立刻从岩浆巨人手中抽回。然而,那四道火焰依然顺着爪子烧过去,只听轰隆一声响,基地深处像是被砸开了一个大洞,无数的黑雾拥着那若隐若现的庞大身影,卷起书教授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远远的,只有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桃花山人连道真果然有一手,下次再见,你一定会后悔今天的作为!” 岩浆巨人没有追击,他望着空空如也的基地内部,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之前打算支援书教授的“明王”,此刻也突然一蹿而上,冲破基地上几层空间,迅速逃离。至于其它被缠住的金刚,伪罗汉,以及手持仪器的普通人,他已经没有时间去保护了。 连基地深处的那位都不愿与连道真多起争端,他虽然是“明王”,但如果陷入围攻之中,也必死无疑。 对方的高端战力被吓走,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摩天岭,苗疆巫蛊,均精神大振,砍杀起来更加勇猛。而敌人恰恰相反,他们的主帅逃脱,这些人已经失去了斗志,不少人甚至丢下手里的武器准备投降。 要知道,除了苗疆巫蛊以及摩天岭外,场上还有一位弑佛罗汉在到处杀人。那么强大的罗汉,唯有“明王”能够阻挡,如今“明王”不在,谁也不是它的对手。 最重要的是,我们这边还有一个连道真! 无论从哪方面看,继续战斗的结果,都将是一面倒的屠杀。 我见形势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不禁大喜过望。这一次的战果,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我让阿三留在原地,然后迈开步子朝着基地跑去,想助一份力。纵叨尽亡。 然而我还没跑几步,却见岩浆巨人化作火红色的流光朝大门这边飞掠,连道真的身子在半空中显现,他面色难看,大呼着:“都离开这里!” 摩天岭众人,以及苗疆巫蛊,都和我一样愣了下。阿三也愣了愣,然后便听见,基地里传来机械的声音:“五秒后自爆,五秒后自爆……四秒……” 这声音一出,所有人都反应过来,连忙掉头就跑。连道真飞掠至半途中,见猴山人依然在吞吃他的金力。 无论是基地深处救走书教授的那人,还是“明王”,都没有想把猴山人带走。或许猴山人对他们来说,唯一的作用就是用来阻挡连道真。可惜的是,连姥爷太机警,站在那看一会便看出对方的打算,并没有上当。 因此,猴山人此刻对对方已然无用,自然和那些普通的组织成员一样,属于被抛弃的一个棋子。虽然不知这个基地自爆的威力有多大,也不知道猴山人是否能扛得住自爆威力,但连道真并没有选择冒险,他只犹豫了半秒钟,便伸手拉出一根青光索缠住猴山人,将其拉走。 也许是怕猴山人挣扎作怪,连道真并没有把金力收回。而猴山人虽然被绑住,可只要他的手能够扯动金力,嘴里能够不断被塞进去吃的,那么所有的事情,他都不会去管。 就这样,连道真像放风筝一样,带着猴山人从基地里跑出来。摩天岭和苗疆巫蛊的人本就离大门不远,全力狂奔下,自然很快就全部出来。 不过,那些基地里的人可就惨了。 阿三没有看到荀鼎天死,只看到书教授被人救走,气的脑门都冒烟。只见弑佛罗汉掌中的金色长棍猛地敲击在钢铁地面上。大量的金属飞溅,如炮弹一般威力巨大,哪怕是伪罗汉,被这些金属碎片砸中,也要吐血飞回去。 那些手持仪器的人更不用说了,他们字才刚写出来,还没跑几十米,就见基地下方一阵火光冲天而起,然后便是剧烈的爆炸。 弑佛罗汉阿大抛出手中的金棍,长棍在半空中自行解体,化作六道枷锁缠绕其身。它的身体不断缩小,同时,速度在不断加快。那六道枷锁似乎还有一定的防护作用,在未与铜甲尸之身彻底融合前,能够阻挡一些破坏性的力量。 因此,阿大虽然在跑动的过程中被爆炸的威力波及,却也没受什么伤,安全的跑出了基地。 我们一行人谁也不敢回头,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一边跑,一边听见身后不断传来轰隆隆的巨响。跑开数百米后转头看,在山体内建成的基地已经完全爆开,整座山,都因此坍塌了。基地被掩埋在山石下方,几乎看不出任何痕迹。 脚下仍在不断的颤动,像是地震了一样,我想,这可能是基地的自毁装置还在起作用。 书教授那些人也够狠的,不但把同伴留在基地里,还用自毁让他们在此长眠。虽说自毁一般都是为了保密,可用这么多同伴的性命去保守秘密,也太冷血无情了。 我们跑到另外一处小山峰,感觉爆炸的余波已经难以感应到,这才停下来歇息。 众人都在大口喘气,刚才的情况太危险了,如果他们晚跑出来哪怕一秒钟,此刻也要被埋在山下。那么多的山石,再加上基地爆炸的力量,哪怕是神仙进去,也得变成死鬼。 第二百七十二章 大战落幕 这里面,连道真和觉明和尚是反应最快的。早在连道真喊一声快离开的时候,大和尚立刻放弃与两位金刚的争斗。掉头就跑。 那两位金刚也是聪明人,看见觉明和尚跑,他们也跟着跑。只可惜,弑佛罗汉阿大挡在前面,一棍子就把他们扫回来了。如今,也不知那二人是否死在基地里。 我见众人都有些灰头土脸,毫升狼狈,不由对阿三说:“现在出气了吧,嘣一声,死那么多……” “最该死的没死!”阿三撇嘴说。 “但不该死的也死了。”我说。 阿三微微一怔,她环顾众人。眼中立刻有了些乱。之前的争斗太过激烈,我们一直没来及清点人数。此刻战斗结束,仔细看一眼才发现,不知何时,来的那些人中,少了很多。 徐真箐一个个人头点去,然后叹口气,对她大哥说:“有六位兄弟没能出来。” 那个提着虎头刀,一直冲在最前方的汉子嗯了一声,说:“好在他们被埋在下方,也算不上暴尸荒野,回到家中,我也好交代。” 他说着,走过来先是冲连道真施礼,然后瞄了我一眼。接着正正经经看着阿三,说:“事情已经完结,我们这就要回去了。小妹死活都要跟着你,虽说于情理上有些不合,但你们之间情愫暗生,只要你以后不亏待小妹,我们也不会说什么。哪怕。哪怕……” 那汉子吞吞吐吐,竟有些不好意思,最后所幸一拍大腿,说:“哪怕你们俩提前入了洞房,终归是我摩天岭的女婿,我们也知道如今的世间对这方面没什么……” “大哥,你说什么呢!”徐真箐跺脚,脸羞成了一块红布。她悄悄瞥了眼阿三,然后推了推那口无遮拦的汉子,说:“你快走吧,别在这碎嘴,惹人笑话。自己都没有成亲,还在这里瞎嚷嚷!” “也是,也是……哈哈……”汉子见我们眼神有些古怪,也有些尴尬。干笑几声,带着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摩天岭的这些人,如此真性情,来了不讨好,走了不要情。似乎他们帮阿三救觉明和尚,以至于自家有几位兄弟死在这,只是一件普通的小事。就冲这一点,我心里也要对摩天岭竖起一根大拇指。 不过。摩天岭的人包括徐真箐在内,全都是一根筋……说难听的,怎么感觉他们有点缺脑子…… 而自始至终,我们都不知道徐真箐的大哥叫什么。这个豪迈又勇猛的汉子,只为帮阿三而来,他完全不介意自己是否有存在感。 仅仅因为阿三的一句话,徐真箐就千里迢迢跑回家借兵。仅仅因为可能会成婚的“女婿”,摩天岭就如此无私奉献。我真不知道该说他们太傻,还是该说阿三太幸福。 徐真箐目送她大哥与众人离去,然后款款走向阿三,先是羞怯的瞥了眼阿三,然后才小声说:“相公……大哥,大哥他人就那样,并非故意要说这些,这些……这些羞人的话……” 阿三脸色有点白,像是生病了,她看着徐真箐,欲言又止。 这时候,几位白虎蛮走过来,冲阿三点头示意后,说:“事情结束,我们也要回苗疆了。” 这场大战,蛊婆和乌夷蛮始终没有露面,只凭借出其不意的手段打黑枪。而白虎蛮与摩天岭冲在前面,自然也会有所损失。不过,白虎蛮确实厉害,他们虽然只有区区七个人,但死在这七人手中的敌人,数量起码有五六十个。虽然称不上以一敌百,但也算相当厉害了。 不过,在连道真悄悄以木力暗算敌人的时候,七人中,还是有两位没能撑下来,被打死在当场。如果以伤亡比例来算,苗疆的损失和摩天岭是差不多的。 阿三点点头,说:“代我向纳多老司问好。” 五名白虎蛮嗯了一声,然后回过身依次对连道真和我行礼,这才离开。 他们这一走,剩下的就只有连道真,我,阿三,徐真箐,以及觉明和尚了。 阿大身上的六道枷锁已经隐入体内,它恢复了正常的体型,比起弑佛罗汉,如今看起来虽然有些弱,可是却很顺眼。 只是,枷锁被解开一次后,并没有那么容易完全被封住。我看到阿大的额头有一道明显的符文印记,天地间仍有极淡极少的异种力量,一丝一缕的通过符文融入他体内。虽说这些力量被融入的速度很慢,可世间长了,必然会自动冲开枷锁,让弑佛罗汉再现人间。 到那时,除了真正的佛,谁还能把弑佛罗汉封住? 最重要的是,我始终认为,之前弑佛罗汉并不是阿大的最终形态。因为觉明和尚说的很清楚,阿大体内有一股佛的气息。 区区罗汉,怎么会有佛的气息? 罗汉,菩萨,佛,虽然这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等级,但在我这种人看来,果位就是力量的象征。 鸡鸣寺的老罗汉快修成了菩萨,一道如意神通,就算是连道真也无法奈何他。地藏王菩萨成佛后留下肉身坐镇地府,仅仅是菩萨肉身,便能调动整个地府的死气,挡住酆都大帝和五方鬼帝。 那么真正的佛呢? 荀鼎天施展力量时,喝叫一声“佛”,可对真正识佛之人来说,那只是一个笑话。真正的佛,哪怕是一根手指,也足以击败连道真。 因为在见识过地藏王菩萨的肉身后,哪怕我对连道真再有信心,也不认为他会是佛的对手。 因此,要么是弑佛罗汉阿大仍有一层封印,要么就是他隐藏了手段,没有展现全部战力。 可是,阿三所述的往事中,阿大死前不是罗汉,死后有所悟,才成就了弑佛罗汉果位。那么,佛的气息从何而来? 是阿三隐瞒了什么,还是其中有些事情,连阿三也不知晓? 我没有太多的思考这件事,因为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何必这样为难自己。阿三因为婴尸的事情,一直都很不高兴,再加上我那时说的一些话,让她心里很矛盾。此刻外人都离开,她抱着婴尸坐在地上,虽然一双眼睛在看婴尸,可那迷茫的眼神已经表明,她的思想已经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虽说一场大战之后,所有人都很疲惫,但这里实在不是休息的地方。基地毁掉,可书教授却没有死,万一他带人再追过来怎么办? 我看向连道真,刚想说离开的话语,却见连道真眉头紧皱,默然不语。我能看出他有些异样,便问:“你怎么了?” 连道真忽然张开口吐出一口气,让人惊愕的是,那气是黑色的。我大吃一惊,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连道真看我一眼,摇头示意不用紧张。然后,他挽起自己的袖子。纵叨低弟。 我骇然看到,他的右臂,有五道乌黑的抓痕。 “这,这难道是……”我结巴着问。 “是他。”连道真感慨万分的说:“没想到,这世上竟有如此古怪的力量。我的帝拳化身,是由力量所化,虽与本体有联系,却从未将伤势也带给本体过。而那只黑爪中的力量,透过火行化身,有一部分作用于我的本体,很是有些神妙。” “这不是夸赞敌人的时候吧,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担心的问。 “他的力量很诡异,不过我体内尽是帝拳之力,哪里容得它作祟。刚才吐出的一口黑气,便是残余的力量,如今已经没事了。”连道真说。 我看向他手臂上的乌痕,果然见到其开始快速消退,松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吃惊,说:“这真是太惊人了,什么力量这么神奇?对了,你之前没有去追书教授,是不是就因为这个?” “是的。”连道真坦然道:“有帝拳护身,并不惧他。如果与之相争,从体内调走太多力量的话,这力量就会趁虚而入。倘若是我一人在那里,倒是想与他讨教一番,但当时还有你们,我不能冒险行事。” 这话让人尴尬又庆幸,如果我们不在,连道真肯定与那人大打出手。那人的力量如此古怪,竟能无视化身,将部分力量打入连道真的本体。连道真虽然说自己不惧,可这种没有十足把握的仗,我不太希望出现。 “不知道那是什么人,我好像听见书教授喊委员长?”我说。 “我也听见了,想来,应该是他们这个组织的首领。”连道真说。 “应该是。”我点头说:“书教授之前还说什么委员会,我估计,那些所谓的委员,委员长,都和他们一样,拥有各种特殊的力量。说不定,那个化作明王的瞎子,也是其中一位。如果那些人都和瞎子一样厉害……” 我越说,越觉得后心发凉。之前没说完的那句话,就算不说,连道真肯定也明白。如果委员会的人都和瞎子一样厉害,那我们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这到底是个什么组织,真是……” “关于这委员,觉明之前倒是听过几句。”大和尚忽然插嘴说。 第二百七十三章 威胁(1) “你怎么会知道?”我问。 “被他们关押的时候,那位被你们称作书教授的人,与荀鼎天等人在房外观望。书教授说。这和尚真是硬,若是副委员长在就好办多了。荀鼎天似乎对这位书教授很反感,冷笑说,副委员长的事情,可比切和尚重要的多,你向来自认本事比我们这些人打,何必去找副委员长。” 觉明和尚叙述这些事的时候,表情很平淡,好似他口中的和尚是另外一个人。 “书教授也不喜欢荀鼎天,见他冷言冷语,自然不甘示弱。说郑秋原那样的家伙都能进委员会。可见如今的委员会比起从前,太过不堪。阿猫阿狗,都能找到关系混进来。”觉明和尚接着说:“那个化身明王的瞎子说,郑秋原还可以。荀鼎天也说,郑秋原如果算阿猫阿狗,那你这个只能靠仪器的残废又算什么?两个人争执半天,差点打起来。” 我见觉明和尚一本正经的把自己所看到的讲出来,很有种在听小学生作文的感觉。觉明和尚又说:“不过瞎子很冷静,说,你们这幅样子。若是被委员长看到,要被批评的。书教授哼着说。以前的委员会里,十三位委员哪个不是本领通天。如果不是遭遇天变,委员会分裂两边,怎么也轮不上郑秋原这种货色加入。书教授还说,他虽然身体弱,但脑子比一般人聪明一百倍,尤其是比荀鼎天,聪明一千倍。否则的话,委员们的力量怎么能一日日壮大。” “十三位?”我倒吸一口气,连忙问:“荀鼎天和瞎子也是委员会的其中一员?” “是的。”觉明和尚说:“包括书教授也是。” 我看向连道真,说:“之前和你大打出手的那人,书教授不是喊委员长吗?” “不知是真的委员长,还是他口中的副委员长。”连道真说:“不过那位已经不能算做人,他的力量古怪至极。很是奇特。” “觉明虽为与其动手,但从连先生体内残存的力量,以及当时所感触的气息来看,那人应当类似魔。”觉明和尚说。 “魔?” 觉明和尚对我说:“真正的魔乃欲界六欲天之主波旬,与佛陀相等,曾阻挠过世尊成佛。其统领鬼神,不惧我佛,更称要于末法世代坏我佛之法。基地里的那位自然达不到这种地步,不过,他的力量带有强烈的魔性,恐怕不是妖魔,便是人魔。” “妖魔我倒是知道,就是妖怪嘛,不过人魔又是个啥。”我疑惑的问。 “妖魔倒也并非完全指山精野怪,正气不足而修道有形者,皆可称为妖魔。”连道真解释说:“至于人魔,我倒不觉得那人是。人魔乃扰人道心者,污秽法坛者,使人鸡犬不宁者。那人虽有魔性,但魔中有妖异,应是妖魔所属。” “那就是妖怪了?”我说:“哦,不对不对,也可能是正气不足的修道人。” “管他是什么东西,反正不是好人!”阿三做出最后的结论。 这时,觉明和尚念了声佛号,对我们说:“几位施主,觉明也要告辞了。” “啊?”我惊讶的问:“你要去哪?” “之前一战,觉明得施主点化,观弑佛罗汉,又望见那伪明王、罗汉、天王、修罗,悟得佛陀所示,要成就罗汉果位。如今与诸位告别,来日有缘再相见。” “一定要走吗?”我有些舍不得这个憨厚的大和尚,虽然彼此之间交流不多,但觉明和尚确实是个好和尚,是个真正修佛的和尚。 “对啊,我们好不容易把你救出来,你就这么走了?”阿三嘟着嘴说,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觉明和尚见她这样,连忙说:“并非是觉明不想偿还各位的恩情,只是成就罗汉果位,其中有一些难以言明的事情,觉明也不知该怎样解释。虽说今日走了,但与诸位有此番因果在身,他日必定有相见偿还之时。” 连道真在一旁说:“他要走便让他走吧,成就罗汉非小事,无需在此纠缠。” 连姥爷发话,谁还敢说个不字。觉明和尚冲我们道了声谢,施施然的转身离去。看着他破烂的僧衣,我不禁感叹说:“这世上能穿着这身衣服还敢到处走的人可不多了。” “敢穿成这样还到处走的和尚更不多。”阿三说。 徐真箐在一旁微微红脸,低声说:“那和尚穿着太过不堪,真是让人难以入目。” 我知道觉明和尚此时的打扮,确实有点耍流氓的模样,便哈哈笑着说:“这才说明他心中只有真佛,才是真的修佛。” 连道真将挽起的袖子放下,遮住已经恢复如初的手臂,说:“我们也离开这吧,你们几个,要往哪里走?” 我想了想,对阿三说:“咱们跟连道真一起回桃花山吧?” 阿三有些犹豫,她看看怀里的婴尸,脸色又黯淡下来。我说:“不管怎么样,有连道真在,总比你一个人到处跑安全些。再说了,小小如今这个样子,你不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将它治好?” 这话,说到阿三心里去了。她迟疑了一下,看看连道真,又看看我,然后才慢慢点头。说实话,在她点头的那一刻,我心里很是高兴。因为这代表,阿三愿意相信我,也愿意相信连道真。 这与刚认识她的时候,可算天翻地覆的变化。 能取得阿三的信任,简直比登天还难,很庆幸,我做到了,连道真也做到了。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忽然响了。 听到铃声响起,我不禁一愣,徐真箐和阿三都在这,谁还会给我打电话?我拿起一看,又是个陌生的号码,明显不是爸妈。纵介欢号。 不知为什么,看着这号码,我心里突然升起一种慌乱的情绪。这突如其来的异样感受,让我很不舒服。 把电话贴在耳边接通后,里面传来嘎嘎吱吱的怪声,我连喂了几声,那声音才停止下来,一个如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响起:“左天阳,你听听这是谁的声音……” 手机里,随后传来几声熟悉的呐喊,像是有人在挣扎,喊着不要伤害她一类的话。那声音很是熟悉,我只听了几句,便感觉眼前一黑。 因为,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正是父亲的。 不等我多听两句,那怪异的嗓音又响起来:“怎么样,熟悉吗?怀念吗?你可真是个不孝子啊,这么长时间都不回来看看,他们都快想死你了……” 这个嗓音虽然古怪,但我立刻就听出来是书教授! 我激动的大喊:“你到底想干什么!这和他们无关!” 阿三,徐真箐还有连道真,都看向了我。连道真眉头一皱,正要走过来听,电话里书教授却说:“连道真他们也在吧?” “在,你想干什么,想拿他们威胁我?”我愤怒的问着。 “真聪明,如果不是要威胁你,我为什么要抓他们呢?”书教授说。 连道真已经听见手机里的声音,他眉头皱的更紧,抬起手指,用青绿色的木力在空中画出一个“书”字。我点点头,示意他猜对了。 阿三立刻走过来,小声说:“开免提。” 事关父亲和母亲,我没有迟疑,立刻将手机从耳边拿开,按下了免提键。书教授的声音继续传出,说:“你们的本事很大,超乎我的预料,委员长对连道真很感兴趣,希望能吸收他进委员会。如果连道真愿意,你父母,我们可以放走。” 我抬头看了眼连道真,书教授的话,连道真一字不落的听到耳中。他眉头皱的很紧,问:“如果我加入,你们就放人?” “当然。”书教授说:“不过,你连道真太有能耐,我们不太放心。如果你封住自己的力量,接受我们的洗脑改造,一切就没问题了。” “不可能!”我斩钉截铁的说。 连道真看我一眼,然后对着手机说:“你们的态度,并不是很有诚意。我如果没有力量,怎么保证你们会遵守承诺?” “不要谈条件,因为筹码在我手中。”书教授的声音充满得意:“如果你不同意,那就让左天阳自己来。他来了,那两人我们依然会放走。” 我沉默着,书教授的话听起来并无危险,可实际上,如果我自己前去,父亲和母亲可能会没事,但我,肯定会被他们关起来,甚至像对付觉明和尚一样切割改造。 虽然如今的我不算强大,可毕竟拥有姬孙之身,对书教授这种人来说,这幅躯体有着莫大的吸引力。这两个要求,无论是连道真自封自量,还是我独自前去,对书教授和他背后组织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可对我们来说,这就是世界上最坏的坏消息。 阿三在一边说:“不能相信他,他们肯定不会遵守承诺,就算你自己去,也不一定能保住……阿姨和叔叔的性命。” “说话的是那个诡计多端的小家伙吧,真是聪明人,不过,哪怕我光明正大说不遵守承诺,你们又能怎么样呢?我的耐心很有限,只给你们五个小时的时间。时间结束前看不到人,他们两个的脑袋,我会派人送到家里。左天阳,你不想来的话,就可以提前给他们准备后事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威胁(2) “你太卑鄙了!无耻小人!难道你没有父母吗!竟然用这种无耻的手段来威胁别人!”我骂道。 书教授在电话里呱呱的怪笑,说:“真高兴你这么愤怒,不过你越是这样。我就越期待你接下来所做的事情。需不需要帮你介绍几家好的殡葬公司?” 我捏紧了拳头,恨不得立刻弄死书教授。但是,愤怒无济于事,连道真伸手虚按,示意我冷静下来,然后对着电话说:“你打算在哪里见面?” “秦皇岛,秦王入海求仙处会有人等你们。”书教授说。 “秦皇岛?”连道真紧皱眉头:“这么远的距离,五个小时我们到不了。” “只给你们五个小时,能不能来到,是你们的事情。作为敌人,我怎么会为你们操这份闲心呢?”书教授再次怪笑几声。说:“那么。期待我们的再次相见。” 电话挂断,我拿着手机,没想再拨过去。阿三看看我,说:“秦皇岛离这一千多公里,五个小时,除非是飞过去。不过,你们真打算去?” 阿三的话中,用的是“你们”。这句话可以理解为两种意思,一是她不打算去。二是她认为连道真肯定不会让我独自去。 我没有问她是否会与我同行,只说:“去是一定要去的。书教授抓走了我爸妈,怎么可能不去救他们。但是。我要一个人去。” “你一个人只会让他们称心如意。”连道真毫不犹豫的说:“我陪你一起。” “不行。”我立刻摇头,说:“书教授虽然让你自封力量,但他肯定会准备别的法子来困住你,确保你一丝力量也使不出出来。那样的话,你去与不去,并没有多大区别,反而如果书教授真的打算杀人,那你这样去,就等于白送性命,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你送死。” “你我为兄弟,何来你的事情?”连道真脸色沉下来。 我叹口气,说:“你拿我当兄弟,我也是一样,所以才不能让你去。别忘了。桃花扇还有一堆孩子等着你。” 这时候,两个稚嫩的声音在附近响起。我一转头,正见先前跟随连道真从桃花扇跑出的那两个孩子一边喊着“大先生”“二先生”,一边朝这边跑来。 他们浑身脏兮兮的,气喘吁吁,脸蛋通红,虽然从里到外都透漏出疲惫之意,却依然激动的问:“我们赶到了吗?” 他们是在问,是否赶上了那场大战。阿三心情本就不好,听他们这样问,便撇嘴说:“打完了,饭都吃两顿了。” 田野和周道生小脸一垮,我见他们心情低落,连忙强笑一声,说:“你们赶来的很及时,正有事情要你们去做。” “啊?真的?”田野和周道生兴奋的跳起来,说:“请二先生吩咐!” 我看了眼连道真,然后对两个孩子说:“大先生有些累,你们俩扶着他回去吧。” 这个任务实在有些简单,田野和周道生互视一眼,脸上都露出失望神情,但他们并没有拒绝我的吩咐,而是一左一右站在连道真身旁,做出准备搀扶的姿势。 连道真明白我的心意,他说:“此行九死一生,短短几个小时,我们无法找到足够的援助。哪怕是将刚才离去的人全部带回来,书教授必定也有防备,于事无补。若真的让你独自前去,以后他人问起,我怎么回答?” “应该没人会问这个吧,我这么不起眼。”我苦笑着说。 “那和尚会问,你父母会问,倘若你二伯还活着,他也会问,桃花山的孩子们,也会问。”连道真说。 我愣了愣,连道真说的这些人,确实可能会问这个问题。我唉声叹气的说:“你何必这样逼我呢?我一个人去,总比两个人都死在那好吧?如果我真发生什么意外,最起码留着你这座大青山,可以帮我报仇雪恨。” “倒也不无道理。”连道真话锋一转,看向阿三,问:“你去不去?” 阿三愣了下,很是意外连道真会问她这个问题。她看我一眼,眼中有挣扎,有犹豫。看着她的迟疑,我的心情很是不好,索性转过脸去不再看。 过了几秒钟,阿三忽然问我:“左天阳,你让我去吗?” 这会,轮到我愣了。 阿三的这个问题很刁钻,如果是送死,我肯定不想让她去。可如果她说不去,那我心里会很不舒服。所以在她问话后,我足足愣了十几秒都没吭声。 阿三又问了一遍:“到底让不让我去?”纵尤大号。 我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三个字:“不要去!” “好吧。”阿三耸耸肩,对连道真说:“你看,他不让我去。” 徐真箐在一旁搭腔,说:“不去最好,明显是去送死的事情,相公何必搀和。” “二先生为什么要去送死?”田野在旁边好奇的问。 “多嘴!”连道真厉声训斥。田野小脸一白,赶紧闭嘴低头,老实的站在那不再吭声。 我冲他们笑笑,说:“别担心,怎么说,我还有姬孙护身。真到危险关头,姬孙还能不管我?有他在,书教授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连道真点点头,说:“既然如此,那你便去。不过,倘若你真的有意外,就把心放下,你的仇,我连道真穷尽一生,也会去报。那些人,一个都不能活!” “麻烦你了。”我诚心诚意的对他说出这四个字。 阿三问:“可是,五个小时,你怎么赶到秦皇岛?” 这也是我最想知道的事情,那么短的事情想到距此一千多公里外的地方,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这时候,连道真突然说:“你可以找杜衡。” “杜衡?哦,是那个人,你的意思是找他们借直升机?”我立刻反应过来,顿时欣喜,这确实是个好办法。有直升机的话,五个小时内赶到那,问题并不大。可是,我怎么找到杜衡? 连道真伸手要来我的手机,按下几个号码递回来,说:“这是杜衡的号码。” “你怎么会知道他的号码?”我诧异的问。 “上次在禹州找资料的时候,他想与我合作,曾递过来一张名片。”连道真回答说。 “哦,我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可你不是把名片扔了吗?”我更加不解的问。 “扔了名字,和记不记得上面的号码有什么关系?”连道真比我还纳闷。 我略觉得尴尬,这两件事确实没多大的关联,我只是习惯性的认为,名片都扔了,又怎么会记得上面的号码。 “如果能成,可真是多亏了你。”我感激的对连道真说着,同时拨通了那个号码。 手机里只响了两声,便被接通了,杜衡那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左天阳?” 我很是意外的说:“你怎么知道是我?” 杜衡笑了一声,说:“你的号码,早就被输入了资料里。” 我恍然大悟,杜衡又问:“刚刚听说你们在九华山和人打了一场,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 我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陌生人,不禁惊叹杜衡的消息灵通,说:“这个,主要是想找你帮个忙。” “哦?那可真是新鲜事,有连先生那样的高人在,还有我能帮上的?” “找你帮的忙,他还真干不了。” “说说看。”杜衡立刻来了兴趣。 “我想借一架直升机,从九华山飞到秦皇岛,务必要在五个,哦,不,四个半小时之内赶到求仙入海处。” “直升机?”杜衡很是意外的问:“这么着急去秦皇岛做什么?” “私事,不太方便回答。”我说。 “啊,不好意思,是我多嘴了。借直升机么,倒不是什么大事,我的人刚好在附近。对了,连先生是否也在你旁边?”杜衡问。 “在,怎么了?” “我想问问,连先生对上次说过的结盟一事考虑的怎么样了?”杜衡问。 我手指一紧,沉声说:“借一架直升机而已,你打算用这个做威胁?” “说的哪里话,小兄弟可别误会了。”杜衡听出我语气不好,便说:“我没有任何威胁的意思,只是看到你打电话来,便想起了连先生,所以顺便问问这事。不过小兄弟既然不想多谈,那我现在就派人去接你们。别说四个半小时了,四个小时内,一定把你们送到秦皇岛。” 我长出一口气,说:“太谢谢你,虽然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不过……” “哈哈哈,多个朋友就多一条路嘛,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太见外了。”杜衡的话,让人很是感动。虽然我知道他只是想借我讨好连道真,但这个人做事,实在是滴水不漏,让人知道他耍手段还得谢谢他。 这时候,连道真把手机拿过来,放在耳边,说:“你说的结盟,我在考虑,但是我想知道,书教授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愣了下,连道真问的这个问题,太出乎意料了。电话里沉闷了一会,杜衡的声音略显沉闷,不复之前的轻快,说:“看起来,连先生似乎已有所猜测?” 第二百七十五章 入海求仙处(1) “我的确猜到了一种可能,只是不知是否正确。”连道真说话婉转,没有直截了当的挑明。 杜衡也不是笨蛋。能在国家组织做到他那个位子的人,个个脑袋瓜子比猴精。他低声笑了,声音很沉,也有些无奈,说:“其实早就料到连先生会猜到这件事,毕竟在这片土地上一直流传着这句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在中华大地拥有如此大的势力,背后只能是国家。而我们虽然与类似连先生这样的人物一直不太对付,彼此有许多矛盾,但他们所做的事情,我们从未做过。所以。连先生能猜到,我心里反而觉得轻松很多。” 杜衡的意思很简单。就是怕连道真误会书教授和他们是一伙,因此去找他们的麻烦。 “这么说来,书教授之前提到的委员会,也就是你们的前身了?”连道真问。 “倒不能说是前身,因为委员会一直存在,只是分裂成两部分。他们是委员会,我们也是委员会,但观念不同,所走的路也不同。换个角度来说,我们是正规军,他们是脱离国家的野路子。”杜衡说。 我很是气愤的说:“原来书教授和你们以前都是一伙的。这么说来,他们所做的事情,你们都一清二楚?” “这是当然。”杜衡说。 “但你从没有想过制止他们!”我谴责道。 “唉……一言难尽的事情,我怎么好跟你解释……”杜衡叹口气,说:“虽然我们隶属于国家,掌握了很大的权力,但是对他们,这种权力会受到许多限制。不管怎么说,那些人与我们之前都是一个整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算分开了,可台前幕后。总是有许多人参杂交错。很多事情我不便言明,但以各位的聪明才智,肯定一点就透。” 我的愤怒之情并没有丝毫的减弱,杜衡的话看似有许多苦衷,可在我看来,这都是推托之词。哪怕书教授这些人的身后,同样站着权势通天的人物,可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危害到国家和人民。 自古以来,凡是伤害群众基础的事情,都是雷区。书教授他们如此目无王法,光明正大触碰雷区。杜衡如果狠下心果断出手,也是能够站得住脚的。 而杜衡不出手,唯一的原因就是,他怕保不住自己的乌纱帽。 为了国家和人民,坚决与更高层做对,这样的事情,不是谁都能轻易做到的。连道真冲我摇摇头,示意不要再说下去,然后对着手机问:“秦皇岛的事情,你们有没有什么想法?” 杜衡似乎早已预料到连道真会问这个,当即说:“他们最近虽然活动愈发频繁,但一直很狡猾,始终找不到老巢。在没有十足把握前,我们不想打草惊蛇。因此秦皇岛上,我会派人施加部分压力,但不能正面与他们起冲突。” 一听到这话,我顿觉失望。所谓施加压力,完全就是一句废话,不上去打一拳,骂的再狠也没用。 这时候,天空传来直升机呼啸的声音。我抬头,见一架直升机在上空徘徊。附近没有很好的降落地点,一架悬梯从直升机上抛下来。 杜衡从手机中听到引擎声,说:“应该是我的人到了,四个多小时赶到秦皇岛,也不是特别容易的事情,你们尽快启程吧。” 连道真嗯了一声,然后关上手机,对我说:“杜衡是个聪明人,他不太可能因为你的事和书教授起太多冲突,就连那委员会的事情,他也说的模糊不清。此行去秦皇岛,一切只能靠你自己,务必多加小心。” 我点头,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落在阿三脸上。阿三半垂着脑袋,让人看不清她什么表情。我心里有些失落,本想与她告别,但嘴巴一张,却发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徐真箐也看出我的心绪,她眼中有些同情,又有些喜悦。这个痴情的摩天岭小妹一定以为,我这次一去不回头,从此天空海阔,阿三就是她一个人的了。可惜,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就算我死了,就算全世界的男人死光了,阿三还是不能娶她。 我冲连道真挥挥手,刚要爬梯子,又想起一件事,便停下来,将手臂伸出去。连道真有些疑惑的看着我,我笑了笑,说:“我的血肉对修补各种尸很有用,在地府的时候,阿大就是靠我的血修好的。你用金力割下来一点,或许以后阿三修补婴尸的时候会用上。” 阿三的脑袋微微上扬,但立刻停顿,并没有将表情露出。连道真瞥了她一眼,点点头,伸出一根手指,微弱的金光在指尖亮起。 我感觉皮肤被金光刺的有些麻,迟疑了下,不禁弱弱的说:“也别切太多,疼……” 连道真好笑又好气的摇摇头,随手一划,我刚感觉胳膊上一热,又立刻感觉一阵清亮。便见连道真将一块薄薄的血肉用木力包裹,同时又在我的伤口处洒下一片青光。 伤口本就不大,有连道真帮助,眨眼的功夫便已经复原。我认认真真的对他再次挥手,道了声珍重,然后头也不回的顺着悬梯爬上去。 悬梯虽然长,又很不稳,但我体内有升天之气,又经过了这么久的锻炼,自然毫无问题。很快,我爬到直升机的舱门处,有人伸手要来扶我。我摆摆手示意不用,脚步稍一用力,像猫儿一样窜入舱内,对前方的直升机驾驶员说:“请快一些,很着急。” “明白!”驾驶员回复后,直升机快速在半空转了个弯,朝着秦皇岛的方向飞去。 从我爬上悬梯开始,就再也没看过下面一眼。我不知道连道真和阿三,徐真箐是否会仰望我的身影,只知道,心里感觉很累,好想痛快的睡一觉。 这架直升机很大,但里面只坐了两三个人。他们手上端着枪,可我没察觉到杀气,便放下心来,说:“快到秦皇岛的时候喊我。” 有人点头,然后拿来一块毛毯。我没有客气,接过来搭在身上,靠在接近舱门的位置,听着外方呼呼的风声,以及咆哮的引擎声,就这样闭上了双眼。 我已经不知道多少天没睡过觉了,从前每天九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不知不觉就从我的世界中消失。如今再一次闭眼,脑海中浮现的,也是之前经历的各种事情。 越是不愿意想,这些事就越想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我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感觉有人的手搭在我的肩上。 那时候,我脑子里正在回放酆都大帝的雄伟身姿,心里本就激荡,此刻突然被拍醒,下意识就要把体内的金光射出去。 与此同时,我听到拉枪栓的声音,睁开眼一看,正见旁边几人端枪指着我,一脸紧张。我知道自己过于激动了,连忙冲他们笑一声,说:“不好意思,刚刚在做噩梦。” 站在我面前的那人早就被吓的额头冒汗,见我收回了金力,又解释一声,他擦了擦脸上的冷汗,说:“秦皇岛已经到了,大概五分钟内,我们会降落在入海求仙处。” “哦?这么快……”我拿起手机看了眼,距离书教授的那通电话,刚刚过去四小时零二十分钟。我趴在舷窗上往下看,正看到远方的大海。 秦皇岛附近的海域,最近天气并不是很好,浪很大。岸边很难见到游玩的人,只有为数不多胆大包天的人,趁机玩起了冲浪。看着那一个个人儿被巨浪卷入,然后惊险的从水中冲出,我这心也跟着提起来。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的危险,可比他们大的多,哪还有时间管别人的死活? 几分钟后,直升机降落在入海求仙处前方的空地。不知是杜衡还是书教授的主意,这里没有任何游客,只有始皇帝孤零零的巨大雕像耸立在那。 我从直升机上下来,冲里面的人道了声谢,他们很客气的回应,然后快速飞离这里。速度比起从九华山走的时候还要快,我想,他们肯定知道书教授就在附近,不想多呆,也不敢多呆。 杜衡心有顾忌,但书教授这些人可不一样,个个胆子比天大,脑袋栓裤腰带上,撒尿都不带看的。 书教授在电话里只说入海求仙处会有人接应,但我左看右看,也没看到什么人。想了想,便拿起手机,按照书教授之前打来的号码回拨回去。 电话很快接通了,我望着始皇帝的雕像,说:“我到了,你的人在哪?”纵女肠划。 “倒是很快,我就说嘛,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方法总比困难多……” “不要废话!你的人到底在哪?”我压抑不住心里的怒火。 书教授很高兴我这么愤怒,哈哈怪笑几声,说:“先观赏一下景观,以后可没什么机会看风景了。你不用太着急,时间到了,自然会有人带你来。” 我冷声说:“我只希望,你能够遵守承诺,否则的话,你一定会后悔!” 第二百七十六章 入海求仙处(2) “后不后悔,那就不是你操心的事了。”书教授很利索的挂断了电话。 我把手机拿在手里,知道自己的话根本无法真正威胁到书教授。姬孙虽然是我最大的保命底牌。但也仅仅是保命而已。 自从上次明白姬孙的想法后,我对他就敬而远之,能不见就不见。此刻姬孙离开了蚩尤冢,也不知去了哪里。没到最后关头,我实在不想找他来。 书教授说的那人还没到,或者隐藏在暗处。我知道他不现身,再着急也没用,只好四处看,以此转移注意力,消除焦躁的情绪。 秦皇岛最有名的地方有两处,一个就是我所在的入海求仙处。相传始皇帝东巡数次,至此地。听燕人说,碣石山有仙人居住。因此才会派遣卢生、侯公、韩终,徐福等两批方士带童男童女入海求仙,寻长生不老药。 很多人都以为,替始皇帝去海中寻仙的只有徐福。或许是因为徐福乃最后一批,因此名气才会最大。实际上,入海求仙的使者有很多人,都是那个时代有名的方士。 方士,即能够沟通仙人,又能炼丹得长生的人。他们并无后世繁复的道法,方术简单,抬手迈腿皆为法。移山倒海。水火不浸。 也有人认为,所谓方士就是古代的儒生。 但以个人而言,我认为儒是儒,方士是方士。后期的道教,就是在方士的基础上建立的。方士,也可以看成是道士。 当然了,这都是不较真的说法,具体要追究起来,那就得回到数千年前才能弄的清楚了。 先前说,秦皇岛有名的地方是两处,一个入海求仙处,第二个。自然就是始皇帝东巡所至的碣石。 可能很多人都以为,碣石就是一块很大的石头,竖立在海边,是陆地最东方的尽头。 但实际上,碣石是一座山。 有燕人称,仙人居住在碣石山。始皇帝那么想长生,自然屁颠屁颠的跑过来。谁也不知道他见没见到仙,只知道来了后,让李斯在这里刻下了碣石门辞,纪念自己统一全国的功劳。 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可能会觉得这一切没什么不妥。但我进过始皇陵,知道始皇帝并非历史记载中的普通帝王。他在陵中寻求升天长生时。甚至引动了神人震怒,以至于一掌覆灭始皇陵。 而始皇陵的地下,埋着一条巨大无比的蛇,还有巫力残留。阴尸的巫手臂,也是从那里得到的。 再者,我从来不相信,强大的修行者会被人海战术击垮。 如连道真这样的人,你来一百万个荷枪实弹的人也杀不掉他。因为他就算杀不了一百万人,也可以万军从中过,刀剑不沾身。那些方士虽说不一定有连道真那么厉害,但联合起来的话,皇帝又怎么样? 再说了,古代的冷兵器,如何能比得过现代的枪弹火炮? 连道真随便升起一点金力,子弹就打不穿,更别说刀枪棍棒了。 由此看来,始皇帝就算不会修行,本身也一定具备相当强大的力量。否则区区一个凡间帝王,怎么能惊动神人?又号令那些强大的方士为他服务? 仰望身前高大的始皇帝雕像,纵使心中有焦急,可依然在思索,这位历史上第一个统一全国的奇人,究竟是个什么样。 而始皇帝的身世,也有历史上最大的一个谜。他的父亲究竟是吕不韦,还是秦庄襄王? 不过,这些问题对我来说无足轻重,我也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并没有深入思考。 入海求仙处有许多风景,但我无心看景,只在始皇帝的雕像前后转了几圈,便停在那里等候。 过了一会,五个小时几乎完全结束的时候,海岸线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没有错,他就是突然之间出现的。就像一直在隐身,突然撕下了伪装的皮囊。我本以为自己眼花,可眨眨眼的功夫,他已经快到了跟前。 这人的速度很快,我暗自防备。 他样貌中年,看起来很是稳重,身穿极为普通的衬衣短裤,像是夏季来游玩的旅客。那人见到我,问:“左天阳?” 我点点头,他嗯了声,说:“跟我走吧。” 我问:“书教授呢?” “教授在等你。”他的态度并不算差,我无话可说,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便跟在他身后行走。 那人带着我一直朝着海边走,我见他越走越深,脚下的沙滩愈发湿润,眼看就要入海,不禁问:“你这是要去哪?” “带你见教授。”他回答说。 “难道要游过去?”我有些不解的问。 “再往前走你就明白了。”他说着,腿脚已经被海水沾湿。 我有些无奈,只得继续前进。我们脚踩海浪,走了几步后,忽然感觉脚下有些坚硬,像是踩在了什么金属板上。 那人提醒说:“站稳了,或者抓住我的衣服,抱着腰也可以。” 不等我反应过来,立刻就感觉脚下轻轻嗡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微微震动,然后便带着我和那人快速前行。我没防备,差点仰身栽到后面。幸好及时调整重心,又用木力缠住脚下的东西,这才勉强稳住身子。 那人身体稳如泰山,与我兢兢战战完全不同。海水始终弥漫在我们的脚背上,我回过头,却惊讶的发现,海岸线已经离我们几公里。短短十几秒就跑了这么远,脚下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那么快? 我想问,又不好意思问,生怕落了自己的气势。 海风微咸,吹的人有些难受,我不想闭上眼睛,只能将升天之气快速运转,以恢复视力。这些天来,连续经历了几场大战,体内的升天之气,已经可以控制不少。但距离完全掌控,还有很长的距离。 而升天之气的控制力增加,让我的金力,木力,土力也跟着增长不少。可惜的是,火力与水力并没有因此得到什么领悟。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或者半个小时,我们离开秦皇岛已经数十上百公里。从这里已经看不到海岸线,就连高大的始皇雕像,也云里雾里的像消失一样。 说来也奇怪,附近的海浪大的吓人,但却无端端的升起了大片雾气。这白茫茫的雾气遮盖四周,让人看不清周围的景象。而巨浪拍打过来,到我们身前便自动分开,像是惧怕什么一样。 站在前方的男人像一块木头,不说话也没任何动作,应该早已习惯如今的场面。但我是第一次经历,想着脚下是数百米的深海,而自己却等于悬浮了海洋表面,不禁感到新鲜。通过木力的纠缠,我清楚感应到,脚下踩的只是一块厚约一掌的金属板,通体滑润,感觉不到喷气,除了微微的颤动外,几乎没有其它异样。 又是一道巨浪打来,迎面散开后,我惊诧的睁大眼。 因为海浪分开后,茫茫雾气中,隐隐约约出现一个巨大的轮廓。 那……好像是一座岛? 随着越来越接近,我看的更清楚后,便确定,那的确是一座岛。 它看起来与平常的岛屿并无不同,上面有树有草,有房屋有人影走动。可是,这么深的海中,怎么会有岛屿存在? 我没有立刻问,因为一切谜团在登岛之后都会解开。纵巨名扛。 半分钟后,我们顺着海水登上了岛屿。这里非常的奇异,脚下有沙滩。如果来之前清楚感受到海水的深度,我会以为自己到了另一片陆地。 但是现在,我很清楚,自己是站在一座悬浮在海中的小岛上。 书教授并没有出现,这与我想象中的有些不同。但转念一想,他是刀,我是鱼,我急,他却不会急,又怎么会来“迎接”我? 那人仿佛知道我会紧跟其后,并没有回头看,上岛后继续往前走。 脚下的硬物没有跟来,而是停在那里不动。自始至终,我都没听见那人有什么指令,又或者有什么控制的动作。这种在海中迅速穿行的交通工具,实在有点神奇。 岛上的人并不多,但房子却很多。大大小小,一个挨一个,错落有致的伫立于此。 花草树木,满目皆是,扑鼻而来的,是阵阵花香。时不时,还能听见几声鸟叫。 我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虽然入眼的人不多,可那一个个赤手空拳站着的,体内都有强大的气息波动。我分辨不出他们的力量种类,只感觉和伪罗汉,天王们有些相似。想来,这里就算不是书教授的老巢,也是极为重要的一处地点。那么出现这些拥有强大力量的人,也就不算奇怪了。 我们走到一处房屋前,那人伸手在门铃上按了几下,门上露出一个盒子。中年男子将手指按进去,一阵蓝光闪过,房门发出轻微的嗡嗡声打开。 那汉子转过头看我,摆手示意让我进去。我深吸一口气,走进房中,看到的却是钢铁墙壁。不等问话,就见后面的大门被关闭。 我心里一沉,心想坏了,肯定是被关进监狱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海下 之前的中年男子态度一直都不算差,以至于我没那么多的防备心。想想也是,书教授那么想抓到我。又怎么会放任我自由行动呢。弄出一个铜墙铁壁的监狱来关押我,也算正常。 然而我没想到的是,这个四周全是钢铁合金的屋子,微微一颤后,似乎正在运动。我感觉不出它往哪里去,只知道几分钟后,震动感消失。 房门自动打开,书教授的声音立刻传来:“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我抬眼看去,正见书教授在几个人的陪伴下,站在房门外。他半人半机械的模样仍未改变,只是声音显得更加沙哑。越来越难听了。 我心知不能弱了自己的气势,便主动走出去,说:“我已经到了,我父母呢?快点放他们走!” 书教授怪笑着说:“不要着急。年轻人,为什么总是耐不住性子。” 我冲他冷笑,说:“因为你很容易让人失去耐心。” “这样啊……”书教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大笑几声,说:“可是就算你失去了耐心,又能怎么样呢?连道真不在,你还能翻起多大的浪花?” 这是赤裸裸的嘲讽,可我却无言以对。别说书教授手中的仪器了。就算是围绕在他周围的那些伪罗汉和天王,就足够轻易杀掉我。 见我不说话,书教授有些得意,说:“所以嘛,不要轻易得罪一个老人家,要知道,老人家的记忆力虽然差,但都是很记仇的。尤其是像我这样的人,你毁掉我一半身体,这个仇,永远都会记在心里。” 我沉默几秒。说:“有仇报仇,但这些事与我父母无关,你放了他们。” “你在害怕?”书教授忽然问。 我没有回答,而书教授已经从我的表情看出了答案,笑哈哈的说:“害怕吧,你越害怕,我就越高兴。” 我抬头直视他,愤怒无比的说:“你这样对我,总有一天,我也会这样对你!” “那一天,恐怕你看不到了……”书教授说。 这时候,有人从远处跑过来,在书教授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书教授一边听。神情迅速阴沉下来,他很隐秘的瞥了我一眼,然后点头,对那人说:“我明白了。” 那人得到他的回复便离开,而书教授则看着我不吭声。他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着,明显在思考什么。而他所思考的事情,肯定与我有关。 我没说话,因为书教授一定会比我先出声。 过了一会,书教授的表情依旧阴沉,他挥了挥手,说:“将他带入我的实验室。” 两名伪罗汉浑身金光涌动,应声而来。他们刚要伸手来抓,我体内的金力便立刻散出,与其对峙,同时说:“我自己会走,不需要你们扶着!” 伪罗汉哪会听我的话,沉哼一声,四只大手抓向我的双臂。我将金力凝聚成两把刀,砍向他们的胳膊。这时候,书教授忽然大声说:“行了,让他自己走吧。” 伪罗汉迅速后退,我微微一怔,感觉书教授的态度有些诡异。按理说,他不应该这么轻易放过我才对。就算不打个半死拖走,也不太可能会因为我的抗拒阻止手下抓我。 想来想去,只可能是刚才来的那人所说的话,影响了书教授。虽然不知道那人说了些什么,但应该是有人对书教授施加了压力,让他不要对我太过分。 当然了,这是比较乐观的猜测,而我,也希望这个猜测是正常的。 没人想随随便便就死掉,哪怕被暴打一顿也不愿意。如果真有人在我的事情上影响了书教授,那可真是天降福星。 不过,是谁会为我得罪书教授呢? 书教授与我的仇怨,很多人都清楚。我们俩之间可以算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关系,能够因为我去施压的人,牺牲也算很大了。 难道,是杜衡? 在来之前,杜衡就说会帮我向书教授这些人施加压力,让他们不要太过分。 这个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但杜衡与书教授两人,分别代表两股势力。他的话,书教授会听?如果会听的话,那说明这两股势力之间的纠缠,比我想象中多的多。 有书教授的话做铺垫,两名伪罗汉自然不会对我怎么样。他们没有收回力量,保持着高大的体型以作防范,同时在前方引路。 我跟在他们身后,却没见书教授跟来。这个古怪的老头不知跑去了哪里,或许,是去弄明白为什么有人要帮我? 我没有太多心思去想书教授的行踪,因为比这更重要的事情还有很多。 例如如果书教授不愿意放走我父母该怎么办,例如父母现在的情况如何,例如我还能不能离开这? 而在所有的事情中,有一件却是摆在眼前,让我不得不深思的。 那就是,我现在在哪。 或许有人会说,这是一句废话。你之前不是说,自己在一座悬浮还在海面的小岛上吗。 确实,我来的时候,登上了一座小岛。而当我跟着两名伪罗汉行走的时候,拐过一个弯,便看到四周有透明的玻璃。纵夹有弟。 玻璃外,是海…… 海中,是鱼…… 各种各样的海鱼在水中游动,蔚蓝的画面,看起来是那么美,也那么让人无法理解。 我并不认为书教授他们会无聊到在小岛中弄一个仿海洋景观,而且,透过那层玻璃,我清楚感受到,这是真正的海。 换句话说,我现在并不在小岛上,而是在海中,或者海底。 看着玻璃外难得一见的绚丽景观,我愣了一下神后,想起登上小岛后进了一个房间。而那房间嗡嗡颤动中,在不停的移动。 难道说,那是一部电梯,从小岛直通海底? 如果是这样的话,说明这座小岛的表面,很可能只是一层伪装。哪怕被人发现,例如杜衡那些人,任谁看见小岛上那么多房子和巡视的人,都会认为这就是巢穴,从而派遣战机或者战舰先来轰炸。 可是谁也不知道,岛屿是真的,但也是假的。再怎么炸,也顶多炸死在岛上巡视的那寥寥几人。而书教授他们躲在海底深处,则会获得很多反应时间,甚至给敌人来一场出其不意的反击。 小岛在这里,充当的是预警作用,这个组织绝大部分力量,都藏在海面以下。 这种做法在明白之后,会觉得很简单,但在现实中,却是非常高明的伪装技巧。 真即是假,假亦是真,真真假假混在一起的时候,才是最容易迷惑人的。 看着玻璃外的海洋生物,我并没有因为猜到真相而高兴,反而心中更沉几分。能以一座悬浮小岛做伪装的巢穴,对书教授他们来说肯定非常重要。书教授让我来这里,自然明白关于小岛的秘密会被看穿,换句话说,他没打算让我从这里离开。 我叹口气,感觉幸存的几率更低了。 两名伪罗汉见我走的很慢,他们互视一眼,虽然没有催促,但离我更近了些,像是提高了警惕。我自嘲的笑了一声,身在海底,就算我打倒两名伪罗汉,又怎么离开这? 没有书教授他们的允许,难道我要打破玻璃,从海底游上去?虽说这是一种逃脱的法子,可一想起来时的那种海洋交通工具,我就觉得,想从海里摆脱他们的追击,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们顺着宽大的走廊一直向前走,沿途一面是透明的玻璃窗,一面是大大小小的房间。这些房间,最大的比足球场还大,最小的,也有两三百个平方。房门紧闭,用钢铁围拢起来,完全看不出里面有什么。 我边走,边想着父母有没有可能在某个房间里。 气息感应过去,却立刻遭到了干扰。这些房间,都放着对付心眼的特殊设备。以我的力量,难以透过这些设备去感触里面的状况。 这处海下基地不知有多大,我足足走了十几二十分钟,两名伪罗汉才终于推开一扇门,示意我进去。我顺从的进入房间,他们两个却没跟进来,只是把房门关上。 我对他们是否存在并不在意,只好奇的打量屋里的东西。 这屋子非常大,长宽都在两三百米以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仪器设备。还有一些类似手术台的东西,上面隐隐能看到不知什么人或者生物残留的血液。 除此之外,房间里还有许多巨大的瓶罐,里面不仅充满淡绿色的液体,还有一只只古怪的生物。 正如在之前那个基地看到的那样,一个个蟒首人身,或背生双翅的鸟人,都在瓶瓶罐罐中漂浮。我暗自盘算了一下,放弃打破这些瓶罐的念头。 虽说打碎它们,肯定会让书教授非常非常不爽。但书教授不爽的话,我父母可能也不会好受。为了他们,我必须保持冷静,不能冲动行事。 书教授的实验室里,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这味道十分混乱,有些臭,有些腥,有点香,又有些发酸。简直就像把世界上所有的味道都集中了起来,我只闻了几分钟,便感觉浑身难受,不得不运转木力来缓解。 第二百七十八章 书教授的理论(1) 许久之后,房门开合,书教授走进来。他见我老实的站在那。房间里没有出现任何被破坏的迹象,很是有些意外。 我见他来了,便再次追问:“我父母在哪里,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放走他们!” 书教授表情古怪的看着我,没有立刻回答问题。我被他看的浑身发毛,怒声说:“你是不是心理变态?想报仇尽管来,不要弄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你以为这么拖时间我就会害怕?我如果能救他们,那是我尽了孝心,哪怕因此死在这,也心甘情愿!如果救不了,我也问心无愧。但是,只要我活着。一定会想尽任何办法,送你下地狱!” 书教授冷哼一声,说:“跟我过来。” 我愤愤然,没有动。书教授走到一台仪器前,回头见我没动,便沉着脸,说:“如果你让我的怒火更盛一些,他们两个,立刻就得死!” 我冷冷的看着他,虽然很想一拳打在他那张老脸上,可为了父亲和母亲。只能走过去。书教授阴沉着脸,指着仪器前的一个孔洞,说:“把手臂放进去。” “这是干什么用的?”我问。 “我需要告诉你吗?”书教授沉声说。 我也不问了,咬咬牙,将手放了进去。孔洞中似有虫子在爬动,手臂上刺刺麻麻的,书教授操控仪器,十根手指快速跳动着,在各种按键和屏幕上飞快的划过一道道影子。 “把手拿出来吧。”书教授一边操控一起一边提醒我。 我依言将手拿出来,见手臂上是无数细小的白点。木力在升天之气的带动下,自动在右臂转了一圈。白色细点很快就全部消失。而通过木力的反馈,我知道那些白点都是伤。只是这伤太浅,无法对我产生任何影响。 这时候,仪器发出极其古怪的鸣叫,说不清像什么。只见仪器上方突然出现一连串的数据投影,各种图案和文字像流水一样刷过去。我来不及看,看也看不懂。 书教授双手在投影上连续波动,将一个个图案组合起来,动作快又精准。如果只看他灵敏的双手,一点也看不出这位已经六七十岁以上了。 过了一会,投影中的数据和图案都停止刷动。书教授也停下了手,他微微仰头,望着巨大的投影区域。眼里和脸上,都是满足。就好像眼前所看到的,已经让他的人生没有遗憾。 这部仪器所使用的投影技术非常先进,无论图案还是文字,都比正常的屏幕还要清晰。我抬头看了几眼,见那图案类似细胞和人体结构,旁边虽然有汉字说明,但专业术语实在太多,看几眼就觉得一脑袋浆糊,索性不看了。 这时,书教授忽然开口,说:“左天阳,你知道什么是人吗?” “人?”我冷冷的看着他,没有回答。不愿意,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人这个字,从字面来理解,就是人类这种生物。但书教授既然问,答案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书教授没有听到我的回答,便自己解释说:“人,是人类。但什么是人类?你左天阳有姬孙的身子,算不算人?我一半血肉之躯,一半钢筋铁骨,算不算人?他们拥有罗汉之力,但不显现时,与正常人没有区别,这样算不算人?” 我微微一愣,没想到书教授会说出这么深奥的话来。这个问题,其实以前我也想过。虽然我想这件事的起源,肯定与书教授不同,但从某种角度来说,我们俩想一块去了。 书教授接着说:“所以关于人的定义,是一种模糊的。男人是人,女人是人,孩子是人,老人是人。他们虽然看似一样,但无论生理结构还是基因,都有很大不同,可为什么都要称之为人?” 书教授的问题,我无法解答,更无法反驳。他说的那么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书教授又说:“我还没有进入委员会前,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人,什么才是人?难道精神统一,有思想,有智慧,有文化的就是人吗?那么一个不懂得思考,不了解任何文化的活死人算不算人?” “所以,我认为,现今存在的人类,并非真正的人。人类,人类,只是人的一种分类。真正的人,应该有一种从生下来到死,都统一具备的特性。我一直在寻找这种特性,但多少年来,一直无所获。直到……委员会的人找到我,邀请加入。那时候,我才知道,在科学的世界之外,还有一个神话世界。” 我看着书教授,见他脸上有欣慰和庆幸的神色。这个古怪的老头虽然在我的印象中,就是个坏渣滓。但谁也不能否认,在他最擅长的领域中,这个人是无比虔诚的。 书教授看我一眼,笑着说:“你跟着连道真走过那么多地方,应该也见到了很多不应该,也无法在地球存在的生物,对此,有没有什么想法?” 书教授的态度比起之前有明显的变化,但并非是真正改变了对我的看法,而是在提及他最喜欢的事情时,不由自主的语气缓和。我在他脸上,看到的只是认真与探究,似乎在这一刻,他脑子里只有寻找真相这个念头的存在。 我不知道该不该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但又好奇他之后会说的事情,毕竟他所说的事,我之前也思考过。想了想,我说:“地球并不是世界,但世界包含了地球。” 书教授眼睛一亮,他猛地拍打一下双手,肉掌与铁掌碰在一起,发出很大的响声,可他却似感觉不到疼痛,很高兴的说:“这句话真好,没有错,地球并不是世界,但世界却包含了地球。我们如今所在的,只是世界中的一个小世界。正如佛家所言,三千大世界中,每一个大世界都有三千中世界,每一个中世界里,又有三千小世界。” 书教授侃侃而谈,我本想对他说,地球所在的世界,应该属于一个大世界。但转念一想,何必提醒他。 不过,我终归还是小看了书教授,他说:“严格来说,地球应该就是一个大世界。但是,这个大世界被裹在了另一个更大的世界中。你说,这代表了什么?” 我愣了下,下意识摇头,问:“代表了什么?” “当然是代表宇宙是假的!”书教授兴奋的说。 “假的?怎么可能……”我立刻反驳说:“那么多年的科学证明,宇宙是……” “科学?什么是科学?”书教授打断我的话,说:“在这个世界适用的力量,就是科学。科学是一种力量,但并不是真相,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你经历了那么多事,竟然还以为科学能解释一切,真是让人失望!” 我有些尴尬,知道自己的言语确实有些错误之处。书教授说:“科学发现,地球之外有太阳系,太阳系之外有银行系,银行系之外还有其它的星系,星云……但是,所有人都认为,宇宙无限大。我说宇宙是假的,并不是说宇宙不存在。宇宙是什么?是我们赋予这个空间的概念,是一种称呼。我说它是假的,意思是它并不是整个世界,而是将我们困在牢笼里的监狱!” 我很是震惊的看着书教授,他的这个理论,是我从未想过的。 我虽然也觉得,地球并非完整的世界,但从未想过,整个宇宙都不是。纵夹斤才。 因为在传统观念看来,宇宙太大了,大的难以想象,穷尽一生,也无法走到尽头。书教授的怀疑,如石破天惊,他认为,宇宙也被裹在那个世界里,这个观点,一般人根本无法接受。 就算是我,经历了种种难以想象的事情,也无法真正认同这个说法。 而书教授紧接着又说:“你肯定会错了我的意思。我说宇宙并非整个世界,并不是说它外面还有一个世界。当然了,或许真的有,但那不是我所思考的事情。我只是认为,宇宙是假的,它隐瞒了世界的真相。它把我们困在地球所在的世界,将其它世界隔绝出去……” 听到这里,我隐约明白了书教授的意思,便问:“你的意思是说,其它的世界原本也在这里存在,但是后来被宇宙隔开了?” “可以这么理解。”书教授点头说。 我更加愕然,这个观点,不比他之前的那些差到哪去,不仅让人更容易接受,也更容易让人震惊。 我所知晓的空间,例如蚩尤冢,例如地府酆都,例如巫山,又例如那模糊的“天”。林林总总加起来,不下于十个。 而这么多的空间,都被宇宙隔离在外,究竟是为什么? 是人为? 这不太可能,那么庞大的宇宙,这么多的空间,谁有这种力量让它们动起来。 书教授说:“这些空间之所以被隔离,我研究了很长时间的空间理论,最终发现,空间不能重合。而这个,很可能是导致它们被宇宙隔开的原因!” 第二百七十九章 书教授的理论(2) “听不太明白。”我说。 书教授摇头叹气,一副跟我无法交流的模样,说:“就像你体内的各种构造。原本都是完整的,固定的,突然间多了些额外的,身体就会有异样,就会通过吃药,打针,甚至手术将它们从体内取出来。” “你是要告诉我,那些神话时代的空间,对这个宇宙来说,就像病菌一样吗?”我诧异的问。 “从理论上来说就是这样。”书教授说:“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如今的宇宙为了隔离或避开这个空间,会呈现出一个扭曲的形状。空间不属于固体。也不属于液体,气体,它是一种特殊的存在。因此在扭曲时,会出现一些裂缝。或者薄弱点。各种奇异事件报道中出现的虫洞,外世界等等,都是因此而来。” 书教授这次的理论我听懂了,便说:“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会没关系呢!”书教授气愤的说:“宇宙把其它空间都隔离了,只留下一个现实世界。在这里,我们只是人类,各种不同的人类。我们的进化方向,被这个宇宙限制。固定,不可能存在更多的机会了。” “难道你想把那些世界从宇宙的隔离之外拉回来?”我诧异的问。 书教授立刻摇头,说:“这种事情不是我能做到的,哪怕是神话时代的那些也无法做到。我所说的,只是从前研究出的理论,真正的重点是,在明白世界多样化,多重化之后,我一直研究的,就是怎么样让真正的人出现。” 我哦了一声,知道他说的人就是在各个空间都具备统一特性的生物。可是。我无法想象这种研究该怎么进行,又怎么能成功。 “但是这种类似于哲学问题的研究,实在太复杂了。我知道穷尽一生之力,也无法解决它。因此,就把这个研究简单化。”书教授说。 简单化? 书教授看出我的疑惑,很是得意的指着仪器上的投影说:“我知道你听不懂,但是我讲清楚之后,你就懂了,这其实并不算复杂。作为姬孙,你的身体与正常人类是完全不同的。我采集到你的血液后,发现里面没有所谓的细胞。正常人的血液中,包含了细胞,染色体。以及基因等物质。而你的血液,看似是血,但其中蕴含的,却是纯粹的力量。没有细胞,没有基因,只有力量!” 书教授的语气很是兴奋,而我则有些吃惊。我的血,与正常人不同吗?想来如果不同的话,应该是正常的,我毕竟是姬孙。 书教授接着说:“但那些力量似乎处于休眠的状态,并没有展现出多强大的活力。更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如果把这些力量细化,甚至可以小到类似分子,中子。它们可以是一个整体,也可以是无数的个体,但是,无论它们是整体还是个体,都拥有一个统一的意识!” “统一的意识?什么意思?”我问。 书教授指着投影上的一个图案,那是由很多乱七八糟的线条组成的,完全看不出是什么。书教授说:“我在分析你血液的时候,探测到了来自你的血液当中的异常波动。血液发出了这个可以算作某种讯息的波动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些血,是有生命的!不,应该说这些力量!” “力量是有生命的……”我愕然的看了眼书教授,又看看投影上的波动图案。力量存在生命意识,这一点我早有体会。而仔细想想,我之前认为五行之力存在生命意识,并且它们也可以看成一个整体或者无数个体。在这一点上,似乎与我的血液有某种重合。 我下意识看向书教授,他应该不清楚这一点,依然在兴奋的说:“你是姬孙,你的血,你的肉,包括你的骨头,都是一种力量的象征。而且,你来自数千年前,那时候,神话时代还存在。那么如此推论的话,神话时代的人诞生后裔又是什么情况呢?” 书教授激动到了极点,大声说:“我可以肯定,神话时代的后裔,诞生是为了传承!力量的传承!” “你是说,神话时代的那些人生孩子,是为了让力量传承下来,不至于丢失?”我诧异的问。 “对!”书教授用力点头,说:“所以哪怕是刚出生的孩子,力量也会无比强大,但这种力量因为传承的关系,会被固定。既不会降低,也不会上升。从生到死,他们的力量都是统一的!” 我默然不语,书教授的话越来越让人震撼,我仔细想了想,只能承认,他的话很有道理。 “所以,神话时代的神,才能被称为人。因为他们是相同的,每个人无论长什么样子,会什么,不会什么,从本质上来说,他们都是同一种力量。这是从根本,从本源达成的统一,正是我要的答案!” “传承!”书教授高举双手用力摆动,兴奋又狂热的大喊:“只有传承!来自本源的传承,永恒,才是真正的人!” 我看到书教授的疯狂神情,想着庙中的怪物原型,以及这些伪罗汉,伪佛的存在,不禁打了个冷颤。书教授的理论从模糊到清晰,从震撼到惊骇。我无法想象,如果他的理论可行,并且变成了现实,那这个世界会成什么样。 我犹豫了一会,实在忍不住心里的好奇,便问:“你说的这些,现在做到了?” “暂时还没有,不过快了。”书教授得意洋洋的说:“你别看荀鼎天那种人趾高气昂,不可一世。但真要惹急了我,他也舒服不到哪去。现在委员会的研究,几乎是我当初一手带起来的。没有我,造神计划早就难产了。” “造神计划……”我低声念叨了一遍。 “没有错!”书教授一脸狂热的说:“我的目标,就是让人变成神,用神,来完成统一的人!” “这怎么可能成功呢……那,那是神……”我被他的话吓到了。 虽然之前已经有所猜测,但这话真被书教授挑明,我依然感觉整个世界都被彻底颠覆了。 神,也能造出来? 而且,还是人造…… “我刚进入委员会的时候,他们也刚刚发现了一些关于神话时代的事情,甚至连遗迹都没挖掘出几处。也可以说,那时候还没有造神计划这个概念。我进入委员会,也只是因为理论过于新奇而已。真要说起来,支撑这个计划站起来,并走到如今的,并非我一人。其中,你二伯的功劳很大。”书教授说。 我顿时一惊,连忙问:“什么意思?我二伯参与过这个计划?”纵状台圾。 “并不是参与。”书教授脸上露出回忆之色,说:“严格来说,他是我们的引路人。如果没有他,我们只会沉浸在古代遗迹中,无法自拔。不可能知晓,世界之外还有世界,空间之中还有空间。所以,他是一盏明灯,在我们最黑暗的时期,为我们照亮了一条路。” 我想起很久以前,与连道真一起对二伯的事情做过一些推论。而在经历唐山事件后,我和连道真一致认为。二伯当初将我从蚩尤冢的大冰山里挖出来后,找的人就是书教授。 如今,书教授说的话,让我想起那个推论,不禁沉声问:“二伯当初说要找人帮忙,是不是就找的你?” 书教授意外的沉默了一小会,然后才慢吞吞的说:“确实是找的我。” “然后你看中了他的发现,借国家势力囚禁他,还想找到我,用来做研究?”我继续问。 “并不是我看中。”书教授说:“而是国家看中了。他的发现实在太惊人,彻底推翻了我们以前的大部分理论,并且将一个新的世界展露在世人面前。这对如今的世界,影响太大。为了不引起恐慌和骚动,他的人身自由,必须被限制。” “但是你没有帮他。”我冷声说。 书教授再次沉默一会,然后点头,说:“我确实存在私心,因为他的发现,让我有了新的研究方向。这无论对我个人还是对这个国家,都非常重要。所以,我在这件事上,保持了沉默。” “幸好二伯早就料到你的狼子野心,所以提前留下一封信给我,否则的话,倒真让你们如愿了。”我愤恨的说。 “信?”书教授微微一怔。 我也一愣,这才明白,关于那封信,书教授并不了解。我冷笑一声,说:“二伯去之前便猜测,你可能会做出对他对我不利的事情。所以,他提前留下一封信,只要你们有任何异动,例如快找到我的时候,他就会回来,让我见到那封信,从而避开你们的抓捕。” “你说的回去……是指什么?”书教授一脸惊讶的问:“你见到他了?” “见到了。”我点头,没有隐瞒这件事。因为如今我人在这里,有些事说与不说,都不重要了。 书教授脸上的表情快速变化,他低头思索了一阵,然后抬头看我,说:“难怪他会突然脑死亡,看来,这就是所谓的元神出窍,魂魄离体。没想到,他还藏着这种手段……” “脑死亡?”我惊诧的愣在那。 第二百八十章 书教授的理论(3) “是的。”书教授说:“我们两个是因为都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怀疑而认识。他对我的理论很钦佩,并认为神话时代是真实存在过的。我们俩不谋而合,成为了知己好友。那时候。他还只是个考古人员。后来有一天,他来找到我,说要去一个很危险的地方,希望能从我这里得到一些帮助。我那时已经进入委员会,虽然权力不大,但提供一些野外生存设施倒是没什么问题的。” “我问他要去哪,他说是台前县,同时把一截玉手指拿给我看。我一看立刻大惊失色,因为那截手指的构造和材质,从未见过。”书教授说:“询问后我才知道,这也是别人给他的。” “玉手指在你这?”我问。 “当然。”书教授说:“那东西涉及到神话时代的一些人物,是非常重要的珍宝。我们甚至以此为线索。找到了舜与娥皇女英的墓穴。不过,墓穴我们早就有所发现,只是因为一些原因,只挖到那块墓碑就停了下来。真正进入墓室。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哦对了,你好像从那离开过,想必也看到墓穴和墓碑了。” 我点头,这些是第一次从桃花源离开时经历的事情。转眼间,一切物是人非。桃花源覆灭,而我,和囚禁二伯的人面对面站着。 “关于舜的墓穴,其实有很多秘密。甚至可以揭开一段尘封已久的神话秘辛。不过,比起这些,你肯定更想知道关于你二伯的事情。”书教授说。 我自然点头,说:“是的。” 书教授笑了声,接着说:“一开始,我并不认为你二伯在台前县能找到什么。那里虽说是传说中的蚩尤冢所在,可蚩尤只是一个神话传说,是否存在,谁也说不准。更何况,那时候我们也没有把蚩尤冢联系进去,只以为是其它古怪事情。没想到。不久后,你二伯再次来找我,说他找到了蚩尤冢,还发现了一个被冰封的婴儿。” “我很吃惊,想让他带我们去蚩尤冢看一看。但是,他说只带我一人去,且要求我对国家保密。”书教授说到这的时候,停了下来。 我冷声说:“你并没有保密,反而因为自己的私心,主动出卖了他。” “没错。”书教授忽然长叹一声,说:“我确实如你所说,把他的话上报了。委员会知道后,想悄悄跟着他找到蚩尤冢的入口。但不知哪里露出马脚被他发现。暗地里的手段不好使,只能用明面上的威胁。但你二伯是个倔脾气,无论我们怎么说,他都不愿意配合。或许,这与我在得知蚩尤冢的事情前,曾因为玉手指对他说,如果能找到一个古代的神人解剖,进行最细微的剖析,或许就能改变人类。他一定以为,只要你被我找到,肯定会被杀掉,所以宁死也不愿说出你的下落。就连蚩尤冢的位置,我们也是很多年后才弄明白。” 我冷冷的看着他,说:“你真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二伯没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真是一个明智之举。” “你懂什么。”书教授沉哼一声,说:“虽然我是因为私心出卖了他,但我的私心是为了整个世界。如果他愿意配合我,如果我能早点取得你的血液,造神计划说不定已经完成了。” “装模作样,假仁假义。别拿为了国家为了人民这种话来糊弄人,说到底,你只是想完成自己的研究。什么为了这个世界,都只是你掩盖自己肮脏手段的遮羞布。”我大声叱责着。 “随你怎么说。”书教授有些恼羞成怒,说:“不管我当初到底为了什么出卖他,到如今,这个世界确实因为我改变了!造神计划只要成功,所有人都会成为神!没有人会知道我曾经做过什么,他们只会记得,是我改变了人类,改变了这个世界!我,会是所有人,不,是所有神的父!” “呸!”我吐了口唾沫,说:“真是让人恶心的话。就算所谓的造神计划成功,我也不信你们会把这计划推广到全世界。特权阶层依然会存在,这世界依然会有主宰,就算人变成了神,可世界的本质没变。” “优胜劣汰,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我只是为了人类的进化提供帮助。如果在同样的情况下能够活的更长久,变得更强大,想来每个人都会愿意,而不是拒绝这种改变。” “存在的就是道理,我不认为改变这个世界会有什么好处。如果真有好处,宇宙为什么要把其它空间隔离出去。”我反驳说。 书教授呵呵笑了声,说:“你肯定不会知道,当初委员会分裂,正是因为这两种观点有冲突。一部分人认为,应该将造神计划完整实施下去,让人变成神,让世界发生根本性的改变。而另外一部分人认为,如果这个世界的人都变成了神,会对宇宙产生无法估量的伤害。从科学的角度来说,或者根据质量守恒定律来看,如果人类成了神,那就会永生不死。这样的话,宇宙中所存在的物质,会不断增加。这会对宇宙带来很大的负担,从而导致宇宙崩溃,世界毁灭。” 我愣了愣,这个推断不能说没有道理。书教授说:“因此,那些人认为,人还是人,但我们可以开辟出其它的空间。当人类变成了神,或者成了仙,都可以进入那个独特的世界,以此避开对现实宇宙的伤害。而在找到开辟空间,自由进出的方法之前,造神计划必须停止。” “这两种观点,分别得到了不同的支持者,而在那些大人物的针锋相对中,委员会分裂成了两部分。一部分仍在继续造神计划,另一部分,则因为背后站着的是掌控者,所以仍然留有国家势力的标签。”书教授说:“因此,我们虽然不再是同一个组织,但彼此拥有的权力差不到哪去。不过,那些人空有理想,却不敢实施,以至于他们对任何可能改变这个世界的特殊力量,都抱着警惕和防备的态度。正因为如此,连道真这样的人,才会被视为威胁。如果不是造神计划已经到了尾端,接近成功,他们感受到巨大的压力,你以为,那架送你来的直升机还会出现吗?” 书教授显然知晓直升机的来历,我并不觉得奇怪。而在他的话中,我对之前发生的许许多多事,都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诸多的秘密,在这一刻被解开。 “你一定很好奇,我对你的态度为什么发生了改变吧。”书教授说。 我想了下,说:“是杜衡让人对你们施加了压力?” “这的确是一部分原因。”书教授说:“但我是委员会的委员,他只是区区一个大队长,有什么资格对我施加压力。真正影响我想法的,是委员长。” “委员长?”我有些吃惊。 “在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也和你一样不能理解。”书教授满脸古怪的说:“委员长让我不要对你太过凶狠,该做研究做研究,人一定要活着。” 我更加愣神,却听书教授问:“你与委员长之间,难道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我立刻摇头,说:“我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如果你说的委员长就是那天救走你的人,我应该只见过他那一次。” “这可真是太奇怪了。”书教授嘀咕着说:“凭白无故的,为什么要护着你?” 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便看向书教授,问:“这么说来,我不会死?” “的确不会死。”书教授一脸怪异的看着我,说:“但你必须配合我的研究,否则的话,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我相信,以书教授的手段,确实有能力做到这件事。 “那我父母呢?”我问。 “假如你很听话,我会放他们离开,甚至,可以让你见到他。”书教授说。 书教授说的“他”,想来想去,只可能是二伯。说实话,我确实很好奇那位只存在于回忆中的二伯,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书教授上次说,二伯快死了,如今说,二伯在十几年前已经脑死亡。 我很想弄明白,当初来我家的二伯,到底是不是他的魂魄。如果是的话,为什么不回到身体里? 书教授对我的研究很简单,他虽然没有把我解剖,但各种测试,各种采样,应有尽有。在全身各处都被仔仔细细检查一遍,连汗毛都取了样本后,书教授终于满意的说:“暂时需要你配合的就这么多吗,如果有其它需要,我会通知你。” “那我现在可以去见我父母吗?”我问。 “不可以。”书教授摇头,说:“别忘了,你和我还是仇人。我只是因为委员长的话不杀你,但并没打算给你太多的自由和选择权。在这里,你唯一能见到的,只有他。” 我沉默几秒,见书教授脸上的神情很坚定,只好暗叹一声,点头说:“那么……我要见他。”纵状豆血。 第二百八十一章 二伯 书教授的机械手臂闪过一道微弱的光芒,他凝望了一会,然后对我说:“离开这之后。会有人带你去见他。需要提醒你的是,他是脑死亡,并且体内有很奇怪的东西,最好不要碰他。否则的话,可能会加快他的死亡过程。” “奇怪的东西是什么?”我问。 “我也不清楚。”书教授说:“以前我曾想过把那东西取出来研究,但是刚刚剖开他的胸腔,那东西的活力就以极快的速度消散。因此,我们只得任由其存在,无法弄清那是什么东西。” 我看着书教授,良久后,说:“你真是一个混蛋。” 书教授点点头,说:“很多时候我也这样认为。但做一个改变世界的混蛋,总比一个生不如死的好人更令人向往。” 我不想再看见书教授那张怪异的老脸,冷哼一声后,转身离开。房门自动打开。我刚走出去,就见之前带我来的两名伪罗汉等在那。他们一前一后,示意我跟着走。 我没有犹豫,也没有害怕。连书教授都不再想杀我,还有什么可担忧的?能让我放在心里的,只有两件事。一件事父亲和母亲什么时候才可以安全离开,第二件,就是二伯。 书教授说的怪东西到底是什么?二伯原本应该是个普通人。因为什么能够魂魄离体?而当初二伯留在西安的考古笔记里,也并没有提到异样的事情。这说明,二伯身上出现的古怪,应该是在去台前县之后。 难道说,他在蚩尤冢里,遭遇了我们没遇到过的事情? 我思索着,很快,带路的伪罗汉停下来。走廊旁边的一扇门被打开,我走进去,见这是一个非常空旷的大房间。周围什么都没有,唯独正中央有一张床。 床上躺着一个赤裸的男人。身上是一副巨大的玻璃盖,几根不知用途的管子从房间上方垂落下来,连接在玻璃上。 我知道,躺在玻璃下方的那个男人,应该就是二伯。在看到他的时候,我心里没有太多的激动,反而感觉很平静。 只是,当我慢慢向他走去,看清那张充满沧桑和皱纹的脸时,心里突然之间就无法保持平静了。不知是难过还是悲伤,是喜悦还是感动,五味交杂。 我站在玻璃旁,静静的看着他。 他是个样貌普通的男人。身材匀称,虽然在床上躺那么久不动弹,可身上的肌肉仍然保持一定程度的活力和弹性。他的胸膛微微起伏,但速度非常慢,不仔细看的话,甚至会以为他已经没了呼吸。 我试着喊了几声,却没得到回应。 一时间,心里的思绪极其混乱。这个躺在床上,陷入脑死亡的男人,我究竟该喊他什么呢? 他从冰山中将我挖出来,把我救出了蚩尤冢,按理说,这种让我再生为人的恩情比生育之恩还要重。但把我养育十八年的,却是另一对夫妇,我已经习惯将他们称为父亲,母亲。 想了想,我忽然摇摇头,把这问题抛出脑海。该怎么称呼他,完全不重要。无论是父亲,还是二伯,又或者有些陌生的恩公,这都不会影响他在我心里的地位。 我将手放在玻璃盖上,这时候,旁边忽然一阵轻微的电流声,紧接着,书教授出现在我旁边。他的样子有些模糊,明显是靠着立体投影技术出现在这里。他看着我的手,面容严肃的说:“他体内的东西很古怪,你最好不要乱动,否则的话,会非常麻烦。” 我知道他误会了,便说:“你放心,我没想把他从这里弄出去。如果连你们都救不活他,我更没这本事。不过,我想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情。” 书教授的投影,声音比他本人更古怪,不禁枯燥沙哑,还带着一丝电流杂音,他说:“之前讲的已经很多了,不知道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不假思索的说:“你们是通过什么方法,知道我在哪的?” “一种类似深度催眠的方法,具体的你不用明白。”书教授说。 “我不信,如果通过催眠就能撬开二伯的嘴,你们不会耽搁那么久才找到我。”我说。 “你说的对,但也不对。”书教授解释说:“普通的催眠方法,对你二伯完全无效。他是个很怪的人,哪怕十天十夜不睡觉,依然精神抖擞。我所使用的催眠方法,是长年累月的物理催眠。通过一种特殊的能量波动,把疲惫讯息注入他的脑神经。不过即便这种方法有效,我们也用了足足十五年才成功。而在即将成功的那一刻,他突然陷入了脑死亡。因此我们虽然得到了一些线索,但还是花费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你的位置。可惜的是,他提前留下的那封信,让我们功亏一篑。” 书教授有些庆幸,又有些得意的说:“但也正是因为那封信,你主动送上门来,反而解决了我们一个大麻烦。” 我知道,书教授说的是唐山那件事。二伯留下的笔画密码是五个字:莫信书教授。纵木坑弟。 结果,我以为那五个字的意思,是让我找一个名叫莫信书的教授。谁能想到,二伯是让我防备书教授呢? 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在我与父亲通话的过程中被书教授得知。他将计就计,伪造了“莫”教授的信息,设下一个近乎完美的局。如果不是连道真和阿三机警,当初我们肯定被他卖了都不知道。 古人有云,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二伯留下笔画密码,肯定是认为,书教授会迫切要找到我,让我一定要提防他。可他却没想到,这个让我头疼的密码,反倒帮助了书教授。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不怪二伯,只怪自己太笨,书教授太狡猾。 书教授这时候忽然说:“其实我很好奇,他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体内的东西,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有些神话时代的气息,但又有很大不同。” “那东西是什么样?”我问。 “形状类似一颗晶石,但蕴含很强大的力量。哦,对了,之前我告诉过你,对某些生物来说,力量就是生命。所以,这颗结晶体也可以看作是一种生命。它藏在你二伯的心脏中,两者很奇妙的融为了一体,不可分割。如果你二伯死了,这颗结晶体也会死亡,反过来也是一样。我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将他剖开,就是因为没有把握保存那颗结晶体。” “这么无耻的话,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书教授的投影微微一颤,他怪笑着,说:“不要忘记,我是一个想改变世界的混蛋。” “我没忘,只是没想到你混蛋到这个地步。”我冷声说:“想必,你心里的那点愧疚早就被成就感磨灭了吧,如今剩下的,只有想成功的迫切和焦急。什么情谊,什么道德,都不在你的考虑范围内。” “确实是这样。”书教授说:“比起造神计划的成功,自我的一点点牺牲,是值得的。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感谢我,敬畏我,膜拜我。那些不懂得尊敬的人,都将被打入最深沉,最黑暗的牢狱之中反省。” 书教授很是虚伪的笑着,说:“你瞧,我是不是很仁慈。” “假仁假义。”我冷笑一声,说:“就算那一天到来,依然会有人不把你放在眼里。人造的神,永远都不可能是真正的神。等真正的神人降临,一只手就可以抹掉你们。” “或许吧。”书教授说:“如果说真的与神话时代出现争端,委员会的另一半才是顶在最前面的大个子。我始终认为,那些被宇宙隔离出去的空间,必定是有害的。打开它们,就像打开西方神话中的潘多拉宝盒。但是,那些人执意要如此,所以,如果像你说的,有神人降临,那最先遭殃的,会是他们,而不是我们这些在这个现实世界进化而成的新神。” 我微微一愣,之前并没有想到另一层。如今书教授一番话说出来,我才真真切切明白委员会的两种观点为何会有冲突。 一个认为要保存现实世界,一个认为开辟空间或者打开空间存在危险。这是他们最大的矛盾,而且是绝对无法调和的。仔细想想,之前见到在各种奇异空间出现的,确实都是杜衡那方面的,与书教授有关的人,只在桃花源出现过。 而桃花源数千年来早已被人熟知,里面是否有危险,一眼就能看出来。所以,书教授他们才会勾结郑秋原,悄悄潜入,带走烛龙魂魄。 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现在最想了解的,是怎么救二伯。 通过心眼看去,二伯体内确实有一股极为黯淡的气息存在。我虽然看不见晶体的位置和模样,但却能感触到那股力量的强大。纵使已经到了几乎要毁灭的边缘,可依然散发着惊人的生命力。 这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长在二伯的心脏里? 第二百八十二章 二伯(2) 二伯的面相之所以衰老到如同七八十岁的老人,正因为他身体的活力,都在不断汇入体内那颗晶体之中。换句话说。那颗晶体让他脑死亡的同时,保持身体的活力,但又将活力吸走,让他的身体不断衰老。 这是一个可以看作好,也可以看作坏的循环过程。只不过,我觉得二伯被吸走的活力,完全可以看作是他的寿命。哪怕他现在魂魄入体,重新掌控自己的躯壳,也无法挽回那些已经流失的寿命了。 书教授说:“相信你也察觉到,他的生命力正不断流入那颗晶体之内。这其实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因为他与那颗晶体之间,是共生的关系。可现在看来。却像是在供养。” “你的意思是说,那颗晶体的生命力不够,需要从二伯的身体里抽取做补充?”我问。 “虽然很不可思议,却事实就是这样。”书教授说。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晶体和二伯就根本不是什么共生关系。那颗晶体,是寄生物!它之所以在二伯身体衰弱接近死亡的时候,自身也走向灭亡,只因为宿主无法提供更多的生命力。”我有些恼怒的说:“这样的东西,二伯到底在哪碰上的!” “对啊,没错,确实有这种可能。”书教授如梦初醒般的说:“这么多年,我们竟然没想到寄生的可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取出晶体,似乎……” 我愣了愣,没想到在这个问题上,书教授竟然会犯下如此低级的失误。能够将造神计划一手带到这个程度,书教授肯定不是愚笨的人。只不过,聪明人很多时候都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简单的事情,被他们想复杂了,复杂的问题,就更弄不明白了。 被我一语点醒,书教授的投影迅速消失,没多久。房门打开,几名伪罗汉先冲进来,示意我离开这里。同时,有许多人拿着仪器和设备走过来,我见他们神色匆匆的样子,便问:“你们要做什么!” 伪罗汉们见我不愿离开,冷哼着伸手要来拿捉。我也聚起体内的金力打算反抗,而这时,书教授的声音忽然想起:“算了,你既然不愿意离开,那就留在这里。但我要清楚告诉你,我们接下来所做的事情非常重要。你留下来没有问题,但是如果捣乱或者阻挠。影响了这件事的最终结果,哪怕委员长发怒,我也会先杀了你!” 我转过头,见书教授在几人的簇拥下走过来。我冷冷的看着他,身体靠在二伯躺着的玻璃床上,问:“你们打算做什么?” “你说的很对,那颗晶体,确实有可能是寄生物。”书教授说:“如果这个猜测是正确的,那我们就有很大的把握将它保存下来。” “取出晶体?”我立刻愤怒的大声说:“难道你不知道,如果这个猜测是错的,二伯可能会直接死亡吗!” “确实有这种可能。”书教授说:“但我们没有时间了,继续等下去,他的生命力并不足以支持晶体存活。与其让它们共同走向灭亡,倒不如……” “不行!我不同意!”我大声说:“你们今天,谁也别想对他动手!” 书教授布满皱褶的老脸,一颗明亮的机械眼微微转动,似是在看我。他脸上的表情很是冷淡,语气也是如此,说:“我已经提醒过你了,如果对这件事进行阻挠,哪怕委员长在这,你也会死的很难看!” “是吗,那你就来试试!”我冷笑着聚起金力在手掌,幻化出两把金刀抓在手里。只要那些伪罗汉以及书教授敢有任何异动,手中的金刀首先就会把最靠近我的两个人脑袋砍下来。 书教授瞪着我不吭声,过了一会,他很有些无奈的说:“你这脾气,怎么和他那么像呢。他已经脑死亡,就算我现在不动手,他也撑不了几天了。那颗晶体是很珍贵的东西,举世难寻,独一无二。如果能够破解其中的秘密,对造神计划的推动作用,是无可估量的。” 我冷笑着,说:“说的真是好听,我完全看不出这颗晶体和造神计划有什么关系。倒是你话语中漏洞百出,让人不得不怀疑,是否早就对这颗晶体的来历有所了解。” “我话里有什么漏洞?我说的都是实话。”书教授一脸镇定的看着我。 我哪里说的出他有什么漏洞,之前那些话,纯粹是为了诈他。书教授是真不知,还是老奸巨猾,我弄不清楚,也无需弄清楚。唯一明白的,就是不能让他们动二伯的身体。 其实,这种做法,确实像书教授说的那样,没有任何用处。 但是,我第一次见到二伯,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二伯的身体切开呢? 书教授等人与我对峙许久,周围那些手持仪器和设备的人仿佛没有看到我们,自顾自的摆弄着手里的东西。一大堆仪器设备,迅速将屋子塞满。 眼见准备工作已经就绪,书教授再次开口说:“左天阳,我只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你的身体,从那里移开!” 我冷哼一声,说:“如果我不让呢!” “不让也可以。”书教授的语调平缓,像在诉说一件普通的小事:“虽然委员长下令不让杀你,但是他并没有提及你的父母。你应该很明白,只要我一句话,他们两个就会人头落地。” “卑鄙!”我大骂出声。 “没错,我就是卑鄙,现在我就要用卑鄙的手段,迫使你离开这里。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性,你是否活着,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你身体的所有样本我都有,虽然一具活体样本可以提供额外的帮助,但我不稀罕!”书教授的声音越来越冷,逐渐充满了杀意。 我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再次激起他对我的仇恨。说到底,我和这个一心完成造神计划的老头之间,没有任何恩情,只有仇。他恨我,我也恨他。 我们之间对这个世界的讨论,充满学术色彩,那使我对自己的定位产生了错觉。我以为自己没事了,父母也会跟着没事。可直到现在,才清楚父亲和母亲的生命,依然被书教授牢牢握在手里。 他们两人一天没有被放走,我就一天要受到书教授的威胁,不得不向他屈服。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 父母的位置,我一点也不清楚,书教授之所以一直不告诉我,也不放他们走,就是因为预见了可能会出现类似现在的事情。他有底牌可以随时翻开,我也有。只不过,他的底牌虽然没我大,却好用太多了。 我心里不断挣扎着,到底是保二伯,还是保父母? 蚩尤冢里,姬孙神魂曾向我演示,二伯是如何将我从冰山中挖出的。看着他抱起幼小的我时,脸上那慈爱和满足的神情,心里的感动至今仍未散。他名义上是我二伯,实际上是救命恩人,而在我心里,他是这个世界上,仅次于父母和连道真的人。就算是阿三,在某些方面也比不上他。 而当我心里把这些人的重要性定位之后,究竟保谁,答案已经明了。 我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书教授,咬牙切齿的说:“总有一天,我要把你拆成一百块,撒到海里喂鱼!” “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请你动作快一些。我们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重要,比你想象中重要一百倍,一万倍!”书教授冷言冷语的说着。 我愤怒他的无情,二伯与他曾是知己,可他不仅出卖了二伯,还为了晶体要提前结束二伯的生命。同时,我也在懊悔自己的愚蠢。如果不是我说出寄生的猜测,书教授根本不会立刻就想取走晶体。可以说,二伯如果真的提前死亡,很大一部分责任,都是因为我! 可我有什么办法呢,那个推论本是无足轻重的,谁能知道书教授竟然如此重视。从说话到行动,他只用了一两分钟,根本没给我足够的反应时间。 我愤恨又后悔的向前走了几步,书教授见我动作太慢,走上来用力推了下,不耐烦的说:“磨磨蹭蹭的,快点走!” “我要留在这里。”我瞪着他说。 书教授头也没回,一边指挥手下接通各种仪器设备,一边说:“想在哪就在哪,但是如果你再给我找麻烦,我先让人把他们的手脚砍下来送给你当回报!”纵木布亡。 我很清楚,书教授能说出这样的话,就一定能做到。他不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内心只有对造神计划的狂热,至于其他人,在他眼里只是实验对象和工具。 我沉默着站在附近,看着玻璃盖被打开,二伯的身体裸露在空气中。然后,许多不明作用的东西被接在他身体上。一个个数据被人大声报出来,书教授思索着,不断让人更换设备,并进行一些匪夷所思的准备工作。 当一切都准备就绪后,一套可以发射微型切割射线的机器被推到二伯旁边。书教授亲自走上去,开始摆弄着机器。 第二百八十三章 仙岛(1) “生命能量仪……” “满额储存,备三!” “隔绝器……” “压力指数正常,空间储存正常!” “切割射线功率降低十个数据。”书教授吩咐说。 在机器旁边候着的人。立刻依言调整。在得到确定后,书教授手指在机器的某个部位轻轻碰触,“嗡嗡”的微响中,机器上如镜头一般凸出的地方,亮起淡淡的白光。光芒瞬间凝聚集中,格外刺眼。 书教授操控着机器,对准了二伯的胸膛。看着一道白线从二伯身上划过,我仿佛也跟着在心里被切开了伤口。 切割射线比世界上任何刀刃都锋利,二伯的胸口正中央,从上到下划开了一个大口子。无数的数据迅速变化起来,不断有人高呼了临界点。 一时间,场面显得有些杂乱起来。 书教授并没有跟着乱。别看他已经有一半躯体不属于人类,可操控仪器时,比任何人都要认真,手连一次都没抖过。 在二伯的胸口被切开后。两只机械手同时抓上去,将他的胸膛扒开。我隐约听到肋骨折断的声音,不禁怒火中烧。刚要大喊一声,却忽然感受到一股极其强大的生命力从二伯体内爆发。 定睛望去,只见一颗红艳的心脏,裸露在空气中,强而有力的跳动着。这心脏表面布满血管,但颜色却已经接近透明。透过表面,甚至能看到位于内部的火红色晶体。 仿佛是感受到死亡的危机,二伯的身体快速萎缩,身体的水份像是瞬间蒸发了一样,变得极为干燥。像是轻轻一碰,整个人都会碎掉。 但是,那颗晶体吸收了如此多的生命力,非凡没有作用,反而也跟着缩小。那股强大的生命力,以惊人的速度消散。 书教授大声呼喝:“动作快!它灭了,我要你们的命!” “生命能量仪接入!” “波动正常。能量正在注入,份额……” “隔绝器启动……” “充能中……” “快!换备额,它吃的太快了!” “再调几份备额来!” “隔绝器充能完毕!” “生命能量仪转接!” 三根粗大的金属管,同时对准那颗红色晶体。一股股充满生机的力量,隔空注入其中。晶体在这生命之力的帮助下,状态慢慢稳定下来,既不缩小,也不变大。那几根金属管就像栓在驴头前的青草,引导着晶体慢慢滑向一个被打开拳头大孔洞的仪器。 仪器中可以明显感受到暗藏的强大生命力,想必,这东西内部一定充斥着他们口中的生命能量。 看着晶体缓缓浮到仪器上空,我看了眼二伯的身体。他整个人已经萎缩的不成样子,无论骨头还是血肉。都像经历了强行压缩,变得有些扭曲。现在看去,他就像一具数千年前的木乃伊。 不知道为什么,二伯的身体如此不堪,我却没有伤心。所有的注意力,都不由自主被那颗晶体牵动。 在我看来,这颗晶体,有很大一部分代表着二伯。 当它落入仪器,消失在视野中时,我悄然的叹口气。书教授很是欣喜,他的设想成功了。那颗神奇的晶体被保存下来,这是他很多年来一直想做却始终没敢去做的事情。 有句话叫,不怕神一样的对手…… 我想,我就是那个猪一样的队友。 如果不是我的提醒,书教授根本不会想起寄生论。 我看向亲自推动那个仪器,面色紧张又带着十足兴奋的书教授,沉声问:“这颗晶体,你打算用来做什么。” “你猜?”书教授话语调皮,让人想一手捏死他。纵木叼弟。 我沉着脸,说:“你是不是知道晶体的来历!” 晶体已经取出,书教授似乎没打算再瞒着我。他嘿嘿笑着,像得到了满足的小孩,说:“你知不知道这座岛叫什么名字?” 我摇头,说:“当然不知道。” 书教授又怪笑一声,说:“它叫蓬莱。” “蓬莱?”我大惊失色,说:“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书教授很得意自己的话让我如此吃惊,说:“这只是我们赋予它的名字,实际上,它是一座人工岛。你看到的泥土,花草,都是后期搬运来的。这座岛的基础,是以科技与神话相结合才造出来的钢铁之城。而在古代神话中,海中漂浮的仙岛之一,就是蓬莱。始皇帝派人去寻仙的地方,也是蓬莱。” “这么说来,类似的岛屿,不止一个。”我说。 书教授微微一怔,失笑摇头,说:“你脑子倒也不算太笨,阴错阳差,竟然推出了别的事情。不过,我也不瞒你,类似蓬莱岛的地方确实有好几处。” 我细细琢磨着书教授的话,他说这岛屿是以科技和神话力量结合造出来的。这句话表面看起来没什么,可是再把蓬莱岛这个名字联系起来,我隐约觉得,其中似有其它的意思,不禁问:“你们是不是找到了蓬莱仙岛?” 书教授再次一愣,说:“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看他的表情,便知道自己试探性的一句话,就是真相,便说:“你们不是不了解神话的普通人,深知神话是真正存在的。如果没有亲眼见到蓬莱岛,或者亲自了解它,怎么敢轻易拿神话中的岛屿来给自己命名。而如果你们真的见过蓬莱仙岛,现在又把自己造的岛屿赋予同样的名字,这说明,真正的蓬莱岛已经消失了,或者说被毁掉了。” 书教授楞了片刻后,忽然像乌鸦一样嘎嘎笑几声,说:“没想到啊,没想到啊……只是几句话,你竟然推论出这么多事情来,之前怎么没见你这么聪明?” 我沉默没说话,姬孙将一部分神魂送给了我,只留下了理智与记忆。而这部分神魂,用很有科幻味道的话来说,就是帮助我大开脑洞。 其实,我一直很聪明,只不过身边不是有连道真就是有阿三。他们两个都是世间少有的聪明人,有他们在,我几乎不用去思考什么事情,自然就会知晓答案。时间长了,次数多了,我甚至有些懒于思考。 而如今,连道真和阿三都不在,我不得不让自己的脑筋转动起来。 书教授见我不吭声,便说:“你推测的没有错,真正的蓬莱仙岛,我们的确见过,甚至亲自登陆了。它也确实如你所说,被毁灭了。” “是你们毁了?不,这不太可能,是谁要毁掉这座仙岛?” “当然不是我们,我们为什么要毁掉这座岛。”书教授用很奇怪的表情说:“事实上,至今为止,我们也不知道是谁毁掉了这座岛。它突然间就崩溃了,碎成了无数块。你如今看到的泥土,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原先的蓬莱岛,可惜的是,它们已经失去了第一次见到时的神效。” “什么神效?”我问。 “简单的讲,可以治愈百病,往大了讲,可让人成仙。”书教授说。 我有些惊讶的张大嘴,区区泥土,有那么神奇?书教授呵呵笑着,说:“你猜出那么多事,再猜猜蓬莱仙岛是谁弄出来的?” “当然是古代的神仙。”我不假思索的说。 “不对。”书教授摇头否定了这个答案。 “那是谁?”我皱着眉头问。蓬莱作为传说中的仙山,向来都与仙人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如果不是仙造就了它,又能是谁? “你虽然很擅于推理,但基础知识太薄弱了。如果是连道真在这,想必立刻就明白我的意思。”书教授说。 我很是不服气,说:“那你倒是讲,它是谁造出来的!” 书教授呵呵一笑,念着:“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八弦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增无减焉。其中有五山焉:一曰岱舆,二曰员峤,三曰方壶,四曰瀛洲,五曰蓬莱。其山高下周旋三万里,其顶平处九千里。山之中闲相去七万里,以为邻居焉。其上台观皆金玉,其上禽兽皆纯缟。珠玕之树皆丛生,华实皆有滋味,食之皆不老不死。所居之人皆仙圣之种;一日一夕飞相往来者,不可数焉。而五山之根,无所连箸,常随潮波上下往还,不得蹔峙焉。仙圣毒之,诉之於帝。帝恐流於西极,失群仙圣之居,乃命禺彊使巨鼇十五举首而戴之。迭为三番,六万岁一交焉。五山始峙而不动。” 书教授所念的古文,我听的不是太明白,略觉得尴尬,便问:“这都是什么意思?” 书教授大笑,解释说:“在渤海的东方,有五座仙山。古文中称几亿万里,而我们都知道,围着整个地球转一圈也不过几万公里罢了。几亿万里,都快跑到月亮上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因此,从这点我们就可以看出,仙山并不在这个现实世界。那五座山,名为岱舆,员峤,方壶,瀛洲,蓬莱。山的高与周长,都有三万里,最顶峰的平台也有九千里那么大。每座山相邻七万里,上面有各种各样神奇的事物。” 第二百八十四章 仙山(2) “但是五座仙山没有根,随着海流飘荡,在上面生存的仙人害怕。就去请求帝。神话中的天地,无论陆地也好,海洋也好,都是西方最低。所以,帝也怕五座仙山会随着海流流向最西方,要知道,那里有天下归墟之处,到时候仙人们失去居住的地方就麻烦了。所以,他派人找来十五只巨鳌,背负着五座仙山,每六万年轮换一次。从此,五座仙山再也不随波逐流了。” 书教授的解释到此为止。我听的吃惊不已,这样的神话记载应该是真实可信的。怕是很多人都不知道,仙山有五座,下面还有巨鳌背负。 我忽然想起当初在钟楼下方发现的那口海眼。连道真说,海眼中有一只巨鳌。如果让它爬上来,就会天下大乱。 连道真是何等厉害的人物,连他也对那只巨鳌如此忌惮,我不禁怀疑,难道海眼中的巨鳌,与神话中背负仙山的是同一物种? 这并非没有可能,而且蓬莱仙山的记载。应当是在女娲补天之后。因为我虽然不了解蓬莱仙岛的神话,却清楚记得,女娲补天时,也曾砍下巨鳌的足用来撑天。也就是从那时起,天的最低处就是西方。 能够撑天的鳌足,我实在无法想象它究竟有多巨大。 而神话中,天破裂后,有洪水落下女娲用五彩神石补天,这充分说明,天是可以修补的。可以修补,就证明在天之外。还有另一个世界。换句话说,宇宙是多重空间的理论完全站得住脚。 书教授见我吃惊的不说话,便笑起来,说:“再问一次,现在你能猜出蓬莱仙山是谁造的吗?” 我迟疑了一下,然后试着说:“是帝?” 这位“帝”,在诸多神话传说中都有出现。到现在也没人知道他究竟是谁,就连他是神,是仙,是人是鬼都不清楚。只知道,他是天下站的最高,权力最大的。 “不是。”书教授有些失望的摇头,说:“你怎么这么笨呢。这都猜不出来!” 我有些恼怒,说:“你要说就说,谁有兴趣跟你玩哑谜!” 见我想发火,书教授反而更加开心,说:“谁也没要跟你玩哑谜,担答案早在最开始就说了,只是你没想到而已。现在,你还不承认自己基础知识薄弱?” 我羞恼的垂头,连道真在桃花源的时候,可以看那些山人们带来的古籍。书教授虽然没那条件,可他的研究,注定所接触的东西都是与之相关的。虽然很不服气,可也必须得承认,比起他们这些人,我的知识面窄的可怜。 书教授也没想在这件事上太为难我,或许是因为二伯体内的晶体被取出来,他的心情很愉悦,便说:“在仙山流经的海域,有一处天下归墟之处。什么是归墟?你可以把它看成天下最深的地方。说简单一些,那里就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漩涡。天下的水,无论从哪来到哪去,最终都只能流入归墟之地。而那五座仙山,如果没有巨鳌背负,早晚有一天也会随着海流落下去。” 我看着书教授,没有问,也没有吭声,因为到现在也没明白他要说什么。 书教授知道我无法理解,便说:“归墟是什么?刚才已经解释过了,最深的地方。如果你以另一个角度来看待的话,那么多的水,所流到的最深处,那不就是海底吗?” 听到海底两个字,我脑中灵光一闪,忽然就想起了曾经和连道真探讨过的一些事。 “你是说,宛渠人?”我犹豫着问。 “没有错!”书教授很是高兴的开始推着仪器前进,打算离开这个房间。 我见他要走,连忙问:“你怎么知道是宛渠人造了五座仙山?如果是他们造的,为什么住在上面的是仙人?” “仙人从哪来?”书教授反问一句。 我呃了一声,然后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回答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所有的古籍中,都没有明确记载过仙人的来历。凡是提到仙人的古文,一般都是很直接的说,某某地方有仙,谁谁见到了仙。 书教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自顾自的向前走。看着他轻松离去的背影,我仿佛明白了什么,不由惊诧万分的问:“难道说,那些所谓的仙,其实就是宛渠人?” “就算不是,也和宛渠人有很大的关系。”书教授说。 “这么说来,神话时代的帝,也有可能是宛渠人?”我问。 这个问题,就算是书教授也不敢轻易回答,很直截了当的说:“我不知道,如果你以后找到了答案,倒是可以告诉我。” 我见他几乎要走到门口,便再次问:“既然你不确定,又怎么能确认莲蓬仙岛就是宛渠人的产物?” “第一,时间和地点。第二,我们上过蓬莱岛,在它崩溃前,曾找到很多线索。你来时踩踏的那条轻舟,就是我们根据发现做出更改的一项产物。”书教授说着,已经带人走出房间,他身子拐过一个弯,迅速消失在我眼帘。 我楞了楞,想起连道真曾对我说,宛渠人去见始皇帝的时候,是从海底极深处,乘如螺一般的沦波舟而来。而我之前登上这座人工打造的蓬莱岛,也是踩着一种类似轻舟的东西。那东西神奇的让人忍不住惊叹,确实不太可能由如今的科技打造出来。 这么说来,书教授他们当初登上蓬莱岛,应该发现了许多与宛渠人有关的事情。说不定,他们见过真正的宛渠人。 房间里有许多仪器设备都没有搬走,只不过除了我之外,这里再没第二个活人。晶体被取出来后,这里就像被彻底遗忘的角落,再也没人愿意朝这里投来一眼。 我无端感到了凄凉,然后才想起,最应该关心的是二伯才对。可不知怎么的,当我走到二伯那被切开的残破躯体前,心里泛起的只是些许同情与怜悯,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悲痛。 难道说,我是一个真正的冷血无情人? 这不可能! 我想了很久,最后认为,之所以这样,只因为二伯的大部分生命力,都被那颗晶体吸走了。他的魂魄也不在这,躺在金属床上,胸口破开口子,萎缩如千年干尸的,只是一具与我没太大关联的尸体。 虽说用这样的想法来安慰自己,确实减轻了一丝罪恶感,可我还是为自己的无情感到慌张。为了弥补,也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有人类的情感,我走到床前,望着二伯干枯破旧的躯体,然后叹着气,说:“二伯,对不起,为了爸妈,我不能救你。我想,你会原谅我的,对吗?” 二伯没有发出声音,更没有任何动静,他已经死了自然不会再理我。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呆呆的站着,眼睛无意识的在他尸体上扫来扫去。 忽然间,我的眼睛在扫过二伯被切开的胸膛时,看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或者说,那里让我感觉有些别扭。 那是他的脊椎骨…… 我不知道正常人的脊椎骨是什么样,只觉得,二伯的骨头中间部分,比两端都要粗大很大。我仔细看了几眼,不知这代表正常还是不正常。 我很犹豫,因为如果想弄明白的话,就要把手伸到二伯的胸膛里。那样的话,就等于在破坏他的遗体。虽说我对二伯的这具躯壳很是意外的没有感情可言,但是毕竟死者为大,随意惊扰遗体的事情,就算在道德层面我也做不出来。 我没有妄动,想了想,还是觉得先用心眼观察一番比较好。 而当我以心眼观望二伯的躯体时,眼前的画面猛然一变,所看到的一切,让人大吃一惊。 在心眼中,二伯的身体是空的! 没有错,里面什么都没有,内脏也好,骨头也好,哪怕是我刚才看到有异常的脊椎骨,在心眼中都是不存在的。能看到的,只是一小团“气”。 我很是吃惊,因为心眼与姬孙的双重世界不同。 心眼看破的是虚妄,也就是说,它能看到的都是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东西,而非局限于表象。心眼看不到,虽然不能说那东西完全不存在,可如果以真实与虚假来判断,不存在的就只能是虚假。 这番话看起来有些复杂,或许可以说,二伯的身体,只有一层皮是真的。这样,大家应该更容易明白我的意思。 我很不能理解,二伯的身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奇怪现象。 他的身体怎么会是空的呢? 如果是真正的空白,那以肉眼又怎么能看到血肉皮骨呢? 难道说,这些骨头和血肉都是用来欺骗别人的? 是谁要这样做?目的是什么?纵斤吗号。 我把视线投向那一小团真实存在的“气”,这东西像是漂浮着,一动不动。我无法从里面感受到任何气息,这本身就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情。 这个世界,无论是什么东西,都有独特的气息存在。多也好,少也好,都会有。可那团“气”,却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第二百八十五章 反抗 看着那团“气”,我迟疑了很久,不知道该不该动。最终。我下定决心,这是二伯身上的异常,说不定有什么特殊含义。如果就这样放着,只可能便宜书教授,或者永远无人问津。 我转过头,又仔细听了一会,没在附近察觉有人存在或经过,便立刻转回头,望着那团气,同时将手伸过去。 然而让我意外的是,手指在碰触到那团气之前,感受到了阻碍。我很是吃惊。因为手上传来的触感,就像碰到了一截骨头。 这么说来,二伯体内的骨头并非我想的那样,而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 我试着稍微用力,甚至加上了少许的金力,但那骨头很坚硬。锋利的金行之力,也无法把它切开。 吃惊之余,我也有些为难。这骨头给我的感觉虽然硬,但并非真的不能破坏。如果我把所有的力量施展出来,肯定可以在上面切开口子。 只是这样一来。二伯的躯体肯定什么也留不下,会被金力破坏的一塌糊涂。再者,我也怕大量的能量波动,会引起书教授的怀疑。如果被书教授发现二伯体内的异样,凭借这座蓬莱岛上的力量,哪还有我说话的余地? 可如果不加大力量,磨磨蹭蹭,不知要多久才能切开那层在现实世界中如骨头一样的保护。 正犯愁着,体内的升天之气忽然有了异动。它分出了一小缕,飘飘然,毫无阻碍的接触到那团气。然后如钩子一般划了个圈。那团气被升天之气拉扯着,在我惊愕的注视中从保护层中飘出来。 升天之气的速度在瞬间加快,我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团气已经被扯进了体内。我大吃一惊,有些手忙脚乱,下意识用手捂在胸口,像是发现了一只“雅蠛蝶”。 气团入体,我没有任何异样感,唯独升天之气运转的速度,好像比以前快了些。 可惜的是。我的心眼只能往外看,身体里什么样子,完全看不到。纵鸟围血。 心中忐忑万分,二伯体内的气团被我取走,意外的在我体内安家落户,这是好还是坏?也许是十八年来的传统观念作祟,让我认为凡是死人身体里留下的东西,大多是坏的。 我站在原地,心绪复杂的思索半天,最终决定管它去球…… 如果那团气真的会害死我。只能说这是报应,因为我没有保护好二伯。真是这样的话,我也认了。 心里有了这个想法,我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就在这时,后面忽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数股强大的力量气息紧跟着传来。我转过头,却见早已离开的书教授再次返回,他脸色怪异的看着我,手掌挥动,说:“抓住他,打死也没事。” 我没有吭声,书教授的态度不像在开玩笑。他之前说,委员长下令不能动我,可现在,又说打死也没事。 出尔反尔是因为什么?难道所谓的委员长下令,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只是他想耍弄我? 想到这,我不禁心中怒气,体内的金力迅速涌出,化作金色的尖刺。四名伪罗汉在书教授的命令下,凶神恶煞的扑过来。他们高达三米以上的庞大体型,本身就给人十足的心理压力,再加上强大的力量…… 我虽然怒,却也知道,书教授如果真的打算抓我,再反抗也是无用。 只是,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 如果被耍了还一点都不想着反抗,那是最标准的懦弱。我不想在二伯的面前懦弱,更想把之前积累的怒气在这一刻发泄出来。 当那四名伪罗汉扑过来的时候,金刺刚好成型,半竖着捅向一名伪罗汉的胸口。以金力的锋,哪怕是伪罗汉,一旦被刺中,也要穿出个大洞来。 虽然地面是钢铁,没有泥土,但体力的土行之力依然毫无保留的释放出来。与此同时,升天之气在我的意志下迅速的运转,四缕同出,分别引动暗藏在天地之间的金力与土力。 高傲的金力,本就不是擅于忍耐的力量,它早已憋出了火气。升天之气刚刚沟通,就有无数的金力自虚空中涌来。 已经成型的金刺得到力量的补充,变得更加巨大,同时头部分裂开来。 四根与之前大小差不多的金刺分列,而且没有被动的防御,而是自助的射出,如利剑一般朝着两名伪罗汉的身体刺去。长度超过一米的金刺,没有明亮的光芒闪动,它似乎把所有的骄傲都藏了起来,憋足了所有,只想将敌人彻底刺穿! 而一向保持沉默的土力,比金力的动静更大。无数的土力在我身周凝聚,化作了不知多少的泥土。这些看似普通的泥土,蕴含着无比巨大的力量。它们在身边安静的等待,我感受到土力的强大与心意,福至心灵,挥了挥手,轻念着:“覆地。” 土墙应声而动,如大地翻涌,又如巨兽扑击。它们高高卷起,裂开了无数的大口,朝着两名伪罗汉当头压下。那裂口,就像要吞噬一切的大嘴。 金刺和土力的突然爆发,让伪罗汉猝不及防,他们根本无法料到我的力量会这般凶猛。两名伪罗汉直接被刺穿身体,金刺余势未消,挟带无言的愤怒,朝着书教授刺去。 而如覆地一般的土力,则将两名伪罗汉压在下方,无数的裂口开合变化,像真正的沧桑大地,意图磨灭一切。 书教授有些意外,他小看了我,所以才会只带四名伪罗汉来。如今这四人一个照面被我击溃,书教授自然吃惊。 不过,他毕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面对来势汹汹的金刺,并没有慌张。而是从口袋中掏出一台仪器,迅速画出一个字“回”。 这个字强行引动天地之力,金刺带着伪罗汉撞在上面,立刻就停顿下来。“回”字的力量不断增强,金刺颤动着,顶部竟有转向的迹象存在。 我比书教授更加吃惊,金刺和覆地的力量,已经将我的底牌全部消耗。如果此刻金刺返回,我绝对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挡住。 虽说体内还有大量的木力留存,但并非以攻击和防御著称的木力,怎么能挡得住如此强大的金力? 也许是感受到我心中的惊惧,金力的颤动瞬间停止,然后,它一截截碎开,在天地间消散。 书教授轻咦一声,而我则楞在当场。 这些消散的金力,不是回归了虚无,而是彻底的消失了。从此之后,天地间的金力,永远少了它们的踪影。 我完全不能想象,金力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 难道,它们真的明了我的想法? 难道,为了不伤害我,它们宁愿玉碎? 力量…… 就是生命…… 生命都是温暖的,在这一刻,我深切感受到它们给我带来的温馨感,哪怕那是骄傲的金力也不例外。 也许是从哪时候起,我真真切切明白了力量的生命意义,从此以后,它们不仅仅是为我驱使的力量,更是保护着我的家人。 书教授虽然意外金刺的自主溃散,但并没有多少迟疑。我见他在仪器上继续画字,不禁叹息一声,挥手散去了土力。 以我的意志为主导,土力仍然会回归那个力量的世界,而不是像之前的金力一样彻底消失。 我知道书教授的手段,也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与其让土力因为保护我散去,还不如我主动一些。 它们可以为我牺牲,我自然也可以做到同样的事情。 被金刺刺穿的伪罗汉没有任何生息传来,他们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金力在刺穿他们身体的同时,也将其身体完全破坏。无数的金力像小刀一样,将他们的内脏完全切碎。别说这些只是徒具罗汉形的伪劣产品,就算是真的罗汉,身体内部被破坏,也很难活下来。 至于被土力盖住的两人,虽然身体被磨的到处是血,罗汉之力被碾碎,恢复了普通人的原貌。但好歹还留下了性命,此刻躺在地上,胸膛微微起伏,连惨叫声也发不出了。 我暗自可惜,如果能晚一点散去土力,这两人应该血肉都被土力磨掉,身死当场才对。 不过,我并不觉得后悔。比起他们两个人的性命,土力对我更加重要,因为它们是力量,也是亲人。 书教授的手在仪器上停顿下来,他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我,似乎弄不清我想做什么。 我看着他,蔑视的笑起来,说:“不是要抓我吗?来吧,我不反抗了。” 书教授没有动,他显然不相信我会如此轻易就范。 我也懒得跟他解释,便站在那等待。 过了会,书教授问:“你真的不反抗了?” 我嘲讽的看着他,说:“你们的命,没那么值钱。” 书教授有些不解,他无法理解我这句话的意思,但是,他看出我的确不打算继续反抗。便画出一个“缚”字。 那字飘来,贴在我的胸口。我感受到一股股天地之力加于身,手脚身体都被束缚,完全无法动弹。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凄厉的警报声,书教授面色一变,同时听见机械的人声在说:“发现异常能量波动!警告!发现异常能量波动!” 第二百八十六章 条件 书教授没有解开我的束缚,直接在自己的金属手臂上按了几下,问:“发生了什么?” 有男人的声音从他手臂上传出。说:“蓬莱附近的海域下方,发现了异常能量波动,速度很快!” “异常能量?” “超过了二级限定,很强大,等等……天上!天上也有!”男声很是惊讶。 书教授立刻吩咐说:“提升一级戒备,通知作战部!” 在犹豫了一下后,书教授又补充说:“将蓬莱岛的作战监控画面转给我,另外通知实验室将实验体立刻转移!” “是!” 书教授关闭了通讯,他想了想,然后看向我,问:“有人跟着你来?” 我摇头,说:“不知道。但有没有人跟来。你们难道不清楚。” 书教授面色不断变化着,他对蓬莱岛的迷惑效果很自信,除非有人跟在后面,否则的话,在笼罩数百海里的迷雾中,很难找到蓬莱岛的具体位置。 我笑了笑,说:“你作孽太多,看来老天都要惩罚你了。” 书教授冷哼一声,金属手臂遥遥对准我,做出抓的动作。我感觉浑身紧绷。缠绕束缚的力量更大了,而且身体也在书教授的动作中缓缓飘起。 书教授一手遥控扯住我,转身向外走去,边走边说:“我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本事,能找到这里来!” 我其实也很好奇,究竟是谁让蓬莱岛如临大敌。他们所说的二级限定是一个什么标准,这点我不清楚,只知道,这应该代表连书教授都忌惮无比的力量。 或许,是书教授他们做试验的过程中。不知得罪了什么高手。要知道,这些人天南海北,到处撒网,把那怪物养的全国都是。那么强大的苗疆他们都敢得罪,惹上其它厉害仇家也不算奇怪的事。 书教授拉扯着我的身子,像放风筝一样,带着我穿过长长的走廊,回到最初见到的那个大厅。这里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地下升起了大批仪器。诸多人在仪器上忙忙碌碌,不知在干什么。 书教授的到来。立刻得到众人的瞩目。一个身穿笔挺服装,胸口绣着古怪标志的男人跑过来,如军人一般敬礼。 书教授摆摆手,问:“摸清敌人的动向了吗?” “暂时还没有,对方没有任何回应,已经派遣鱼人去探查。”这位貌似军人的男人回答说。 他胸口的标志,看起来像一条龙,但又带着翅膀,同时脑袋怪模怪样。下面绣着几个小字,我看不清楚。也懒得去仔细看。 这时,有人大声汇报,说:“鱼人小队失去联系!”纵鸟围巴。 男人转过身,大声询问:“鸥鸟呢?” “报告!鸥鸟小队也在同一时间失去联系!” “来者不善啊……”书教授缓缓的说着,同时瞥了我一眼。他仍在怀疑,来的人与我有关。而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他,可是,心里又有些期待。 我期待,当那人露出自己的面孔时,会让我感到惊喜! “齐少将,让天龙部队出动吧,其他人做好辅助监控工作。另外,立刻通知方壶与瀛洲派人增援!”书教授吩咐说。 “同时动用三岛的力量,需要通知荀上将。”男人没有立刻行动,反而直视书教授,进行提醒。 书教授脸色有些难看,训斥说:“荀鼎天那个疯子有时间跟我通话?蓬莱岛上,我是最高长官!身为委员,我有权要求方壶和瀛洲的协助!” “但如果没有荀上将的命令,他们不会派出多少人。”这名被书教授称为齐将军的男人,语气硬梆梆的像块石头。我看着书教授脸色越来越黑,不禁想大笑。 所谓荀上将,自然就是荀鼎天,这一点书教授已经说的很明白。同时,他说荀鼎天没时间通话。我猜测,要么狂佛荀鼎天被连道真伤的太重,至今没有恢复,要么,他正在做其它更重要的事情。 当初在九华山的基地,荀鼎天诈死偷袭我,还高声说自己明白了。他到底明白了什么,在场众人里,只有书教授知道。但根据荀鼎天之前的话语来判断,很可能是让他更强大的关键问题被解除疑惑。 可是,他为什么要偷袭我? 这是至今为止,我一直没想明白的事情。 齐将军的话很硬,看得出,作战部和书教授所代表的实力,虽然同处一个岛上,可彼此之间,并不是十分融洽。当然了,这肯定与书教授和荀鼎天的矛盾有关。 书教授冷哼一声,说:“你只是区区一名少将,有什么资格提醒我,难道这些事我自己不知道?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书教授的话虽然不太好听,但也不算太过严厉。我一眼就看出,他对荀鼎天的作战部忌惮很深。 想想也是,虽然在这个组织里,实验室的作用很大,可真正能打能扛的,只有作战部队。 如今危机在前,书教授也不敢太为难对方,哪怕一个少将与一名委员之间的身份差距大如天。 齐少将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去,将书教授刚才下达的命令传递下去。 超清晰的立体投影技术,将蓬莱岛四面八方的景象全部展露在这个长宽均超过千米的大厅里。就连高空与海面以下的画面,也一点不漏的呈现出来。 湛蓝的天空,阴暗的海底,朦胧的四周,这一切画面中,并没有出现敌人的身影。但是岛上的监控画面中,却能看见一处处通道被打开,数以百千计的伪罗汉,天王,修罗蜂拥而出。 我看的目瞪口呆,这些拥有奇异力量的人太多了,远远超过了当初那个基地。而且看通道里连接不断跳出来的人影,想必这并非最终的数量。 其中,还有诸如之前见过的金刚,菩萨,也各自飞出,带领手下的人占据岛屿的各个位置。 他们如临大敌,每个人都把力量全部释放出来。 一时间,蓬莱岛上,各种光芒四射,仿佛真成了神圣之人居住的仙道。 仅仅是这些人的存在,还不算太可怕,我深知,暗处肯定潜藏着无数手持仪器的人。他们身体弱,无法冲锋在前,只能藏起来,等敌人出现的时候,利用手中的仪器,发动最凶猛的攻击。 书教授望着那多达数百块的投影,脸上有些凝重之色。四周负责监控的人员,不断汇报各项数据。他们报出的东西越多,书教授的脸色就越难看。 只是区区半分钟,书教授便喊来齐少将,问:“方壶和瀛洲的部队什么时候到?” 齐少将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然后回答说:“根据之前的通讯来判断,他们应该刚刚出发。两座岛距离蓬莱均超过七百海里,按照最快的速度来算,起码也要一百四十分钟左右。” 书教授脸色更加难看,愤怒的问:“他们为什么会离的这么远!” “根据委员会的战略部署,最新的计划……” “我不要听什么计划!”书教授更加愤怒,几乎是在咆哮:“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二十分钟内,他们必须赶到!” “想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赶到这里,除非动用岛屿的力量,但那需要经过荀上将和秦委员的同时认可,并下达手签命令。”齐少将不卑不亢的回答说。 书教授气结,他对这个石头一样的齐少将完全没有任何办法。在愤怒的盯着眼前这位军人很久后,书教授忽然沉哼一声,说:“根据委员长的命令,当实验室出现重大成果的时候,为了保护研究项目,我有权紧急晋升,并完全动用所有的力量。” “没有错,但必须经过委员会三名以上委员的同时确认。”齐少将说。 书教授冷哼着,按动自己的机械手臂,在通讯接通后,立体投影立刻在他面前清晰展现。书教授对着一坐一站的两人说:“欠你们两位一人一个人情,现在我需要动用方壶和瀛洲的本岛力量。” 那两人,站着的,是我曾经见过的瞎子。那位曾经融入他明王之体的侍女,此刻也在旁边。而坐着的人,我不认识,只一个穿着衣服,系着蝴蝶结,看起来很西方化的老人。 瞎子没有说话,而那位老人却微笑着问:“是什么事,需要书教授这般劳师动众?” “一时半会很难说明白,你到底答应不答应!” “你的脾气,这么多年都没改,也难怪那家伙会为难你。”老人笑的轻松,然后竖起一根手指,说:“条件之外,我需要今年的能量配额增加一倍。” “这需要委员长……” “这是你的事情。”老人打断了书教授的话,说:“你办得到,我就没有问题,办不到,我也没有损失。” 书教授神情不断变化,过了一会,咬牙切齿的说:“五成!再多我就找别人!” “成交。”老人笑起来,说:“真是让我更加好奇,到底什么事,会让你急成这样。” 书教授没有理会他,看向一直平静的瞎子,问:“秦委员,你的答案呢?” 我这才知道,这位强大无比,可以挡住连道真帝拳化身的瞎子,就是齐少将口中的秦委员…… 第二百八十七章 他来了 面对书教授的询问,瞎子并没有立刻回答。而书教授也意外的保持惊人的耐心,与之前面对那位老人完全不同。过了一会。瞎子仍没有回话。作战监控的人员,对敌人入侵的汇报越来越频繁,这些声音传入耳中,书教授终于忍不住,说:“并非我不想帮你,而是这太难,除非我们可以真正的掌控阴间,才可能有一丝的机会。” 瞎子没有说话,书教授似乎早已预料到这样,他犹豫了下,然后说:“我可以提前答应你,在阴间得到掌控的时候。会以最大的努力帮助你。我个人名下的份额,可以划给你一部分。” 这话,似乎让瞎子有所触动。他微微点头,书教授大松一口气,立刻关闭了通讯。 这三人之间,都是以口头作为约定,并没有书面上的确认。似乎,他们并不担心对方赖账。我虽然不明白他们交易的都是什么,但却知晓,书教授的目的达成了。 很快,有人送来两张纸。齐少将拿过来看了看,然后望向书教授。书教授瞪圆了眼,怒气冲冲的说:“你要是敢找我要这张纸,我马上就宰了你!” 齐少将很有趣的耸耸肩,然后拿着纸离去。书教授低声骂了几句,不等他把火气发泄出来,就听有人大喊:“发现目标!发现目标!” 同时,一副投影被放大在正中央。 黑暗的海底深处,黑色的影子一闪而过,有人惊呼:“速度太快了,无法捕捉!” 接着又有人喊:“发现目标2!发现目标2!” 又一副投影并列放在中央。高高的天空上,可以看到一颗巨大的火流星,熊熊燃烧着,从天上呼啸而来。 紧接着,有人大呼:“再次发现敌人!三个!有三个!” 投影画面中,除了可以看到整个蓬莱岛之外,就只剩下五副投影。 青色的雾气,如雨点垂落。 金色的烈阳,如利剑奔袭。 海底震动,仿若有巨人苏醒,开天辟地。 看着那五副投影,我惊呆了。 这的确是惊喜。我一开始有想过是他来,但没想到,真的是他…… 火焰流星的速度最快,夹杂着雷霆之怒,在天际划出一道明显的尾痕。它大如山,落下时末日的天灾。任谁看到,心里首先升起的都是绝望。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蓬莱岛的画面齐齐震动着,就连身处海底的我们,都能感受到那股庞大无比,几乎要砸穿整个岛屿的恐怖力量。 烟尘弥漫,泥土纷飞,大量的房屋被震塌。漫天火海中,许多处于撞击点的伪罗汉,天王,惨叫着飞出去。而更多的,却是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来。 当尘埃渐消,我看到蓬莱岛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深坑。 里面是火…… 全部都是火…… 在那无边的火焰之中,一只巨大的手掌伸出,扒在深坑的边缘,用力撑起自己百丈高的巨大躯体。 五只神鸟从火海中飞起,围绕着他清鸣不停,在天空中洒下一片片火雨。 岩浆巨人…… 是连道真的火行帝拳化身! 我激动的无法压抑,几乎想大声叫出来。 连道真来了!他竟然真的来了! 在我要来见书教授的时候,连道真答应让我一个人来。那时候,心里是有些失望的。虽然独自前来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但是当他真的那样说时,感受仍然有很大不同。 可我没想到的是,他虽然说让我一个人,但却是随后暗中跟随。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就那样从天上,从地下,从海里,以最威猛的姿态出现了。 庞大的岩浆巨人一手撑在蓬莱岛的地面上,无数的泥土化作了火红又极热的岩浆,他站直了身子,发出如闷雷一般的巨声:“交出……左天阳!” 嘎吱…… 我扭过头,见书教授的机械手臂,捏的不断作响。他面容扭曲,脸色难看,在我看向他的时候,他也同时看过来,一脸阴森的说:“你现在还要说,没有带他来吗!” 我摇头,说:“他来这里,我也很意外。如果真的是我把他带来,何必等到现在才出现。” “那他怎么能找到这里?”书教授显然不相信我的解释。 我冷笑一声,说:“连道真是什么人,他想找的地方,除非不在这个世界,否则哪有他找不到的?你以为蓬莱岛藏的很隐秘,但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就像暴露在太阳下的金子,显眼到了极点。”纵见叼亡。 书教授黑着脸,没有说话,他死死盯着五副投影,不知在想什么。 岩浆巨人的出现,震动了蓬莱岛。大批伪罗汉毫不畏惧的扑上去,他们高大的体型,在此刻完全没有任何优势。与岩浆巨人相比,这些伪罗汉就像蚂蚁一样弱小。 五只神鸟鸣叫着徘徊,没有出击,它们的叫声清脆,像是在鼓舞士气,又像在嘲讽敌人的不自量力。 地面满布岩浆,伪罗汉们的坚硬躯体像冰块一样迅速融化,惨叫声此起彼伏。书教授的脸色更加难看,却没有下令撤退。 我看了眼齐少将,他也盯着投影在看,虽然看似平静,但紧握的双拳,依然显示出他心中的跌荡。 岩浆巨人发出沉闷的声音,两条巨臂随意舞动,火海夹杂着被烧焦的伪罗汉尸体,被轻易扫飞数百米远。 能够对岩浆巨人造成一点点伤害的,只有天王和修罗。但他们的力量与帝拳化身比起太弱,纵然在巨人躯体上滑出一道道涟漪,却无法造成太严重的伤害。 齐少将缓缓转身,回过头来看书教授。书教授明白他的意思,但却没有任何举动,视若不见。这位一直没对书教授低头的将军,此刻脸色越来越难看。那些伪罗汉,天王和修罗们,应该就是他属下的作战部队。 面对岩浆巨人,这些以往战无不利的强人,都像麦子一样被收割。齐少将就算是铁石心肠,现在也有些动容了。 我很清楚,书教授是在等。 因为连道真的帝拳化身并不只这一个,他们一共发现了五个敌人,说明五尊化身已经从四面八方同时到来。如果在这个时候就把所有底牌撒出去,别说撑到另外两座岛屿的支援了,恐怕几分钟内,就会被连道真一扫而尽。 我心中无比畅快,能看到书教授的慌乱,实在是人生难得一见的快事。 见书教授没有动静,齐少将无法再沉默,开始调兵遣将。 伪罗汉们撤了下去,金刚顶在最前方。天王和修罗在远处纠缠,而那几尊伪菩萨,则远远的压阵,或者说是在观望。 佛门“金刚”的力量,确实比伪罗汉更胜一筹,最起码在抗击打方面强很多。 岩浆巨人的火焰,虽然让金刚浑身发红,却无法立刻烧死他们。如果想将这些人融化,恐怕要花费很长时间。 书教授的目的很明确,不管死多少人,一定要撑到援兵来到。只要另外两座岛屿同时到来,集合三岛的力量,一个连道真并不算太可怕。 更何况,委员会的人在得知连道真入侵的消息,应该也会赶来。例如那位拥有魔性的委员长,他能在基地里救书教授一次,就能救第二次。 在这种首脑级的人物眼中,一位可以让组织快速进化的委员,恐怕比狂佛荀鼎天还要重要些。或许,这就是书教授与荀鼎天之所以产生矛盾的最重要原因。 当然了,也不排除这是高层故意让他们产生纠纷,以此达到平衡的目的。 金刚上前,有了效果,齐少将自然稍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这口气刚吐出去,就立刻浑身一抖。 我看到,另一幅投影中的金色烈阳从天而降,化作无数把金色大剑,仿若要把整个蓬莱岛都刺穿。 那金剑,比我之前凝聚出的金刺大太多。 每一个都有上百米长,数十米粗。带着骇人的声势,这些金剑以方圆千米为中心,进行了一场残忍的无差别打击。 面对速度快到极限的金剑,没有人能够躲开。无论伪罗汉也好,天王也好,幸存者寥寥无几。 无数的血雾刚刚升起,就被高温彻底消融。眨眼间,千米之内,除了金色的长剑插满岛上地面外,再无他物。就算是那些能够扛住岩浆巨人攻击的金刚,在这么多把金剑的攻击下,也被切的粉碎。 大厅里,一时间显得有些安静,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再去操控仪器。 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被从天而降的金色烈阳吓到。这里的人,应该都没有和连道真这种角色硬碰硬的打过,自然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力量! 我大笑,说:“书教授,看来你的算盘要失算了。” 书教授沉着脸看我,说:“有没有失算,不是你说的算。” 我愣了愣,他看起来似有依仗,难道说,蓬莱岛上,还有什么我不知晓的力量存在? 这是很有可能的,毕竟是仿照神话中的记载建造的岛屿…… 金色的长剑,每一把都涌出一缕金光,无数的光汇聚在一起,一顶金色的帝冠如刻意的姗姗来迟,从天上落下后,金光中伸出两只手臂,将其接住,然后戴于头顶。 威严的金眸,射出了如流火一般的光芒,金色的帝王,傲然立于蓬莱岛上,仿若要镇压整个世间。 我听见他说:“交出左天阳!” 第二百八十八章 计谋 齐少将一抖,转过身,以更加阴沉的目光看向书教授。这种目光。足以吓破普通人的胆子。可书教授却熟视无睹,他盯着投影上的两尊帝拳化身,如同一个局外人。 齐少将捏紧了拳头,如果我是他,可能早就忍不住要揍人。但书教授是委员,一名少将无法对他动武,哪怕这位委员的命令很不符合常理。他有拒绝执行的权力,但没有侮辱委员的资格。 只是,两尊帝拳化身站在那,如果不加抵抗,蓬莱岛必然会被闹的天翻地覆。那样的话,人员损失倒是其次。一座岛屿的衰败责任,绝非区区一名少将所能承受的。 金色帝王的力量,与岩浆巨人完全不同。他的锋利与威严,是这些依靠身体力量对抗敌人的伪罗汉们无法承受的。就算是金刚,在金色帝王的力量下,也要变成一块碎步。 齐少将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调遣那几位“菩萨”围攻。 当初在基地的时候,我曾经见过妖艳女子使用“菩萨”之力。很奇特,也很强大,有种翻手是云,覆手是雨的味道。 而这几位“菩萨”。有男有女,不同的是,他们有的坐在莲花上,有的坐在云雾上。每个人都面色肃穆,彻底发挥了自己所有的力量。 一条朦胧的长河,从“菩萨”掌中涌出,自天上落下来。那模样,就像九天之上的银河坠落,姿态凶猛,令人骇然。 又有“菩萨”身上数道光芒闪动,四只怪模怪样的野兽从他身上跳下来。向金色帝王扑去。 还有“菩萨”一指点过去,便有大山凭空而现。这山比桃花源的山人所用的大太多,当真是泰山临顶,光是庞大山体给予的压迫感,就很难应付了。 面对如此多的古怪攻击,哪怕是金色帝王,也不得不拿出几分力气来。而岩浆巨人,则把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周围的伪罗汉和天王身上。 银色的长河发出哗啦啦的水声,其中可见无数手持兵器的怪物,它们张牙舞爪,面目可憎。藏在水底,只偶尔露出凶残血腥的眼睛。 这时候。青色的雾气来了。 像被风吹动一样,雾与水纠缠在一起。那条长长的银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萎缩。而青色的雾气,却更加凝实,渐渐的,一棵参天大树的轮廓隐现。其粗大的根部。深深扎进了银河深处,仿佛把“菩萨”的力量,当作自己成长的养分。 当整条河流消失的时候,大树瞬间化作了实质,然后从天上落下来,树根如巨大的蟒蛇一般将四只怪兽缠绕起来,然后压着它们在蓬莱岛上落下。 轰隆隆的巨响,通过投影传递过来,蓬莱岛再次发生了可怕的震动。四周都传来“咔嚓咔嚓”的怪响,这座岛屿,似乎已经快到崩溃的边缘。 书教授的瞳孔收缩到极点,一边盯着投影看,一边大声问:“方壶和瀛洲还有多久能到!” 不用他来说,齐少将早已进行了多次联系。在书教授询问后,那位刚硬的军官立刻不假思索的说:“最少还需要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书教授眼神冰冷,他把目光向我投来,如准备捕食猎物的毒蛇。我被他森冷的目光看的毛骨悚然,强按住心里的不安,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书教授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冷笑一声,说:“左天阳,你倒打了一手好牌。” 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解释在这个时候是很苍白也很无力的事情,何必浪费口水。 书教授见我不说话,便冷冷的说:“但是你不要太得意,不要忘了,你父母还在我手里。如果你想让他们死,就让连道真这样闹下去!” 我心里一谎,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书教授可不是傻子,他很清楚我与连道真的情谊深厚。为了我,连道真千里迢迢,暗中跟随,独身闯虎穴,这可不仅仅是有勇气就能做到的。 如果说这里有谁能够制止连道真的话,除了我之外,怕是再没第二个人。 书教授摆明要拿我父母的性命做要挟,如果我不同意的话,以书教授如今的心态,后果是很难想象的。 可是,没有荀鼎天,没有瞎子,没有委员长,连道真在这座岛屿上近乎无敌。如果我能再拖一段时间,他肯定可以肃清岛上的敌人,找到我的确切方位。 书教授明了我的念头,说:“我给你半分钟时间,让连道真停下来,否则的话,他们两个立刻就得死!” 说着,书教授在机械手臂上按了几下。众多监控投影上,又多出了一副。画面中,一男一女坐在椅子上,旁边是两名伪罗汉分左右,各用一只手虚按在他们的头顶。 虽然二伯不普通,我也不普通,可十八年的生活让我清楚明白,父亲和母亲都是最寻常的普通人。两名伪罗汉,绝非他们可以抵抗的。如果那两只手掌再落下一点,肯定会像锤子砸西瓜一样把他们脑袋砸的粉碎。 我看的目眦欲裂,冲书教授怒喝:“你不要乱来!” “怕了?”书教授冷哼着,说:“不想他们死,就快点做事,不要再试图考验我的耐心。” 我的犹豫,只持续两秒钟,便被担忧彻底的击溃。 父母的性命,远比击垮这座岛屿更重要,哪怕如今是抓住书教授的最好机会。 可是,如果这个机会是用父母的命换来的,那我宁愿不要!纵沟记划。 我叹口气,说:“你不要对他们动手,放了他们,我愿意劝退连道真。” “你还有二十秒。”书教授一脸冷漠的说。 我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这么无耻卑鄙的小人,竟然也能完成这么多震惊世人的研究,真是让人无法相信。 书教授的态度很坚决,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我知道不能再拖下去,否则这个变态的老家伙,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在岛上,我在海底,怎么劝他?”我说。 书教授走过来,将机械手臂伸过来,说:“对着我的手臂说话就可以了。” 他似乎有些不放心,又说:“不要试图提醒他,也不要耍花招,他们两个的脑袋,一眨眼的功夫都不要就可以捏碎。” 我愤恨的看着他,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对着书教授的机械手臂说:“连道真,听得见我说话吗?” 投影上,立刻传来我的声音。这声音遍布整个蓬莱岛,金色帝王和岩浆巨人没有停止攻击,反而愈发的凶猛,但在同时,他们也回了话:“天阳,你在哪?” 我看了眼书教授,然后说:“这个不能告诉你,能说的是,你必须离开,否则的话,我父母的性命不保。” “我离开,说不定连你的性命也会葬送在这。”岩浆巨人的闷雷之声,震的人耳朵发响。 齐少将怒火难耐的对着那些监控人员大声叱责:“不知道让通话音量小一点吗!让他停止攻击!” 后面那句话,是对我说的。我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而书教授也没有帮忙说话,似乎对连道真的帝拳化身是否停止攻击并不关心。 齐少将的眼睛瞥过书教授,冷哼一声,说:“请不要忘记,看押他们的,是我的人。” 这已经是极为明显的威胁了,书教授很认真的考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说:“差点忘记这事了,左天阳,让连道真停止攻击吧。” 他的考虑,根本就是在拖时间。而在这短短几秒内,岩浆巨人已经烤熟了数名伪罗汉,顺手将两名修罗拉扯过来,一脚踩死。 这让齐少将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但书教授已经说了话,他只能忍下这口气。我哦了一声,故意拖了几秒,然后才说:“连道真,不要再杀人了。” 金色帝王和岩浆巨人的身子迅猛无比,在同一时间发动了强大的攻击手段。瞬间,蓬莱岛上不知死了多少人。隔着投影画面,我似乎都能闻到那股粘稠的血腥味道。 两尊帝拳化身没有再发动攻击,而是停了下来,然后说:“告诉我你的位置,相信我,只需要五秒钟我就可以找到你!” 我相信连道真敢说出这样的话,自然就能做到。可是,这五秒我等不起,只有说:“不能告诉你,你还是走吧,他们已经快疯了。” 两尊帝拳化身沉默数秒后,说:“有两条路,第一,放弃你的父母,我们一起杀光这里所有人。第二,我离开,如果你们死在这,我会回来。” 连道真没有说回来后做什么,其实也不用他说,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我叹口气,说:“看起来,只有第二条路能走了。” 书教授将机械手臂收回来,关闭了通讯,同时唤来几个手持仪器的人,命令说:“带着他立刻转移,越快越好!” 那几人点头,前后将我围起来。我有些不解的看向书教授,问:“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书教授怪笑着说:“连道真来是为了救你,如果你不在这,他还能翻什么天?真是谢谢你刚才的一番话,帮我换来一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好机会!” 第二百八十九章 暗之章 我蓦然,明白在书教授的眼里,我的重要性。甚至要超过这座蓬莱岛。虽然他说自己已经取得了所有的样本,但活着的姬孙,肯定作用更大。如果趁着连道真离开的空档把我转移出去,那么之后,哪怕连道真愤怒的杀掉所有人,书教授也不会心疼。 他本就是个冷血无情的卑鄙小人,除了造神计划,其它的事情,都不在考虑范围内。 想明白了这点,我也无法表示异议,只能说:“听你的话离开也可以,但我父母你必须放走!” 书教授冷哼一声。说:“只要你不自找麻烦,等你离开后,我自然会……” 就在这时,作战大厅突然剧烈的震动起来,所有人都东倒西歪,无法在颤动着稳住身形。许多人跌倒在地,勉力扶着仪器站起来,面色惊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凄厉的警报声在此时响起:“敌人入侵!敌人入侵!” 书教授脸色大变,大声说:“立刻找到入侵地点!快!” “是最下方的防御被突破!敌人是从海底来的!”有人迅速回答说。 震动不断持续,没有半刻的停歇。大厅摇摇欲坠,似乎快要崩塌。书教授脸色难看,冲齐少将命令说:“立刻将他转移。速度要快!” 齐少将似乎也明白这不是谁为难谁的时候,便点头,伸手抓住我的胳膊,朝着大厅某个角落而去。 我虽然没有挣扎,却要冲着书教授大喊:“别忘记你答应我的!放了他们!” 书教授没有回答,他挥手喊来几名手持仪器的人,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几人立刻跑开,不知去做了什么。 警报声接连不断,入侵的消息如火如荼,快的让人无法相信。在几秒内,这座海底深处的基地,防御已经被连续突破数层。 我被齐少将拉扯着离开大厅,经过那些作战人员身边时。听到许多人呢喃道:“怎么可能那么快……” 他们实在想象不到,这世界怎么会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可以如此轻松破开莲蓬岛的基地防御。 我的眼睛,不由自主从投影画面上瞥过,然后便看到,关押父母的房间也在不断颤动。两名伪罗汉的身子歪斜,随着房间上下跳动,那双手掌忽高忽低,仿佛随时都要落下。这,让我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而就在这时,我从画面中看到,那个房间的钢铁地面被一双巨大的手掌轻易撕开。两名伪罗汉被抓在了手里,身上的金光,刹那间被捏的粉碎。但他们的反应也快的惊人,在地面出现异常的瞬间,就要把手掌落下。 我吓的愣了神。只知道死盯着画面看。可就在这时,伪罗汉的手掌停顿了一下,然后,他们的身体就像爆开的啤酒瓶,炸碎的到处都是。 一个娇小的身影从地下一跃而出,紧跟其后的是如婴儿般的小东西。 阿三!我睁大了眼睛,被彻底惊呆了。 刚才伪罗汉的手掌出现停顿。肯定是因为婴尸对他们产生了影响,否则的话,他们只要再将手落下一点点,哪怕稍微触及,父母的脑袋都会被拍成浆糊。 我怎么也没想到,救下父母的人,会是阿三。 她和连道真一样,在我执意要独自前来的时候,没有过多劝说。那时候,我的失望谁都能看得出来。可是,他们没有辩解,也没有提醒,只是在我离开后,悄悄的跟着。 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他们跳了出来,帮我解决了一个最大的麻烦。 他们在我心里的重要性,无疑提高到了一个顶点。 连道真是我的大哥,而阿三……如果这辈子我要娶一个女人的话,那就只有她! 我仍记得,临行前,阿三问我:“左天阳,你要我去不?” 我回答的是:“不。” 可她仍然来了,那个往日对人冷冰冰,充满算计的阿三,就这样突然的跃出来,占据了我的心。 阿三一边用燃烧的纸符熔断捆绑父母的绳索,同时扫了眼房间,又在投影画面中,做出一个可爱搞怪的鬼脸。她得意洋洋的样子,让我忍不住想笑。 心里的温暖,就像冬季的太阳,所有的郁闷和憋屈,都在那一刻随着她的笑容烟消云散。 连道真说的对,阿三,就是那个最适合我的女子。 我多么想冲过去,抱紧她,大声的说:“从现在起,我不再喜欢你,而是已经深深的爱上了你!” 想必,阿三又会羞红了脸。 不过,这一切只能想想,因为我无法挣脱书教授的束缚。唯一能祈祷的,就是连道真的速度够快,可以在我被转移出去前就出现。 从海底突破,撕开房间地面的,自然就是五帝拳土行化身。土黄色的巨龙载着轩辕石像,从地下冲上来,威猛无比的撞开更上一层。 之后的画面,我看不到,因为齐少将已经打开大厅的特殊通道,将我带离。 他的速度很快,像加足了马力的卡车。这位少将不知拥有什么样的力量,我能从他身上感应到一股强大的气息,与荀鼎天类似,但又有些不同。纵讽反圾。 我们在通道快速前进,很快,就到了一处玻璃窗前。那里出现一架怪模怪样的机器,酷似科幻片中的外星飞船。 我知道,这就是要带我离开蓬莱岛的东西。 齐少将把我带到那,他在机器上点了几下,舱门轻快的打开。然而,他没有把我塞进去,而是回过头,用很奇怪的眼睛看着我。 我瞬间汗毛倒竖,感觉遇到了人生最大的危机。 “不好意思,只能让你死在这了。”齐少将说。 这句话是那么的突然,那么的让人吃惊。我愣愣的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说出这句话。 书教授不是说,要他把我转移出去吗?难道他不知道,我死在这,蓬莱岛会被愤怒的连道真彻底毁掉吗? 难道,为了与书教授做对,他宁愿承担这种堪比天崩的责任? 不对! 我从齐少将的眼里,没有看到任何负担,似乎我的死,蓬莱岛的覆灭,对他只有好处。 一瞬间,我隐约明白了什么,可不等我说话,齐少将已经将手伸了过来。 他已过中年,可那双手,却极为白嫩,如十七八的青少年。他的手上,散发出一股奇怪的气息,如梦似幻,让人沉沉欲睡。我看着他的手慢慢变得近乎透明,轻松穿透了我的身体。 无数的细小力量,从他手中涌出,像饥饿到极点的鱼儿,在贪婪的吞吃一切。哪怕是我的脑子,也在瞬间被这种奇怪的东西占满。 无法想象的痛苦,在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出现,我疼的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那种感受到自己身体里的一切,都被破坏的味道,是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 不知是眼泪还是血,顺着眼睛流下来,然后是更多的顺着七窍,顺着汗毛孔,顺着所有能够流出或不能流出的地方冒出来。 眼前的世界,变得一片血红,齐少将平静淡定的脸庞,也显得模糊起来。 这时,我看到玻璃窗外,出现一个巨大无比的黑影。 那是一尊百丈高的巨人,他手里提着一把剑,我看到他冲破玻璃窗,怒吼着冲过来。 那充满焦急与关切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天阳!” 是连道真…… 是他的水行化身…… 他找我了…… 可是……我想苦笑,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甚至快要无法继续睁眼。我看着齐少将猛地转身,同时手上散出的力量更大几分。 黑色的水行化身,愤怒的发出咆哮,无数的水剑凭空而生,混杂在海水之中,刺穿了齐少将的身体。 海水弥漫,我的血,与齐少将的血混在一起。血色的世界中,我分不清究竟是他流的多些,还是我的更多。 与此同时,我看到海水之中,裂开一条缝隙。 一个与我有着相同面貌,却不知强大多少的身影极速而来。他冷漠的神情始终未变,虽然绝对的理智,使其不存在愤怒,但一只手轻轻滑动,齐少将整个人,都被无声无息的从这个世界抹去,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痕迹留下。 是姬孙……他也来了。 我看到,一个高大无比,隐藏在浓浓黑雾中的身影,正在朝着反方向逃窜。 它浑身上下,都充斥着难以言喻的魔性,举手投足间,仿若真正的魔王降临。但此刻,却如落水狗一样狼狈。 那……似乎是曾经救走书教授的委员长? 我已经近乎不能思考,却本能的明白过来,书教授的态度之所以出现变化,正因为委员长和姬孙在一起。 我不知道他们两个为什么会在同一个地方,只知道,委员长很愤怒。 也许,委员长让书教授把我抓起来,就是为了威胁姬孙吧…… 好可惜,我是那么的弱,竟然让它成功了…… 对不起…… 所有的人,对不起…… 好可惜啊,死前,竟然只牵了阿三的手。 好想,好想,亲吻她柔嫩的嘴唇…… 可惜…… 我的眼睛渐渐闭上,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再也无法思考任何事情。无边无际的痛苦与折磨,在这一刻也停止下来,世界,就此黑暗。 第二百九十章 犹来生 怎么样描述一个黑暗的世界? 思索良久,认为只有“静”这个字最为恰当。 是的,如身处星空。周围不再有人声,不闻鸟语,不得花香。 让人向往的是“静”,让人不喜的,也是“静”。 我不知自己何时醒来,也不知自己如今在哪里。 说醒来其实并不恰当,因为我看不到自己,也感受不到自己。如果非要详细描述这种感受的话,那只能说,我就像一个全身瘫痪的瞎子。 思想昏昏沉沉,能够想起来的事情并不多,能够想。并且做出思考的,就更少了。 而想的最多的,就是太黑了,如果在这里尿裤子,应该没人看得到吧? 这么幼稚而毫无逻辑可言的想法,不知怎么的就冒了出来。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开始习惯这种黑暗,并不再思考尿裤子的事情。因为,我“看”到身边出现了一点光亮。 光很淡,像极为遥远的星辰,又像关心的人千里外的注视。 时间不知是否存在,只知道每隔一段时间,光的数量就会增加一些。 速度很慢。慢的让人几乎要忘记它。 渐渐的,我又习惯了,然后便不再管它。 我开始思考,自己从哪来,要到哪去。 想了很久,我也没想出答案,但迷迷糊糊中,记起自己叫左天阳。 左天阳……好像是个年轻人? 星光不知何时多了起来,散发着温暖的光芒。我其实并不清楚什么是暖,什么是冷,在那个黑暗的世界里,这两个字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那星光确实让我发自内心的感到暖。 本能的。我明白当这种暖意达到一个巅峰时,我就不再是全身瘫痪的瞎子。 或许,是半瘫? 总是要好点的……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开始想,为什么这里是黑色的?为什么不是白色,不是绿色,不是红色?偏偏是黑色? 这是个没有意义的问题,代表不了什么,也解决不了什么。 这个问题,花费了我很久的时间,而打断思考过程的,是一股凉意。 我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了一个词语:柔软。 没有错,无端端的,这个词语就顺着那股凉意蹦了出来。 是因为什么呢? 那股新鲜的凉意,在黑暗的世界蔓延。像河水一样四处流淌。四周的星光,隐约又多了些。 于是,我便想着:“若这里有花就好了。” 之所以这样认为,只因为那股凉意,被我当成了一条河。 有河,便有水,有水。就能栽花。 我记得有棵很高很大的桃树,就是在河边。 还记得关于那棵桃树,有一首诗,应该是这么念得:“露暗烟浓草色新,一翻流水满溪春。可怜渔父重来访,只见桃花不见人。” 这诗,好像是一个叫李白的古人写的。我发出无声的呵呵,想着,还不如我的打油诗好听。 可打油诗是什么…… 昏昏沉沉间,我失去了意识,隐约感觉,世界似乎晃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有些惊讶,有些欢喜。 星光更多了一些,让黑暗变得有些绚丽。 再望去的时候,便不是“静”,而是“宁静”。 静与宁静,当然不是同一个意思。最大的不同是,前者是一个字,后者是两个字。 静让人心慌,不安。 宁静让人心安,平和。 我看着一片片如星空般的世界,心里美极了,像得了糖的孩子一样。 凉意不知从何处再来,如小桥下的流水,在宁静中流淌,擦过圆滑细小的石子,不起涟漪。纵讽名弟。 星光的暖意,被这股凉意串联起来,渐渐连在了一起。 光点,变成了光晕,光晕,变成了光影。 光影是会动的,因此就成了流动的光,这光是模糊的,因此成了幻影。 所以,宁静的世界,又多了些活泼的流光幻影,显出了几分生气。 我也随之变得欢快一些,有时看着那些光影,便可以发呆很久很久。 这样的日子,持续不知多久。 有一天,当那股凉意再次出现的时候,在光影的流动中,我似乎真看到了一条小河。 河水中没有鱼,没有草,也没有石头。 它有的,是暖。 在充满凉意的河中,暗藏着温暖。它到处流动,将暖意带向四面八方。 我有些意动,忽然就明白了这是水,温暖的水。 我想起,从前一直认为,水是冰冷的寒意。 寒意从哪来?一直不得所悟。 而如今,我看到了暖。 因此,水不仅仅是寒,更有着暖。 它有所有事物都无法比拟的柔韧,能够包涵一切,容纳一切。 这就是水,一直望其形,不得其意的水。 想到了水,自然就想到了火,但火是什么? 极热?应该不是…… 倘若水是有暖有寒,那么与之对应的火,也应如此。 表面的是热,是熔,是焚烧一切的凶悍。 而暗藏着的,是冰寒。 当一切被烧的干干净净,只留下随风而起的黑尘,世界自然就冷了。 而这,就是火中寒意的由来,是火这种力量的终点。 当这一切在心中明了时,星光大盛,极亮之处,隐约可见昏黄的土地,明亮的金光,青绿的木力,艳红的火光,幽暗的水流。 这五种不同的力量,在星光中若隐若现,它们围绕着黑暗的世界,聚成了一个彼此相连的圈。 我感受到黄土的沉闷,金光的骄傲,青木的和蔼,火焰的暴躁,以及水下的平和。 这就是力量的本质,是我一直苦苦追寻,却始终未能明了的真相。 心里的欢喜,似乎影响了这个世界。 星光的明亮更甚,五种力量也更加具体。它们变得又多又清晰,不断的随着星光向外部扩张,似是要撑起这个黑暗的世界。 我大笑,表达没有声音的欢乐,那种看透了本质的感觉,很让人满足。 随着五种力量越来越具体,在这个世界变得愈发清晰后,我感觉脑子转动的速度更快了。 虽然世界依然黑暗,但给我的感觉,已经截然不同。 相比最初,它多了许多东西。 这里已经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有着各种颜色,像花花绿绿的红尘缩影。 我开始明白,自己是左天阳。 我记起来,自己受了伤,也许已经死掉了。 我想着,自己似乎对不起很多人,但他们是谁? 在思考中,视野慢慢的扩大。 从看到一处,变得越来越广,越来越高。渐渐的,当我看向星光与缤纷多彩的世界时,就像在俯瞰。 那种感觉太过奇怪,难以用言语来描述。 就像有句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这是一个新的世界,不断蓬勃发展,欣欣向荣的世界。 而它,是我的…… 这五个字,就像当初凉意灌入,突然蹦出的“柔软”一样,那么的突然。 为什么,这个世界是我的? 这个问题从脑海中升起时,我又失去了意识。 但是,即便没有意识,我仍然感受到了暖。 那种暖,似乎是从世界之外传来的,而且,我感受到了若有若无,一丝一缕的淡淡气息。 分不清那是什么气息,只觉得,很好。 许久之后,我再次醒来。 这一次,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明亮的星光,在烈阳之外,围裹着整个世界。 它们一片连着一片,仿若明亮的天空。 昏黄的土地在世界最底层铺垫,沉稳又广阔。 青色的绿意,在土中隐现,生机,像要随时挣脱泥层的束缚。 明亮的金光中,显出一点火光,像烈阳一样高高挂起。 幽暗的水,在土中流淌,灌溉绿色。 世界不同了,变得更加丰富,我欣喜又觉得失落。 因为这片天地,有些空旷,我总觉得,它少了什么。 究竟是少了什么呢? 我知道,如果能够想明白,我就会真正的醒来,这个世界,也会因此得到完整。 又一次苦苦的思索过程开始了,而在这个过程中,不知从哪飘来淡淡的气。 那气也许是白色,也许是五颜六色。你每一眼看过去的时候,都会感觉有所不同。 这是一种非常奇特的气,它飘飘荡荡,越来越多,渐渐的,将天地的空旷覆盖。我以为,这就是世界缺少的。 可当气已经圆满,不再有多余的出现后,天地依然少了一样。 没有错,我已经很清楚,它少的只有一样。 可究竟少了什么? 当我俯瞰的视野,从各种力量上扫过,从星光中穿过,从气中掠过,忽然之间,我的脑海中闪过一副画面。 无边无际的荒野之中,没有任何的生机。看似完整的世界,显得那么荒凉。 而在荒野的尽头,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他很突然,又很自然的出现在荒野之中。 安静的走着,欢快的笑着,不算高大的身躯,却让这空旷荒凉的世界,突然变得生动了。 一瞬间,我明了所有。 我终于明白,这个世界缺少了什么。 是的,它缺的,是人。 这是我的世界,那么少的,自然就是我。 我想明白了这一点,世界自然就不同了,一个人,就如同脑海中闪过的画面一样,自然而然的在这个世界出现。 第二百九十一章 再为人 当人出现在天地之间,世界忽然发生了剧烈的颤动。那种颤,是一种抽搐。像即将醒来,还缺乏一点点力气的勉强。 视野消失了,眼前所见不再是那个缤纷的世界,又一次陷入了黑暗。 可这次的黑暗与之前完全不同,它很窄,我能够清楚感受到周围存在的光明。 我不喜欢黑暗,所以想要睁开眼睛,将它从世界中驱除。 无力,软弱,身体不能被我所控制,自然无法抬起眼皮。但是,我听见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发出惊喜的大喊:“他动了!他又动了!” 这声音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与我陷入黑暗之前听过的人声有些相似,却存在少许的区别。我本能的对这个声音产生了好感,因为她让我感到了暖意。 黑暗世界中,感受到的那些若有若无的气息,在她惊叫之后,迅速变得清晰起来。 我感觉有人来到了身边,并拿起了我的手,又有人急切的问:“他怎么样了?” 过了一会,手被放下,那人说:“他的情况很奇特,我也分不清是好是坏,不过体内的生机富余,应该是好的。” “他是不是快醒了?”之前发出惊叫的女声问。 那人似乎是在思考。良久后。说:“应该是快了。” “啊!”女声大叫一声,说:“那我要去洗澡,梳头发,这个样子太乱了,让他看见肯定会嘲笑我的!” “真是个傻丫头,他感激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嘲笑你。”又一个成熟的女人发出笑声。 “没错,如果他敢笑你,我帮你打他!”有男人这样说。 “那不太好吧……”之前的年轻女声弱弱的说:“要不,少打几下?” 众人欢快的大笑,听着他们的声音,我也想笑出来。 可身体无法动弹。连眼睛都睁不开,更别说笑了。 我很是无奈,有些焦急,迫切的希望睁开双眼,看清他们到底是谁。 “看起来,他暂时不会立刻苏醒,我们先离开吧。”有人说。 人们一个个离去,但还有两个人始终没走。 一个,是之前拿起我手的那人,他在所有人离开后,说:“他的情况虽有好转,但当初姬孙施展的手段,我们都不了解,不知是否会存在什么弊端。这些天你就不要出去了。在这里看好他,若有事,便来喊我。” 年轻的女声嗯了一声,说:“放心吧。” 那人也离开了,而年轻的女声却离我更近了。我隐约能感受到她体内传来的热量,以及发自内心的欢喜。 嘴唇的位置,再次感受到了柔软的触感,我听见她用略显羞涩的语气说:“等你醒了,就不能这样亲你了,就多让你占一次便宜吧。” 我这才明白,她在吻我。 无法抑制的喜悦,让我生出了力气。我拼尽全力,把所有的力量都放在眼部。 眼皮颤颤巍巍,渐渐的开出一条缝隙,模糊间,我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女孩。 她娇小玲珑的身躯,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开,然后又立刻跳回来。我见她头发有些乱,便想伸手将那乱发理好,但手指动了动,却无法抬起。 不能为她梳理青丝,我只能睁开自己的双眼,是视线,用眼中的爱意,让她清楚感受到我的念头。 她惊喜又激动的看着我,嘴唇颤了几下,似是要说话,但半晌也没吐出一个字。大大的眼睛眨了几下,晶莹的泪水,突然的就掉了下来。 不等我反应过来,她就哇一声哭出来,扑在我身上。 哭声不是很大,却像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我能感受到她心里的沉重压力,也知道压力突然间消失,人会有些很不习惯。她必须用泪水和哭声来缓解这一切,所以,我躺在那里,听着她哭,心里却不觉得伤心,反而很是高兴。 愿意为我的苏醒哭泣,她自然是阿三。 那个缤纷的世界,是我的。 阿三,也是我的。 过了会,她忽然像想起了什么,立刻蹦起来,来不及擦眼泪,泪眼朦胧的看着我,问:“你渴不渴?要不要吃饭?我去喊连道真!” 看着她急切的样子,我再次生出了一些力气,三根手指颤抖着,按在她的手上。 她瘦了,手背上没有太多的肉,我看着她,然后轻轻摇了摇头,想说:“你过来些……” 力气太小,声音自然也跟着小。她只见我嘴唇开合,听不清说了什么,下意识把脸靠过来,问:“你说什么?” 我的视线,放在她不是那么红润,却依然能够吸引我的柔嫩唇瓣上。想着,这就是之前所感受到的“柔软”。 真好……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略显苍白的脸颊,逐渐升起一丝羞涩之意。她想往后退,又怕听不见我说什么,洁白的贝齿不禁轻咬嘴唇,像是有些紧张。 我将视线从她的嘴唇上移开,盯着那似乎很久没见的脸庞看了一会,然后聚起所有的力气,说:“嫁给我。” 她的脸瞬间变得通红,惊讶的睁大眼,一副不敢相信或是没有听清的样子。也许是在期待我的下一句话,纵然粉面桃红,也不愿将脸移开半寸。 我想多说一些话来弥补此刻的单调,可身体并不允许我那样做。所以,她等了许久,只等来我无辜的注视。最后,突然大叫一声:“左天阳,你真讨厌!”纵丸帅技。 然后,她从我身边跳开,像没头的苍蝇一样撞了出去。 人虽然跑了,可那脸上抑制不住的惊喜之色却留了下来。我有些惆怅,心想还不如说让她再亲一口来的实际。 过了一会,阿三又跑了回来,跟她一起的,还有连道真。 连道真跟在她身后,不紧不慢。阿三跑到我旁边,指着我,说:“看,他醒了!他真的醒了!” 连道真站在我脚部的位置,隔着一些距离,就那样望过来。 我看向他,想说些话,但说不出来。而他望着我,忽然轻轻吐出一口气,说:“醒了,就好……” 简简单单的四个人,仿似蕴含了无数的情感。我看到他脸上露出放松的笑容,卸去了心里的压力,不禁也跟着笑起来。 连道真看向阿三,说:“虽然他醒了,但看起来还没有完全恢复,怕是要劳烦你再照料一阵子。” 阿三似是很不耐烦这活,说:“醒都醒了,还要我照顾干嘛。” 连道真早已习惯她的口是心非,说:“是谁当初说,只要他能醒,愿意一辈子照顾他的?” 阿三脸上的红潮尚未退去,又因连道真的这句话泛起红霞。她又羞又恼,跺着脚说:“你们俩都不是好人,合起伙来欺负我!别说的好像你对这事不关心一样,刚才我说他醒了,你还不如拉着我跑的比兔子还快。到了门前才装作施施然的样子,都是骗子。” 连道真愕然失笑,摇摇头,说:“你这丫头,倒是会拆台。” “彼此彼此。”阿三回敬说。 看着他们两人斗嘴,我心里也跟着乐呵。连道真从前并不是喜欢耍嘴皮子的人,他今天能这样做,说明心里高兴到了极点。虽然脸上看不出太多的喜悦,可是从他的反常举止,我能轻易判断出,他此刻比任何都高兴。 连道真与阿三并没有太多的对话,他们说了一阵后,又正经的说了些关于照顾我的事情。不过,连道真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突然间醒来。因此,他走过来拿起我的手,仔细感触一番,满脸疑惑的说:“和刚才的情况并无不同,按道理说,不应该这个时候醒才对,刚才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阿三微微一怔,不由自主看向我,而我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能这么快醒来,都是因为她那一吻。所以,在她看过来的时候,我的视线放在了她的嘴唇上。 阿三立刻明白过来,脸蛋红的有些吓人,连忙说:“没有,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没做!” 连道真狐疑的看看她,又看看我,最后一副恍然的样子。 阿三急的大叫,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要乱想!” 连道真淡定的说:“我什么也没想。” “你骗人!” “那你说我在想什么?” “你肯定在想我亲……啊!啊!”阿三羞恼的尖叫一声,捂着脸撞开连道真跑出去,远远的,还能听见她在大叫:“讨厌死你们了!” 连道真轻笑一声,然后脸色逐渐变得严肃,他站在我旁边,问:“还好?” 我不能动,发出的声音也不大,只好尽可能把让口型变得标准一点。连道真看出我想说什么,便点头,说:“那就好,你刚刚醒来,还很虚弱,多休息吧。待你好些,我再通知其他人。” 我嘴唇动了动,想问他,其他人是什么人。 连道真似有误解,说:“放心吧,那丫头不会真的生气。她照顾你这么久,我们都能看出她的心意,确实是个好女孩。” 我嘴唇又动了下,想说我问的不是这个。 连道真又说:“其它的事情你就别管了,安心养伤。” 说罢,连道真便离开了房间。看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我很是无奈的想,你又不是我老婆,干嘛总以为很了解我在想什么……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不知 苏醒后的我,逐渐感受到了这个真实的世界。而阿三,则变得异常忙碌。 她不知我需要什么。便把很多吃的喝得用的都拿了过来,一样样摆在我面前,挨个的问。看着她气喘吁吁搬东西的样子,我不忍心让她失望,便每一个都点头。 让人奇怪的是,无数的东西被送进我嘴里,却始终没有感觉到撑。无论是什么食物,都入口即化。我清楚的感觉出食物化作能量的过程,那是很奇妙的事情。 吃了东西,力气便又生出了不少。见阿三依然在不断将东西拿来,我终于忍不住拉住她的手,说:“别拿了。已经吃饱了。” “真的吗?”阿三犹豫着看了眼地上满满当当的食品,说:“你刚醒,饿了那么久,要多吃点才好。” 她刚才喂给我的东西,普通一家三口吃三天也吃不完。如果我真是个普通人,怕是早被她喂死了。 我摇摇头,说:“没有什么东西,能比你更吸引我的胃口。” 阿三愣愣的看着我,本就因为劳累而红润的脸蛋,更添几分羞意。她稍用力,想把手从我掌中抽出来,我故作虚弱的说:“你要是想走就走吧,反正我现在也没有力气,抓不住你。”纵丸沟弟。 阿三看了我一眼。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把手安心的放在那,任由我抓着。 我感受她的瘦弱,叹口气,说:“这些天,辛苦你了。” 阿三微微低头,像是不好意思看我,说:“应该的……也没什么好辛苦的。” 我笑了笑,看着她虽然消瘦,却依然白嫩的小脸,说:“刚才跟你说的事,是不是该考虑好了?” “啊?”阿三一脸茫然的抬起头,问:“说什么事了?” 我抓着她的手。让自己离她更近一些,然后说:“嫁给我。” 阿三的羞意,瞬间红透了半边天。她把头低下去,过了半晌,才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谁,谁要,我才不嫁给你。” 我抓住她的手,让自己离她再次近了一些,几乎快要贴在她的脸上。阿三的身子微微发抖,显示出她正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我盯着她通红的耳垂看了看,视野侧移,看向那柔嫩小巧的娇唇,说:“你偷偷亲我那么多次,总是要负责才对……” “啊!”阿三惊叫一声。迅速抬头看我一眼,然后又立刻低下头去,说:“你,你怎么知道……” 我探起身子,向着她的嘴唇进发,此时的心里,也有些紧张,更多的,却是期待。阿三同样如此,她虽然身子颤抖,不敢抬头,却没有离开,像是在等待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我已经近乎贴着她的脸,两个人的肩膀几乎要沾在一起,她很热,我也很热,我们都感受到彼此身体上传来的异样气息。 心里像是有个魔鬼在大声说:“亲她!亲她!” 情意所动,非人力所能控制。我一点点接近了那个界限,呢喃的说:“因为很久以前,我也想……” 这句话不知触动了阿三的哪根神经,她腾的一下站起来,甩开我的手,大声说:“你果然是个大流氓!坏死了!” 然后,她又跑了…… 我错愕无比的愣在那,还维持着要亲吻的姿势。 这算怎么回事?刚才的气氛不是挺好的吗…… 过了会,连道真走进来,见我一脸怅然的样子,便问:“怎么了?刚才听阿三在大呼小叫,你们俩……” “没什么……”我哪还意思跟他说刚才发生的事,只好随意敷衍了句。 连道真也没多问,他上下打量我一番,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起码有力气说话,能坐起来了。”我说。 “身体里呢?”连道真又问。 “这个倒没注意,好像和以前没什么两样。”我说。 “嗯?”连道真脸色愕然,说:“没什么两样?” 他将我的手抓起来感触一番,很快便放下,一脸古怪的问:“你真没感觉出来?” 我见他脸色怪异,便问:“怎么了?” 连道真看了我一会,然后说:“你还记不记得,受的什么伤?” “呃……”我仔细想了想,然后说:“有人在破坏我的身体,只记得这些。” “那你怎么会感觉不出来身体的异样?”连道真一脸疑惑的问。 我被他弄的忐忑不安,便说:“你直接讲吧,到底怎么了?” 连道真看出我确实不明白,或者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便说:“你的记忆没有错,伤,确实是因为有人在破坏你的身体。但是,你知不知道破坏到哪种程度?” 连道真的脸色很严肃,让人不由自主跟着认真起来。我摇头,说:“不知道。” “只剩下一个空壳子。”连道真说。 “空壳子?”我觉得,要么是我不懂,要么就是他说的不清楚。 连道真更加详细的解释说:“那个人的力量,把你的骨头,你的器官,就连你的脑部,除了血肉之外,所有的东西全部化成粉,近乎彻底湮灭。换句话说,当时的你,只剩带着一层肉的皮。” 我感觉,自己的脸色肯定很难看。因为连道真的话,让人惊悚,更让人无法理解。 如果只剩下一层皮,还怎么活?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连道真说:“当时我也认为,你已经死了,那样的伤,已经不能称之为伤,而是真正的死亡。但万幸的是,你是姬孙之身,而且姬孙也来了。” 我点点头,想起那时候确实看到姬孙打开空间的缝隙赶来。可是,我仍然无法理解连道真所说的话。 只剩下一层带肉的皮?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那岂不是说,我连脑子都没了?可我现在能够清楚记得所有的事情,并没有感觉与以前有什么不同。 连道真说:“这就是我为什么要问你的原因。姬孙当时用很强大的手段,定住了你的尸体所在的空间。” 连道真满脸古怪,我也听的别扭,你的尸体所在的空间,这真让人烦躁。难道说,我真死过一次? “那种手段真的很惊人,能够把空间冻结,绝非寻常。而后,姬孙将手插入你的胸膛,送入了一些东西。你猜,他给了你什么?”连道真问。 我不知道连道真为何在这件事上,总爱让我自己思考,便很不高兴的说:“如果我知道的话,又怎么会死,你还是直接说吧。” “是神魂。”连道真说。 “神魂?”我惊的几乎要蹦起来,说:“你怎么知道是神魂?” “这是姬孙亲口说的。”连道真说:“他冻结了空间,让你的魂魄无法散去,同时将神魂分割出一部分送入你体内。按他所说,你与他本就是一体,身体缺少的,神魂可以再造。哪怕你的脑子已经粉碎,但因为姬孙神魂的存在,依然可以重新恢复过来。因为你的记忆,他都有。” “你的意思是说,我之所以能够活过来,是因为姬孙把他自己的一部分送给了我?”我问。 “如果他没撒谎的话,那事实就是这样。”连道真说。 “可是,神魂怎么能够再造姬孙之身?如果能的话,他为什么不直接给自己造一副躯体。”我大为不解。 连道真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说:“这只有你自己能解答了。” 我想起苏醒前看到的那个世界,不禁问:“你刚才感触我的身体,有没有什么发现?” “没有。”连道真摇摇头,说:“与正常人无异。” “怎么能看到自己体内?”我又问。 “心眼内视,这并不算难。需知,所谓心眼,其实就是你的意志,你的本能。你能看清世界的虚妄,又怎么会看不到体内的真实。”连道真说。 我恍然大悟,意志随心而动,视野不变,可眼前却出现了另一个世界。 那是处处有星光,有金色与火红的烈阳,有幽暗的黑水,有昏黄的泥土,和青绿的生机。朦朦的气在四周飘荡,世界的中央,有一个人站在那里。 这就是我体内的世界…… 连道真看到的,是心肝脾肺,而我看到的,却是缤纷多彩。 我抬起头,讲自己看到的说了出来。连道真有些惊讶,他仔细的想了很久,然后说:“按照你的描述,你的身体并没有脏器,也没有骨头,只有一个多彩力量组成的世界。但我看不穿这个世界的虚实,也就无法分辨出你所说的真假。” 忽然间,我想起二伯身体被切开后,我曾从他体内取出一团气。那团气被脊椎骨包裹隐藏起来,所以书教授并没有发现。实际上,脊椎骨是假的,只是一层伪装。 从这点来看,似乎与我如今的情况有些相似。 连道真在听说之后,也很同意我的观点,说:“这说明,你二伯确实有神异之处,而且似乎与姬孙有关。” “有没有关现在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这样算什么……”我愁眉苦脸的说。 如果体内真的是以力量伪装成了五脏六腑,那我就真的不能算人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所以然 连道真和我都没看出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假。 姬孙的手段,已经超出我们的想象。他用神魂来修补我的身体。这本身就是很难理解的事情。在我看来,他不应该那么大方才对。 而话说回来,但得知自己那时只剩下一层皮肉的时候,我这心里很不是滋味。 如果我看到的体内世界是真的,说明如今的我虽然看起来很正常,但实际上,已经不能算从前的那个左天阳。 现在的左天阳,是以姬孙之身为基础,靠着姬孙神魂复制出来的。 换句话说,我是左天阳的替代品。 自己是自己的替代品?这是个很别扭很不爽的想法。 连道真见我闷闷不乐,便说:“你的想法我能理解一些,但并不需要过多的思考这件事。你就是你。只要你认为是你,那一切都没有变。” 连道真的话虽然很有道理,可这并不是一时半会能缓过来的事情。我叹着气点头,说:“就当,时间倒流了一次吧……”纵司岁亡。 “这样想是好事。”连道真说。 我冲他露出勉强的笑,然后问:“说起来,当初你怎么找到我的?我还以为,你真的打算让我一个人去。” “让你一个人去,便是十死无生。只不过,你态度那般坚决,我不想在阿三面前落了你的面子,只好答应。”连道真说:“更何况,如果你都不知道我跟在后面,他们就无法从你身上察觉到这一点。这样的话。我隐藏起来的效果就会更好一些。” “我记得。书教授对蓬莱岛的迷惑效果很得意。你能找到那,是因为帝拳化身?”我问。 “自然。”连道真点头回答说:“你站在地上,我便可以用土行之力感应到。你在海里,我就可以用水行之力察觉到。所以,哪怕相隔百里,你看不到我,我却能看到你。那片迷雾虽大,却因为你身处其中,让我轻松找对了方向。” “书教授如果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气死。”我说。 “他怕是没什么机会生气了。”连道真说。 我听出连道真话中有话,不禁问:“为什么这样说?对了,我受伤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你是要听救你的事,还是要听后来发生的所有事?”连道真问。 “有什么区别?”我很是不解。 “前者短一些,后者很长。”连道真表情略怪,说:“可能会长的超乎你所料。” 我从他的神情看出了一些意思,问:“你是说,我昏迷了很长时间?” “嗯。” “多久?” “三年。” “三年!”我惊的要跳起来:“怎么会那么久!我以为只有几个月!” “这并不算太久,你比我们预计苏醒的时间,提前了近半年。”连道真说:“你得知道,当初受伤时,你等于是一个空壳子。姬孙用那惊人的手段为你重塑肉身,还原魂魄,短短三年时间,这一切就完成了,已经算的上快。毕竟你是姬孙之身。不是那么好再造的。” 我沉默了一会,然后看向连道真,很认真的说:“你把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完整告诉我吧。” 连道真点头,说:“如果是所有的事情,怕是要多听一会了。而说起你的事,就不得不从我看到你被那人攻击的时候说起。” “当时我的水行化身看到你被攻击,七窍流血,生机迅速流失,便知不好。可等我撞开玻璃冲进去时,你的身体已经被完全破坏,濒临死亡。那人受了我的水剑,却没有立刻死,而是在死前,把所有的力量都涌入你体内。也正因为如此,狂暴又无人控制的力量,几乎泯灭了你体内的所有东西。” 我一脸苦涩的说:“到现在我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杀我。” “没人明白,到目前为止,这个问题始终没有答案。”连道真说:“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要杀你的人不是书教授。” “你怎么知道?”我问。 “你死去的那一刻,姬孙来临,他冻结空间,留住了你的魂魄。然后,他要将你的尸体带走。我本要阻止他,可他太强大,挥手之间,便抹去我的化身,还原出我的本体。”连道真带着一脸惊叹的神情说:“他的力量,真的是无法想像。” “姬孙能看到双重世界,一重现实,一重真实。他在真实世界抹去的东西,只要力量足够,那么现实世界里,那样东西也会随之消失。同时,他在真实世界看不到的力量,也就无法攻击或者阻挡他。”我解释说。 “这个我之前就有所猜测,看起来,他对世界的本质理解,已经达到了很高的层次。”连道真佩服的说。 我并不想多夸赞姬孙,而是急着知晓后面的事情,便问:“后来呢?” “后来姬孙说,想让你活下来,必须由他亲自将神魂送入你体内。但是,这里并不安全,他需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来进行这件事。我挡不住他,只好让他带你离开。幸运的是,他没有撒谎,在几天后又将你送回,并嘱咐我说,你的身体正处于再造阶段,需一千两百天左右才能完全复原。在此期间,务必保证不让外界打扰。”连道真说:“那时候,你的身体很破烂,软绵绵的,一根骨头也没有。阿三那丫头只看了一眼,就哭的站不起来。我也很疑惑,这样的身体也叫再造?而如今看看你,倒是我当初见识太少,眼界太低了。” “这一千多天里,你的身体逐渐恢复,一根根骨头再生,血肉重塑,脏器成型。”连道真看着我,说:“或许是因为你身体上的变化,太过惊人了。每每看到,我都有种在看沧海桑田的感觉。” “不过,姬孙以神魂为你修补躯体,似乎对他也有所影响。我最后一次见他时,感觉他弱了些,气势不再如无法仰望的天空那般遥不可及。”连道真说。 我叹气说:“最初的姬孙,本来就把带有感情的部分神魂送给了我,剩下的神魂,只有理智和回忆存在。如今,他又切割出一部分,自然更加不完整,你感觉他弱了,这是正常的。” “但我不觉得这是坏事。”连道真说:“你拥有更多的神魂,自然也就能更早的掌控这具姬孙之身。” “嗯?”我诧异的看他,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个?是姬孙说的?” “是。”连道真点头,说:“姬孙送你回来的时候说,神魂入体,可以帮你掌控躯体。待你彻底苏醒,魂魄与神魂合而为一,应该能够驱动部分姬孙之身的力量了。说到这我倒想问你,有没有感觉到姬孙之身的力量?” “没有。”我摇头,说:“现在什么力量也感觉不出来,浑身软绵绵的。” “就连我都能感应到你体内的五行之力异常强大,你自己反而感应不到,这应该是还没有完全恢复的原因。”连道真说。 “可能是吧。”我又问:“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连道真那时候可吓人了,简直就像疯了一样。”阿三不知何时走进来,说:“姬孙把你带走后,他的五尊化身齐至。整个蓬莱岛到处起火,水淹土埋,天崩地裂。那么大一座岛屿,都被五尊化身彻底打沉了。碎成无数块,坠入了海底。” “书教授那个老头一开始还不明白连道真为什么如此震怒,但后来得知你被人杀掉,他也惊呆了,连说不可能。我们以为他是装模作样,自然不加理会。但后来仔细想想,书教授没理由杀你才对。再说了,如果他想杀你,机会多的是,何必让那个人暗中下手。”阿三说。 “这个问题,我和连道真讨论过,没什么答案。”我说。 “怎么会没什么答案,只是答案并不确定而已。”阿三说。 “哦?”我意外的看向她,听出了话外之音。 阿三说:“你死在蓬莱岛,只会让连道真愤怒的发狂,对书教授来说,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没错,所以,他打算让齐少将把我转移出蓬莱岛。”我说。 “那么,如果连道真狂怒,毁掉蓬莱岛,谁会是受益人?”阿三问。 我愣了愣,然后摇头,问:“是谁?” 其实,我心里的第一反应,是狂佛荀鼎天。 因为齐少将是他的人,而蓬莱岛是书教授的地盘。如果我死了,连道真因此毁掉蓬莱岛,那书教授肯定难逃其咎。以荀鼎天的性格来说,这种疯狂的事情,他是干的出来的。 然而,阿三的答案却让我大吃一惊,她说:“荀鼎天是我们的第一个答案,但经过分析,最终我们觉得,最大的受益人并非荀鼎天,而是杜衡那些人。” “杜衡?”我吃惊不已,可转念一想,这的确是另一个答案。 蓬莱岛是书教授这些人的重要基地之一,如果因为我毁掉,一直想动手却找不到理由的杜衡,肯定会高兴死。不过,杜衡应该没那么大的能量在荀鼎天身边埋下齐少将这种棋子,想必就算事情真如阿三所说的那样,幕后指使,也一定另有其人。 第二百九十四章 天变(1) “你也这样认为吗?”我看着连道真。 连道真点头,说:“确实也有这种想法。” “你们应该没有去问过杜衡吧。”我问。 “自然没有。”连道真说:“这种事情,他们做了也不会承认。更何况。那人被姬孙抹去,连点线索都没留下,死无对证。” “说的好像你很喜欢有证据才做事一样。”阿三再次拆台,对我说:“连道真刚有这想法,就跑去找了杜衡,你猜他做什么了。” 我想了想,说:“不会把杜衡杀了吧。” “你怎么这么暴力,动不动就杀人很残忍的好不好。”阿三说:“连道真没有证据,当然不会随便杀人。不过,他把杜衡所在的基地,连同自己所知道的几处隐藏地点,在一天时间全部砸了个遍。所过之处。真称得上寸草不生,连人家的饭盒都给全部打碎了。” 我听的咂舌,说:“七八处据点被毁,就算没有人员伤亡,他们的损失也不小吧。” “如果事情真是他们做的,这点损失,不过是利息而已。”阿三毫不在乎的说:“连道真只是给他们一点警告,哪怕凶手不是他们,也要提防他们做出类似的事情来。” 我苦笑一声,说:“你们倒是胆子够大。” “倒非胆子大小,而是他们本就是一体,两者互相牵连。不管是谁做的,我打谁都有几分道理。”连道真说。 这是很不讲理的说法,但又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并且。我也承认。除了荀鼎天外,委员会的另一半也确实有很大的可能想杀我。所以,连道真砸了杜衡他们的据点,我只是随口说了几句,并没有多少同情心。 毕竟,我死过一次,如今的我,甚至不能看作是从前的我,这是一件让人很恼怒的事情。团圣反血。 “后来呢?”我问。 “呃,你问的哪个后来?”阿三眨眨眼,说:“我进来的时候,你们讲到哪来着?” 我哭笑不得的看她一眼。说:“讲到连道真打沉了蓬莱岛。” “对!”阿三一拍手,兴高采烈的说:“蓬莱岛刚被打沉,又过来两座岛屿,上面有很多厉害的人物。不过,他们哪是连道真的对手,一群人死的死,逃的逃。两座岛屿,一座和蓬莱岛一样被打沉到海底,另一座被他们拼死护着逃了回去。” 阿三的描述虽然简单,但我却从那简单的语句中,看到了一副波澜壮阔的战争画面。 其中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偌大的渤海,都被血染红了。 破碎的岛屿。随着无数的尸体,落寞又悲凉的沉入了海底。 五尊无比高大的巨人,各自使用不同的力量,勇猛无畏,朝着敌人发起了愤怒的攻击。 那是我没有看到的画面,也是我最想看到的画面。 我看了眼端坐于眼前的连道真,他此刻脸色平静,并没有因为阿三的话产生什么得意和炫耀之情。仿佛几年前做的那些事,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蓬莱,方壶,瀛洲。 三座仿照传说中的仙岛建造的岛屿,有两座都被连道真打沉,这是足以震惊世界的战绩。 阿三比连道真更得意,说:“杜衡他们有眼不识泰山,在这件事之后,立刻就把连道真的编号提到了第一位。” 我笑了笑,说:“这有什么好夸的,只能说,连道真在他们眼里,是这个世界的头号恐怖分子,比核武器还可怕。” “阿三说的,其实都是小事,真正的大事,我们并没有告诉你。”连道真忽然插口说。 “什么大事?”我见他满脸正经,也立刻收了脸上的笑容。 阿三看看他,又看看我,犹豫了下,说:“其实我们也在想,要不要告诉你。” “他迟早要出去的,早知道和晚知道,并没有什么区别。”连道真说。 阿三耸耸肩,表示没有异议。我见他们俩都那么古怪,便问:“到底怎么了?” 连道真说:“你的身体再造,用了三年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这个世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什么样的变化?” “书教授的造神计划成功了。”连道真说。 “成功了……”我猛然一惊。 早在很久以前,我就想过,倘若书教授的造神计划能够成功,世界肯定会大变。因为这个计划太可怕了,把神话中的生物在现实中创造出来,这是很难想象的。而如果某些人手里掌握了如此可怕的力量,又怎么会甘心居于人下?必然会把这个世界搅的天翻地覆。 “是的。他们的试验在两年半以前成功了,并暗中控制了许多海外国家。”连道真说:“一开始这些事无人知晓,但是渐渐的,开始有人发觉不对劲。因为那些本来很独立的海外国家,忽然连成了一体,并开始频繁侵犯其它国家的领地,甚至挑衅一些大国。” “这种反常的举动,让人不解。很多国家派人去调查,但没有人能查出原因。反而派去调查的人像是被洗脑了一样,回国后变成了那些海外小国的卧底。于是,不知不觉中,又有许多国家势力落入他们手中。到了这个时候,一些大国终于意识到了危险,可是为时已晚。” “书教授他们造出了很多拥有强大力量的生物,并暗中分散到大半个世界,尤其是那些重要国家。一夜之间,这些国家首脑势力被全部清空。群龙无首,由书教授他们控制的海外小国开始跟随怪物们四处侵袭。整个世界因此大乱!” “不会吧……”我惊的张大了嘴。 “这并不算什么。”连道真说:“造神计划的成功,让他们获得了超越这个世界的力量。神话中的生物,本就不应该存在于此。这个世界的力量,完全无法对付他们。所以,沦陷是必然的。” 我忽然想起在蓬莱岛的时候,书教授曾经对我说:“那些神话中的空间,对这个宇宙来说,就像人体的毒瘤,必须要被隔离。” 是的,如今,这些毒瘤悄悄的溜了进来,终于显现出它们的威力。 书教授的理论是对的,神话世界不应该与现实世界重合,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但现在为时已晚,造神计划的成功,相当于把并不存在的神话世界,从另一个空间拖了回来。宇宙的力量再强大,也无法清楚扎根在本土的毒瘤。就像医学上的绝症,往往都是从人体最微小的细胞开始发作的。 “现在呢……”我抱着一丝期望,说:“那么多国家,总不至于让他们全都打倒了吧?” “当然不会。”连道真说:“但书教授他们占领的地方越多,获得的资源也就越多,从而造神计划所制造的神话生物也就越多。而人类的地盘越打越少,资源越来越贫乏,抵抗的非常艰难。现在,书教授他们早已成立了星球执政府,号称已经统一了全球,所有与他们对抗的人,都是叛军。” “他们在世界各地都设立了据点,安插了很多拥有强大力量的人驻守。”阿三插嘴说:“像我们这些不愿归顺的人,只能躲在暗处,找到机会就和他们打一场。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你睡了三年,是不知道我们这些日子跑的多辛苦。” 我苦笑着说:“何止不知道你们跑的辛苦,不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发生变化的并不止这个世界。”连道真说:“造神计划的成功,似乎也影响了其它空间。阴间的鬼门关大开,已经整整两年没有关闭。甚至有一些神话世界中的空间,也与这个世界接轨,露出了一丝缝隙。虽然暂时还没有东西从里面跑出来,可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倘若神话再现,我们就真的无法抵抗了。” 连道真的话很悲观,但并非没有可能。 这个世界的变化在这三年里实在太大,大的让我不敢相信。我想了想,问:“书教授他们这样做,杜衡那些人就没什么反应?” “当然有反应,但他们比起掌控造神计划的那些人来说,力量太弱了。”连道真说:“只是,他们多多少少也对造神计划有一些了解。所以,抵抗军联盟中,他们也算分量极重的高层。” “那你们……” 连道真立刻明白我的意思,说:“我们并不在那个联盟之中,而是与一些拥有奇异力量,又不愿受管束的人在一起。彼此之间,有个照应,虽然也是为了抵抗,却并非什么固定的组织。” 我哦了一声,又想起桃花源的那些孩子,不禁问起这事。连道真脸色有些落寞,说:“这几年,有几个孩子们因为意外离开了,是我照顾不周。” “如果不是你,他们一个也活不下来。”阿三连忙说:“你别总认为这都是你的责任,他们现在不都好好的吗,该长大的都长大了。” 我知道自己无意中说起了连道真的伤心事,连忙转移话题,问阿三:“你那边呢?苗疆的人……” 第二百九十五章 天变(2) 关于苗疆,之前在“苗债”中就已经提到,纳多老司相信天会变。并认为阿三将是对苗疆有大用处的人。 因此,在解救觉明和尚的时候,纳多老司借出了几位白虎蛮和乌夷蛮。虽然那场战斗的决定权在连道真手里,可其他也不是没有功劳。 我问起苗疆的事情时,阿三脸上有些悲伤,说:“他们都死了。” “啊?全都死了?”我大吃一惊,说:“苗疆那么强大……” “我是说妈妈所在的寨子。”阿三解释说。 我哦了一声,才明白我们俩说差了。 阿三很是难过的说:“苗疆势大,自然不愿意归顺。但是,谁也不知道,书教授他们早就在苗疆的土地里埋下了种子。他们刚刚攻到这片土地的时候,那些种子也跟着发芽。一只只怪物突如其来,让苗疆巫蛊没来得及防备,仅仅一天时间,就几乎被彻底打垮。” “如果不是我和连道真赶到,此刻的苗疆怕是已经要成为历史了。妈妈当年所在的寨子,也是在那天遭到攻击。寨子太小,只有两名蛊婆和一位巫婆在,根本挡不住那些可怕的怪物。” 阿三一脸悲痛,我暗自懊悔,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那么强大的苗疆,竟然也会被打败,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阿三说:“最主要的原因是,攻击来的太突然。纳多老司他们虽然提高警惕。尽量把人聚集在一起。可谁能想到,怪物会从脚下突然窜出来呢。为了保护受到攻击的普通苗人,很多白虎蛮都是靠着自己的身体硬扛,面对那些怪物的吞噬,他们毫无还手之力。而怪物与人混杂在一起,很大程度上,也干扰了乌夷蛮和蛊婆的手段。如果不是巫婆们唤出的鬼神起了作用,他们的损失会更大。” “苗疆现在怎么样了?”我问。 阿三说:“沅陵那位老人死活不愿意撤离,说就算死,也要死在师父家里。他是苗疆巫蛊的龙头,龙头不走,其他人哪能走。因此。苗疆的力量,如今都在沅陵县城。那么多人聚在一起,书教授他们造出的怪物虽然强大,但一时半刻也攻不下来。而沅陵老人和现存的几位老司,偷偷摸摸不知从哪弄来了一些很强大的尸,并把炼尸的术法传给了很多人。他们以战养战,借着尸和蛊虫,硬是扛到了现在。也许书教授那些人看出得不偿失,所以如今怪物们虽然在沅陵附近形成一个包围圈,但攻击的力道已经减弱不少。苗疆,也算天下为数不多独自应付下这场巨变的势力了。” “听你的意思,还有其它势力存在?”我好奇的问。 “当然,天下能人异士多不胜数。有一些归顺了那些王八蛋,但更多的却死战不降。”阿三说:“都是千百年来留下的传承。多半谁都不服谁,所以除了苗疆外,还有诸如摩天岭,秦岭,佛门,道门等势力存在。至于那些世俗中的人,基本都在抵抗联盟中。” “摩天岭……”我犹豫了下,然后问:“徐真箐……” “她还活着。”阿三脸色有些尴尬,说:“不过她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差点因此自刎。我好说歹说,才把她劝住。” “能劝住就好。”我也松了口气。 “好个屁。”阿三一脸戚戚的说:“她虽然知道我的是女的,不再要我娶她,却说要守我一辈子。谁害我坑我欺负我,她就杀谁。” “这是好事啊。”我说。 “好你个大头鬼。”阿三说:“她不知我是女人的时候,用那种眼神看我还能接受。现在知道了,还是那样的眼神,你懂不懂一个女人充满爱意的看向另一个女人,是很可怕的事情!” 我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阿三羞恼的轻捶我一下,她还算知道控制力气,没打的太狠。 我嬉笑着揉了揉被她捶打的部位,说:“打是亲,骂是爱,我随你蹂躏。” “流氓,变态!”阿三呸了一口,小脸微红。 我与她笑闹一阵,又恢复了正经,说:“按你说的,这天下也就寥寥几个势力还在抵抗,看起来很不乐观啊。” “是啊,情况确实很不妙。”阿三说:“但是,谁都不知道怎么改变这件事。” “倒不是没有机会。”连道真忽然说。 “你有办法?”我看向他。 连道真摇摇头,说:“我虽然能打,但也打不过那么多人。我说的机会,并非在我们,而是在那几处禁区。” “禁区?”我不解的问:“那是什么?” “就是一些不属于普通人,也不被书教授他们控制的地方。”阿三解释说:“例如巫女所在的桃花源,就是一处禁区。当初书教授他们妄自尊大,觉得本事够大了,想进入桃花源,强行取走烛龙躯体。没想到巫女随手升起一道火焰,将进入桃花源的人全都烧死了。从那以后,再没人敢进去。” 我哦了一声,巫女的强大,很久前我就深有体会。当初在巫山的时候,就连姬孙也对巫女很是忌惮。 姬孙是什么样的存在? 连道真如此强大,对当初的姬孙都像仰望天空一样。而能让姬孙忌惮的巫女,自然非凡。书教授的造神计划虽然超出了这个世界的力量范畴,但在巫女面前,还是小儿科。团圣乐弟。 “还有什么地方是禁区?”我问。 “也不算少,像始皇陵,蚩尤冢等地方,如今都成了禁区。”阿三说。 “始皇陵和蚩尤冢?”我有些诧异,说:“这两处地方,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当初咱们几个都能轻松进出,书教授他们不能?” “你也说了那是当初。”阿三没好气的说:“要知道,这是三年后,天都变了,更何况这些地方。始皇陵的地下,窜出一条巨蛇,大的惊人,一口就能吞掉整座大山。书教授他们本来聚集了足够的力量想毙掉这条上百公里长的巨蛇,但没想到,陵中突然跑出来一队鬼差。那些鬼差个个都强的离谱,三下五除二就把书教授的力量打残。如果不是那个瞎子出面,我们现在早就可以拍手庆祝世界恢复和平了。” “瞎子?”我惊讶无比,说:“他有这么大的面子?” “我们也很奇怪这件事,最初攻打始皇陵的时候,瞎子并没有出现。到最后他一出来,那条巨蛇就退却了,就连鬼差也跟着消失。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但谁也不知道为什么。”阿三说。 “这倒是够神的……没想到瞎子在始皇陵竟然那么有面子,等等……”我忽然想起蓬莱岛上的事情,呢喃道:“始皇陵,秦委员……难道……” “怎么了?”阿三问。 我说:“我虽然不知瞎子是谁,但听有人称他秦委员。姓秦,又与始皇陵有隐秘关联,你们说,他会不会是……” “你是说那位始皇帝?”阿三一脸愕然的问。 “嗯,我觉得很有可能。”我说:“秦这个姓,再加上始皇陵中发生的事情,足以让人怀疑了。而且,我们当初不是也没在始皇陵发现他的尸骨吗?那些士兵和工匠的尸骨都能保存下来,没理由始皇帝的不翼而飞。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没死,而是活到了现在,化作秦委员,与书教授那些人混在了一起。” “可他的长生应该失败了啊,怎么可能活那么久。”阿三有些不相信的说。 “始皇帝求长生的记载很多,传说他在死前就已经找到了不死药。只不过,他生性多疑,用自己的妃子来试药。”连道真在一旁说:“谁知,不死药是真的,那妃子获得了长生,而始皇帝自己却病死了。这是古籍中记载的传闻,不知真假,但现在看起来,如果那位秦委员真是始皇帝,那传闻必然有偏差。” “你的意思是说,始皇帝早已获得长生,他求升天,是为了别的?”我问。 连道真点点头,说:“只有这样,这件事才能解释的通。” “你们俩可真有意思,几千年前的皇帝,在你们嘴里都能活到现在。”阿三撇嘴说:“如果他能长生,秦朝又怎么会灭亡。好好的皇帝不当,他消失那么多年都干嘛去了?我可不信有什么事情,能比统一天下更吸引古人。” “这是很难说的事。”连道真说:“古人中,有人愿意以死进谏,有人愿意充当死士刺杀,有人为了求剑去喝铜水。在这些人心里,很多事情都比统一天下更重要。虽然天下是始皇帝统一的,但并不能代表,他只想统一天下。” 阿三眨眨眼,发现自己没有足够的理由反驳,只好不说话。 我笑了笑,说:“不管秦委员是不是始皇帝,这都与我们无关。最重要的是,该怎么解决如今的困境。连道真,你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吧?” 连道真点头,说:“禁区的存在,让这个世界多了几分可能性。如此多的异状同一刻出现,本就是不寻常的事情。我想,这很可能与所谓的天命有关。当然了,天命与我们关系也不大,只是与你有关而已。但如果那些禁区中的存在能够出手,书教授他们并不足以畏惧。” 第二百九十六章 天变(3) 连道真的想法是好的,如巫女那般存在,倘若愿意出手。所谓的造神计划就不再是麻烦了。可是,谁能请的动他们? “我曾试过,但没有效果。”连道真说:“那位巫女只说,天命所归时,一切皆安定。”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问。 “不知道,也问不出。”连道真说:“但由此来推断,日后定然还会有一场大变。” “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现在已经够乱了,要是那些神话中的存在都跑出来,可真是……” 我的话,连道真和阿三都很认同。他们两人默然,个个都在思索着什么。 我见他们情绪低落。便问:“你们刚才说,始皇陵窜出了一条大蛇,那蚩尤冢呢?” “那些巨大的骨头,互相在接近,释放出莫大的威能。一切靠近的事物,都会被吸走,所以,也化作了禁区。”连道真说。 “互相接近?”我吃惊的问:“难道蚩尤要复活了?” “或许吧,但应该也没那么容易。”连道真说。团向狂巴。 “阴尸还在里面?”我问。 “早已带着那些怪尸离开了,如今的蚩尤冢,除了那些长达数百里的巨骨外,什么也无法生存下来。”连道真回答说。 我哦了一声,没有问阴尸去哪了,反正这不重要。 我们又随意交谈了一会。说了些这三年中发生的事情。随着谈论的深入。对这三年,我有了更多的了解,心里的震惊和担忧,也愈发浓重。 在阿三的搀扶下,我走出屋子,发现所在的是一座深山。 “执政府控制的城市多达九成,我们这些人,只能往渺无人烟的深山里钻。”阿三说,或许是怕我因此觉得不舒服,她有笑着说:“不过,山里的空气很好,住起来比城市里舒服多了。” 我叹口气。抬头看着有些绿朦朦的天空。 天不再是蓝色的,而是有些类似木力的青绿。连道真也在抬头看天,他以非常敬佩的语气说:“那位前辈以身撑天,化作这笼罩世界的大幕。倘若不是他,我们现在可能会遭受另一场大难。” 连道真口中的前辈,来自一个古老的传承,五行脉。 据说,这个门派传自神话时代的五典,是非常强大的派别。可惜的是,因为门派中人的观念冲突,分作两系。一系隐世,一系入世。随着时间流逝,无论五典还是五行,都逐渐落魄。残留的门人寥寥无几。 而在我沉睡期间,一场波及整个世界的大战悄然无息的展开了。某个神通广大的人物断了支撑天地的柱子,使得天几乎要塌下来。幸运的是,同样属于传说中的传承,九丘一脉,移来了神话中的昆仑,以神山撑天。那位五行脉的前辈,则在最后的时刻,化作巨幕护住这个世界。 如果没有他们的牺牲,天地合一,我们根本无法抵抗这种天灾。 连道真说:“据说那位与五行脉前辈交好的八索掌门,也在这场大战中差点陨落。虽然没与他们打过交道,但仅仅是听闻,已经令人仰望。人世间有如此人物,是我们的幸事。” “八索?” “这是一个无比强大的传承,言出法随,一掌定乾坤。这世上,没有他们算不出的事,也没有他们使不出的法。心念一动,万法随身。崩断天柱的那位,据说也是八索一脉,不知同样一脉相连,他们为何会有完全不同的思想。”连道真叹息说:“与八索交好的炼尸脉破开天空离开,也不知是否成功。倘若他们还在,以帝皇尸结成通天尸阵,又或者这些古老的传承不是因为这场大战陨落许多,区区造神计划……” 连道真唏嘘不已,而我则好奇中,带着钦佩,说:“有他们在,的确是我们的幸事。只可惜,他们能挡住一场灾,却不能挡住另一场。该我们面对的,始终要我们自己面对才行。” “的确是这样,所以,世上才会有那么多人依然在抗争。”阿三说。 我抬起头,看着远处,位于世界最中央位置,那座直插天空,将天都捅出一个窟窿的神山。 昆仑……那就是神话中的神山昆仑! 那场涉及到古老传承观念冲突的大战,进行的非常隐秘,这世上知晓的人并不算太多。尤其是那些普通人,他们能看到的,是天突然塌下来,然后一座巨大无比的神山凭空而现。 或许,他们也看到一条金色的巨龙自秦岭腾空而起,带着不甘的执念,一头撞上天空。哪怕是死,它也不愿再做没有灵魂的地底龙脉。 那位传说中由天下三条龙脉之一所化,屹立人世间巅峰两千年之久的存在,留下一句:“吾欲长存于天地!有何不可!天不可挡!地不可留!只因……吾名,秦岭天帝!” 这句话,如雷霆响彻世间,无人可忘。 至今为止,秦岭传承也是抵抗书教授他们的最大势力之一。哪怕失去了他们的天帝,这些秦岭人,仍不愿屈服于任何人。 天帝连天都不惧怕,那么秦岭人,自然也不会怕人! 阿三脸色微红,说:“传说,昆仑神山上,有那位八索掌门的红颜知己。若有人能得到她的祝福,便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我看向她,笑着说:“不需要别人的祝福,你也可以是最幸福的。” 阿三脸色更红,羞羞的点头。我笑着搂住她的肩膀,望向那座撑天之山。阿三身子一僵,但很快就恢复了柔软。淡淡的幽香飘来,她将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低声说:“其实,之前很害怕,怕你会永远醒不来。就像神山上的那位,与八索掌门两情相悦,但却因为守护这个世界,化作了石像,从此天人相隔,再不能见。” “不管为了你,为了连道真,为了爸爸妈妈,我都一定要醒过来。”我说:“所以,不用担心,哪怕以后再发生那样的事,我……” “不要胡说!”阿三将脸从我肩膀处移开,气鼓鼓的嘟起嘴。 我笑着捏捏她的鼻子,说:“瞧你胆小的样子,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你怕不怕我都怕,谁像你一样,跟个木头似的。”阿三没好气的说。 我嘿嘿一笑,说:“当初也没见你这么紧张我。” 阿三被我一句话弄的满脸通红,立刻转过身去不再说话。我知道她看起来大大咧咧,实际上是个在男女之事上很容易害羞的人,便哈哈笑了几声,然后问连道真:“除了五典八索九丘,难道这世上就没有别的古老传承能帮我们吗?” “倒是有,例如传说中守卫天下的三坟。据说,那是神话时代的三皇五帝留下的传承,一旦天下出现无法抵抗的灾难,他们就会出现拯救世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无论天崩还是天变,他们都没有出现。”连道真说。 “难道他们的传承已经破灭了?” “这应该不太可能。”连道真说:“在古籍记载中,三坟的力量很强大。哪怕是之前提到的五典八索,也要被它克制。这么强大的传承,怎么可能会断绝呢?要我看,他们应该是在等。” “等?”我脑中灵光一闪,立刻明白过来,说:“你的意思是,他们也在等天命?” “应该是。”连道真说:“如果天命归来的时候,真要发生另一场大变,三坟必然会出现。到那个时候,才是他们真正显现力量的时候。” 阿三撇撇嘴,说:“你们也别报太大的希望,连续两场大变,每一个发展到最后都有可能让这个世界毁灭。三坟到现在不出来,谁知道还在不在。” 阿三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连道真没有反驳,沉默的站在那里。 我对阿三说:“你的话虽然不能算错,但乐观一点还是好的,最起码,可以让我们心情变好些。就像那座撑天的神山,虽说代表天崩是真实的,可曾另一个角度来说,我们如今有机会登上传说中的神山游览,这可是难能可贵的机会。” “上不去。”连道真插嘴说:“昆仑山上有另一位巫女存在,也是禁区之一。我曾到过附近,听到身上捅出的缺口处,传来龙吟。据说那位近乎陨落的八索掌门,其身边就有一只已经化龙的蛟。想来,昆仑上顶峰若有真龙,便是那只了。” 我微微一怔,然后苦笑一声,心想连道真这直脾气,还真会破坏气氛。 阿三看出我的意思,不禁咯咯笑起来。连道真略有疑惑的看着我们,不明白我们为何这样古怪。 这三年里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一时半会,连道真也无法向我讲述完毕,只能挑拣一些重要的事情说。我们说着聊着,很快天黑又天亮。 绿朦朦的天,在黑夜将过,白日降临的那一刻,显得无比温馨。我与阿三相互依偎着,看着那座无论太阳升起还是落下,都无法遮挡的神山,想着,如果真的有祝福……就好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天变(4) 在我刚醒来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婴尸和铜甲尸阿大。在阿三的解释中,我才知晓。这两位被借去了苗疆。 沅陵老人虽然固执,但也知道巫蛊之术在这种战争中稍显薄弱。有一尊弑佛罗汉帮助的话,相当于多了一位大神。而婴尸是对付那些手持仪器的人最好的武器,这两只尸配合起来,效果棒棒哒! 我开玩笑的说:“你也不怕沅陵老人用的舒心不还给你了。” 阿三哼了声,说:“祝由十三科虽然对尸有独特的手段,但岐黄尸道一样传自那个时代,两者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就算沅陵老人比我厉害,但是想短时间内解去我对它们俩的控制又不被我发现,几乎不可能。” “原来如此,不过听你说。沅陵老人带来很多尸?”我问。 “炼尸一脉和他有些关系,所以破开天空离去前,留下一些力量不算太强大的尸当礼物。沅陵老人一直以为用不上,谁知道,还真有大用处。如果不是这些早已经炼好的尸扛在前面,沅陵县城早就被攻破了。”阿三解释说。 “觉明和尚现在哪?”我问。 “他是和尚,当然是在佛门。”阿三有些感慨的说:“别看那些修佛的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真到了关键时刻,倒也有几把刷子。在此之前,谁也不知,世上竟然会有那么多尊阿罗汉隐世修行。” “那么多尊……是多少尊?”我好奇的问。 “说来也巧,加上觉明和尚,刚好十八位。”阿三笑嘻嘻的说:“很多信佛的人都说,他们是佛陀预见了大难。所以提前命十八罗汉下凡拯救世人。” “这应该不是真的吧?”我有些不信的说。 “那谁知道。”阿三忽然神秘兮兮的问:“你知道觉明和尚的师父是谁不?” “我怎么会知道……” “他师父竟然是一位真佛!”阿三故作一脸震惊的说:“天变的时候。有人看到一尊无比巨大的佛在东方站起。佛后一棵堪比天高的巨木,那佛手捻花瓣,淡笑升天。有人说,那是南无树根花王如来。” “没听过。”我说。 “你没听过的多了,佛界那么多佛陀,你只知道释迦摩尼吧。”阿三一脸嘲笑的说。 “这个……”我讪讪一笑,说:“还知道燃灯和接引佛……” “西游记里看的吧。” 我略觉尴尬,连忙转移话题,说:“如果真是佛陀,为什么大难降临的时候反而走了?”团向在圾。 “我哪知道。”阿三说。 “那鸡鸣寺的老罗汉呢?也成佛了?”我问。 “还没有。”阿三摇摇头头,说:“他还藏在鸡鸣寺的藏经阁里不出来,不问世事。也不加入佛门。不过,听连道真说,他似乎已经修成菩萨了。世间唯一的一尊菩萨,那些佛门中人只敢供他,谁也不敢号令,只能由他像老乌龟一样藏着。” “多少是位长者,尊重一些吧。”我提醒说。 阿三冷哼一声,说:“修佛本就要普渡众生,慈悲为怀。两场大变死了那么多人他都不问,我还尊重什么,不吐他一脸唾沫就不错了。” 我知道劝不动阿三,她向来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孩,便说:“估计,这位菩萨应该是有自己的主意。说不定,他也在等。” “等等等,都这样等,迟早全等死。”阿三说:“要我说,所有人聚在一起,直接冲到他们老窝里把首脑宰了,天下立刻就会太平,哪用的着这么麻烦。” “这倒是个方法。”我说。 “是个屁的方法。”阿三呸了一口,说:“那些人各自为政,谁都不服谁,也都不愿意打头阵。哪怕连道真说愿意冲在最前面,他们也不愿尽起门派力量冒一次险。要我看,什么古老传承,世家子弟,都是缩头缩脑的懦夫!”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沉睡三年,什么也没做的我,在这件事上,没有任何发言权。 只是,阿三的话,让我对这个世界有了更多的担忧。如果仅存的抵抗力量不愿意团结起来,书教授他们迟早会将人一一灭掉。 我想,那些人肯定也想过这个可能,只是他们不知为何,始终不愿意联合。 禁区中的存在不出手,抵抗势力不团结,还有什么办法破解掉目前的僵局呢? 我正想着,忽然脑海中听到一声呼喊:“姬孙。” 心念一动,立刻看到姬孙站在一处不知名的空间。 他确实如连道真所说,显得弱了许多。原本凝实的身体,此刻有些消瘦。我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以前姬孙有夺走我身体的念头,但在那惊天的一掌后,他的这个念头消散了。可从那时起,我们俩就不再是同一个人,而是彼此有不同想法的独特存在。 再一次面对姬孙,我的想法是非常复杂的。既恼他曾想害我,又感激他用神魂救活了我。虽说如今的我,相当于神魂复制体,可不管怎么说,“我”还“活着”。 活着就是好事,是好事就得说谢谢。 只不过,姬孙主动唤我,自然不是为了听我说谢谢。在我没想到说什么前,他便已经开口,说:“天命已近,你需做好准备。” “做好什么准备?”我问。 “重归天命。”姬孙说。 “什么!”我大吃一惊,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楚。 “你没有听错。”姬孙说。 “可是为什么?”我大为不解,问:“当初姬孙将神魂与身体分开,就是为了躲避天命,为什么你如今又要重归天命?” “不破不立。”姬孙一脸淡漠的说:“想要彻底的摆脱天命,就必须重新回到天命当中,否则,永远有一条线绑住我们。” 我狐疑的看着他,想了想,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知晓更多关于天命的事情?” 姬孙没有对我撒谎,而是很诚实的说:“天崩时,我在那场大难里,暗中去了一次天外的缺口。” “你看到了什么?”我惊诧又激动的问。 “另一个世界。”姬孙说:“这件事并不复杂,而所谓天命也很简单,只是对我们来说,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你只需要做好准备,在必要的时刻配合我。” 我知道自己无法跟得上姬孙的思维,只好沉默一会,冷静思考一段时间,然后问他:“这件事,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接近三成。”姬孙很确定的说。 “接近三成?你是在逗我吗?”虽然思想中的视野并不存在睁大眼,可我当时不由自主就在脑子里模拟出了这种表情。 如此低的成功率,姬孙竟然愿意去尝试,真不知该说他胆大,还是该说他傻。可是仔细想想,如果不去做的话,那我们摆脱天命的几率,会直接变成零。 蚩尤冢里,真实的那一掌太可怕了,如果不是“我”在十几年前就被带离了蚩尤冢,如今的我们,怕是早就被抓了回去。不过话说回来,倘若十几年前二伯没把我从蚩尤冢里挖出来,真实一掌也不会降临。 所以说,这是一个无法解开的死循环,毫无道理可讲。 “面对天命,三成已经是最高。”姬孙说。 “好吧,那我究竟要怎么做准备?尽量让自己变得强大吗?”我问。 “不,恰恰相反。”姬孙说:“在天命归来的那一刻,你要让自己变得无比弱小,哪怕比刚出生的婴儿都弱小也可以。” 我再次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按理说,想抵抗,自然越强大越好,可姬孙却让我尽量变得弱小,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姬孙没有过多解释,他似乎有很多事要做,与我说完这一切后便迅速切断了联系。 视野回归本体,我眨眨眼睛,然后听见阿三有些焦急有些纳闷的呼喊:“天阳,天阳,你怎么了?” 我醒过神来,冲她笑了下,说:“没什么事,刚才姬孙找我说了会话。” “姬孙?他找你做什么?”阿三好奇的问。 “问我好了没有,需不需要他帮助。”我说:“我们俩原本是一体,虽然现在分开,但因为受伤的关系,又有了更深更密切的联系。所以,他希望自己的神魂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免得浪费。” “真是个小气的家伙,都送给别人了,还想这些干嘛。”阿三发着牢骚。 我笑了笑,没说话。 之所以对阿三说谎,是因为我不想让她担心这些事。 连姬孙都搞不定的事情,说给这世上任何人听,都只是多给一个人增加心理负担。与其这样,倒不如把所有的事情埋在心里独自承受。 这个时候,阿三忽然惊咦一声。我见她脸色怪异,便问:“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阿三说:“沅陵县城遭遇的攻击力度突然增大了,他们似乎抵抗的有些艰难。” “那还等什么,快去帮他们!”我立刻站起来。 阿三也跟着站起来,但却一手拦住我,说:“我和连道真去就行了,你伤还没好,不能去。” “不要太小看一个憋了整整三年的男人。”我笑着伸出手,升起一朵红通通的火焰玫瑰,以木力包裹着,送到阿三手中,说:“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弱。” 阿三愣了愣,下意识接过那朵玫瑰,小脸微红,有些傻乎乎的笑着。 第二百九十八章 天变(5) 得知沅陵县城需要帮助,连道真没有过多犹豫。他和阿三这些年来,本就居无定所。随着心意到处跑。所以,在我也表达要去帮忙的意思后,连道真只说:“出去活动活动也好,不过那些怪物你未见过,也不了解,务必小心行事,切莫冲动。” 我自然点头应是,然后四处看了看,问:“桃花山的那些孩子……” “他们都在外面四处活动,十天半个月也难得回来一趟,倒不用太担心。不过你父母前几日被送去了摩天岭,想见他们。怕是得耽搁几天。”连道真说。 “摩天岭?”我看了眼阿三,问:“怎么会送去那?” “摩天岭有诸葛卧龙传下的阵法守护,虽算不上惊天地泣鬼神的术法,但也非同小可。而且,据传沅陵那位龙头与摩天岭暗中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连道真说。 这下我可是大为惊奇,不禁说:“这倒是没想到,我还以为摩天岭一直不与外界接触呢。” “他们确实与外界人接触很少,但几十年前,听说曾与沅陵的那位连手破了诸葛卧龙的千年之计,那位龙头事后将几尊大人物送入摩天岭。” 我见连道真没有往下说,便心急着追问:“什么大人物?” “造字圣人仓颉,治国圣人虞舜,武圣人项羽,文圣人李煜。这四尊大人物两年前横空出世。斩杀不知多少怪物。逼得书教授他们狼狈撤离。因此,也有人称摩天岭为圣人岭。”阿三解释说:“摩天岭的阵法本就很厉害,又得了四位双瞳圣人结成文韬武略之针,更是了得。” 我听的心惊不已,阿三口中的四位双瞳圣人,都是历史记载中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其中有神话时代的存在,也有后期凡间的帝王。他们难道也像始皇帝一样获得了长生?否则的话,怎么可能在如今这个时代出现。 更让我好奇的是,摩天岭传自诸葛卧龙,为何要与沅陵老人一起破了千年计? 连道真看出我的疑惑,便说:“四位圣人并非是人,而是被炼成了尸。至于破解千年计。其中涉及的事情很多,过于复杂,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 我哦了一声,一副明白的样子,说:“难怪沅陵老人会把他们送去摩天岭,祝由十三科本就擅长炼尸……” “四尊圣人尸并非沅陵那位所炼。”连道真说:“而是早在很多年前,就被诸葛卧龙炼成了。而且也不知是什么类别,每一个都有极其特殊的能力,联合起来结成的阵法,更是近乎无敌。就算是我,哪怕全力以赴也难以破掉。” 我大惊,连道真的表情丝毫不像作伪。他说破不掉,那就一定破不掉。而普天之下,连道真都破解不了的东西。太少了。如果有,那也是超越凡俗的力量。 “四尊圣人尸那么厉害,沅陵县城遭到攻击,摩天岭应该也会帮忙吧。”我说。 “自然会,不过圣人尸要守卫五鼎,一般不会离开摩天岭。因此,你想见的话,只有去摩天岭了。”连道真说。 “大禹铸的镇国九鼎我倒听说过,这五鼎又是什么玩意?”我好奇的问。 “五鼎乃诸葛卧龙所炼,埋藏千年之久,用来完成自己的计谋。可惜的是,功亏一篑。不过,其千年计中所展现的绝顶谋略,让人心生向往,真可谓智多近妖。”连道真说。 我笑了一声,说:“你这么三言两语,就轻易勾起我的胃口了。看来去沅陵县城倒不是没好处,起码可以听听老人家讲故事。” 连道真看出我在故意调解气氛,免得大家会有紧张之情,便配合的呵呵笑一声,然后伸手要来抓我的胳膊。我笑着摇头,说:“虽然力量没有完全得到控制,但如今的身体有姬孙神魂帮助,用来赶路也不会太慢。你带着阿三就好,我跟着你。” “你能行吗?可别逞强,伤还没完全好呢。”阿三像个管家婆一样在后面唠叨。 “他要试,那便试试,也没坏处。”连道真说着,拉住阿三的胳膊,看也不看我一眼,抬腿就走。 他一步迈出几十米,眨眼间就窜出上百米。阿三回过头冲我大喊:“你可快点,跑丢了我们才不回头找你。” 我哈哈笑着,脚下升起一团气,身体立刻变得无比轻盈。脚尖在地面轻轻一点,便如风一般飞掠出去。速度之快,只比乌夷蛮的箭略逊一筹。 连道真回头看了一眼,轻咦一声,但脸上却多了几分欣慰。阿三更是高兴,转着头对我喊:“看来你受伤得到的好处很多嘛,这样的话,还不如多死几次。” 这话差点让我跌倒在地,有好处就多死几次?你这是想坑我还是想坑我…… 脚下那团气,来自体内世界。我也不知这是升天之气,还是别的。当初从二伯体内取出的那团气与这也有些相似,但又有些不同。如果仔细分辨的话,这似乎是升天之气和二伯那团气的结合体。 姬孙神魂究竟存在于体内何处,我是弄不清楚,只知道,心念一动,那团气便会自动冒出来,随着我的心意行事。 唯一可惜的是,体内世界无比庞大,其中蕴含的气也多不胜数。而我能动用的,只是很少一部分。 倘若所有的气都能为我所用,怕是没什么是我做不到的了。 虽然惋惜,但我并不觉得太失望,最起码,如今的我,比以前强大很多。 并且,体内的五行之力完备,无论质量还是数量,与三年前相比,都是一个天一个地。毫不夸张的说,以前的左天阳跑过来一百个,我也能轻易打败。 我也不知晓之前呆的地方算哪里,只知道大半天后,我们已经赶到了沅陵附近。团反吉技。 一路翻山越岭,跋山涉水,见到的人与兽少的可怜。而到了沅陵附近,才发现,这世界的禽兽太多了。 往日近乎完全敞开的县城,如今被高高的城墙拦住,乌压压的黑云笼罩在城墙上。一个个身材高大的白虎蛮手持兵器立于城墙之下,又有大量的鬼神嘶吼着在四周游离不定。 城外,漫山遍野,都是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怪物。 蛇头人身,人头蛇身,身生双翅,人如鸟雀,如虎如豹等等…… 看起来,就像把无数的野兽与人类强行捏在了一起。我膛目结舌,看着白虎蛮与这些怪物拼杀,不禁问:“这就是造神计划的产物?” “只是一部分。”连道真说:“算是打头阵的炮灰,真正厉害的还没出来。” 我沉默不语,这些怪物个个都高大无比,如房子一样。光是体型,就令人生畏。而且,它们的数量也太多了,到处都是,把沅陵县城围的里三圈外三圈。如果不是白虎蛮厉害,又有鬼神相助,加上蛊虫在城墙上肆意而动。仅凭这些炮灰,就足以灭掉整个苗疆了。 难怪天下大乱,书教授他们近乎无人能敌。 这么多的怪物跑出来,谁是他们的对手? 苗疆能抵抗到如今,已经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我实在想不出,他们怎么能支撑整整三年。 连道真没有立刻带我们去,而是在暗中潜伏下来,同时低声对我说:“那些怪物中厉害的没有出来,同样苗疆巫蛊中的厉害人物也在等待。场上拼杀的,只是白虎蛮和鬼神,就连蛊虫都没动过几次。你可见到乌夷蛮吗?又或者那位苗疆龙头所带领的各种尸?” 我恍然大悟,确实,不仅乌夷蛮和各种奇尸没出现,就连婴尸和弑佛罗汉阿三也不在。由此看来,如今场面上虽然拼杀的激烈,但只不过是前戏。真正的大战,还在后面。 阿三看了几眼,然后脸色有些不好看,说:“这次来的怪物也太多了,也不知道他们发什么疯,看起来像是打算一举歼灭苗疆势力。” “难道以前没那么多?”我问。 “当然没有,这种怪物要耗费大量的资源,又不是路边的野草那么好生养。”阿三说:“往日里,能来一百几十个都算多的了,可如今这数量,起码也有四五百。” “那岂不是说苗疆如今承受的攻击力度,是往常的三四倍?”我很是吃惊的问。 “差不多吧,不然的话,我也不会急着赶过来。”阿三说。 我转过头,看着那些嘶吼不停,漫天飞舞的怪物。它们像末世的鬼怪,蹦出来就要吃人。白虎蛮虽然厉害,又有鬼神在一旁策应,但面对如此可怕的怪物,终究不是对手。纵然如今双方打的你来我往,难解难分,看起来像是不相上下。但实际上,我清楚看到,每一个白虎蛮都是在咬牙强撑,近乎拼了所有的力量。 始终保持极限力量战斗,能维持多久? 我虽然不清楚白虎蛮的耐力,但他们只要是普通人的躯体,就一定会有极限。就算比普通人能多撑很久,也只是慢性死亡而已。 而那些怪物,吼的大声,力量也很可怕,更重要的是,白虎蛮的兵器砍在它们身上,虽然有效果,可对方如房子一般大小的躯体,就算多出几十道刀伤,也无足轻重。想杀一只怪物,白虎蛮起码得连续挥刀百次以上才有可能。 第二百九十九章 天变(6) 百刀杀一只怪物,是在每一刀都能砍的出去,并且砍出效果的前提下。 白虎蛮的兵器上附着了巫力。可以破掉特殊力量的防护,但是,怪物们的防御并非是靠外力,它们自身已经足够皮坚肉厚。一米长的大刀砍下去,以白虎蛮的力气,哪怕是块铁也能砍出一道深痕。可砍在怪物身上,不过几十厘米深而已。 对于身长超过十米,身高将近三米的怪物来说,这点伤口,就像普通人切菜划了个口子一样微不足道。除非伤口实在太多,让它们过度虚弱。否则的话,白虎蛮一点机会也没有。 从我们来到现在。也不知这场战斗进行了多久。场上被杀掉的怪物寥寥无几,反而白虎蛮已经倒下不少。 苗疆的人很讲义气,同伴倒下,他们拼着受伤甚至死掉,也要把尸体拖进城里去。所以,我虽然看到白虎蛮倒地不起,却没见到他们任何一具尸体落在外面或被怪物吞吃。 说到这,我不禁低声问阿三:“这些怪物吃不吃人?” “大部分都不吃。”阿三说:“但有一种样貌特别丑陋,类似佛教夜叉的怪物吃。” “这些怪物,难道都是仿照佛教传说造出来的?”我问。 “可能吧,和典籍中记载的有些像,不过在我眼里,还是更像恶心的怪物一点。”阿三说:“真正和佛教传说几乎一样的八部天龙,基本不会出现在这里。它们都守卫着书教授那些人。生怕会被人偷袭。不过在世界各地。他们都建立了据点,很多地方都以神话传说命名。例如重庆的酆都,就有他们的阴曹地府。” “阴曹地府?”我愣了愣,说:“那真正的酆都和地府……” “他们当然没本事把酆都大帝赶出去,也挪不动地藏王菩萨的肉身。所谓的阴曹地府,其实就是在鬼门关前建的。虽说和真正的地府没什么关系,但确实设立了诸如十殿阎罗,判官鬼差什么的。我上次偷偷跑去查探,差点被他们的轮转王抓住。”阿三吐吐舌头,一副后怕的样子。 “你可真大胆……”我说:“不过,十殿阎罗很厉害?” “人不厉害,只不过他手上有样东西。跟磨盘似的,转动起来会扰乱周围的力量,然后逆向反攻,很麻烦。”阿三说:“我当时一个人跑去的,也没防备,如果是带着阿大去,一棍子砸下来,他肯定死翘翘。” “所以,只是麻烦,并不算太厉害?”我总结道。 “可以这样说吧。”阿三有些心虚的说。 我看得出,她是对那件事心有余悸。说轮转王不厉害,也只是给自己打气罢了,否则的话,那件事肯定会一辈子成为她的阴影。我琢磨着。阿三当时肯定吃了大亏,不然也不会记到现在,更不会用这种语气说出来。 想到这,心里不禁更沉了。区区一个十殿阎罗,就让阿三都这么心惊,书教授他们的势力,如今究竟有多庞大? 造神计划,确实是个天才的思路,一旦成功,足以颠覆整个世界。 也许在很多人眼里,这个计划是天方夜谭,但谁能知道,他真的成功了。 在我思考的这个时间,白虎蛮已经撤下去轮换好几批,怪物每每攻到城墙下,都有无数的蛊虫飞起。这些带着独特力量的小东西,就像蜜蜂一样,一个两个不算可怕,但聚集的多了,也很骇人。 最重要的是,鬼神一直在城墙处徘徊,它们的力量半真实半虚无,对怪物的伤害,反而比白虎蛮还要大。我经常看到几只鬼神围过来,那怪物立刻掉头就跑,像是见了克星一样。 只是,鬼神并没有离开城墙去追击,这实在让人奇怪。 阿三见我一脸疑惑,便说:“书教授他们吃过亏,所以专门设计了一种机器,发射某种扰乱巫术的东西。鬼神如果离的太远,很可能会被这种机器干扰,也就失去了效果,还不如守着城墙作用更大些。” “他们为什么不把机器拿近些?这样的话,不就能除掉鬼神,攻进去了吗?”我不解的问。 “你以为苗人们傻啊。”阿三说:“有乌夷蛮在,谁能拿着机器走过来?就算是怪物拿着,乌夷蛮也可以轻易把机器射爆。”团找叨圾。 我一拍额头,差点忘记还有乌夷蛮在这。乌夷蛮箭术高超,隔着千米之外都能射中一片树叶。而且有巫蛊之术加持,真的是想怎么射就怎么射。有他们在,对方想把机器运过来确实不容易。 “难不成,他们就这样耗着?”我说。 “怎么可能,他们带来这么多怪物,不可能无功而返。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动用更厉害的手段了。”阿三说。 “更厉害的手段是什么?”我问。 “像轮转王那样的角色呗。”阿三说。 “那我们得等到那样的人出来?” “当然,不然跟耗子似的窝在这做什么。”阿三说。 正说着,怪物群突然分开一条道路,两个人一个人型的怪物从中并列走出。 一个人手持仪器,那仪器如托盘被他端在手里。看起来和三年前的写字机器差不多,但似乎更负责一些。他样貌似中年,一脸冷漠,像对这个世界毫不关心。一看就知道,是个冷血的家伙。 话说回来,书教授的手下,似乎都一个模样,全都面无表情,跟冰冻人似的。 另一人手上什么也没拿,赤手空拳,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但他走动中,体内隐有金红色的光芒涌动。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我隐约看到他身后有一尊巨大的神像,满脸愤怒,充满憎恨之情。 至于最后一个人形怪物,体型与人类差不多,但却有一颗金色的脑袋。最让人别扭的是,他眼睛和耳朵是人,鼻子和嘴巴却合在一起如鸟喙。层层叠叠的羽毛顺着脑袋一直往下,覆盖了他整个后背。两只大大的金色翅膀缩在那里,顺着腿部看下去,又能看到两支鸟爪。 我倒吸一口气,不禁低声问:“这是什么怪物……” 阿三脸色微变,小声说:“拿着仪器的,是书教授的手下,按照他们的称谓,这个人是执政府中的大区执政官。整个华夏大地,如今都算在他手里。” “这么大的官……”我很是吃惊:“这不相当于以前的一国总统了?” “差不多吧,不过权力并不算大,真正有权有势的,还是掌控怪物军队的人。”阿三说:“执政府里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是书教授这样的研究人员,负责日常行政,被称为执政官。一部分是统筹协调,监督监管,无论行政还是军队,都在他们的监管范围内。这些人,被称为监查司。还有一部分,则是怪物军队。像你以前见过的狂佛荀鼎天,现在就是最高的大元帅。那个一脸痞子笑的人,我以前见过,好像是他们的大将之一,可以幻化出愤怒的明王像。” “和瞎子比谁厉害?”我问。 “瞎子现在就是监查司的司长,虽然也是明王像,但他的地位特殊,力量似乎也参杂了其它。到现在,也没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厉害。所以,你问我,我也只能说不知道。”阿三说。 “最后的那个鸟人呢?”我换了个问题。 “也是大将,统领八部天龙之一的迦楼罗。看起来并不怎么样,真打起来,也很厉害。”阿三一脸担忧的说:“他们三个人的地位都很高,也不知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难道说,他们不怕人偷袭了?” “你把他们说的这么利害,谁还敢偷袭。”我说。 “不是我说的厉害,而是他们确实很厉害。”阿三说:“只不过,能人异士太多,不怕死的也很多。放在以前,他们可不敢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出来。” “这么看来,他们一定是有所依仗。”我说。 “这还用说……” 一直没吭声的连道真,忽然轻咦一声。他声音未落,我便听到一声高喝:“八阵图!鸟翔阵!势临!” “八阵图!风扬阵!无形!” 凭空升起一阵狂风,灰尘四起,遮天的大雾不知从哪里来,刹那间笼罩了大半个战场。那三人走出的瞬间,就被这阵势覆盖,立刻就不见了踪影。 “阵伤!”又是一声大喝。 无数人影从大雾中落下,刀光剑影,流光闪烁。只听一声声大喝在雾中响起,我有些愕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阿三比我见识的多,立刻便站起来,说:“是摩天岭的阵法,他们已经到了!” “那我们呢?上不上?”我问。 “再等!”连道真说。 “还等?”我看向阿三,却惊讶的见到,她虽然一脸担心,却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像连道真说的那样站在原地等待。 我想,他们应该是在等敌人的后手出现。 迷雾中传来一声怒喝,金色的流火扫荡四周,大片迷雾被清除。我清楚看到,一尊十数丈高的愤怒明王,手持各色兵器,发出巨大的呐喊,轻易震飞了身边的七八人。 第三百章 天变(7) 瞎子的明王,是简单的,又是复杂的。 之所以这样说。只因为三年前见到的那尊明王力量很纯朴,没有过多的杂乱色彩。但瞎子本身是很复杂的,他的神秘,让人无法摸透其底细。 而如今见到的这尊愤怒明王,其中参杂的力量非常多。几乎每一把兵器,都是一种特别的力量。比起三年前的瞎子,他更强。阿三看着那尊明王大杀四方,不断击飞摩天岭之人,一脸愤愤的说:“这东西不知吃了多少信念之力,才成长到如今的地步。”团纵狂才。 “信念之力?”我一脸疑惑,问:“这是什么东西?人能吃?” “差点忘记你睡了三年,很多事都不知道。”阿三解释说:“你肉眼看到的,是明王之躯。但实际上。这尊明王是人与怪物的结合。当初你在庙里见到的那种怪物,如今已经彻底完善了。它们可以吸收膜拜之人的信念,化作自己的成长养分,然后与人类融合。吸收的信念越多,它们所寄生合体的人就会越强大。” “原来如此。看来当初在庙里见到的那些奇异能量,就是信念了。不过这样说来,那些怪物岂不是没有成长的上限?”我问。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最起码怪物刚与人合而为一的时候,还没这么强大。短短一两年过去,它们已经成长到连摩天岭阵法都能轻易破解的地步了。”阿三一连担忧的说:“如果我们再想不出办法破局,过几年,怕是真无人能挡得住它们。” 我自然也明白。这很可能就是黑暗未来的预兆。但是,明知未来会像我们猜测的那样发展下去,也没有办法去改变。 “我不信这怪物没有弱点,天底下,肯定有克制它们的方法。”我说。 “除非把他们设立的神像都毁掉。”阿三说:“现在执政府掌控天下,普通人为了活命,必须选择一尊神像膜拜。信念之力日益增多,他们也会越来越厉害。” 砸毁所有的神像,显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再说了,神像是人造的,就算毁掉了也可以重建。就算真的毁掉所有神像,也没有任何实际意义,顶多拖延一下书教授他们无敌的时间。 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头绪。不禁对自己有些失望。明明比以前强大了那么多,却发现对这个世界来说,依然很弱小。 这时候。阿三说:“不过,书教授他们也是自作自受。当初我们在地府意外放走的那只怪物,你还记得吗?” 我点头,说:“当然记得,它怎么了?” 阿三幸灾乐祸的说:“那怪物躲进磨盘下,不知吞了多少魂魄碎片,久而久之,竟然产生了灵智。不但不受书教授他们控制,更偷偷摸摸抢来许多怪物原型,改造成自己的同伴。这些家伙虽然也是怪物,但是却以解脱所有怪物为己任。” “你是说,三年前我们打碎仪器放走的那只,现在正和书教授他们做对?”我很是诧异。 “是啊。”阿三点头说:“那怪物产生智慧后,自称智者,而被它抢来,同样吞噬魂魄产生智慧的,则背称为迷徒,意为迷而知返。这些家伙们占据了地府的天空,把磨盘碾碎的魂魄当作粮食。我们把那称为地府酆都,而在它们口中,那里只有一个名字,空明地。” “空明地……”我重复了一遍。 “就是天空上让一切疑惑得到明了的地方。”阿三解释一句。 “难道酆都大帝和地藏王菩萨肉身不管它们?它们可是把无数的魂魄当粮食吃啊。”我疑惑的问。 “酆都大帝如今已经将世界隔层推动数百上千里远,地府占据的空间已经很小了。想来,用不了多久,整个酆都就会再次恢复上古时期的盛况。这种重要关头,酆都大帝怎么有时间去管魂魄被吃这种小事。”阿三说。 “这可不是小事,魂魄被吃掉,就意味着无法正常进入轮回。到时候,就算酆都彻底挤垮了地府,没有魂魄存在,他们又有什么用?”我说。 “古代的魂魄也没现在多,我们不也一样出世了。”阿三说:“别忘了,在我们的推断中,魂魄是会自行分裂的。” 我哦了一声,这才想起来,之前在地府确实猜想魂魄被碾碎后,可以自我增殖,以便适应越来越多的人类降生。 但是,对于酆都大帝和地藏王菩萨肉身,只把两处阴间争夺放在眼里的做法,我还是有些愤慨。地府本就是为魂魄服务的,怎么可以本末倒置,不去管魂魄的生死? 阿三见我不说话,便自言自语道:“反正对那些怪物来说,阴间就是它们的圣地。” “书教授他们没有去攻打?怪物是他们造出来的,想灭掉应该也不难吧。我可不信,书教授手里没有这些怪物的死穴。”我说。 “当然打了,但结果却是书教授他们一败涂地。”阿三说。 “这怎么可能……书教授他们怎么会打不过那些怪物?”我很是不信的问。 “首先,地府有酆都大帝和地藏王菩萨肉身坐镇,书教授他们也不敢太猖狂,前去攻打的力量,比我们眼前所见的还不如。其次,那些怪物有了智慧后,到处东躲西藏,根本不与人正面冲突。最重要的是,它们的智慧,对怪物原型有莫大的吸引力。一不小心,就有许多未产生灵智的怪物被引走,不但脱离了宿主的掌控,有些甚至还反过来将宿主吞噬。严格来说,智者和迷徒就是对付这些怪物的最好手段。所以我才说,书教授他们是自作自受。” 我快意的笑了声,说:“没想到误打误撞,倒是提前给他们埋下了个祸根。” “他们自己肯定也没想到,只是无意中损失的一只怪物,竟然会成长到这种地步。”阿三说。 “有没有可能与那些怪物合作,让它们帮忙?”我问。 “没有。”阿三立刻摇头,说:“你这个想法,我们早就有了。但是那些怪物的警惕性和戒备心很强,无论是谁它们都不愿意相信。而且,这些家伙的心里,似乎只有将所有同伴从迷途中解脱出来。这唯一的念头,占据了它们所有的心思。” 我愣了愣,然后叹口气,说:“那真是太可惜了。” 阿三也一脸惋惜的说:“是啊……如果有它们帮忙,这些家伙哪还敢蹦出来。” 说话间,明王已经击飞数十名摩天岭的好手。他手上六把兵器个个不同,口中又喷着火,一声怒喝,震的地面都要碎裂。普通人哪怕再强悍,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不过,摩天岭也不是软柿子,他们的阵法神奇,我也是见识过的。只是,此刻这些人似乎只展现了冰山一角,并没有暴露多少真正实力。唯一算得上奇异的,便是那些被明王击飞的人虽然气喘吁吁,嘴角冒出血迹,似是受了伤,但随后又活蹦乱跳加入了战团之中。 愤怒明王的力量究竟有多强,这很难以文字来直接描述,如果非要具体形容的话,那就是一栋百米高的大楼,瞬间就会被他拆成废墟。 这么强的力量,已经举世难得一见,别说普通人了,就算是电影里的钢铁侠被他击中,也得废掉一大半。 可偏偏摩天岭的众人,就这样硬生生的承受他的攻击,然后像没事人一样再跑回去继续战斗。 我看的心惊又心喜,摩天岭如此神奇,实在让人高兴。 这时候,沅陵县城那高高的城墙内,忽然爆发出一股强悍的气息。 这气息充满了憎恨与懊悔等负面能量,一尊黑色的巨佛凭空而生,自城墙后缓缓立起身子。他浑身漆黑,像炭一样,最明亮的,是血红色的双眼。 那双眼睛,就像在滴血一般,只看一眼,便让人觉得魂魄都要陷入悔恨的漩涡之中。 一根金色的长棍冲天而起,伴随一声沉闷嘶吼,如撑天之柱倒塌,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冲着愤怒明王狠狠砸去。 我看的清楚,这长棍是由六道枷锁缠绕而成,有金光内敛,端是神奇。 “是阿大!”我情不自禁喊出来。 随着我的声音,一尊庞大的身影从黑色巨佛心中显现,他两手抓住金色长棍,保持着挥砸的动作。 世间唯一的弑佛罗汉,阿大! 看着那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我激动的难以自拔,恨不得与他并肩而战,重回当初那荡人心神的过往。 愤怒明王应该不是第一次见到弑佛罗汉阿大,面对从天上砸下来,只凭气势便要砸碎整个大地的一棍,他没有任何轻视,谨慎的将所有兵器同时朝着长棍击去。 金棍与兵器相接,只听“啪啪”两声脆响,然后是“砰砰”两声闷响,接着是“叮”一声轻响。 “啪啪”那两声,是金色长棍直接砸碎两把兵器的声音,“砰砰”两声,是金色长棍冲破两把兵器阻拦的声音。 至于最后那一声,则是金棍与愤怒罗汉手中的最后一扇锣鼓相击发出的。 第三百零一章 天变(8) 凭借最后的兵器,愤怒明王终于挡住了弑佛罗汉阿大的那惊天一棍。但是,他整个身子却无端端的矮了整整十米。大半个腿部都深深陷入泥土当中。 阿大的这一棍,竟差点活埋了愤怒明王。 而愤怒明王,竟能挡住弑佛罗汉的金棍。 无论哪一点,都有足够的理由让人吃惊。 阿大一棍落下,没有等待,他借着兵器冲击的力道,瞬间翻过愤怒明王的躯体,金色长棍抽回来,如金色的旋风一样向四周抡起来。 看那样子,竟似要对其他人发起攻击。 愤怒明王立刻明白过来,阿大的真正目标并非他。然而,在他想清楚这一切,并发出怒吼。准备将自己的身子从土里拔出来时,却听连续两声大喝:“鸟翔!” “风扬!” 一声惊天动地的雀鸟鸣叫,一只无比巨大,张开双翼,几乎可以覆盖小半个沅陵县城的巨禽虚影自虚空缓缓现身。双翅扇动。这只庞大的凶禽虚影瞬间直冲九天,而翅膀下狂风大作。 “鸟翔阵!伏击!” 又是大喝声响起,刚刚冲起的巨禽转而掉头向下,如雷霆如闪电,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带着一连串的幻影,从天空直扑而下。它巨大的鸟喙和两只爪子,同时攻向愤怒明王。 这只巨禽虚影看起来颇为模糊。并不是很真实,但愤怒明王却不敢有丝毫怠慢。锣鼓被他抛出,化作一片明亮的镜面,挡在上方。同时,他六只手同时撑住地面,刹那间身体向上,就要离体而起。 就在这时,大喝声再起! “风扬阵!阵伤!” 无形无影的风,在这一刻显得格外真实。瞬间化作无数把锋利的刀刃,铺头盖脸朝着正要脱离困境的愤怒明王而去。 最后的兵器被用来阻挡鸟翔阵的扑击,愤怒明王虽然料到摩天岭还有后手,但他显然没想到,这阵法转换攻势的速度如此之快。 就连阿三也在旁边惊讶的说:“摩天岭的阵法愈发厉害了,几个月前。他们的速度还没这么快。” 我感慨的说:“压力使人进步,这句话一点也不假。” 没有兵器阻挡,愤怒明王忽然胸脯鼓起。然后用力吹出一口大火。 这火红艳艳,烧红了半边天。 但无形之风,最为致命! 火能焚烧万物,却无法毁掉风势。纵然风刃被能量干扰,近半失去了威力,可仍有一半没有半点损失,噼里啪啦砍在了愤怒明王的身上。 这么多风刃同时砍过来,不管是谁,都要狠狠的吐血才行。稍弱一些,怕是立刻就会被切成无数的碎肉。 愤怒明王没有丝毫办法,只能将双臂举起,护住自己的前方。 只听清脆的声响连续不断,也不知他在这一瞬间被劈了多少次,只知道,哪怕隔开数里,我也看得清,他的力量被不断从身上削掉。 风扬阵的攻击,并非只攻击实力,只要前方有挡路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在它们的攻击范围内。 愤怒明王的身体如此庞大,只因为力量从体内涌出,结合那怪物发生了某种无法理解的变化而已。但实际上,他的本体还是普通人,外面大部分都可以看成一种类似肉身的特殊力量。 因此,风扬阵遇到的阻挡,自然要把这些挡路的力量削去。 如今,就要看究竟是风刃多,还是愤怒明王的力量多。 不过,阿三似乎对这结果并不看好,嘀咕说:“摩天岭来的人不够多啊,如果风扬阵的威力再多一倍,这家伙肯定就能被用来炒成几百盘荤菜了。” 我愕然的看向她,问:“难道这种威力的风扬阵,还打不到他吗?” “荀鼎天麾下有一名三星元帅,三名二星元帅,五名三星元帅。而大将,有足足十五个。这么多人里,这尊明王并不是最强的,但也不是最弱的。如果这种程度的风扬阵就能灭掉一名执政府的大将,书教授他们早就被人杀光了。”阿三说:“说句不好听的,风扬阵只是起到一个辅助的作用,真正有威胁的,还是鸟翔阵。只不过,摩天岭这次来的人并不多,要我看,两种阵法合在一起,差不多能让这人耗费一半的力量。” “才一半?”我大吃一惊:“就算是座山,也要被风扬阵劈碎吧?这么强大的阵法,加上鸟翔阵才能耗掉他一半力量?” “对啊,不然你以为我们干吗躲藏那么多年?”阿三没好气的说:“我们又不怕死,也不怕跟人打,如果不是真打不过,谁会没事到处跑。” 我沉默不语,阿三的话太让我吃惊了,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在我们俩说话的时候,巨禽虚影已经抓破锣鼓化作的清亮镜面,余势未消,依然带着从天而降的凶狠,直接抓向愤怒明王的面门。 就在这时,一直用手臂阻挡风刃,不断被削弱力量的愤怒明王,忽然双臂伸展,两只巨大的手掌同时抓住巨禽的爪子。同时,他怒喝一声,抓着巨禽虚影,朝着地面狠狠抡去。 阵法的强大之处,就是变化莫测,让人难以防备。在巨禽被抓住,身形被扯动的瞬间,鸟翔阵再变! 凶禽之影,一分为百千,如灰色的利剑,穿过愤怒明王的指缝,朝着他继续刺去。 这一变化,太过突然,哪怕是我,也没有料到。 眼看那分化而出的小型禽鸟就要扑来,愤怒明王再也忍不住,金红色的力量猛然爆发,在原地化作一个巨大的光球,将所有攻击全都挡在了外面。 从弑佛罗汉阿大一棍子把他砸到土里,到鸟翔阵,风扬阵不断变化攻击,然后到如今愤怒明王彻底爆发。虽然用了将近两千字来描述,但实际上这一过程所用的时间,连五秒钟都不到。 而在愤怒明王爆发之前,阿大已经遇到了自己真正的对手。 一只金色的鸟人,如闪电幻影一般穿透重重迷雾,两只手掌如刀刃朝着阿大的胸口刺去。他体型很小,但速度快的惊人,手臂如被镀上了一层金。我很怀疑,就算是弑佛罗汉,也挡不住那手臂的撕扯。 那个时候,阿三和我还在说愤怒明王,而在我们话音未落之时,阿大已经察觉了对方的动向。 他手中的金棍快速浮起,再次化作六道枷锁,朝着那金色的影子缠去。 金色鸟人,便是阿三口中,统领八部天龙之一,迦楼罗军队的大将。而且阿三也说了,同为大将,这一位比起愤怒明王丝毫不差。 六道枷锁的速度很快,而且到目前为止,我还没弄清这东西究竟有什么作用。时间对我来说,一直都很紧迫,所以也没机会去问阿三。 但那金色鸟人似乎对这六道枷锁很忌惮,原本刺向阿大的手臂瞬间收回,整个人也化作金色流光转移了方向,意图避开枷锁的缠绕。 有枷锁纠缠鸟人,阿大没有在原地停留,朝着另一名敌人扑去。 最后一名敌人,自然就是那个手持仪器,据说统治了整个华夏大区的执政官。 面对高大的弑佛罗汉,这位执政官依然满脸冷漠,没有慌乱,也没有畏惧。他抬起头,看了眼阿大的身体,嘴角微动,似是在冷笑。 然后,他手掌在仪器上拂动。 整部仪器立刻亮起,一道光线瞬间穿透阿大的躯体,然后变成了一个扇面,如同扫描一样,将弑佛罗汉阿大整个身体扫了一遍。 然后,仪器前端亮起一道光芒,无数的天地之力被强行牵引过来。 在我目瞪口呆的注视中,又一个弑佛罗汉出现了。 它赤手空拳,与真正的阿大没有任何区别,就连身后的黑色巨佛都近乎一样。 我吃惊不已,连忙问:“怎么会有两个弑佛罗汉?” 阿三脸色也很难看,说:“这就是执政官手里的仪器特有的能力,他们可以用仪器瞬间剖析对手的一切力量,然后利用天地能量再造复制。只要仪器引动的能量力量,他们就可以随心所欲复制出任何敌人。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是这个意思。” 我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看看已经和假弑佛罗汉战在一起的阿大,又看了眼连道真,有些绝望的说:“如果他们复制出来无数个连道真,我们是不是可以立刻投降了?” 连道真冷笑一声,说:“他们如果敢这样做,世界早就被他们自己毁掉了。” “什么意思?”我诧异的问。 “复制连道真所需的能量实在太多了。”阿三说:“书教授当初就这样干过,结果连道真刚被复制出来,整个仪器都因为无法承受那么庞大的力量自爆了……” 我很是无语,心想仅仅是复制就能爆掉仪器,天底下也只有连道真能做到了。 “不过就算仪器能承受住,想做到这点也没那么容易。”阿三说:“天地之间的力量是分散的,平日里并不是很凝实,哪怕被人强行捏合在一起,也多多少少会有分散之处。而连道真却是自成一片天地,力量就是他,他就是力量。就算把他复制出来,复制体也存在不了多久就会因为力量冲突自行散去。所以,这种仪器并不完美,依然存在各种缺陷。他们复制出的人越强大,复制体存在的时间就越短。像阿大这样的,虽然不能让仪器自毁,但顶多存在半分钟就了不得了。”团纵厅亡。 第三百零二章 天变(9) “半分钟……那也足够长了。”我说。 阿大身为世间唯一的弑佛罗汉,力量之强大,举世难逢敌手。除了连道真这种算人又不算人的变态。我还真没见过能和阿大对抗的人。 当然了,“执政府”中,用怪物与人融合而成的那些,都不在此列。 之所以多啰嗦几句,只是为了说明,哪怕只有短短半分钟,复制仪器也足够逆天了。 阿三见我一脸忐忑,便说:“放心吧,他们虽然能够复制,但似乎还没有研究出保存数据的功能。所以,只有敌人在身前,被仪器扫描后才能复制出来。” 听到这话,我顿时松了口气。如果必须人在眼前才能复制。那这仪器的效果就要大打折扣的。否则的话,全世界突然冒出来无数的弑佛罗汉,别说半分钟了,说不定十秒钟都不用,就能把所有的抵抗势力全部击溃。 阿大手中的六道枷锁被用来纠缠金色鸟人。他赤手空拳与复制体战斗,看起来很是别扭。对方与他近乎完全相同,就连思想也有共通之处。 你出拳,我也出拳,你踢腿,我也踢腿。 手持仪器的那位大区执政官,一脸冷漠的后退,几只怪物来到他身前。我看不到他的动作。但心里的不安,瞬间就攀升到了顶峰。 果不其然,怪物群再次分开,数百名手持仪器的白衣人走出来。他们平端着仪器,手掌抹过,只见一个个大大的“山”字飘出。 这字飘动的速度比三年前更快,能够凝聚的力量也更加强大。只是眨眼间,字体周围便聚集了无数能量,隐隐可见一座座虚幻的大山凭空出现。 这些“山”字组成了雄伟的山峦,浩浩荡荡朝着沅陵县城压去。我脸色一变,忙问连道真:“这么多字,他们能挡得住吗?” 连道真脸上尽是凝重,他思索了两秒,然后说:“若摩天岭的人有防备。就能挡得住。” “如果他们没有防备呢?”我说。 连道真没有说话,看他的表情,似乎没有打算在这个时候出手。 他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为了追求最大的战果,宁愿牺牲部分人。这种做法虽然从道德层面来说并不好,可从理智角度来看,却是最好的决定。 我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动手。 “山”字多达数百,一片片连成了上百里的山脉。天地之力,在字体的牵引下,能够形成与字意相同的力量。所以,我看到了山脉,那么压到沅陵县城的,就一定是山。 这时候,阿三咬着牙,做出决定,说:“再等!” 我看看她,阿三和连道真向来都胆大妄为,我没想到,三年后的今天,他们会如此谨慎,实在让人意外。由此看来,执政府的确强大,阿三和连道真,必定是吃过类似的亏。 我叹口气,担忧的看着沅陵县城。 铺天盖地的“山”字来临,城墙上的蛊虫立刻高高飞起,与鬼神一同撞向山峦。 蛊虫的力量在于诡异,在于隐秘,在于难以防范。正面冲突,并不是它们所擅长的事情。而鬼神也是一样,那些虚幻的躯体在空中摇曳,像风中的落叶一般轻飘飘的。我很难相信,凭借这些鬼神和蛊虫就能挡住那么多“山”字。 沅陵县城里的人,自然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在蛊虫和鬼神出动的时候,数百名白虎蛮也齐齐走出。 他们聚在一起,抬头仰望空中的“山”字,一个个面容肃穆,神情凝重。接着,他们高高举起自己的手,而那些“山”字,就像在刻意配合他们的动作,呼啦啦的落了下来。 上百里的山峦从天而降是什么概念? 我想不出来,只知道当那数百个“山”字落下,当那虚幻的山体与人的双手接触时,所有的白虎蛮都浑身一震,两腿颤抖,个个脸色通红,像是血随时会破开皮肤喷洒出来。 巨大的压力,让这些白虎蛮连给同伴打气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他们双手举起,靠着强悍的身体,硬生生扛起了这片山脉。团团乐弟。 我看的震惊不已,而不等我想出什么夸赞的话,却见那些手持仪器的白衣人,再次画出了山字。 又是一片虚幻山脉飘荡,朝着沅陵县城压过去。 县城中没有再走出白虎蛮,我看的揪心,忍不住问阿三:“白虎蛮应该不止这点吧?” “当然不止,但如今还能动弹的,恐怕只有这么多了。”阿三愁眉苦脸的说:“连续打了三年,很多白虎蛮都被生生打废,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而经过刚才的一场大战,现在还能站起来扛山的……” 阿三叹着气,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我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便说:“那我们还等?” “等!”阿三用力点头,咬着牙说:“如果那些人真的没别的手段,今天他们一定会被留下来偿命!” 我见阿三态度坚决,只好无奈的等下去。 第二次的“山”字攻袭,是足以压垮白虎蛮的强大力量。但是,那些白虎蛮没有一个人抬头,他们拼尽全力将肩头的重担扛起来,无数的蛊虫和鬼神蜂拥而上,落在山头之上,不断用巫蛊之力消磨对方的力量。 蛊虫很多,鬼神也很多,它们吞噬化解“山”字的速度并不慢,只是十几二十秒的时间,已经有小半“山”字消散。但是,第二次的攻击,也已经落到了头上。 就在这时,只听城中传出齐齐的大喝声:“龙飞阵!无穷!” 一条青色的巨龙腾空而起,怒吼着撞在了无数“山”字之上。大量的气息随之溃散,但那条本就模糊的巨龙,也因此变得更加模糊。身形涣散,差点因此彻底消失。 连道真眉头微皱,说:“摩天岭怎么来的人这么少。” “阿箐说,他们想从五鼎中找出更强大的阵法,估计,很多人都留在摩天岭没来。”阿三猜测说。 她口中的阿箐,自然就是摩天岭小妹徐真箐。我三年没见那个痴情姑娘,此刻听阿三提起,不禁想见见她。 这丫头,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我的另类情敌了。而且,她实在痴情的可以,哪怕知晓阿三是女人,依然没有完全放弃。 我很怀疑,她是不是根本不在乎阿三的性别是男是女? 模糊的巨龙在大喝声中化作无数的气团,生生托住那片山脉,使其无法落下。而蛊虫和鬼神,则趁此时机,不断吞噬“山”字的力量。 如果再给他们半分钟时间,“山”字的第一次攻击,就能够完全化解。到那时,白虎蛮腾出手来,危机自然不再。 可是,敌人怎么会好心的给出时间呢? 我眼睁睁看着他们手掌向仪器上抹去,显然是打算再画出第三次“山”字。 如果真让他们那样做,沅陵县城真的要完蛋了。 就在这时,数十道流光划破天际,穿过层层叠叠的怪物群,以人类难以反应的速度,射中了那些威力巨大的仪器。而在仪器的爆炸声中,这数十道流光余势未消,轻松穿透了白衣人的躯体,将敌人的尸体强行带着飞出去,直到撞在怪物身上才停下。 数十名白衣人被流光刺穿胸口,像木偶一样挂在怪物身上,血液不断流下,让这画面显得有些惊悚。 阿三眼睛一亮,欢喜的说:“是乌夷蛮!” 我定睛一看,穿透白衣人身体的流光,果然是一支支箭矢。 这些如今普通到极点的箭矢,巫力已经完全消失,而白衣人的身体也随之枯萎。他们的血肉和生命,像是被箭吞掉了一样,不复存在。 这就是乌夷蛮的可怕之处,不管你躲在哪里,只要他们看到了,那箭就一定会射中。 白衣人的威胁太大,乌夷蛮已经无法隐藏起来,他们必须出动,否则的话,任由对方攻击,一层又一层的山峦压过来,哪怕是神仙也会有挡不住的时候。 第一波箭矢奏效,第二波很快就来到。 在无人能反应过来的时候,又是数十道流光划开天空,带着隐蔽的诡异,阴险的擦过怪物身体,射爆仪器,也射穿了敌人。 只是两秒,对方已经损失了七八十部仪器,相比他们的数量来说,这个损失是非常大的。 而就像他们对沅陵县城所做的那样,乌夷蛮既然出手,也不会再手下留情。第三波箭矢,迅速的到来。 就在这时,连道真忽然面色微变,轻呼一声:“糟糕!他们上当了!” 不等我问,连道真便突然迈开步子,朝着沅陵县城的方向狂奔而去。我愕然的看着他的背影,想问什么上当了?这时候,耳边又传来阿三的骂声:“这群王八蛋,什么时候学会引蛇出洞了!” 她一边骂,也朝着沅陵县城跑去。 我愣了下神,看着连道真和阿三焦急匆慌的背影,忽然间明白过来。 没错,他们上当了…… 对方发动了这么多攻击,又带来无数的怪物,看似要正面灭掉整个苗疆势力。但实际上,他们真正的目的并非如此,而是…… 要引出唯一能够远距离摧毁特殊仪器的乌夷蛮! 第三百零三章 天变(10) 乌夷蛮在正面战场上的作用并不大,他们既不能像白虎蛮一样冲锋陷阵,也不能像蛊婆一样利用蛊虫制造大范围的杀伤。 但是。论起下阴手,搞偷袭,他们绝对是一顶一的好手。 隔着几千米,一把弓,一支箭,就可以吓得敌人闻风丧胆。 沅陵县城之所以到现在仍没有被攻破,正因为有乌夷蛮在。他们的箭,令敌人无法将特殊的仪器带到城下。而如果不能用仪器干扰鬼神,那些怪物也无法顺利破城。团女亚巴。 书教授他们久攻不下,如今终于打算对乌夷蛮下手。今日的这场大战,完全就是为了消灭这些深藏不露的神箭手。 连道真和阿三几乎是同时想明白了这一点,因此他们不再去等敌人的后手出现,而是狂奔向县城去。 不管敌人想做什么。想动用什么手段,只要他们的目标是乌夷蛮,就一定会在沅陵县城里出现! 我脚下升起一团白气,也跟着不断飞掠。摩天岭的人和白虎蛮都被那些“山”字缠住,我不知沅陵县城是否还留有后备力量抵挡敌人的偷袭。如果没有的话。这次可就真的危险了。 连道真跑在最前面,他的速度虽然快,但也快不到一眨眼就能跨越一千多米的地步。而在他离沅陵县城还有两三百米的时候,怪物们已经围过来。 桃花山人连道真的大名,想必早已响彻整个世界。上百只怪物吼叫着扑来的画面,让人震撼,也让人心惊。 连道真没有丝毫的畏惧,他如一只大鸟高高跃起。沉喝一声,双拳在一瞬间打出无数的金色拳印。锋利的金拳,轻易打穿了怪物的躯体。可是,怪物们实在太大,哪怕连道真的拳速再快,也无法给予它们致命的伤害。 连道真与怪物们的战斗,不止一次两次,他自然清楚什么样的手段才是最有效最快捷的。 因此,在金色拳印呼啸开路的同时,无数的土行之力从他体内涌出。地面颤动不休,到处出现宽大的裂缝,火红色的岩浆从地下不断流出来。怪物们虽然皮坚肉厚,但面对温度极高的岩浆,它们再厚的皮肉。也要被烧成黑炭。 一眨眼的功夫,有数十只怪物因为腿脚被烧断倒地,哀嚎着。不断被岩浆淹没吞噬自己的躯体,却无能为力。 还能动弹的,都是可以飞行或者速度很快的那些。连道真瞥了一眼沅陵县城,人在高空,忽然一掌拍向地面,同时轻喝一声:“起!” 砰一声响,一道粗大的火柱冲天而起。一只飞在半空的怪物猝不及防,被火柱冲在腹部,瞬间就被融出一个大洞。它就像被串在柱子上的烤肉,抽搐颤抖,可没几秒钟,就被烧成焦炭,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砰砰砰砰砰…… 一连串的响声交错,无数的火柱从地下升起,前方顿时成了炎流的世界。 不管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也不管你速度快的还是慢的,在这只有火流存在的领域中,谁也无法生存。冲过来的上百只怪物,连毛都没抓到一根,就被统统烧成了炭灰。 我看的惊讶不已,这种火柱冲天的手段,连道真以前只能借助帝拳化身才能施展。可如今,他只凭借本体便能轻松使出。由此可见,三年里,不光我在进步,连道真也在进步。 五帝拳的威力,在三年后又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这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自然是我们,愁的只有敌人。 阿三跟在连道真后面,像只花蝴蝶一样翩翩飞舞。那些火柱与她的身体擦边而过,却没一个能伤到她。我看的心惊胆颤,生怕她一不小心会撞上去。 阿三似乎并不担心这个,她跑的飞快,而且是沿着一条近乎笔直的路线前进。我一想便明白过来,火柱是连道真升起的,自然也能被他控制。 连道真在消灭怪物的同时,也在保护着阿三。他们两人形成了很好的默契,彼此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却能知晓对方的心思。 我很是有些吃醋,心想连道真个老男人,干嘛要和阿三这种小姑娘走那么近,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这种心理实在是没理由,如果不是有连道真护佑,三年里,阿三已经不知死多少次了。凭她那三脚猫的岐黄尸道,虽说有弑佛罗汉阿大在身旁,可面对执政府,一个弑佛罗汉实在不算什么。 只有连道真这种逆天的变态人物,才能真正被他们放在眼里。 不远处,阿大忽然低吼一声,如野兽一般凶残的撕开了复制体的胸膛。复制体随之消散,而阿大则转身扑向怪物群。 他就像电视里的奥特曼,抓起怪物的身体,狠狠的甩出去。数十丈高的弑佛罗汉,比怪物的体型庞大太多,两者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那名执政官隐于怪物群中,不知躲去了哪里,可是,又一个全新的弑佛罗汉复制体凭空生出,挡住了阿大的攻击。 没有阿大阻挡,怪物们再次朝着连道真扑来。它们悍不畏死,又或者知道,只要挡住连道真,它们就算死光了,也是有价值的。 更多的怪物攻来,连道真也无法顺利前进。他双手垂下,然后用力的抬起来,口中发出响亮的声音。 大地颤动,混杂着岩浆的泥土翻起,像海浪一样卷动着,朝着怪物当头压下。 而在这时,天空忽然传来一阵雷鸣。一道粗大的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入县城之中。 惨叫声当即响起,而更多的却是怒声叫骂。我诧异的抬头看天,晴空万里,怎么会有雷电劈下来? 阿三也气急的大骂:“老天爷你瞎眼了,这也能劈下来?” 说话间,又是一道雷霆怒吼着劈入县城中,惨叫声连绵不绝。 这一次,我终于看清,那雷电是从距离地面大约三四百米的地方劈下来的。 让人惊愕的是,那里没有任何东西存在。雷电就像从另一个空间冒出来一样,突兀的让人无法相信。 阿三也愣了下神,连续两次,她自然看的出,这雷电不比寻常。 而且,每一次都劈到县城里,很明显,是有人操控。 我也明白这一点,第一反应就是,书教授他们竟然可以操控雷电。当然了,这种雷与真正的闪电无法相提并论,可如果是劈人,那效果也没什么区别。 肉眼看不到东西,心眼随之而动,我立刻就感应到,雷电劈下的地方,有一股奇特的气息存在。 那气息很隐秘,如果不注意,根本察觉不到。连道真比我经验丰富,他只抬头看一眼,便放弃继续攻击怪物,而是转身向上,暴喝出声,连续数十拳打出去。 金红色的拳,汇聚成一道数米粗的柱子,声势浩大,像是打算把天都捅个窟窿出来。 这拳柱逆袭向上,但随即便与一道雷霆相撞。两者爆发出强大的能量波动,互相泯灭,瞬间就全部消散。 不过,连道真的拳终究要强上一丝,那残余的一点点力量擦过了对方的身体,让我们隐约看到了他的身形。 那是一个浮于半空,身周被特殊能量保护起来的怪物。它有人的身体,头部却像蟒蛇,又长着一支尖锐的独角。 这角黑漆漆的,又有许多银丝缠绕,我清楚看到些许电光在独角周围徘徊不定。 那怪物的腹部高高隆起,像十月怀胎的孕妇,它一双如青蛙的鼓泡眼微微转动,像是在打量我们。然后,我看到它张开宽大的嘴巴,雷声随之响起,一道电光从它口中喷出,朝着沅陵县城而去。 原来这就是罪魁祸首! 阿三也看见了这怪物,立刻大叫:“连道真!快把它打下来!” 其实不用她说,连道真也打算这样做。普通的帝拳无效,闪电的速度又太快,无法阻拦。连道真只看了一眼已经落入县城中的闪电,便立刻像忘掉了这件事。他身子落在地上,刺眼的金光不断冒出来。 几乎是一瞬间,百丈高的金色帝王便立起了身子。 帝拳化身与三年前没有太多的变化,只不过成型的速度,要快上几倍。 两只金色的巨臂,像拍蚊子一样,从左右拍向那只怪物。手掌未到,掌心已经射出无数金剑,彻底封死了怪物的逃离路线。 有连道真出手,我们自然不用担心这件事会不成功。 可是,这样的怪物并不止一只。 在连道真的金力化身出现的时候,远远的又是一道闪电当空劈下。阿三大喊:“还有一只!” “不!不止有两个……”我感应到了第三只的气息,那是在县城的另一个方向。 对方这次的准备做的很足,他们非常清楚,沅陵县城遇险,连道真必然会千里驰援。所以,能够吐出闪电的怪物,这次来的足足三只,甚至更多! 连道真能够挡住一个,但却不能同时挡住三只,最起码,他需要时间。 可时间对我们来说,是最缺的东西。两道闪电同时落下,沅陵县城里的惨叫声更多。 第三百零四章 天变(11) 我不假思索的对阿三大喊:“一人一只!” 阿三微微一愣,张嘴伸手,似乎要阻止我。但在她开口前。我已经脚下生风,朝着最远的那只怪物掠去。 沅陵县城不算太大,但也不算小。如今四周又有城墙阻隔,很有几分古代城池的感觉。为了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目的地,我一边跑,一边冲着城墙挥手大叫:“我是左天阳!” 城墙上隐约冒出一个脑袋,看我一眼又缩了下去。然后,厚重的城墙突然裂开一条缝隙,有人站在那冲我招手:“这边来!” 我也没看清是谁,只知道朝他的方向狂奔。 怪物们被连道真的土力挡住,手持仪器的白衣人,则全心全意对付白虎蛮。我的速度虽然快,但却没能引起敌人的足够重视。似乎他们还认为。我仍是三年前的那个我。又或者,这些人早已忘记,世上还有一个叫左天阳的人。 我跑到城墙裂缝处,早已等候多时的那人一把拉住我,然后大呼:“快关门!” 旁边几个身材粗壮的汉子。立刻摇动手边的绞绳,又厚又重的钢块从上方落下,把那处缺口完全堵死。 那人拉着我,问:“连先生有什么办法……” 我瞥了他一眼,只觉得有些眼熟,似乎曾经见过,但来不及问他是谁,只说了句:“没时间和你解释了。你们撑住!” 然后,我甩开他的手,继续朝着第三只怪物所在的方向而去。 那人有些错愕,他可能以为我是连道真派来传授什么的,哪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我一路跑,在县城中见到很多人。他们大多都仰头看天,脸上多半是愤怒和无奈。之前连续劈下的几道雷霆,已经让这些人的怒火不知往哪撒好。在他们看来,就算老天爷真的要劈人,也该劈城外的那些才对。 我没看到几个熟人,倒看见聚成龙腾阵法的摩天岭众人。他们聚在一起,许多人已经七窍流血,站不稳身子。 “山”字的力量太大,哪怕集合众人之力。也难以抗衡。 我扫了一眼,没看到徐真箐,顿觉有些惋惜。 沉睡三年。第一次出战,竟然没一个熟人瞻仰我的风采。 这时候,前方一位老人迎上来,他一手将我扯住,问:“连道真有什么交代?” 这老人看起来也有六七十岁,但走路说话都如壮年一般,从他身上,能明显感受到一股自信与强大的气息。 我抬头看看他的脸,同样觉得似乎曾见过,但又想不起在哪见的。此刻听他问话,便用之前的敷衍语气说了一边,然后又想甩开他的手走。 可老人比城墙处接我的那人强势的多,他的手就像钳子一样死死夹住我,不怒自威的说:“话说的这么不清楚,跑那么急做什么!” 我见他像是在发火,又不好动用力量,只好说:“天上的雷是一种怪物劈下来的,如果不把它消灭,这里的人谁也活不了。连道真被怪物缠住,没办法来,所以……” “怪物?”老头恍然大悟的说:“难怪我觉得这雷来的蹊跷。” 我很是无奈的看了眼他纹丝不动的手臂,说:“老人家,您还是放开我吧,再拖一会,死的人更多。” “放你的狗臭屁!谁告诉你这里死人了!胡说八道!”老人家吹胡子瞪眼,怒冲冲的训斥着。 我愕然的扫了眼四周,却发现没有人过来阻止他,不禁想着,这老头难道是个神经病? 那几道雷劈下来,城里到处是惨叫声,怎么可能没死人? 老人家抓着我的胳膊,问:“那怪物在哪?我怎么看不见?” 我无奈又着急,说:“怪物被能量保护着,除了雷劈下来的那一刻能找到它的位置,否则谁也发现不了。你就别在这添乱了,赶紧放开我!” “你个小兔崽子,敢说我是添乱的?”老人家一巴掌拍我脑袋上,气冲冲的说:“我杨建强活了几十年,除了师父,谁敢说我添乱?你小子贼头鼠眼的,也不知那丫头当初怎么会愿意和你走一块。” “那丫头?”我茫然的看着他,杨建强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啊…… 我刚琢磨没两遍,忽然记起来,当初阿三好像告诉过我,湘西苗疆的龙头,世间仅存的几位老司之一,就是杨建强! 我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位正在发脾气的老人,实在没想到,他就是那位名头大到惊人的苗疆龙头。团巨沟弟。 几年前我和阿三前往苗疆时,还特意来拜会过他,难怪一见面就觉得眼熟呢。而这时,我也想起城墙处见到的那人,似乎就是徐真箐的三哥? 老人家似乎说了什么,见我正在走神,便往我后脑勺拍了一巴掌,骂道:“兔崽子想什么呢,还不赶紧带我去杀怪物!” 我哭笑不得的摸摸后脑勺,心想这位鼎鼎有名的沅陵老人脾气也够大的。 眼见他有些不耐,又提起手像是要拍,我缩缩脑袋,赶紧指了方向,说:“就在那边。” 老人家提起我的衣领,飞也似的跑过去。我有心告诉他,你提着我还不如我自己跑的快。但想想,那样的话,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会被再拍一巴掌。老人肯定会说:“老子活那么久,除了师父,谁敢小看我?” 所以,我任由老人提着,反正他的速度比起普通人也算很快了。趁着空闲,我问:“老人家,您刚才说城里没死人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事,沅陵老人立刻得意洋洋的说:“当初炼尸脉升天的时候,把一些尸留下来了。虽然没有金翎尸,不过以祝尤科加上炼尸法,倒也让我琢磨出几成通天尸阵的奥妙。我把尸阵布在地下,不管是什么攻击,只要来自城外,都会被尸阵抵消。那雷威力尚可,但也算不上什么惊人,有尸阵护佑,怎么会死人。” 我哪懂什么叫通天尸阵,便狐疑的问:“那惨叫声……” “第一道雷劈下来的时候,我就察觉出不对了。好端端的,晴空万里怎么会有雷霆?所以,我让人装作被劈,以此骗那些蠢蛋。”沅陵老人说着看向我,问:“咦,难道你也认为,城里死人了?不会那么蠢吧?” 我干笑一声,心想我们千里迢迢来帮忙,您倒好,刚一见面就把我和连道真还有阿三都骂了。 沅陵老人嘎嘎笑了几声,说:“你和杨天佑那小子都一样傻乎乎的,也不知世间哪来这么多的傻小子。” “杨天佑?”我更加茫然,这是谁? 沅陵老人诧异的看着我,说:“你不知杨天佑?” “我怎么会知道……”我没好气的说。 “那么大的事你竟然不知道!”沅陵老人直跳脚,大骂:“你比杨天佑那小子还蠢!那么大的事都不知道,你都干嘛去了!” 我呃了一声,犹豫是否要告诉他,我这几年都在睡觉…… “现在的年轻人啊……”沅陵老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说:“空有修行之法,却连传承天下的八索掌门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整天修来修去都修的什么玩意。” “八索掌门?”我一听这几个字,立刻明白过来:“您说的,是那位撑天的老前辈?” “老你一脸!”沅陵老人气的骂道:“杨天佑比你也只大个几岁,他都是老前辈,那我是什么?老不死啊?” 我更加愕然,这才知晓,那位传说中的八索掌门,竟然与我差不多年纪。当初听阿三提起这事的时候,我以为他起码也有三四十或者四五十岁。 “那小子为了这天下,不惜和他娘翻脸。最后一战从昆仑山上跌下去,也不知是死是活。可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多人不知道他是谁,真是……”沅陵老人深深叹口气。 我张张嘴,刚想解释,老人家忽然抬头看天,问我:“是那里?” 我抬起头,正见一道闪电当空劈下。雷霆的速度,远超这世间的一切,哪怕是伪造的雷。 我看到雷电的时候,它刚出现,我还没眨眼,它已经落到了地方。 只听轰一声巨响,沅陵县城里又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叫声。我转过头,却见平地升起一道金色的波纹。这种波纹看起来很漂亮,一圈一圈的将闪电挤搓着,化成一块块电光渗入地下。 而发出惨叫的那人,则张口吐出一口血,惨叫着倒地。旁边迅速跑来几人将他拖入屋子里,我看的目瞪口呆,以为自己来到了好莱坞影院。 虽然那人吐出一大口血,就连倒地的姿势都显得那么自然,可在心眼中,却明显能感受到,他的气血没有丝毫损失。也就是说,血不是他的,伤也是假的。 这种做法,明显是为了欺骗高空上的敌人。 敌人力量强大,却不是真正的修行人,他们不懂得怎么使用心眼。所以,看到的只能是假象。 后脑勺发出啪一声脆响,我回过头,却见沅陵老人维持着拍过来的姿势,瞪着眼说:“看什么看!哪重要?还不快点把怪物找出来!” 第三百零五章 天变(12) 我讪讪一笑,连忙抬起头,对着雷霆出现的那个位置说:“必须得先用力量毁掉它的能量防护。不过怪物所在的位置。离地大约三百米,我必须得……” “这好办。”沅陵老人不等我说完,便挥手喊来几位白发苍苍的蛊婆,指着怪物所在的大概位置,说:“往那里放十万蛊虫,上下左右五十米以内,我要全部挤满!” 几位蛊婆点点头,返身离开。没多久,在第二道雷霆从那里落下后,只见乌压压的黑云从县城的几处房屋里飘出来,朝着高空而去。 我睁着眼睛,看清那黑云全是指甲大小的虫子组成。这些虫子各种各样,个个气息古怪。它们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几乎遮蔽了大半个天空。 在雷霆出现的地方,很快就挤满了蛊虫。我仔细以心眼感受着,确实在蛊虫的中间发现不同寻常之处。 三百米的半空是很高的地方,与平地走三百米完全是两种概念。我琢磨着。要用什么办法把那怪物打下来。这时,沅陵老人又大喝一声,说:“给我调出来二十乌夷蛮,雷霆从蛊虫里面破开一条路的时候,把箭全给我射进去!” 说话间,一道闪电劈下来。沿途的蛊虫,尽数化作飞灰。一条空白的通道,在蛊虫中央出现。 也不见有人出现。只能见二十道流光从四面八方瞬息而至,顺着那通道钻了进去。巫蛊之力爆发,半空中响起滋滋的怪声,许多蛊虫都在声响中被打碎。 它们的牺牲并非没有价值,怪物的身形失去能量防护,立刻赤裸裸的出现在我们眼前。沅陵老人打量几眼,骂了一声:“这些家伙造的玩意越来越难看了,像癞蛤蟆又像大肚婆,真是恶心人。” 我心想,癞蛤蟆本来肚子就大,不过大肚婆怎么能算难看…… 无数的蛊虫看到怪物,立刻如跗骨之蛆围上去。怪物虽然能吐出闪电,但也需要时间去酝酿。可就像先前我们缺少时间一样,在蛊虫的围攻下。它也一样缺少时间。 数万蛊虫同时趴在身上撕咬,就算是钢筋铁骨的罗汉,也要被啃的精光。 两三道闪电破开蛊虫的围攻落下。从缝隙中,我隐约看到那怪物浑身血肉被啃的七七八八,直让人浑身发毛。也许它知晓自己无法从蛊虫的攻击中逃离,只听一声极大的雷鸣,沅陵老人忽然面色一变,拉着我迅速后退,撤入一间屋子。不等我问清楚,他便一把将我按在地上,然后身体压上来。 紧接着,我感受到一股庞大的力量在上空爆发。 雷鸣声不断,仿若真正的暴雷天气。屋子不断的颤抖,像随时要倒塌一样。沅陵老人的身子很沉重,压在身上让人动弹不得。我心知,老人这是用身体在保护我。他虽然一直语气恶劣,说话得理不饶人,可却是一个真正的好人。 过了会,雷声逐渐消去,老人立刻从我身上爬起来。他呸了几口,用手扒拉着自己的头发,又用力拍拍衣裳,骂道:“什么狗屁玩意,打不过就玩自爆,震的老子一身是灰!” 我从地上站起来,对老人说了声谢谢。 虽然没有他,我也不一定会受伤,但无论如何,老人都是出自好心。 他听了谢声,便瞪眼看我,说:“谢什么谢,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难不成还要你帮我挡东西?” 我现在是彻底明白,沅陵老人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便嘿嘿笑了声。 老人家翻了个白眼,说:“傻里傻气的,真跟杨天佑那小子像。” 说着,他拍着身上的灰走出屋子。我也跟着出去,见天上一干二净,什么也没了。几位蛊婆从不远处跑过来,哇哇的哭喊说:“蛊虫都没了!” 沅陵老人瞪着眼,说:“没了就再练,别在我这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老子就是个铁公鸡,一毛不拔!” 一位蛊婆骂着:“杨建强,你小子就会跟我们这些老太婆犯横。土司王的身体,你要又没什么用,给我们用来练蛊有什么不好。” 沅陵老人哼了哼,说:“反正我师父说不行,那就是不行。” “他又不懂练蛊,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另一位蛊婆说。 “我不信他信谁?”沅陵老人很是理所当然的说。 几位蛊婆说了半天也说不通,只好骂了几声离开。我在一旁听的直冒冷汗,待蛊婆走后,便小声说:“好歹几位阿婆也帮忙,损失那么多蛊虫,得补偿一下吧?” “你懂个屁!”沅陵老人瞪着我,说:“整个苗疆的好东西如今都在县城里,她们练蛊比以前容易一百倍。这点损失,用不了多久就能练回来,有什么好补偿的。” 我呃了几声,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的话。苗疆资源集中在一个小小的县城,并且任由蛊婆使用,这的确是以前难以想象的事情。但蛊婆也确实付出了,不多做补偿,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可看沅陵老人的样子,那什么土司王的身体,似乎对他来说很重要。这毕竟是苗疆的内事,我一个外人不好多说,想了想,便闭嘴不说话。 这时候,天上又是一声雷鸣。我转过头,只见来时的方向,上空爆出一团极为刺眼的电光。百丈高的金色帝王伸手将这团光捏在手里,然后甩向怪物群。 雷电之光在半途爆发,大片的怪物被击倒,浑身抽搐,冒着黑烟倒地不起。 而另一处,阵阵娇喝声不断,一片片符文幻化成许多条黑色的长蛇,围着一只怪物游动。那些黑蛇有着极强的腐蚀性,哪怕是怪物的闪电冲出去,也会沾染上。这些沾了尸气的闪电,威力弱了许多倍,落入县城的时候,已经完全无法和最开始相提并论。 沅陵老人看了一眼那方向,说:“这丫头的岐黄尸气又有精尽,看来那几处古坟确实有些好处。” “古坟?” 沅陵老人看着我,纳闷的问:“那丫头偷偷摸摸挖了几处千年古坟,用古尸练尸气,没告诉你?” 我摇摇头,说:“阿三从没告诉过我这件事。” 沅陵老人上下打量我几眼,然后一副明白的样子,说:“看来那丫头是真心喜欢你。她在我们面前,把这事当炫耀的资本,整天得意洋洋的说今天挖了谁,明天打算挖谁。在你面前,却不提这些事,明显是怕你看低她。” 我有些尴尬,更多的却是欣喜。沅陵老人哼了哼,说:“不过我可提醒你,挖坟虽然不好,但特殊时期特殊对待。你小子要是因为这种事看不上那丫头,别怪我老人家抽你!”团巨厅扛。 我连忙说:“怎么会,阿三做事自有主张,我就喜欢足够独立的女人!” 沅陵老人转怒为喜,哈哈笑着拍拍我的肩膀,说:“好!男人就得这样!女人不独立,日子还怎么过!” 也不知是从哪个屋子里传来声音,说:“你纯粹是怕老婆,还装模作样给自己找什么理由。” “谁说我怕老婆!”沅陵老人气的直跳,说:“老子是怕老婆的人吗!” 没人说话,沅陵老人叫了半天,见我张着嘴,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有些很没底气的说:“我真不怕老婆……” 我差点没笑出来,老人这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 没想到,苗疆的龙头,那么有名的大人物,竟然是个怕老婆的人。 沅陵老人见我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眼珠子转了转,说:“这怪物也没什么了不起嘛,三两下就打死了。” 这么生硬的转移话题,也只有脸皮厚如城墙的人才能做到。不过,沅陵老人的话倒是提醒了我。我连忙说:“这些人的目标,是乌夷蛮,您得快点告诉他们提高警惕。” “我又不傻,这些雷劈下来的地方,本身就是乌夷蛮所在。”沅陵老人说:“没看到那些吐血的都是乌夷蛮吗。” 我有些郁闷的想着,苗人在我看来都差不多,谁知道哪个是乌夷蛮。但沅陵老人既然能明白这点,我也就不用那么担心了。 唯一需要戒备的…… 沅陵老人说:“他们废了那么多的心思引出乌夷蛮,这三只怪物虽然看起来厉害,但我的尸阵他们也知晓,肯定明白仅凭怪物无法杀掉乌夷蛮。雷声大雨点小,肯定是另有安排。” 我想说的,就是沅陵老人所说的。 对方的这些手段,和预估中的雷霆之怒有些差距。虽然表面看来,他们确实成功“杀”掉了一些乌夷蛮,但这点损失,相比整个苗疆的力量,并不算什么。 难道,他们只有这点追求? 显然不可能! 那么,对方还能用什么手段进攻呢? 外面有怪物攻城,天上有雷霆落下,难道…… 我刚想到这,忽然感觉脚下一阵阵抖动。心里暗叫一声糟!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沅陵老人面色一变,大声问:“地下怎么了?” 第三百零六章 天变(13) 有人灰头土脸的跑过来,大声说:“有巨大的钻地机器,我们挡不住!” 沅陵老人气的胡子都直了。怒骂道:“放你娘的屁!地下那么多尸,什么钻地机器能跑的过来!” 正说着,只听“嗡”一声响,不远处的地面裂开一个十数米方圆的大洞,一个与洞口直径几乎一致的巨大钻头笔直朝天窜了出来。 沅陵老人眼睛瞪的比牛丸还大,喃喃道:“这可真够大的……” 我一拍脑门,说:“这不是感慨的时候吧,快阻止它!” 沅陵老人吭哧吭哧,一句话也没完整说出来,到最后,只恼怒的说:“这么大的东西,我怎么挡……” 十几米粗的钻头是个什么样子?简单的说,它钻出来的洞。可以塞下一栋几百平方米的别墅。 这么大的东西,确实如沅陵老人所说,人力很难挡住。 整个苗疆,肉体力量最强大的白虎蛮,如今被“山”字缠住。没有白虎蛮。苗人们怎么挡? 蛊虫和鬼神的力量再诡异,也无法对这些冷冰冰的机器产生任何作用。更何况,机器上似乎负载着可以惊扰鬼神的东西。那些鬼神一旦靠近,立刻就浑身扭曲,怪叫着似乎要消失。 巨大的钻头不断在县城里进进出出,一栋栋房屋倒塌,一个个大洞不断出现。许多人惊叫着:“城墙!城墙要塌了!” 沅陵老人脸色更加难看,暗骂一声:“这些龟儿子。果然只会使阴招!” 雷霆,确实不是对方的最终手段。他们为了攻破沅陵县城,足足放了三路兵线。 一路怪物攻城,一路雷劈乌夷蛮,最后一路,从地下破坏县城的根基。如果没有城墙阻碍,怪物们就可以放开手脚,直接冲进来。到那时,乌夷蛮就更加危险,而对方的各种手段,也就可以尽情使用。 我们一直在猜对方会用什么手段来破城,谁也想不到,他们竟然会用这种最笨重的方法。 可偏偏,这种冰冷的金属机器。是苗疆力量最难对付的。 沅陵老人布置在地下的尸阵,被对方破坏的七七八八,许多尸都被钻头碾碎拱出地面。看着那破破烂烂的尸体。沅陵老人怒骂不断,却无可奈何。 一处处城墙开始倒塌,宽数百米的缺口随即出现。好在城外的怪物,大多被连道真的土力缠住,暂时无法进攻。否则的话,这个瞬间,就是沅陵县城覆灭的最好时机。 这时,天空传来一阵雷鸣。 我抬起头,正见一团电光在半空爆开,刺眼的光芒,让人无法直视。 最后一只放电的怪物,被阿三的岐黄尸道灭掉。可惜的是,在她和连道真被转移注意力的同时,县城的城墙也被推倒了。 如今怪物虽然被灭,可之后的危机依然存在,并且比以前更加危险。 腾出手来的金色帝王,迈开步子,两步走到县城内。他巨大的手掌抓向那钻头,无数的金光化作利剑率先劈砍过去。 钻头也不知是用什么金属做成的,坚硬无比,就连金力也无法切开。 而且,这钻石的速度非常快,在金色帝王的手掌抓来的同时,它便立刻缩入地下。 我明显感受到了连道真的犹豫,金色帝王在那愣神片刻,似乎在思考该怎么解决这件事。 其实这件事并不算什么大麻烦,如果没有城外那几百只怪物纠缠,连道真用土力渗入地下,便可以轻松扯出那钻头。可惜的是,这世上没有如果。 几百只怪物和土力缠斗,如果冒然撤离,它们必定会抓住这个机会攻入城内。 五帝拳最适合的是一夫当关,而不适合敌我不分的大乱斗。所以,如果怪物们攻入城中,有苗人混杂其中,连道真的顾忌就会多上几倍,自然也就难以发挥出帝拳真正的威力。 因此,在明白连道真心意的同时,我立刻调动体内的土力,同时对金色帝王大喊:“配合土力先灭掉城外的怪物,那东西交给我!” 金色帝王的视线投来几秒,然后一指点过来。一颗金球瞬息而至,浮于我身前。连道真那飘渺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这东西给你护身,务必小心!” 我也不客气,伸手将金球抓过来,同时心念一动,沟通天地间的土力。 相隔三年,我再一次与这些沉默稳重的土力产生了联系。它们的气息,依然未变。 体内的升天之气,似乎已经融遍了全身,可以随心所欲的使用。在我的意志主导下,大量的土力从虚空中被引来,与地下的泥土不断融合。 一片片的大地,与我合而为一,彼此没有任何分别。 我就是大地,大地就是我。 借着土力,我轻松找到那台正在地下穿梭,不断破坏城墙的钻地机器。 无数的土力按照我的心意扭曲,翻滚,那机器立刻像坐过山车一样颠簸起来。我本想用土力直接将它挤出地底,但真正实施起来才知道,这种想法太过天真。 那机器少说也有数百吨重,想把这么重的东西,用土力托起来,天底下没几个人能做到。 我不断沟通天地间的土力,希望能获得更多的帮助,然而土力再多,我自身力量的薄弱,导致它们也难以发挥出多大的威力。并且,操控钻地机器的人非常机警,他在泥土翻滚的时候,立刻变换方向,不断利用钻头的尖锐和速度突破我的围剿。 除非土力变得比金力还要坚硬,否则的话,根本不可能挡得住它。 我急的直冒汗,眼看这东西跑来跑去,破坏了越来越多的城墙,可我却拿它没有一点办法。土力的异动,只能给它造成一点微不足道的麻烦,延迟一些破坏时间而已。这样的效果,并非我所期望的。 这时候,灭掉最后一只怪物的阿三,也从城外跑过来。她一路径直跑到我身边,看了沅陵老人,微微点头算作打了招呼,然后便看向我。 她知道我在做什么,从我的表情也看出,这事有些难。 我很尴尬,因为阿三是我喜欢的人。在喜欢的人面前,本该威风凛凛,大放光彩才对。可是,我好像要出丑了…… 夸了海口,却做不到,这是男人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我希望阿三能在此刻说些什么,但又怕听见她说话。我很怕,万一她问我能不能做到,我会无法回答。 也许是感应到我的想法,阿三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挺厉害的嘛,城墙被破坏的速度减慢许多,你再坚持一会,等连道真把那些怪物杀掉!” 沅陵老人也点头说:“没错,这东西实在非人力可敌,能拖住它就是最大的功劳。” 这两人都是人精,明白我想听什么不想听什么。可是,他们的话虽然好听,却不是我想听的。 而且,我也不需要人安慰。 自己几斤几两,谁会不知道? 钻地机器又破掉我挡在前方的几道土力,大摇大摆的钻入泥土之中,十几米宽的城墙随之倒塌。我气的想骂人,这东西也太难对付了。 光秃秃圆溜溜的钻头,什么东西摆前面都得被它钻出个大洞。我能控制的金力虽然也不少,但未必就能挡得住它。 等等…… 为什么我总是想着要挡住它? 脑中灵光一闪,一个模糊的念头飘过,刹那间,我想到了一个隐约可行的办法。 既然正面挡不住,为什么我不从其它方向想办法? 没错! 本来就不该和这种东西正面对抗! 我喜上眉梢,在控制土力骚扰的同时,又将体内的木力散出去。 雾蒙蒙的青绿色木力渗入泥土之中,立刻就得到了很大的滋养。 土木相生,这两者本就是绝佳的搭档。一颗种子在泥土中出现,它一边吸收力量成长,一边顺着泥土滑动方向,朝着钻地机器追去。团共吗才。 我不断沟通天地间的木力,让这种子发芽生长的更快。一棵小小的树苗很快成长起来,没多久,它便跑到了钻地机器的下方。 就是现在! 我大吼一声,所有能控制的木力,在这个瞬间没有限制的涌入树苗中。树苗以惊人的速度成长,刹那间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它用力顶起了钻地机器,而土力在我的意念中自动分开,并从下方配合大树将钻地机器拱起来。 这东西唰的一下被顶出地面,所有的土力立刻散开,使其找不到任何支撑。 几根粗大的树杈把这机器夹着,并随着木力的注入继续生长,很快,便如牢笼一般将其缠住。 阿三仰望着从地下突然蹿起来的大树,愣了下神,然后惊喜的大叫:“左天阳!好样的!” 我也高兴的大笑起来,这个刚刚想出的法子,确实起到了效果。 没有泥土借力的机器,哪怕拥有再可怕的钻头,也找不到可供攻击的东西。看着那被大树高高架起的巨大机器,沅陵老人也哈哈大笑,用力拍着我的肩膀,说:“小兔崽子真不错,让它有力使不上,急死这个王八蛋!” 第三百零七章 天变(14) 钻地机器不断发出巨大的咆哮声,但却无法破坏下方的树杆。对方显然没有想到会有人用这种方法把机器托在高空,所以并没有准备额外的攻击手段来解决如今的困境。 连道真的金色帝王。在同一时刻发威。 帝王的威严,铺天盖地的涌出。百丈高的化身,背负双手,威严的双眸扫视大地。无数的金力涌动,随着他的话语而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团共丽巴。 数百上千根石柱从地下窜出来,这柱子中间有参杂了金力,瞬间便如镀了金子一般,变得极为明亮。 土力厚重,金力锋利,这两者结合在一起,化作了无比强大的攻击手段。 金色的石柱,毫无悬念的洞穿了一只只怪物的身体,将它们的身体撕裂开来。或高高串起。那些怪物痛苦的嘶吼,却毫无办法,只能任由生命力不断的流失。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起码有大半的怪物被杀掉或失去战斗力。剩余的怪物数量,已经不足五十。 这些怪物像被吓破了胆子。掉头就跑。就连那尊愤怒明王和金色鸟人,也随之逃遁。至于那位大执政官,更是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数百位白衣人齐刷刷的写出一个“飞”字,立刻像长了翅膀一样,以极快的速度逃走。 趁你病,要你命! 数十道流光划破天际,刹那间追上了白衣人,将其像麻雀一样射下来。几十人跌落。倒地后再无声息。 我惊喜交加的喊着:“他们要逃了!快追!” 然而,在场之人并没有追击的打算,就算是连道真,也只不过维持金力化身,目送对方远去,没有选择前去追杀。 我见沅陵老人纹丝未动,不禁焦急的喊:“放虎归山,下次他们再来,不是更麻烦?” 阿三悄悄拉了下我的袖子,说:“这里是苗疆的地盘,主场作战,我们还有几分胜算。如果冒冒失失的跑出去,万一遇到对方埋伏,很可能会吃大亏。” 我微微一怔。问:“你们以前是不是吃过这种亏?” 阿三瞥了眼沅陵老人,老人家立刻跳起来,怒冲冲的说:“你个小丫头看我做什么!不就是当初我带人追。损失了点人马吗!谁能知道他们那么阴险!再说了,这都三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没忘?” 阿三吐吐舌头,对我小声说:“整个苗疆都差点被送进去,谁能忘得掉……” “你这丫头,故意跟我做对是吧!”沅陵老人怒声说。 我啼笑皆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根据阿三和沅陵老人的对话来判断,三年前苗疆刚刚遭受攻击的时候,肯定是在一场胜仗后,被暴脾气的沅陵老人带人追了出去。没想到,对方早有埋伏。 一场大败仗之后,苗疆再也无法维持那么大的地盘,只好全部撤到沅陵县城,以图东山再起。 我原本以为苗疆当初的失败,是因为执政府太强大,如今看来,似乎与沅陵老人也有几分关系。 不过,看起来苗人们似乎并不把当初的失败当回事,最起码,没把沅陵老人当作罪魁祸首。难道说,这位苗疆龙头就那么受人敬重? “懒得跟你们两个小年轻说话,真是,懂不懂什么叫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沅陵老人气呼呼的转身就走。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心想我们没打你也没骂你,何必这么生气。 阿三冲沅陵老人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然后对我小声说:“别看他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其实就是心虚。虽说那次追击,是为了替苗王报仇,但不管怎么说,败仗确实有沅陵老人的原因。所以,苗人们不说什么,可老人家自己心里有愧,这才决定要以死明志,死守沅陵。谁知道,苗王不在,他这个龙头就成了整个苗疆威望最高权力最大的人。他不走,别人也不敢走。久而久之,沅陵县城就成了苗疆最后的家园。” “苗王死了?”我被阿三的话惊到,连忙问:“这是怎么回事?那么多人保护他……” “还记得当初要和我们做交易的黑蛊吗?”阿三问。 “记得啊,他们还要你帮忙去偷东西呢。”我说。 “知道他们要什么吗?”阿三又问。 我摇头,说:“当然不知道。” “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是所有练蛊人都想要的土司王躯体。”阿三说。 “土司王躯体?”我很是纳闷的问:“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们为什么要?这又和苗王的死有什么关系。” “你能不能一次少问个问题,我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个好。”阿三白了我一眼,然后说:“土司王其实也可以看作是苗王的一种称呼,只不过更官方一点。如果是普通的苗王,自然不会被他们争夺。但这些人要夺的苗王,却来自三苗刚刚组成,巫法还算完整的那个时代。那位土司王当初不知被人从哪里找到,切成了无数块,用来吸引无数老司聚集,打算一举灭掉。结果,被沅陵老人和他师父等一干人等破坏。否则的话,我们如今连一个老司都见不到了。” “那位土司王的身体,已经与蛊合为一体,身即是蛊,蛊即是身。如果用他的血肉练蛊,自然会比别人更加强大。这些练蛊的人,整天研究蛊都研究出病来了,只要能让蛊变强,他们什么都愿意做。” “黑蛊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一个个都是坏心眼,一心想把土司王的躯体拿来练蛊。但是土司王的躯体被苗王和沅陵老人保存,这两位又因为几十年前的那场大祸事,死活都不愿意让人拿来练蛊。所以在执政府刚刚对苗疆发动攻击的混乱时期,黑蛊趁机潜入了苗王所在,不但偷走了土司王的部分躯体,还将当时正率人维持巫蛊大阵的苗王也杀了。可惜啊,如果不是巫蛊大阵需要人与蛊相合,无法动弹,苗王怎么会被那些不入流的家伙暗算!” 阿三说的一阵气愤,像是恨不得把那些黑蛊剥皮吃肉。我也听的叹息不已,为了一己之私,坑害整个苗疆。黑蛊,真的是一群疯子。 阿三叹口气,然后接着说:“苗王的死,让整个苗疆都疯了。所有人都一窝蜂跑出去,就是为了替苗王报仇。结果,就在他们快要追上黑蛊的时候,中了敌人的埋伏,大半的力量折损其中。如果不是沅陵老人在危机关头和几位老司利用祝尤法,将死去的人起尸拖住敌人,而连道真和我,以及徐真箐带着摩天岭的人及时赶到,现在苗疆早就成了历史。” “这真的是……”我悲叹一声,实在没有话能接着说下去。 难怪苗疆损失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苗人怪罪沅陵老人。 苗王之死,足以让整个苗疆的怒火烧穿天空。别说损失大半了,就算所有人都折进去,怕是也没人会说个不字。 这些人对外人心狠手辣,但却极为团结。而且传承数千年,苗王这个位置始终是最高的权力。说句不太妥当的话,这就等于在华夏大地上,有一个存在数千年的王朝。 蚩尤大神的后裔,从未忘记他们的出身。他们始终保持对祖先的信仰,也保持对自身的忠诚。 苗疆,苗疆,苗人的疆土! 可惜,因为那些黑蛊人的自私,整个苗疆毁于一旦。如今,仅仅剩下一个弹丸大的沅陵县城。 “只要还有一个苗人活着,苗疆就还存在。”连道真不知何时来到,如此说道。 我看过去,见他一脸正经,心知,他必然是听到了我和阿三的对话,同时也想到了桃花源。 桃花源的山人都死在赤水中,如今只剩下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而桃花源被赤水淹没,谁都进不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桃花源已经不存在了。 可是,连道真却不这样认为。 他一直觉得,自己在,孩子们也在,那么,桃花源自然就在。 就像他当初于树下说的那句话:“我在的地方,便是桃花源!” 这句话,是从他口中说出为数不多,让人到死都难以忘记的话。 不算多么的霸气,但却感人心扉,无法忘怀。也正因为如此,那些孩子才会心甘情愿跟着他,不管他的训练有多残酷,都没人会有怨言。 我怕连道真会因为这些话多想,便转头看看四周。入眼之处,一片狼藉。 钻地机器把沅陵县城破坏的很严重,南方的城墙,几乎全部被毁掉。大片泥土和钢块混杂堆在地上,下方隐约可见人的尸体。 蛊虫和鬼神磨掉了那些“山”字,此刻在四处徘徊,防止敌人再戳一记回马枪。而腾出空来的白虎蛮也没有休息,即便大多数人都被“山”字压的浑身冒血,却依然坚持救助伤者,清理废墟,将死去同伴的尸首找出来。 我虽然不是苗人,也没有和这些人很熟悉,但触景生情,也觉得很是悲恸,不禁说:“不知道要多久,沅陵县城才能再建起来。” 第三百零八章 天变(15) 县城内千疮百孔,破烂如废墟。虽然仍有三面城墙完好,但比起从前。已经大大不如。地上被机器钻出的大洞,深达百米,想填满也是个麻烦事。 沅陵老人见连道真来到,便走过来拱手,说:“还请帮个手,把这些个坑给填了。” 连道真看着他,忽然问:“县城终究不是一个好地方,苗疆的力量折损太多,在这里单打独斗,很不妥。那些人今天虽然退去,但他们已经找到破解苗疆防御的办法,下一次的攻袭,必然要更加凶猛。依我看。倒不如撤去摩天岭,依靠天地之势守护……” “不去!”沅陵老人一瞪眼,说:“我跟着师父在这住了几十年,哪也不想去。你要帮就帮,不帮拉倒,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 阿三在一旁嘟囔着:“真是个老顽固,明明知道这里是是非之地,否则的话,干嘛把你儿子孙子都送去摩天岭。你不走,苗人们也不会走,难道非要让他们陪你死在这?” 她的声音不算小。沅陵老人自然听得清楚,哼了哼,说:“我又没让他们在这。” 老人家虽然语气依然坚定,但我却从他的表情看出,这个固执的老头,心里还是有些发虚的。只不过,他因为某些原因,确实不想离开这。 我本想跟着再劝说几句,说不定就能劝动,可连道真却像失去了耐心,挥手拦住我,然后对沅陵老人说:“对方已找到尸阵的薄弱之处,我会在地下留存部分力量以作策应,但应该挡不住多久。若再遇险情,还望看在苗疆数千年传承的份上。多多考虑。” “啰哩啰唆……”沅陵老人翻着白眼说。 连道真摇摇头,手掌拂动,无数土力推动着泥土,将那些深坑覆盖。大片倒塌的城墙重新凝聚,又有许多金力混入城墙根基处,防止被那种钻地机器再拱塌。 不过,那机器的钻头确实厉害,连道真本体不在。仅凭金力肯定挡不了多大会。 将土力重新收入体内后,连道真又洒出大量的木力,为那些受伤的人提供救助。我也没闲着,跟着将自己的木力注入那些重伤之人体内。 如此忙了很长时间。沅陵县城的痛呼声终于渐渐消失。 摩天岭来的人中,领头的确实是徐真箐的三哥。他把阿三叫过去说了会话,我也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只知道阿三回来后,一脸头痛的样子。 不等我问,连道真已经向众人拱手告辞。 我见他走的风风火火,没有半分迟疑,不禁问:“就这样走了?万一那些人再打回来怎么办?” “那能有什么办法。全世界被攻击的地方那么多,我们也不能每个地方都在吧?福祸各有天命,能管就管,管不了也没办法。”阿三已经将弑佛罗汉阿大和婴尸小小都收了回来。小小三年没见我,此刻像见着亲人一样,扑在我身上咿咿呀呀叫个不停。 我笑着摸摸它的脑袋,然后说:“可是,沅陵县城的力量已经被他们摸透,下一次的战斗,肯定会结束的很快,恐怕我们知道消息也赶不过来。” “那倒不一定。”阿三趴在阿大的背上,说:“县城地下的尸阵其实是很厉害的,只是没有提防会被普通的机器乱了阵脚。那种冷冰冰的金属,最克制这种尸阵。” “那不是更麻烦吗,你还说不一定……”我插嘴说。 “不懂就别打断别人的话!”阿三说:“这次没有防备,难道下次还不警惕?连道真留下金力帮他们拖延时间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他们有时间发动尸阵吗?如果尸阵能够完全发动,别说区区一台钻地机器了,就算同时来十台也没用。” “尸阵有这么厉害?”我很是怀疑的说。 “当然很厉害。”阿三抬起头,示意我看上方,说:“你看那天沉重坚硬,只有传说中的神山昆仑才能撑得住它。可炼尸脉的通天尸阵,却能把这天打破。虽说沅陵县城地下埋的尸阵没那么厉害,但也有几分威力。对付这些东西,也不算什么难事。” 我对这些事情了解的不多,自然不知道她说的对不对。连道真跑在最前面,不回头,也不说话。我有心多问问他,但见他那副不想搭理人的样子,也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就在这时,极远处的天边,忽然传来“咔嚓”一声巨响。 隔着无尽远的距离,我都能看到一个大到惊人的裂缝在那里出现。一片黑漆漆的空间,从裂缝中显现,几许古怪的气息从里面流出。 连道真停住步子,遥望那个方向。我连忙赶到他身旁,问:“那是什么?” “不知道。”连道真说。 阿三也跟了上来,她仔细看了几眼,然后说:“像是某处空间被打破了。” “应该不是打破。”连道真否定了这个答案,说:“我们并没有在那里看到打斗的画面。” “不是打破,那就是自然出现……”阿三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自然出现的空间裂缝是什么意思?”我问。 “代表可能会有其它的世界与现实世界连通。”连道真说。 一听到这话,我脸色也跟着变了。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神人要下来了! 姬孙之前提醒我说,天命将要回归,让我提前做好准备。难道,他说的就是这? 可是,我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太强大的气息。 “走!去看一看就知道了!”阿三提议说。 连道真没有异议,迈开步子往那个方向去了。我犹豫了一下,在想要不要跟着。阿三见我没动,便问:“怎么了?你脸色好像很难看。” 我没敢跟她说实话,只说:“怕会再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总觉得现在已经够乱了。” “别那么担心,天塌下来,还有昆仑山扛着呢。”阿三劝解道。 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跟上了他们的步子。 裂缝出现的位置,距离我们很远,一路向北,几乎到了从前的东北,差点就过了黑龙江。而裂缝,就在黑龙江的上空。 这条蜿蜒如龙的大江,曾经是两个国家的界河,自古至今,养育了无数人成长。 如今的天气较为寒冷,不少地方已经结冰,温度低的吓人。我们赶到的时候,天上正飘着鹅毛大雪。团以纵圾。 裂缝在黑龙江之上,宽达百里,高有十数里。 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只偶尔能察觉到几缕古怪气息从裂缝中游出,然后迅速就消散了。 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阿三一一指给我看,说:“那是秦岭一脉,他们人很多,但比较散。虽然都属于秦岭,但极少会一起行事。旁边的是佛门和道门,这两家近年合作的多些,一开始也打的头破血流。咦,摩天岭怎么没人来?” 我正看着一群和尚和一群道士叽里呱啦的激烈讨论,听阿三问起,也仔细看了几眼,确实没见到摩天岭的人。 阿三嘀咕着说:“不来也好,省的我又头疼。” 正说着,远处的天空忽然传来引擎的轰鸣声。大量的装甲车和直升机朝这边而来,肉眼可见许多人影踏空或狂奔跟在后面。 有人紧张的大喊:“是执政府的崽子们!” 我心惊不已,连忙问:“怎么办?这是不是要打起来?” “莫慌。”连道真拍拍我的肩膀。 我哪能不慌,执政府和我们这些人势如水火,见面不打个你死我活,怎么对得起观众?可连道真却不这么想,他稳如泰山,站在那仰望裂缝不吭声,也不打算离开。 我只好看向阿三,问:“真不会打起来?” “或许吧。”阿三点头说:“我们如果真聚在一起,也是很强大的。没有十足把握,执政府不会轻易动手。他们更愿意逐个击破,这样会省下很多力气。” 我恍然大悟,确实如此。比起把我们一网打尽,一个个分别灭掉,显然更适合如今的执政府。毕竟,他们的力量还没达到彻底碾压我们的地步。 许多人都和连道真想的一样,他们只瞥了几眼执政府的军队,然后又把注意力放在了裂缝上。 四周聚集的人,足有数百,而执政府的人在我们的十倍以上。光是如野兽一般咆哮的战车,已经可以看到二三十量,而天上还有十几架直升机,另有上百跟着战车奔跑的人。 那些人身上显露出让我很熟悉的气息,应该就是沉睡前见过的,类似伪罗汉的家伙。 三年过去,他们在这种力量上有了更多的进展。如今那些人的力量已经内敛很多,不再那么显眼,可力量的气息,却比之前强大一倍以上。 我有些紧张的搓搓手,阿三见我这样子,不禁笑出来,说:“看你吓的,别怕,万一真打起来,你钻进河里去抓鱼,抓够我们吃的再出来。” 我苦笑着说:“你别吓我,我不会游泳……” 这时候,一架直升机忽然歪斜,摇摇晃晃差点没一头栽地上。一个高大的人影从天而降,落在地上溅起一片土尘。 第三百零九章 天变(16) 这人身高两米开外,肌肉高高隆起如山丘一般,笔挺的蓝白色军装穿在他身上。像紧身衣一样几乎要被崩裂。 他从直升机上跳下来,一百多米的高空似乎只是个矮小的台阶,落地后身子依然站的很直。那双充满不屑的眼睛将我们这些人扫了一圈,只有在连道真身上扫过时稍微停顿了一下。 阿三微微垂首,脸色阴沉,我见她这幅模样,便问:“这人是谁?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何止是厉害……”阿三低声说:“整个执政府只有三名二星元帅,他就是其中之一。这人生性好斗,据说和荀鼎天有血脉关系,似乎是远方兄弟。两人都狂傲的让人讨厌,可偏偏实力非凡,很让人头疼。” “二星元帅……”我砸吧砸吧嘴,对这些元帅级别的力量没有具体概念。不过根据之前见到的那尊愤怒明王来判断。身为元帅,起码得比明王厉害的多。 “这人的力量是什么?”我好奇的问。 “是一尊无比强大的魔身,号称魔主波旬。”阿三说。 “波旬?好像在哪里听过。”我说。 “波旬就是佛教传说中的一尊魔王,统领天下的魔,传说佛祖释迦摩尼证道时,波旬就曾经阻止过,是个可怕到极点的神话人物。”阿三说:“我听人说,他本来该坐上三星元帅的位置,不过书教授从中阻挠,不想他们兄弟俩彻底把持军队。所以,他才只是二星元帅,但真正的实力,怕是比起荀鼎天也差不到哪去。” 我怔然。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低声说:“虽然他能幻化成魔王,但也不会真和传说中的魔王一样厉害吧……” “那当然。”阿三虽然语气谨慎,但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担忧。说:“有连道真在,咱们谁也不怕。”团丽木巴。 “连道真……”我犹豫着。悄悄瞥了眼仰望裂缝不吭声的连道真,问:“他有那么厉害吗?对方来的人可不少啊。” “你睡的这三年里,连道真的力量不知道为何大幅度的增长。当初荀鼎天练成了佛陀之力,想来找回场子,结果被连道真打的亲妈都不认识。”阿三笑眯眯的说:“不然的话,你以为在沅陵县城,那些人为什么退的那么快,还不是怕连道真一狠心,把他们都捏死。” 阿三的话,应该不是夸张。沅陵战场上,连道真只动用了金力化身,以土力稍加配合。便把那么多的怪物轻松杀死。如果五尊化身齐出,当日的战斗怕是一瞬间就会结束。 我不禁疑惑的问:“连道真为什么不用全力把那些人杀掉?你可别告诉我,他这几年除了变得更加厉害,就连心也变软了。” “当然不是。”阿三迟疑了下,然后说:“当初执政府引起骚乱,连道真看不过眼,便独身前去他们的老巢,准备大开杀戒。结果,人虽然杀了不少,却也受了伤,不得不提前退回来。否则的话,很可能会死在那。” “什么!”我惊讶的张大了嘴,问:“执政府还有人比连道真更厉害?” 这句话刚出口,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便说:“难道是那个委员长?” 阿三本要和我说同样的三个字,不过被抢了先,便无端端的瞪来一眼,然后才说:“除了他还有谁。瞎子的明王那时候已经算很厉害的,但也只能缠住两三尊化身。而且,那还是连道真没有全力以赴的情况下。如果动用全力,当初在九华山的基地,瞎子早就被打死了。” 我点点头,事实确实如此。九华山一战,连道真为了尽量减少己方的损失,偷偷摸摸把木力送入了基地内部,一举歼灭对方隐藏的大部分力量。所以,表面上看起来瞎子挡住了他的三尊化身,但实际情况却不是这样。 至于委员长,当初我也是惊鸿一瞥,并没有看清他的样子。这个身份神秘莫测的家伙,我总共见过两次。 一次是他从连道真手里救走了书教授,另一次是他与姬孙起冲突,被打的狼狈逃窜。书教授把我抓了又放,放了就抓,就因为委员长想用我来威胁姬孙。 如果那件事如我猜测的一样,说明委员长的身份非常不简单。最起码,他是极少数知晓姬孙与我之间有密切联系的人。 而能知晓这件事的,基本不太可能是纯粹的世俗力量。 所以,我一直怀疑,委员长是不是来自上面,或者另一个空间。 阿三见我沉默不语,便说:“连道真回来后,告诉我们,游斗可以,但绝对不要去执政府的最深处。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们打来打去,都是被动的防守,从没人去执政府的核心位置动手。除了大家不团结这个原因外,连道真那次受伤归来,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因素。” “委员长……真的如此可怕?”我看向连道真。 连道真将目光从裂缝中收回来,他点点头,说:“那是一尊可怕的存在,比我差不到哪去。我与他对拼许久,并没有占到多少便宜,而他也讲明,如今的争斗只是小打小闹,并不被他放在眼里。只不过,他需要借这些人的手来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我可以帮助别人,但不能太过火。否则的话,他也会出手。” 我心中骇然,连道真话中的意思很明显,他和委员长的实力几乎一致,谁也奈何不了谁。但如果连道真全力攻击执政府,委员长自然也会出手攻击如摩天岭,苗疆等势力。 以这两人的力量,全力以赴,用不了几天,天底下的人都得被杀光。 双方都有顾忌,所以各自收敛,任由其他人争斗。 不过,委员长似乎对征服天下没什么兴趣,谁也不知道,他搞出这么多事,究竟是要做什么。 姬孙也许知道,因为委员长曾被他打过,可姬孙如今忙的厉害,天命将归,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因为这点疑问去打扰他。 “封锁方圆两百公里,闲杂人等,一律清除!”那名阿三口中非常厉害的二星元帅,忽然用不善的语气喊出这话。 人群立刻更加嘈杂,许多人叫骂个不停,我甚至听到有人说:“荀鼎阳,别以为你有个厉害的哥哥就把自己当根葱,我们可不把你当回事!” 荀鼎阳的目光扫动,很快便找出说话的那人,他脸上露出狞笑,身子一晃,直扑人群而去,同时说:“不知天高地厚,让本元帅来教你怎么做人!” 人群骚乱,我吃惊的看向阿三,说:“你不是说不会打起来吗?” 阿三苦笑,说:“我哪知道来的是荀鼎阳,他和荀鼎天一样,都是暴躁的好斗脾气。换个人来,今天肯定不会打。” 说话间,荀鼎阳已经扑到人群里。他拳脚间冒出黑气,大开大合如挥动巨锤一般,呼呼的风啸声,听的人耳膜发疼。 好在被他攻击的那人也不是什么善茬,沉喝一声,原本平平无奇的身子,陡然长成了个小巨人。暴喝声中,与荀鼎阳对攻起来。 两人似乎半斤八两,谁也奈何不了谁,但阿三却松口气,说:“应该打不了多狠。” “为什么这样说?”我问。 “被打的那个,是秦岭的人,擅长巨灵拳。施展开来,可化作传说中的巨灵神,一身怪力天下难寻敌手。不过他功夫不到家,这辈子也修不成真正的巨灵神。荀鼎阳只不过随意用了些力量,就逼得他全力以赴,秦岭的功法确实好,可惜天帝不在,失去龙脉的支撑,他们这些秦岭人的力量也有所减弱。”阿三说。 我轻易便从阿三的话中找出了重点,说:“你的意思是,荀鼎阳并没有打算真的下死手,如今只是想小小的教训那人一下而已?” “当然。”阿三说。 我有些无语,说:“那你还跟我说,他是个暴脾气,我怎么没看出哪点脾气爆?” “一个人就敢冲过来,这还不算暴脾气?”阿三瞪着眼说:“你冲执政府的军队给我看看。” “这叫有勇无谋好吧……”我辩解说,不过因为别人一句话就敢冲过来揍人,这脾气也确实了得。可是,荀鼎阳都敢来揍人,怎么就不敢杀人? 阿三瞥了眼连道真,说:“有他在,荀鼎阳胆子再大也不敢随便杀人。今天执政府来的人里,恐怕以他的力量最强大。如果连道真想杀人,谁也保不住他。” 我恍然大悟,是啊,如果荀鼎阳真的要当着我们的面杀人,连道真不可能若无其事的当个观众。而以连道真如今的力量,对付一个荀鼎阳,也不算什么麻烦事。 “那他还敢清场?这不是抽自己脸……”我说。 “你怎么那么笨……”阿三说:“都跟你说了,他是个暴脾气的好斗分子。不故意挑事,怎么有理由找人打架?” 我愕然不已,费这么大功夫,就是为了找人打架?荀鼎阳小时候,到底是被多少门夹过? 第三百一十章 天变(17) “每个人的追求不同,有的人喜欢花,有的人喜欢雨。有的人喜欢杀人,有的人喜欢救人。在不喜欢这些的人眼里,这都是无聊至极的事情。”阿三说。 我嗯了声,说:“不过这么喜欢打架的人,我还是头一次见。” “所以荀鼎天是大元帅,他只是个二星元帅。”阿三说。 我默然,狂佛荀鼎天也是个好斗分子,但他有勇有谋,能屈能伸,是个大枭雄。书教授精于算计,都不能奈何得了他,由此可以看出几分荀鼎天的能耐。 不光阿三看出了荀鼎阳的打算,旁边的许多人也看出来。他们稍微后撤了一些。让这两人打的更尽兴一些。不过,那位擅长巨灵拳的秦岭人却是叫苦不迭,他的拳法虽然强大,却并非荀鼎阳的对手。此刻被打的面色潮红,就快吐血了。 但周围的人为了少点麻烦事,也懒得管他,任由其被荀鼎阳抓住衣领劈头盖脸暴揍一顿。 荀鼎阳狂暴的挥舞拳头,把那人打的头破血流,摇摇晃晃昏倒在地,然后哈哈狂笑着,大声说:“爽快!爽快!这么冷的天,就是要活动活动手脚才暖和。看在你们这么配合的份上,今天我就发发慈悲。让你们留在这。” 阿三早就看他不爽,立刻嘀咕说:“明明是怕有危险,想拿我们这些人助阵,坏的流脓。装什么好人。” 荀鼎阳耳朵比猫还灵,立刻循声望过来。他看着阿三,面色微微一沉,冷哼一声,说:“我还以为是谁家的小屁孩胆子那么大,原来是小三姑娘。” “你才是小三,你全家都是小三!”阿三当即骂道。 荀鼎阳哪料到阿三会这么直白的骂人,脸色更沉,不过他微微一瞥连道真,眼睛微眯,说:“如果没有连道真,像你这样的黄毛丫头,脱光了送床上我都懒得看一眼。” 阿三脸色通红。愤怒的跳起来大骂:“脱你亲娘的腿!色狼流氓坏痞子!变态傻帽王八蛋!” 我噗的一声笑出来,说:“阿三你这打油诗比我强的多,真工整。不过还少了个横批,逗比兄弟。” 荀鼎阳将视线投向我,他脸色阴沉,问也不问,忽然抬手一拳打过来。黑色的拳印化作虚幻的魔头,呲牙咧嘴,面目可憎。 我从那拳印中感受到一股非常可怕的力量,像是一尊魔王冲我张开了噬人的血盆大口,心中微惊,刚要有所反应,旁边却突然一道金光闪过,紧接着,连道真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连荀鼎天也不敢轻易对他动手,你太放肆了。” 他语气淡然,可那金色的拳印,却如山一样轻易撞碎了荀鼎阳的拳头,然后直直撞在他胸口,将其一拳打飞出去。 荀鼎阳在半空连翻了十几个跟斗,退出几十米远,落地时仍然身形不稳。他一手捂着胸口,脸色有着异样的红润。不过这人也硬气,喉咙做出吞咽的动作,硬是把已经到嘴边的血给咽了下去。 他深吸了几口气,将脸上的异样压下去,然后看看我,又看看连道真,这才面色阴沉的说:“连道真护短是出了名的,但是不知道这位是谁,让你有这么大的反应。” 连道真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一拳打出去后,再没看一眼。阿三嬉笑一声,好像心情瞬间就好了几倍,说:“连左天阳都不认识,被人揍也不冤枉,真不知道你这元帅怎么当的,还不如回家种地喂孩子去吧。” 荀鼎阳微微一怔,再看向我时,眼中多了许多意外和疑惑。我知道,他一定是在想,左天阳明明死了,怎么又蹦出来个左天阳? 这其中的事情过于复杂,我自己都还没完全弄清楚,又哪来的兴趣解释给他听。而荀鼎阳也知道我们不会说,自然也就不会问。 他沉哼一声,说:“连先生这一拳,打的我心痒痒,改天找个好时机,必有回报。” 阿三笑着说:“痒痒就过来,姐姐给你挠几下。大家都不是君子,有仇当场就报了吧,还等什么时机。” 身上有六道枷锁缠身的阿大从后方走出来,发出低声的嘶吼。婴尸也从阿大身后露出半个脑袋,冲荀鼎阳挥舞着小拳头,威胁似的咿呀叫了几声。 荀鼎阳哪敢过来挨揍,阿大身为弑佛罗汉,就算比不上他,也不会差太多。如果他敢再冒冒失失的独自跑过来,以阿三的性格,肯定二话不说一拥而上,先胖揍一顿再说别的。 再好斗的人,也不喜欢平白被人揍,他们喜欢的,只是揍人。 这时候,执政府的军队已经全部到位。团丽庄技。 几十辆战车并没有把我们包围起来,而是统统聚集在荀鼎阳身后。直升机从天上落下,数十名手持仪器的白衣人从上面下来,望向我们时,个个脸色冷漠,像在看死人。 那百名跟着战车奔跑的伪罗汉也到了地方,他们一个个身高三米以上,每个都像远古传说中的巨人族。这些伪罗汉身上不再金光四射,除了身材高大外,看起来与普通人并无区别。只不过,他们的力量强大太多了。 如今的这些伪罗汉,任何一个人回到三年前,都能将曾经的自己轻松击杀。 站车上,许多身上悬浮各种器具的人走下来,又有如章鱼一般的修罗紧跟其后。 伪罗汉,天王,修罗,执政府的军队组合仍和三年前没什么两样。区别只是,三年前他们太弱,三年后……也不算多强。 因为,我也比以前强了无数倍。 如今面对这些伪罗汉,天王,修罗,我并没有什么畏惧之情。体内的五行力量,给予了我非常大的信心。而且我隐约感觉到,随着身体的逐渐恢复,体内潜藏的那股,属于姬孙之身的力量正在苏醒。 那些藏于血液,藏于肉骨的特殊力量,像缓缓复苏的巨龙,时刻准备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咆哮! 执政府军队聚在一起,分成了几个方阵,他们拱卫在荀鼎阳身后,随时可以发起攻击。几名具有强大力量气息的人,静悄悄的走到荀鼎阳身后。 从他们身上,我感受到如明王,菩萨一般的力量。能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又与荀鼎阳站的那么近,这些人,必然是执政府军队中的将军,甚至是那五名一星元帅之列。 而我们这边,各自属于不同的势力,多的有几十上百同伴,少的不过几人。像我,阿三,左天阳这样的小团体,并不在少数。当然了,连道真和阿大的强悍,足以把人数的劣势完全弥补过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几个虽然人数不多,却是在场众人里,最为强大的团队之一。 能与我们并肩的,唯有佛门和道门而已,哪怕是秦岭也不行。那些秦岭人虽然来自同一个地方,但彼此松散,并没有一个统一的领导。 与其说他们是同一个派系,还不如说分属不同的门派。 而佛门中,根据阿三所说,隐藏许多真正的阿罗汉。 阿大的厉害,众所周知,而十几个和阿大一样厉害的罗汉,完全是可以左右世界风向的一股强大力量。 至于道门,我并没有听阿三说多少,也就不怎么了解。但能与佛门相提并论,自然也是不凡。 人虽然是散的,但面对同一个敌人,大家立刻又团结起来。 所有人都围绕着连道真站立,把他当作了中心点。看到这画面,我心中颇为自豪,但又有些失落。心想,什么时候,连道真的位置,才能被替换成我? 或许,要等姬孙之身的力量被完全激发出来才行吧…… 不过,这些人把连道真领袖,并非完全因为他很强。更因为这几年,连道真东奔西跑,不知从执政府手里救下了多少人。而且,他是唯一一个敢独自跑到执政府老巢杀人的。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众人的精神领袖。 连道真在,天下安定,人人都有主心骨,知道这世界还不算太绝望。如果他不在,怕是很多人立刻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而因为连道真的原因,桃花源那些孩子们,这几年到处游历,只要一提起自己的出身,立刻就会受到很好的招待。所以,孩子们对连道真的敬重也越来越深。 我很佩服连道真,能独自一人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实在不容易,这绝不是光靠强大力量就能做到的。 一方拱卫荀鼎阳,一方拥护连道真,双方紧张的对峙,像是马上就要发生一场大战。 悄无声息间,四处弥漫起了战斗的气息,空中的鹅毛大雪都被这气息吹散,无法落入场中。我心里有些忐忑,又低声问阿三:“你真确定不会打起来?” 现在的情况,让阿三也有些不敢确定,她犹豫了一会,说:“反正不管打不打,待会你去抓鱼就行了。” 我哭笑不得的说:“好歹我也是个大男人,你没事老让我跳河做什么。” 正说着,连道真忽然轻咦一声,抬起头再次看向天上的裂缝。 第三百一十一章 天变(18) 连道真声音发出的时候,我也感受到了一股奇怪的气息从天上落下。抬起头,见那黝黑深邃的裂缝中。隐有黑影晃动。 一开始,我只察觉到一股气息,但眨眼间,这气息就像不断分裂一样,瞬间变成了万千股。铺天盖地的古怪气息从裂缝中流出,当头压下来,如山岳一般沉重,让人头脑发沉,两腿发软。 裂缝周围有莫名的能量阻挡,就算是心眼也无法看透。这让我心头略沉,世间绝对不存在无法被心眼看透的东西。如果有,那只可能是与神话传说有关的事物。 这裂缝本就来的古怪,如今又透出更多的古怪。实在让人有些心悸。团丽以弟。 我刚想凑到连道真身边,问他看出什么没有,却见裂缝中一个黑影突然走出来。那黑影动作不快,踏出裂缝后,从上方直接落下。 “砰”一声响,那黑影直接落入江河之中,立刻不见了踪迹。 人们面面相觑,有人小声问:“看清那是什么了没有?” “落下的速度太快,没看清。” “我看到了一点,好像是人?” “胡说,什么人那么高,身上还有尖刺?” “不过我也看到了,确实是人型。难道是什么人型怪物?” 众人的讨论,让我心里更沉。这时候,有人指着裂缝惊叫:“快看!好多!” 我连忙抬头去看,果然见无数的黑影聚在裂缝的边缘处。然后如下饺子一样哗啦啦的跳出来,统统落入了江河中。 大片的水花飞溅。原本便有些发黑的江水,如今更是被镀上一层异样的深黑。 眼看无数的黑影从裂缝中走出来,跳下去,我的不安更重,忍不住对阿三说:“咱们稍微退后一些吧。” 阿三回头看了一眼,愤愤的说:“那些人把后面堵住,怎么退。” 我回过头,见荀鼎阳带着人形成一个半包围,将我们这些人堵在江边。我们如果退,必然会和他们起冲突。 前有狼,后有虎,这真不是件好事情。 我叹口气。知道如果那些从裂缝中跳下来的东西真有危险,那么一场战斗在所难免。如今在场的这些人,能活着回去多少,真不好说。 正想着,我忽然感受到几股更加古怪,也更加强大的气息。 抬头看向裂缝,见那边缘处,出现许多更加高大的身影。它们的数量不是太多,但也有成百上千。在这些黑影后,似乎还有其它的。 这时候,又有人指着江边大叫:“看啊!怪物露头了!” 众人循声望去,立刻变得见,一颗破破烂烂的脑袋,从江中冒出来。江水顺着它脑袋上的裂缝和孔洞流下去,看的人一阵心呕。我心想,幸好不用吃这黑龙江的水,否则的话看见这一幕,以后可再也吃不下去饭了。 那脑袋越来越高,渐渐的,半个身子露出来。 我倒吸一口凉气,从江水中走出来的确实是个人形怪物。它浑身破烂,像腐烂已久的尸体,但比起普通的尸体更加高大。身上长着许多尖锐的骨刺,有些笔直,有些弯曲,看起来就像体内长着仙人掌一样。 一个脑袋冒出来,就有更多的脑袋冒出来。 这古怪的尸体后面,又有更多类似的怪物从江水中走出。它们的模样都差不多,浑身上下腐烂的难以入目。这些怪异的尸体成千上万,看的人心惊肉跳。而我在看了几眼后,忍不住看向阿三。阿三也在此时将目光向我投来,我们俩互视一眼,立刻明白彼此想到了一块。 没错,这些怪异的尸体虽然看起来与印象中有些区别,但并没有完全脱离从前的影子。 说到这,肯定很多人都想到了,没错,就是蚩尤冢第三层的无数怪尸! 蚩尤冢,真实一掌降临后,阴尸就带着无数的怪尸离去。谁也不知道它去了哪里,没想到,如今这些怪尸又出现了,而且形象也发生了一些改变。 我抬起头看向裂缝,那些从边缘处不断往下跳,比眼前这些怪尸更加高大雄壮,气息也更强的黑影,如果没意外的话,应该就是曾经让连道真费了一番功夫的异尸。 那些比普通怪尸肉体完整,甚至还懂得使用武器的异尸,可是非常强悍的。连道真当初连续挥出三记金刀,都被它们轻松破除。而且,这些异尸还可以吸收别人攻击到肉体上的力量,在积聚一定程度后,再反过来回击敌人。可以说,是能扛又有输出的逆天怪物。 哪怕是比起如今执政府的伪罗汉,也不会差到哪去。而时隔三年,这些异尸的气息更加强大,怕是要比当初在蚩尤冢见到时厉害不少。 执政府今天带来的伪罗汉,足足有上百名。这股力量之前看来,强的让人心颤。可裂缝中的异尸,少说也有上千。与它们相比,伪罗汉们实在算不上什么威胁了。 越来越多的异尸落入江河中,连道真的脸色也逐渐凝重。他并不怕这些异尸,但却忌惮对方带来的威胁。这种威胁,是针对这个世界。 这么多的异尸如果一拥而上,天底下没哪个力量能挡得住。 不用我多说,人群已经开始自发的后退。 执政府的军队虽然挡在后面,但荀鼎阳看的很清楚,他虽然不一定清楚蚩尤冢里的事情,但是,能让这么多的修行人都惊惧的事物,对执政府来说也是很大的威胁。 所以,他只犹豫了几秒,便一挥手,让人后撤一段距离。 人群在江边退后了足够的距离,给怪尸登陆提供了很友好的帮助。只可惜,这种帮助基本不太可能获得对方的友谊。 我很清楚,怪尸在,阴尸自然也在。 如果阴尸想对我们动手,别说让它们登岸了,就算把脑袋砍下来主动送过去,怪尸们也不会说一声谢谢。 我有些幽怨的看了眼连道真,想说都是你的错,如果当初不放走阴尸,哪来这么多的事。 连道真对我的眼神视若无睹,他专注的看着裂缝,似乎想找到什么。我猜想,他可能在找阴尸的下落。 擒贼先擒王,如果怪尸真的要对这个世界不利,那么找到阴尸杀掉,无疑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只不过…… 我仍记得,蚩尤冢里,阴尸的力量变得十分恐怖。它近乎完全控制了巫手臂,连真实一掌的掌风,都能唤来巫神抵抗。那强大的巫神,比起连道真的帝拳化身也差不到哪去。 虽说连道真这三年里强大了许多,但谁能保证,阴尸就没有变强呢? 想抓住它,甚至杀掉,可能比冲进执政府老巢杀掉书教授还难。 大批的怪尸已经登岸,它们不断前进,而人群则随之不断后退。很多人低声问:“打不打?”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就算是连道真,也不敢轻易做决定。 上万怪尸,乌压压的在江边排成很长的一列。它们摇摇晃晃,慢吞吞的走过来。身上尖锐,发红又发黑的骨刺,近距离看起来更加骇人。而在它们之后,已经有高大的异尸开始走出江河。 这些异尸身披盔甲,手持兵器,个个都如小说中描写的魔怪一般。许多人倒吸着凉气,互相询问这是什么怪物。 我有心说出答案,但又怕会引起更大的骚乱。蚩尤冢中那些数百上千里的巨骨如今正在复苏,已经成为了一个禁区。禁区,代表着神话传说。如果我告诉他们,这些怪尸来自蚩尤冢,说不定很多人当场就吓疯了。 上千异尸一个接一个从江水中走出来,它们雄壮的身形,令人望而生畏。荀鼎阳再次下令撤退一段距离,他们已经退到了战车后面。那些手持仪器的白衣人,已经把手放在了仪器上面,随时准备写字。 而伪罗汉,天王,修罗,则纷纷展露自己的力量,随时准备一声令下,便冲锋在前。 唯有荀鼎阳和他身边的那几人还算镇定,一个个镇定自若的看着江边的怪尸们。 当所有的异尸都从裂缝中跳下来后,数十上百股更加强大的气息随之出息。 我看向裂缝,只见数十只如野兽一般的黑影从裂缝中扑出,它们高高跃起,然后重重落下。偌大的江河,被它们砸中,像地震了一样颤抖个不停。仿佛它们的力量,连整条黑龙江都无法承受。 又有数十气息各不相同,但都强大到惊人的黑影从裂缝中跳下来。 这上百个黑影聚在一起,力量像是能压垮一片天地。它们体内涌出的力量气息,哪怕比起三年前的瞎子也不逞多让。 而这上百个黑影落下后,尚未从江河中走出,裂缝中又有四个黑影出现。 三个在前,一个在后。 前面三个气息虽然极度内敛,但只偶尔乍现,便如沉重的山脉,压的人喘不过来气。它们高高在上,仿若帝王俯瞰天地。 而在它们之后的那个身影,不高,不大,可给人的感觉,却像一尊顶天立地的巨大魔神。 毫无疑问,最后面的那个黑影,是这些尸中最强大的。而从它身上,我感受到了极为熟悉的气息。 阴尸! 它一定是阴尸!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天变(19) 阴尸一直都很神秘,我和连道真把它从房子下面挖出来,一路追追逃逃。直到我们入了蚩尤冢。找到姬孙,解开我的身世之谜,彼此之间的联系才算告一段落。 至今为止,没人知道阴尸的身份。 它是一只阴尸,但又与普通的阴尸有很大区别。最起码,一般的阴尸不会像它一样拥有那么高的智慧。无论是始皇陵还是蚩尤冢,都清楚体现了阴尸高于常人的智商。它的聪明,不在连道真或阿三之下。 这样的一只尸,为何会埋在房子下面? 它到底是赵启明,还是杀死赵启明的那只手臂主人? 这是个到现在也没解开的谜题,而除了阴尸,世间可能没第二个人知道答案了。 看着那站在裂缝边缘,高高在上。伟岸如神灵一般的黑影,我心中很是有些感慨。它一开始并不强大,短短几年时间,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就算是连道真,如今也要仰望它。 无数的怪尸和异尸从江河中走出,它们一步步前进,逼迫众人不断后退。 无人可轻易挑起这场战争,这些尸身上散出的强大气息,让天地都为之变色。江畔处不知不觉中,变得阴暗起来,仿佛尸的力量,让太阳也不敢露面。 我看几眼缝隙中没有下来的那四道黑影,又看看眼前不断移动的尸群,低声对阿三说:“它们看起来不像要动手。但我总觉得不安,还是快些离开吧。” “我也心里发毛,这些家伙的样子太恶心了。”阿三说。 怪尸们的模样,确实不怎么好看。我抬头看向连道真。他似乎有很多疑惑想要得到解答,我心里一跳,连忙过去拉扯一下他的衣袖。说:“阴尸和我们可没什么情谊,仇怨到有不少,咱们还是快点走吧,免得生出什么事端。” 连道真摇摇头,说:“不慌,起码弄清它要做什么再走。” 我正要再劝,忽然感觉上空传来一阵沉闷如雷的吼叫声。那声音发出模模糊糊的语调,在说:“退此千里!不从……杀!” 江水哗啦啦的散开,上百只更为强大的尸从水下窜上来。它们不算特别高大,但力量却强到惊人的躯体跃至半空。让人心惊不已,生怕这些东西会立刻扑过来发动攻击。 怪尸们不断前进,像是为了证明天上传来的那句话是真的,它们身上逐渐涌出一丝丝杀意。那种纯粹而清晰的杀意,汇聚在一起,在它们身后形成一个无比高大的躯体。 那躯体有数百米高,头生双角,像巨魔一般。丝丝杀意缠绕周身,像细蛇一般游走不定,这使其看起来更加骇人。 这是最纯粹的杀意组成的虚幻之像,虽然没有实体攻击能力,但却能在精神世界给人无法形容的冲击。许多人只是多看了几眼,便口鼻冒血,闷哼着迅速将视线移开。 杀意证明之前的那句话,绝不仅仅是在吓唬人。如果不退出千里之外,必定会被怪尸取走项上人头。 尸的强势,让人气愤,但却无可奈何。它们的数量太多了,仅凭在场的这些人,完全不可能是对手。纵使连道真可以以一敌千,但裂缝中还有三个黑影,以及最可怕的阴尸在。 无奈之下,许多人选择了离去。荀鼎阳并没有阻止他们,这些执政府麾下的强者,如今蓄势待发,似乎准备大战一场。 我很搞不懂他们在想什么,明明怪尸们的气势和力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难道还要打? 不过如果真打起来,对我们也算一件好事。这两股势力的交锋,是对我们极为有利的事情,所以我虽然不理解,但却极为期待。 围绕连道真的人群,逐渐离开了大半,只有极少数自认为可以在这场大战中来去自如的人留了下来。 其中,佛门和道门最多,他们几乎一个都没走。剩下的人中,秦岭人有几个,还有几位是我也不清楚的派系。 这时候,唯恐天下不乱的阿三忽然转头冲荀鼎阳大喊:“那个谁,你们执政府不是号称要统一天下吗?现在这些不是人的家伙准备把你们赶走,难道没点反应?还是不是男人?” 荀鼎阳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但却出乎意料的微微偏头示意了一下。他旁边站着的一个高大男子点头走出来,迎向那些怪尸,朗声道:“这里是执政府的领地,说出你们的来意,并……” 他一句话没说完,裂缝中三道黑影之一,忽然有一个跳了下来。 那黑影的速度快的像一道闪电,瞬息而至,青面獠牙,骇人心神的面孔立刻显露在众人面前。 从荀鼎阳旁边走出的那名高大男子面色一变,立刻大喝一声:“释天!” 一声之后,他体内顿时涌出无穷无尽的力量。那能量覆盖其全身,让他的身体变得极其朦胧。而朦胧中,又有青色的电光闪耀。 只听一声暴喝:“雷来!” 轰隆隆…… 巨响声,从他朦胧的躯体内生出,仿佛他已经变成了天。雷霆凭空而现,如十数米粗的巨柱一般。而从裂缝中跳下的黑影,此刻也来到跟前。它沉吼一声,握起硕大的拳头,向前狠狠击去。 雷柱刚刚形成,尚未来得及动,便被它一拳击中。电光四射,绚丽无比,像烟花一样砰然炸开。那拳头余势未消,击碎了雷柱,然后狠狠的一拳打在中年男子胸口位置。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男子身体从胸口位置明显弯曲,整个人倒飞出去,一头撞在战车上,连人带车翻滚出去百米远。 一拳立功的黑影,仰头吼叫,如野兽一般的气息,不可抑止的散出来。我这才看清,那是一只浑身笼罩在符文当中,如兽人一般的尸。 它的样子虽然也有所改变,但却与我记忆中,曾在蚩尤冢出现的两只异尸重叠在一起。 当初阴尸为了救它们俩,不惜与姬孙神魂起冲突。不过,裂缝中,立于阴尸前方的黑影,足足有三位。如果其中一只是那个头戴铜冠,可以挥舞战旗的尸,那第三个黑影又是谁? 眼前如野兽一般的异尸,比记忆中强大了太多。它身上几乎已经完全被巫文覆盖,一层一层,像鳞片又像战甲。死死黑气,如活物一般在巫文中来回穿梭,看的人头皮一阵发麻。 而它的战力,也令人悚然。 刚才那个中年男子虽然没有展露多少力量,但十几米粗的雷柱,绝非一般人能接下来的。可这只异尸,却轻轻松松的一拳打碎。那凶猛的力量,简直就像远古的洪荒猛兽。 阿三吐吐舌头,一阵后怕的说:“幸亏不是咱们跟他打,能站在荀鼎阳旁边的,起码也是大将之一。这么厉害的人物都被一拳打飞,要是换成我……” 阿三说着,身子一抖,像是被想象中的画面吓到。婴尸连忙伸出小手拍拍她的脑袋,示意不用怕。 我看向连道真,低声问:“能不能打的过它?” 连道真点点头,语气充满自信,说:“仅靠本体,我逊色于它,但如果是帝拳化身,一尊足矣。” 我略松一口气,一尊化身对付一只异尸的话,那还有的打。 不过,连道真的话,也让周围的人惊讶的张大了嘴。刚才战斗结束的太快,很多人都无法正确判断异尸的力量到底有多强。但连道真的强大,他们却很清楚。光是本体力量,连道真在这个世间已经很难找到对手。团边协才。 而按他的话来看,一尊帝拳化身才能打败一只异尸,说明异尸的力量,和帝拳化身差不多。就算逊色一些,也不会太多。 在场的人里,能与连道真的帝拳化身单打独斗的没几个,自然脸色不断变化,许多人都生出退去之心。 佛门的那些老和尚,不断念诵经文。而道门的道士口观鼻,鼻观心,一副稳如泰山的镇定模样。可他们略显僵硬的身体,已经把这些人的真正心理彻底表露出来。 荀鼎阳的脸色很是阴沉,他挥手阻止身后的人出击。在冷冷注视天上的裂缝许久后,这位阿三口中脾气暴躁的好斗分子,竟出乎意料的选择的撤退。 我看着他转身带人离去,听着战车轰鸣,直升机咆哮,不禁呆了呆,下意识说:“他们竟然不打?” “人家又不是傻子。”阿三说:“一名大将都被轻松打飞出去,荀鼎阳就算再厉害,也不一定能打败这只尸。而且执政府来的人里,和他一样厉害的没别人,可和异尸一样厉害的,天上还有俩。哦不对,还有比异尸更厉害的阴尸……他虽然喜欢打架,但肯定不喜欢无缘无故死在这,不撤退,留在这干嘛,等着被弄死啊?” “那咱们呢?也该走了吧。”我说。 “执政府的傻帽都走了,咱们肯定也……” 阿三正说着,却听连道真说:“你们先行离开,我随后便到。” 我愕然的看向他,问:“你现在不走?” 连道真抬头看着天上的裂缝,他仰望剩下的三个黑影,淡然道:“我要弄清楚,它们究竟想做什么。” 第三百一十三章 天变(20) 我的手因为连道真的话不由自主抖了几下,那是因为过度紧张和震惊。 怪尸们的强势,连执政府都要退避三舍。可连道真却执着的想弄清它们要干什么。以怪尸们之前的态度来看,连道真想知道答案,必定要发生冲突。 虽然连道真很自信,认为一尊化身就可以对付一只异尸。但在场除了三只最强的异尸外,还有上百只稍弱的,更有上千以及上万的怪尸虎视眈眈。 再者,现在谁也不知道阴尸到底有多厉害。万一它的力量超出我们的想象,连道真的所作所为,就和找死没两样了。团边介亡。 再强大的人,一旦被缠住,那就会像被蚂蚁包围的大象。踩死一百只一千只,最后也难逃被吃掉的命运。 “不用担心,我若想走。它们拦不住。”连道真很淡定的说。 “可是……” “好啦,不用劝他,你又劝不动。”阿三走过来拉着我的胳膊,说:“我们留在这也是累赘,还不如让他想干嘛就干嘛。如果连道真都不是它们的对手,甚至逃都逃不出去,那咱们也迟早会死在这些恶心的尸体手里。” 我叹口气,知道阿三说的没有错。连道真身为世间最强大的战力,除了保护众人外,还负担着一项特殊任务,那就是衡量某些敌人的危险程度。他能打的过,那一切无事。他打不过,世界就彻底黑暗了。 我抬起手,拍了拍连道真的肩膀。说:“小心点,势头不对就快点离开,我在千里外等你。” 连道真点点头,说:“走吧。” 我抬头看了一眼裂缝中的三个黑影。尤其是那让人如仰望一尊魔神的阴尸,心里想着,倘若连道真有事。那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把阴尸干掉! 这并不是一句自大的话语,而是我确定自己能做到。姬孙现在需要我帮他脱离天命的束缚,如果我以自己来要挟,他肯定会帮忙。阴尸再厉害,也强不过姬孙。 阿三拉着我,与阿大和婴尸小小一起离开了江畔。我一步三回头,见连道真仰望裂缝,暂时没有什么动作。怪尸们依然在不断前进,按照它们的速度来判断。大概几分钟后,两者就会正面接触。 阿三见我走的慢,便说:“别看了,再看我们也帮不上他。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劝动的。而且像他这样的人,每做一件事,都有自己的打算,我们没到他那个境界,还是不要多干涉的我。” 我回过头,脚下升起一团白气,让自己的速度迅速增快,同时说:“倒不是想干涉他,只是有些担心。” “我也很担心,但又能怎么办呢。”阿三一脸哀愁的说:“一个执政府,已经让这个世界够乱了,现在阴尸又带着这么多怪东西跑来。如果它们也要参与进来,我们迟早要起冲突。与其以后被打个措手不及,还不如现在试探一下,看看它们到底有多厉害。” 我看她一眼,说:“我还以为你是担心连道真死了,没人帮忙抵抗执政府。” “我当然也担心这一点,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见到能让连道真逃都逃不出去的人物。阴尸虽然厉害,但我不认为它能做到这一点。”阿三说。 “你好像比连道真自己还有信心。”我说。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三年前你死掉的那一刻,连道真发疯的样子到底多可怕。”阿三心有余悸的说:“我以为自己早就见识了五帝拳的力量,但直到那时候,才知道连道真一直都没有彻底露出自己的底牌。五尊帝拳化身合而为一,化作了顶天立地的巨人,蓬莱岛眨眼间就被他打的粉碎。后来的两座仙岛,一座被打沉,另一座也差点崩溃。如果不是委员长及时出现……” 阿三说的话,让我吃惊,连忙问:“连道真的帝拳化身,还可以合而为一?” “是啊。”阿三点头说:“别说你和我不知道,就算是连道真自己都不清楚这一点。不过他后来告诉我,五尊化身被他强行统合,但还是有所欠缺,力量并没有完全的融合,依然各自为政。虽说力量增长了数倍,但却并非五帝拳的最终威力。” 我点头,说:“连道真和我一样,都是缺少了一部分。我缺的是神魂,他可能也是一样。” “可惜我们还没来及找到缺少的那部分,执政府就发难了。到如今,已经没时间和精力再去找。”阿三感叹的说:“真想知道,如果连道真能够完整,五帝拳会是什么样子。” 我沉默了一会,然后长叹一声,说:“总觉得,他还是不完整的好。” “为什么这样说?”阿三很是不解的问:“难道更厉害一些不好吗?” 我看着她疑惑的表情,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话。连道真和我一样,是缺了一部分的神人。我们并非普通的人类,而是从天上落下来。如果当初我跟姬孙神与身合,再出现于人世间的,就不是单纯的姬孙,更不可能是左天阳。所以如果连道真变得完整,那他还是连道真吗? 哪怕拥有以前的回忆,但他肯定会有巨大的变化。这种变化不仅仅是力量,还可能包括性格,脾性等等…… 所以,我才会说,他还是不完整的好。 但阿三并不了解有关于姬孙的事情,就算是连道真也一知半解。我和姬孙之间的纠缠比较复杂,其中牵涉的事情太高,太大。如果说出来,怕是会吓坏很多人。我也怕阿三会因此被干扰,所以一直以来,都没告诉过他们有关的事情。 阿三见我不说话,她聪慧过人,自然明白我有为难之处。只不过,那小脸立刻露出不爽的神色,哼哼道:“不说就不说嘛,装什么神秘,男人都是骗子,一点真心话都不吐。” 我苦笑一声,说:“不是不想告诉你,而是暂时不能说,等时机成熟了,你自然就会明白。” “知道了知道了,罗里吧嗦,谁稀罕知道啊。”阿三状似不耐烦的挥手,她爬上阿大的背,催促这尊弑佛罗汉快点跑。 阿大不声不响的迈开步子,像坦克一样横冲直撞,沿着一条笔直的路线,朝着远方跑去。婴尸飞在半空,跟在他后面,不断冲我招手,示意我快些。 看着阿三有些落寞的背影,我知道,以她的聪明,肯定会猜出一些事情。只不过,她并不能确定自己所猜测的对不对,而这些事,又不能问我。因为如果猜对了,那就是天大的坏事。如果猜错了,那就是丢人的事。 无论哪种事,她不愿意做,所以只能不问,不说。 我摇摇头,想把这些纷乱的思绪从脑子里甩出去。就在这时,身后忽然爆发一股极强的能量波动。 我转过头,只见一道火红色的柱子冲天而起,仿若要融穿这片天一般。那火柱中,一尊百丈高的巨大身躯缓缓立起。 而另一旁,深幽宁静的黑潭悄然无声的出现。 一尊同样高大的黑色巨人,提剑而立。 火力,水力,两尊帝拳化身同时出现,拦在了众多怪尸前方。 此时,我和阿三刚刚跑出去几十公里。我们俩的速度已经不算慢,那些佛门,道门,秦岭人,又或者其它门派的传承者,比我们跑的还慢。有一些,磨磨蹭蹭才跑出去几公里。 连道真突然发威,让这些吓的差点丢了魂,一个个抱着脑袋,以最快的速度朝远方狂奔。 阿三回过头,见我看着后方愣神,便说:“还傻乎乎的看什么,快点走!” 我回过神来,这才继续跑开。而在跑动的过程中,我仍然忍不住好奇,不断的回头去看。 两尊帝拳化身,分左右而立。 一边是冲天的烈焰,一边是幽深的黑水,这两者各自散发着不同的力量气息,让人心神为之颤动。 怪尸们停顿下来,它们察觉到了威胁,一个个骨刺倒竖,发出沉沉的怪声。而那上百只异尸,忽然跃至最前方,跟随在一拳打飞中年男子的异尸身后,朝着连道真发出嘶吼声。 它们的吼声惊天动地,像是能直接震碎大山,让人心惊不已。我下意识捂住耳朵,然后便见裂缝中,另外两道黑影突然跳下来。 它们来到怪尸的前方,稳稳站在那,身上的气息如深渊中隐藏的巨兽,令人捉摸不透,却无法忽视。 连道真的化身一直沉默,既没有攻击,也没有说话。 而在这两道黑影落下后,一道金光,一道黄光同时出现。 金色帝王瞬间成型,自空中接住自己的帝冠戴于头顶。威严的双眸扫视眼前的异尸,一柄柄金剑在虚空中若隐若现。 土黄色的巨龙,载着巨大的轩辕石像徘徊于半空中,巨大的龙吟声震动天地。 四尊帝拳化身齐现江畔,气息铺天盖地,吞没万里山河,像是要牵引那片天压下来。我并非气势的冲击点,仍能感受到那股磅礴惊人的威压。 第三百一十四章 天变(21) 连道真的帝拳化身,每一尊都完全由力量来组成,纯粹到无法想象的地步。金火水土。四尊化身齐出,惊天动地。阵阵威压,迫使怪尸们停止前进,这本身就是足以震惊这个世界的事情。 从裂缝中跳下的黑影,其中一个身穿古装,头戴铜冠,手中掌着一柄黑旗。它的衣冠上,尽是巫文,旗子上古怪的图案活灵活现,像随时会从旗面中跳出来一样。 而另一个确实我从未见过的,身披盔甲,如古代的将军一般。但它整个面孔干枯腐朽,像木乃伊一样吓人。更让人惊讶的是。它脑袋上有两只角,刺穿了头上的盔帽,直插天际。其手中握着一把如剑如刀,又有很多小型利刺的怪异兵器。 这家伙身上的气息很是晦暗,让人捉摸不透,也不知阴尸从哪里把它找来的。 三只最为强大的异尸,统领怪尸军团,与连道真的四尊帝拳化身对峙。双方都没有动手,像在衡量彼此的实力。 这时候,裂缝中最后一道黑影,微微抬起自己的手臂,宏大而威严的声音从它口中传出:“退去……” 金色帝王直视其身,用同样宏亮的声音做出了回应:“说出你的来意!” 那疑似阴尸的黑影并没有回答,而是将手臂伸出了裂缝。距离太过遥远,我很难看清那手臂是什么样子。只看到。一抹黑光如液体般从它手上滴下,落入了江河之中。 宽阔的黑龙江,在这滴黑色的液体融入后,忽然剧烈的翻腾起来。阵阵浪涛发出可怕的咆哮声,不断拍打着江畔,像是在陈述某人的愤怒。 那河水本就有些黑。如今更像是墨,黑的纯粹,没有一丝杂色。我很是讶然,因为从那黑色的江水中,感受到了巫的气息。 这气息并不是很强大,但却极为显眼。 黑色的江水卷起一道道高达百米的浪花。向着四周涌去。水花荡漾中,怪尸们忽然发出惊天的吼叫,然后朝着连道真扑去。团吉记巴。 一道道黑浪从它们身后追上来,然后将其裹住,在我膛目结舌的注视中,那些怪尸的身体仿佛融化在黑水之中,又像吸收了这些水。转眼间,便化作近百米高的黑色巨尸。 阿三回头看了一眼,不禁惊呼一声:“我的天……” 我立刻停住身子,打算如果连道真撑不住,就转回头去救他。 只是,眼前发生的事情太过骇人,倘若连道真打不赢,那我回去也和送死没两样。不过人生在世,有些事情是死也要做的。 阿三看我几眼,叹口气,没有再次催促我离开。她应该从我眼中看到了坚决,知道无论怎么说,这次我都不会走。 可怕的黑水,迅速笼罩了所有的怪尸和异尸。本来就凶猛的尸们,如今变得更加恐怖。 一个个百米高的巨人,踏着大步,发出凶狠的咆哮,朝连道真发动了攻击。 四尊帝拳化身,立刻做出了回应。 金色的长剑早已蓄势待发,如今遭遇攻击,自然凭空而现,化作万千道金光攻向敌人。 岩浆巨人发出了怒吼,一道道火柱被他像玩具一般抛了出去。那些火柱个个都有几十米粗,在半空炸开,成了无数火流星砸向敌人。 土黄色的巨龙,龙吟声不断,江畔的大地一阵颤动,大量的裂缝突然出现,像吃人的怪兽,将敌人吞没。 而那幽静的深潭之上,黑色的水行化身在沉默中,将手中的黑剑抛出。这剑瞬间散开,变成无数的黑点混入黑色的江水中。 四大化身同时发动攻击,那可怕至极的力量,让江河翻滚,大地崩裂。 敌人虽多,但五帝拳从不畏惧群战。反而敌人越多,它能发挥的作用就越大。 我看到那些百米高的怪尸被金剑刺穿了身体,又被火流星砸的仰面倒下。有些没跑出多远,便被地面突然生出的裂缝吞噬。大地合拢,如石磨一般将它们碾碎。 一丝丝黑色的巫力从地下升起,不断破坏土力的凝聚,或阻挡金剑的轨迹。 只是几秒内,起码有数百只怪尸被打倒或吞噬,但剩下的尸却更加勇猛的冲上来。 连道真的四尊化身没有后退,而是迎向敌人,挥动自己的拳头。 近身作战,连道真从没怕过任何人。不管你有多少,只要我还能挥拳,就一定会获得胜利。 这是他的信念,也是我们对他的信任。 无数怪尸从四面八方,将四尊化身团团围住。它们赤手空拳,又或挥舞兵器,不断敲打劈砍着化身的躯体。 又有上百只异尸从天而降,像电影中难缠的小怪兽,揪着化身的上半身不放。这些异尸的力量很是强大,就算是帝拳化身,也被打的光芒四溅,抖个不停。 金色帝王是由骄傲的金力组成,既然骄傲,自然不能总让人骑在头上。剧烈的金光猛然爆发,强势推开了那些异尸,然后化作一个个金色的牢笼将其关住。 岩浆巨人怒吼着,猛然拍出数掌,一蓬蓬五色烈焰涌入金色牢笼,不断燃烧起来。又有那五色神鸟围绕这些牢笼翻飞,不时洒下一片片烈焰羽毛以助灼烧。 黑色的深潭中,突然窜出一道水柱。这水的气息是极度冰寒,只看一眼,便感觉连魂魄都要被冻结起来。水行化身仿若随意的挥动手臂,水柱顿时散成百道,注入那金色牢笼中。 极热与极寒,是最容易瓦解这个世界物理体系的力量。不管你是什么样的身体,不管你能经受多高的温度或多低的寒冷,在这剧烈变幻的寒热交替中,统统都要碎裂。 就算是骄傲的金力,也无法完全承受这两股力量的冲突,不过两三秒,那些金色牢笼便一个个爆开。 一只只异尸浑身冒着黑烟,怪叫着飞了出去。它们的身体遍布裂痕,大量的巫力从伤口中散出,如同人受伤时流的血。 我很是惊叹,不仅因为连道真的力量惊人,更因为这些异尸的身体强大。 在水与火的共同攻击下,只是身体被打裂,并没有完全死亡,异尸的强大已经超乎我的想象。而且,那金色牢笼虽然大部分作用是封困,但金力本身就喜欢将敌人撕裂。笼牢既能困住敌人,也能轻松切开敌人的身体。 换句话说,这些异尸在连道真三尊化身的同时攻击下,成功活了下来。 不过,它们似乎受创极重,覆盖体表的黑色江水已经消散,个个气息比之前弱了数倍。上百只异尸浑身冒烟落在黑色江水中,河水翻滚,没多久,上百只重新幻化出巨大躯体的异尸再度出现。 它们的气息和伤势已经完全恢复,看不出有任何受伤的痕迹。 我惊的说不出话来,刚刚还受那么重的伤,转眼间就恢复了,这怎么可能…… 阿三在一旁语气凝重的说:“那些河水有古怪。” 我以心眼看向河水,立刻便见到,水消失了,剩下的,是无数不断蠕动的巫文。 我张大了嘴,睁大了眼,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那么多的江水,竟然全部化作了纯粹的巫力。虽然还维持肉眼中液体的形状,但其本质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和阿三刚才都看到疑似阴尸的黑影,伸出手臂滴下一团黑色的东西。可谁也没想到,那么小一点东西,竟让江水产生如此大的变化。 遥望远方,江水翻腾个不停,不知有多少水都被同化了。起码百里长的江水,如今都被巫力充斥。那上百只异尸修复伤势所用的江水,不足其中千百分之一。 在这样的情况,连道真怎么打?又怎么可能赢? 我担忧不已,转头问阿三:“有没有办法帮他?” 阿三摇摇头,说:“这些异尸太厉害了,除非瞬间杀死它们,不给它们修补身体的机会。不过,连道真那么强大都做不到,我们就更没办法了。” 我唉了一声,说:“阴尸这些年肯定不知从哪找到了其它巫的传承,并用来提升这些尸的力量。异尸的力量,比当初我见到的强大太多,已经超出这个世界所能想象的范畴。你想想办法,把连道真劝回来。现在它们相当于主场作战,几乎是不死之身,我们不可能打赢的。” “我想办法?”阿三撇撇嘴,说:“你跟他那么熟,你怎么不想办法。” 我被她的话噎到,连道真固执的像块石头,能劝动的话,我早就去了。 不过,阿三的话也是这个意思。我认识连道真的时间虽然早,但真论相处的时间,如今反倒变成她比我多了。沉睡的三年里,她和连道真一起东奔西跑,南征北战,不知经历了多少事。我知道连道真脾气,她自然更加清楚。 我们俩都不吭声了,看着那上百只异尸再度缠住四尊帝拳化身,斗个不停。 而阵前最强大的三只异尸,始终没有动静,它们像是无关的路人,站在那里冷漠的注视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又或者,它们认为,仅凭这些怪尸,已经足够对付连道真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天变(22) 不知为何,看着连道真的四尊化身与无数怪尸,异尸相争。我忽然感到无比的悲哀。 眺望四处,所见一片苍凉。无论佛门,道门,又或者那些傲气的秦岭高手,此刻早已远走高飞,不知逃到哪里去了。面对从空间裂缝跳下,完全无法低于的怪尸军团,他们没有选择争,而是选择了逃。 唯一认为必须弄清对方来意,为以后做准备的,只有连道真。 他是强大的桃花山人,也是孤独的桃花山人。 强大不用多说,而之所以孤独。因桃花源已灭。虽有后裔血脉尚存,但真正的桃花源,早已淹没到滔滔赤水之中。 他是唯一的山人,一个不是山人的山人。 这种孤独,并没有击倒连道真,而是让他选择承担起更多的责任。 扶持桃花源幸存的孩子们,帮助被执政府入侵的势力,照顾我,照顾阿三。 他以一个人的力量,硬生生撑起了这个世界。 如果没有连道真,桃花源连根草都剩不下来。 如果没有连道真,执政府早已征服了天下。 但是,在连道真需要帮助的时候,却没有人帮他。 那些人都是聪明的,他们知道去了就是送死。所以。他们选择逃避,避开这乱世中的危险,让自己能够活的更长久。哪怕活的像一只狗,也无所谓。 连道真不聪明吗? 当然不是! 早在很久以前,我就无数次的重复说,他和阿三是这世间最聪明的人。他懂的比别人多。想的比别人远。一个聪明的人,理应懂得避祸。可连道真这个聪明人,就是不懂这一点。 哪里危险,他就往哪里去。 阿三很崇拜那位八索掌门,连道真也很敬重那位五行脉的老道士。因为这两人,在我沉睡的三年里。悄悄的进行了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战。 他们挽救了这个世界,帮助九丘推动神山昆仑,撑住了下压的“天”。 没有他们,世界已经灭亡。 可在我心里,这两人的地位,永远都比不上连道真。 因为我没有真正看到他们做过什么,可连道真所做的。却一点一滴清楚记在我脑海里。 这种想法,或许是自私自大自傲的,可我就是这么认为,并且不打算改变。 我一直没有告诉阿三和连道真这一点,只安静看着他们对那位掌门和老道士表示崇敬,既不批判,也不反驳。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仰,我不信,却不能阻止别人信。 所以,我抬起腿,脚下的气如烧开的热水沸腾起来。它像是被我的情绪感染,以极快的速度向前狂飙。 阿三伸出手,似要抓住我,但不知是我的速度太快,还是她有所犹豫,手在半空停下,并没有抓到我的衣服。 我飞掠至连道真身边,看着那些异尸在四尊化身脑袋上打来打去,心里的愤怒,立刻熊熊燃烧起来。 “火!”我大喝一声,双手聚起了两朵烈焰花。 这花不大,呈现出迷人的金红色。无数的火力涌入其中,但烈焰花却没有变大。它依然维持着初始大小,只是其中蕴含的力量气息,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不断增加。 几秒内,我能控制的火力,都被注入了这两朵金红色火花之中。 我抬起头,仰望半空中的裂缝。黑色的影子,如隐于幕后的黑手,没有露出自己的真面孔。就连那伸出缝隙的手臂,也早缩了回去。 我看不出它究竟是不是阴尸,只知道,那是敌人。 是敌人,就要打! 我用力甩动自己的双臂,将两朵火花抛出。 金红色的轨迹,在空中滑过,像是调皮的精灵一样,掠过一只只怪尸,擦着它们的身子,然后落入了黑色江河之中。 也许有人会疑惑,为什么我没有选择攻击异尸,帮助连道真解脱困境? 有道是,擒贼先擒王。 不过裂缝中的黑影太过强大,我不可能打败它。既然如此,为何不攻击那些能让异尸复活的江水呢? 以连道真的力量,只要黑色江水不复存在,他便能轻松击败眼前的无数异尸。 看着两朵金红色烈焰花落入水中,我意念一动,体内的升天之气立刻分成两道。 一道连接在两朵烈焰花上,一道则钻入了位于虚空中的力量世界。 无声无息中,烈焰花轰然爆开,化作了滔天的火焰,在黑色江水中剧烈燃烧起来。 水是可以灭火的,火也可以烧干水,这两者是世间冲突最大的力量。 然而,黑色江河并非水,而是巫力。 我的烈焰也并非火,而是活着的力量。 火与水,在现实世界中不断冲突,肉眼所见,黑水之中,有金红色的火焰不断蔓延。而在心眼看到的世界里,却是火红色的气息,如腐蚀万物的雾气,不断侵袭那些蠕动的巫文。 巫文虽小,但数量多以亿万计,并且它们的力量特殊,很难被轻松烧熔。 窜入力量世界的升天之气,立刻引动了更多的火力,将之充入现实里来。得到了火力补充,火焰更加凶猛,温度猛然攀升了一个台阶。 大量的巫文停止蠕动,在火焰中变得僵硬,像被烧死的虫子一样不再动弹。然后它们慢慢变得稀薄,透明,再接着化作了一丝丝极淡的黑雾飘荡。 火焰,是人类生存的根本,是抵抗寒冷的最佳手段。 那些所谓“同伴”“战友”的逃避,让我心生寒意。而这火,就是驱散寒意的方法。 烧,烧尽一切! 升天之气在我没有控制的情况下,不断引动着无尽的火力。火焰越来越盛,渐渐的,几乎烧穿江水表层,突破到水外去。 如果再给这些火力一段时间来增加,怕是连现实世界的空间都无法承受,会被烧出一个个大洞来。但我并不后悔,与其让这个世界慢慢的腐朽,还不如让我烧个干净。团医杂亡。 连道真的四尊化身齐齐一震,将纠缠自己的异尸全部避开,然后金色牢笼,与水火之力同时迸发。异尸们再一次被重创,它们突破了牢笼的束缚,嚎叫着扑入黑色江水中。 然而,水中有火,它们反而受到了更多的伤害,不得不奋力滑动自己的身体,移到更远,没有烈焰侵袭的地方去。 而在它们移动的过程中,突然之间,大量异尸浑身翻滚,像疯了一样四处抓挠自己的身体。 我微微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能见到那些异尸体内,不断有黑色的鼓泡到处起伏。 如果有足够多的黑色江水在,它们不管受了多重的伤,都可以快速复原。然而,我的火力让这片江水无法被它们轻松吸收,原本就被重创的它们,此刻又遭受到另一种匪夷所思的莫名攻击,情况立刻变得危急起来。 我仔细的感触一番,立刻从它们体内感受到了冰寒的水力。 稍一思索,便明白过来,攻击这些异尸的,肯定就是水力化身之前洒下的大片黑点。 那些黑点,是化身的黑剑形成的,具备很诡异的力量特性。这些异尸浑身都是伤,落入江水中却无法吸收巫力,便被隐藏其中的水力悄悄侵入体内。 我看了眼连道真的水行化身,那尊黑色的巨人一直都很安静,沉默的像土。但他的攻击,却是最有效的,如雷霆一击,给予了异尸们最大的伤害。 虽说这种效果,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我。如果没有我无限制的让火力增加,烧熔了许多巫力,让异尸们不敢吸收和火力混杂的江水,水行化身的力量,也不会产生这么大的作用。 事情总是那么巧,正所谓无巧不成书。 我误打误撞,一心想发泄心中的愤怒,没想到无意中帮了连道真一个大忙。 上百只异尸,起码有一半都被水力侵入体内。大量的鼓泡让它们无法自由行动,水力虽然柔韧,不像金那么锋利,但胜在无处不在。它们可以在敌人的体内到处跑,不管是什么缝隙,都能钻进去进行破坏。 就在这时,我忽然感觉身后出现一片黑影。转头看,却见已经幻化成弑佛罗汉的阿大,手持六道枷锁组成的金色长棍,冲着天空发出了怒啸声。 他手持大棍,双臂前伸,像是准备护佑我免受攻击。我往更后面看,便见阿三抱着婴尸走过来。她精巧的脸蛋上,露出些许无奈,看着我,说:“你们俩啊,说不准真是上辈子的亲兄弟,都一个脾气……” 我哈哈笑起来,阿三没好气的说:“别笑了,那家伙好像准备动手了。” 我循声望去,果然见裂缝中的黑影,再次将手臂伸出。 那手臂离开了缝隙,立刻变得清晰无比,正是一条布满螺旋纹络的巫臂。 与从前相比,这条巫的手臂,显得粗壮了一些,表面的纹络也更加丰满,隐约多了些其它的线条。我虽然不清楚这种变化代表了什么,可从手臂中,却感受到无比强大的巫力。 那力量,比三年前在蚩尤冢见它唤出巫神时更强。 手臂伸展,三根手指在虚空轻点,三道巫文凭空而现,轻飘飘的向下方落去。 第三百一十六章 天变(23) 巫文本身并不具备什么力量,它们就像一种媒介,可以将力量从巫的国度牵引而来。 弑佛罗汉阿大手持金棍。警惕的注视着三道巫文,随时准备一棍抽过去。我也有些紧张,不禁将土力,金力,木力,水力同时散出。四股力量在我身边徘徊,化作了四层防护,彼此交织参杂在一起,如彩虹一般绚丽。 阿三看了一眼,嘀咕说:“一个大男人,把力量用的这么好看干什么……” 我虽然听到她的话,却无心去辩解,因为那巫文。很快就落入了黑色江河之中。 它们分散开来,像三颗黑色的石头一样不断下沉。我惊讶的看到,巫文所过之处,大片烈焰尽数消失,而更多的巫力,则从巫文中散出,融入江水之中。 区区几秒内,所有的火力都被巫文收走,而连接在火力中的升天之气,似碰到了天生的敌人,变得有些躁动。 巫文像是高冷的女神,对升天之气不屑一顾,静悄悄的在江河中游走一圈,然后无声消散。 江水依然是黑的,但金红色的火焰。却半点不存。 升天之气虽然仍在牵引火力,但没有我的力量作为支撑和媒介,它们被吸引来的数量并不多,也无法在质量比之前更高的黑水中生存。 眼看无数火力被引来,又很快被巫文磨灭,我暗暗叹息一声。将躁动的升天之气收了回来。升天之气回到我体内,并没有完全安静,而是在血肉中不断游动,像是在寻找什么。 我并不是很了解升天之气的力量,只觉得,它应该也拥有自己的意志。因为这一刻。我清楚感受到,它在寻找同伴。 这种无法解释清楚的念头,让我有些吃惊。 不等我弄明白这件事,就听到“呼呼”的风声。抬头看,却见那只头戴铜冠的异尸挥舞着手中的黑色大旗。旗面上的古兽发出了巨大的咆哮声,无数的怪尸和异尸立刻停顿下来,然后缓缓后撤。 我愕然的看着这一切。而阿三则在我身后不敢置信的问:“它们打算撤退了?” 我也不确定,便说:“好像是……” “怎么可能……”阿三说。 的确不太可能,裂缝中的黑影,只不过落下三道巫文,便把我的火力和连道真的水力破的一干二净。它比想象中更强大,就算和连道真正面对上,应该也丝毫不惧。 更何况,没有火力和水力在暗中捣乱,受伤的异尸很快便可以恢复。在这些恶心的家伙纠缠下,只凭四尊帝拳化身,连道真很难对它产生威胁。 可以说,这场战斗中,对方占据了完全的上风。 那么,它怎么可能退? 这时候,我忽然感受到了目光的注视。这目光来自上方,来自裂缝,来自那黑影。我抬起头,看到那如魔神一般只可仰望的黑影,正向我投来打量的注视。它如今已经不再弱小,自然不用再掩饰自己的智慧。 我从目光中,清楚感受到了思索和烦躁的情绪。 然后,我听到那黑影发出宏伟的声响,在说:“退去吧,此处乃尸的国度。” 连道真的金色帝王没有退却,同样发出了巨声,执着的说:“告诉我,你们的来意!” 那黑影沉默了数秒,我能感觉出,它很愤怒。这种愤怒,来自于连道真的固执,来自于它被逼的无奈。 固执我可以理解,一个不被它放在眼里的存在,竟然不断逼迫它回答问题。是个人,不,只要有脾气的生物,都会愤怒。 那无奈又来自哪里? 过了一会,黑影终于像想通了,说:“天命将归,寻找一片栖息地……” “栖息地……”金色帝王高声再问:“是千里之内,还是整个世界?” “天命归来之时,世界不复存在,何忧千里。”黑影回答说。 我与阿三面面相觑,黑影的话,让人有些琢磨不透。但隐约间,又和巫女还有姬孙的话有些类似。就连已修成菩萨的鸡鸣寺老和尚也说,世间将有大难。 从黑影此刻所说的话来判断,这大难,远超我们想象。这个世界,很可能因此彻底改变。执政府的统一,只不过是场笑话,就像古代那些篡位的王者,坐不了几天皇帝就被颠覆了。 “什么是不复存在?”金色帝王又问。 “只存一个大世界……”黑影说。 金色帝王发出巨声,似是要再询问一些。然而黑影却已经彻底不耐烦,并没有缩回缝隙的巫手臂上,一道巫文浮现,它的声音充满怒意,说:“退去!否则姬孙来,也要杀!” 我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它的无奈来自于姬孙。 显然,阴尸依然没有忘记在蚩尤冢被姬孙欺压的画面。它心有忌惮,知晓我与姬孙的关系,所以才没有太过分。 但如今,阴尸已经失去了耐性。它本就是暴躁的尸,万一真惹恼了,说不定真的不顾姬孙威胁,强行杀过来。 我不怕,连道真也不怕,可阿三却是我们中最大的短板。 一个弑佛罗汉,基本不可能挡得住它。 想到这,我不禁对连道真的几尊化身说:“先回去吧,这些事情,我们问不清楚的。” 连道真不笨,他也看出了阴尸的烦躁,知道再逼下去,只会适得其反。四尊化身同时消散,化作一道流光,还原成了连道真的本体。 他抬头仰望空间裂缝中,始终未显出真身的阴尸,眼中似有犹豫之色。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知道,这种时候无论干什么都很危险,便走过去拉扯他的衣袖,说:“走吧。” 连道真回头看看我,又看了眼阿三,这才叹口气,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我跟在他身后,最后看了眼裂缝中的黑影,心里也有些疑惑未消。体内的升天之气仍躁动不安,它不断在我体内寻找着什么,但始终没有找到。我从未见升天之气如此异常,但又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似乎与阴尸有关。 我们几个就这样离开了江畔,走开几百里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滔天巨浪拍打的声音。转回头去看,却见无穷无尽的江水,已经尽数化作黑色。以黑龙江为中心,千里之内,所有的一切都成了黑色。 黑色的水,黑色的地,黑色的花草树木。 巫的力量,不断侵袭同化周围的一切,让所有被它沾染的地方,都化作了巫的国度。 在这片国度之中,尸的力量会得到极大的增强,近乎永生不死。团医叨才。 阿三无奈的耸耸肩,说:“看样子,世间又要多出一处禁区了。” 我没有理会她,而是看向连道真,问:“你最后有些犹豫,是不是想做什么?” 连道真嗯了一声,没有隐瞒,说:“我想试试,它是否有伤。” “伤?你看出它受伤了?”我惊讶的问。 “没有。”连道真摇头说。 我哭笑不得,说:“那你还想试……” “它的力量太可怕,哪怕我短暂的五行合一,也不一定能杀得掉它。”连道真说:“它始终没敢走出空间缝隙,露出自己的真身,自然让我怀疑,是否有伤在身。” 我思索了一番,然后说:“总觉得,你这种想法是很没逻辑的事情。” 连道真长叹一声,说:“这种时候,还有何逻辑可言。一切,都在一个争字。” 这句话,一开始我并没有听懂,但仔细想了一会后便明白,连道真的话有很深的含义。阴尸说,当天命归来的时候,世界将不复存在,但它又说,只存一个大世界。这句话如果从表面来理解,意思很可能是所有的世界合而为一。 可这样的话,世界虽然改变,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可言。顶多人类的传统观念,被彻底颠覆了而已。 但如果换个角度来看,如果世界重合,化作一个巨大的空间。阴尸带领怪尸军团来占领地盘,首先造出了一个巫与尸的国度,这代表了什么? 说不定,其它的生物也会和它一样做。 那样的话,人类的生存世界,就会被极大压缩。 而在这些拥有莫大威能的存在眼中,人类太弱小了。个体的力量,完全不值一提。 虽然核弹的力量十分惊人,但这种力量却需要人花时间去操控。时间对这些强大的人来说,是一种可以忽略不计的东西。 以连道真而言,他如果爆发全部力量,短短几分钟,就可以将世界上任何一个城市彻底毁灭。 而如果只是想杀一个人,或摧毁一样东西,可能一秒钟都不需要。 所以,和神话时代的生物相比,人类太弱。 连道真所说的争,自然就是提前为人类争得先机。如果阴尸真的有伤在身,那今天自然是杀它的最好时机。否则国度形成,它伤势恢复,以后想杀,比现在困难百倍。 这种想法,自然是极为冒险的。万一阴尸没有伤,只是因为某种特殊原因没有露面,动手就成了找死的理由。 争与不争,有时候不仅仅是理智的思考,更多的时候,是盲目的拼命。 我心绪复杂的看了眼连道真,为了这个世界,如此拼搏,值得吗? 第三百一十七章 使徒(1) 在连道真的字典里,任何事都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想不想。 想做的事,就去做。不想做的事,就不做。 这么简单的理念,是很多人无法做到的也无法认同的。 河畔千里,尽数化作黑土。一个崭新的尸的国度,就这样形成了。世人没有任何准备,它们来的太快突然,就像我沉睡苏醒后,发现这个世界已经变得无比陌生一样。 我们离开了黑龙江,没有用多快的速度,而是慢吞吞的,像在溜街。 阿三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偶尔。她会摘下一朵寒冬腊月依然绽放的花朵。在把玩一番,看着因为过度寒冷,已经有所衰败的花瓣,叹息着说:“这样的景,再过一段时间,怕是看不成了。” 我知道她在忧虑什么,便走过去将花朵拿在手里,注入了一道木力。有木力支撑,花朵立刻变得鲜艳起来,我将这花还给她,笑着说:“事在人为。” 阿三看着那朵鲜艳的话,却没有说出乐观的话:“一朵花,一个冬,你可以改变它们。但是,一个世界……” 我沉默不语,阿三所说的事情。是我暂时无法做到的,自然不能轻易给出承诺。就算是连道真,如今也忧心忡忡。那么强大的人,都对未来没什么信心,我又能说出什么。 我们三人一路就这样走着,看着。路途没有遇到什么人,现如今是执政府掌管这个世界,大部分人都被集中在城市膜拜神像,以此提高执政府的力量。 我看向连道真,提议说:“或许。我们可以找执政府沟通。如果世界真的要被改变,那么人类应该团结起来,共渡难关。” “不可能。”连道真才刚摇头,阿三就已经接过话来。说:“在执政府眼里,无论现实世界,还是其它空间,都是要被他们征服的。世界是否会改变。对他们来说并不可怕。这些人的野心太大,已经蒙蔽了他们的双眼,我们如果去了,也只是自投罗网。” “那其它的抵抗势力呢?”我问。 “唯有摩天岭和苗疆我们比较熟……”阿三一脸忧愁的说。 我明白她的意思,其它势力都各自为政,就算相信我们所说的话,也不一定会彻底团结在一块。我无奈又愤怒的踢开脚边的石头,砸翻几根冒出地面的草叶,说:“难道他们就不知道一根筷子和一把筷子的分别吗!” “对寻常人来说,一根筷子和一把筷子确实分别很大。”连道真突然说:“但对要颠覆世界的那些事物来说,筷子就是筷子,区区木头,一根手指便能断掉。” 我怔然,连道真的话,像是在表明他已经对世界彻底绝望了。而且,他说的也没错。如果那些神话时代的生物要入侵进来,不管他们想做什么,人类都无法反抗,只能被动的承受这一切。 可是,我很不甘心。 我已经习惯了这个世界,执政府虽然对世界做出了一定的改变,但地球依然是地球,宇宙依然是宇宙。我们的根本,并没有变。 连道真幽幽的长叹一声,说:“如今,只有看我所猜测的事情,会不会发生了。” “你还在等三坟?”阿三问。 连道真看向她,说:“只有等,这是唯一的转机。” “执政府对这个世界做出的改变,还不足以引出三坟。如果三坟出现,必然是因为神话重现。”阿三有些恼怒的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我点点头,很认同她的看法。三坟不出,世界必然会被执政府所掌控。但如果三坟出现,世界虽然不再属于执政府,却在整个人类层面,产生了最坏的影响。 无论被执政府打败,还是被神话动摇根本,都是我们不希望看到的事情。可偏偏,这两件事必然有一件会被实现。 坏,还是更坏,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连道真停住步子,看向我们,说:“我想去找一找那些古老的传承,看看能否有别的转机。” “你是说例如八索,五典那种?”我问。 连道真嗯了一声,阿三在一旁说:“那些传承在承天之争中已经陨落的七七八八,哪还有多少剩下……” “但如今,只有那些古老传承的力量才有可能对我们产生帮助了。”连道真叹息着说:“不管他们还有没有幸存者,总算是一条路,通不通,走下去便可知晓。” “这倒是。”阿三点头说。 连道真看着我,说:“我离开这段时间,你们不要到处走,不如去摩天岭看看你父母也好。” 我应了一声,说:“放心吧,那些人虽然厉害,但有阿大在,我们想逃走并不难。”团央丽技。 “万事小心为重。”连道真再次叮嘱说。 我笑了一声,说:“你现在可比几年前更像保姆了,啰哩啰唆的,一点都不利落。” 连道真谛笑皆非,冲我们俩点头示意后,转身离去。速度又快又急,很清楚表达出他的忧虑。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叹着气,问阿三:“你觉得,他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几乎不存在成功的可能。”阿三说。 “就这么没信心?” “那场大战,几大传承的损失太大了。”阿三说:“如果期望他们,还不如期待佛门的那些罗汉出世。” “好吧……”我耸耸肩,说:“那咱们现在……” “当然是去摩天岭了,不然在外面等着被人抓啊?”阿三说。 “你现在胆子可比以前小多了。”我笑着说。 “等你被人追杀三年的时候,你胆子也会变小的。”阿三辩称。 我们俩如此谈论着,同时加快了前行的步伐。 摩天岭距离黑龙江很远,几乎跨越了大半个从前的华夏大地。这么远的距离,我和阿三足足花费了将近一周才到。 本来时间不应该这么长,但途中经常遇到执政府外出巡视和试验的军队,虽然这些小股部队的力量并不算强大,以我们几个人的实力可以轻松消灭。但阿三却不赞成起冲突,她说:“这些部队互相之间都有联系,任何一部分出事,其它区域的人都会迅速包围过来。最初的时候,我们也经常这么偷偷摸摸消灭他们的人,但现在已经很难了。这些人的力量越来越强,支援速度也越来越快。除非有自信冲出包围圈,否则的话,还是悄悄溜过去比较好。” 我虽然不喜欢这种东躲西藏,像过街老鼠一样的行为,但目前的局势,只有这样做是最理智的。 好在有婴尸小小,我们溜过去并不算难。那些军队一个个都被婴尸影响了心神,基本不可能发现我们的行踪。 一路有惊无险,我们总算到了摩天岭的地界。 这里属于从前的四川盆地,道路艰难,到处是尖锐的灌木丛。阿大在前面用自己的钢铁之躯开道,我们则在后面小心翼翼的跟随。 越是靠近摩天岭,执政府的侦查部队就越多。对这些反抗势力,执政府从没有放松过警惕,天上有飞机,地上有人,恨不得连地下都挖出通道派人驻守。 我们小心谨慎的避开几股侦查部队,悄悄的溜上最靠近摩天岭的一座小山。然而还没爬到半山腰,便见四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突兀升起。 阿三当即大叫:“我是阿三!” 雾气笼罩四周,伸手不见五指,视野被压缩到了极限。即便用心眼去看,也只能看到四周到处是白色气息,难以发现敌人的行踪。 不过,阿三似乎对这早有预料,显得不惊不慌。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人跑过来,问:“可是桃花山的三姑娘?” “都说了直接叫我阿三,三姑娘太难听了。”阿三回应说。 我笑了起来,心想阿三这个名字,也不比三姑娘好听到哪去。阿三听见我笑,扭过头来似乎是在瞪眼。不过我能感觉到她的动作,却看不清表情。 白雾很快消散,然后我便惊讶的看到,身周三米开外,已经不知不觉围了六个人。这六人个个手持兵器,面色谨慎。他们看了看阿三,又看看我,问:“这位是……” 阿三连忙介绍说:“这是左天阳。” “左天阳?”其中一人似乎知道我,立刻惊愕的说:“他不是……” “解释起来有些麻烦,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吧。”阿三提醒说。 那人一拍脑门,说:“对对,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几位跟我来。” 阿三应声而动,边走边对我小声说:“摩天岭虽然全部龟缩在大本营里,但附近的山头,都有他们的暗哨。” 我疑惑的问:“你为什么不直接带我上去,跑到这干什么?” “为了防止执政府的攻击,摩天岭上上下下都布满了阵势,没有人带路,咱们走错一步都会粉身碎骨。”阿三解释说:“所以,每次来,都是先到附近山头找暗哨,让他们带路。这样的话,摩天岭也可以提前验明来者身份,相当于多了一层保险,省的发生意外。” 第三百一十八章 使徒(2) 两名摩天岭的暗哨,带着我们越过这座山头,朝着目标而行。 摩天岭的出身,先前便已说过。得自三国鼎立时期。当初诸葛孔明埋下奇兵一道,准备伏击魏国来犯之敌。哪想到阴阳差错之下,敌人绕出另一条路,这道奇兵完全没派上用场。 而后那位扶不起的阿斗开门投降,蜀国灭亡,这道没了国土的奇兵,从此就驻扎在了摩天岭。千年下来,他们依靠诸葛孔明传授的阵法,渐渐成长为一个特殊的势力。 不修道,不修佛,岭上皆武夫。但偏偏是这些看似普通的武夫,成就了摩天岭的赫赫威名。就算是如日中天的执政府,也只敢在外面小心侦查。不敢做任何冒险之举。 我一直好奇摩天岭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如今,终于有缘得见。 阿三其实并不想来这,因为这里有徐真箐。 这位痴情的摩天岭小妹,就算知晓阿三是女儿身之后,也不愿放弃。虽然明白彼此没有任何可能。但依然把爱意深深的埋在心里。 我虽然感动。但也和阿三一样觉得头疼。 随着暗哨登岭,只见树木茂盛,荆棘丛生,到处是掩人耳目的白雾。雾下有各种阵法和真人埋伏。别说执政府的那些普通人了,就算是修行者,在这些阵法中也走不出几步。 整个摩天岭,如今都被遮天的大雾弥盖,无论肉眼还是心眼,都无法穿透这些白雾。正因为如此,摩天岭才会成为执政府嘴里最难啃的一块骨头。 在白雾中,两名暗哨没有视线被遮挡的表现,他们轻车熟路,用一根绳索带领我们左走右走,很快,前方白雾渐渐稀薄,已经能看到一些房舍。 那两名暗哨将我们带到白雾的边缘处,立刻就有人前来询问。阿三来过摩天岭很多次,来人一看便是认识她,笑呵呵的说:“好久不见三姑娘来了,大伙儿都想的很。” 阿三对这人也很热情,笑嘻嘻的说:“我也好久没吃野味了,不知道最近有没有打到野兔子什么的。” “区区野兔算什么野味,二爷昨个儿刚赤手空拳打死一只黄毛畜生,此刻正剥皮抽筋,架锅准备调料。三姑娘可真会挑时候,来的巧极了。”那人一边引路,一边笑着说话。 阿三与他有说有笑,两人挨的很近,反倒是我,没人搭理,像一坨空气。 我很是吃醋,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闷闷的在后面走着。 离房舍近了,便看到其中一块空地有许多人围着。一块血淋淋的虎皮被扔在地上,一些内脏和吃不上的玩意到处都是,场面很是血腥。 地上一口大锅,下面已经搭起了锅台,熊熊火焰随着木柴的不断添入,烧的愈发旺盛。一只被剥了皮的野兽被按在地上,一个赤裸上身,浑身肌肉鼓起,手持米许长刀,不断劈砍野兽身体的男子抬起头。他见了阿三,立刻哈哈大笑,随手将刀扔给他人,迎过来说:“我说是谁来了,原来是老三的心上人。巧的很,我这刚打死一只小猫你就来了,是不是早就闻到味了?” 这人的话,听的我一阵烦躁。老三的心上人?老三是谁? 阿三表情有些不自然的瞥我一眼,有些窘迫的对那人说:“徐二哥别乱说话,我和三哥没那意思。” “哈哈哈,你们俩的事我可管不了,是与不是,你们清楚就行。”这位徐二哥笑着说完,然后看我一眼,问:“这位是?” 阿三巴不得赶紧转移话题,不过我听他们俩的话,早就醋意横飞,立刻接过话来,说:“我是左天阳。” “左天阳?”徐二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连连拍手,掌间的血水飞溅,弄的我浑身都不舒服。他说:“原来你就是左天阳,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不如闻名啊,哈哈哈,既然来了,那就随意,别拘束。那谁,把老三喊过来,人姑娘都来了,他怎么还没影子。” 我觉得,自己当时的表情一定很难看。我没有修炼到像连道真那样喜怒不形于色的境界,徐二哥的话听起来好听,但实际上,什么叫见面不如闻名?不摆明在嘲讽贬低我吗? 我有些气愤,一开始听人说摩天岭各种仗义,心里还有些敬重。但此刻无端端的就被人暗贬一顿,那份尊敬,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冷笑一声,看向阿三,说:“没想到,你在摩天岭还有意中人呢,真是让人意外。” 阿三见我脸色异常难看,自然明白我的想法,连忙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他……”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远处传来一声长笑,有人大声说:“阿三,阿三!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 我呵呵笑了几声,没说话。阿三又急又气,扭头冲那人大喊:“见你个大头鬼,谁要见你!” 这话本身没什么,可我心里正别扭着,自然听起来就像她在与人打情骂俏。原本的好心情荡然无存,我看向那位徐二哥,说:“听连道真说,我父母也在摩天岭,不知能否让人带……” “好说好说,小事一桩。那谁,快点来带这位左先生去见家人,走快点,看见你就碍眼。”徐二哥冲被他招来的那人说。 也不知他到底是故意,还是无意,反正这话我怎么听都觉得是在说我。这心情,自然就坏的更甚。 阿三看看徐二哥,又看看我,或许是觉得我此刻听不进任何解释,所以她没有说话。 而这种行为,自然让我更加生气。 我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你好歹也说句好听的哄哄我,难道你真和那什么老三情投意合,所以才不想因为我驳人家面子? 这念头一冒出来,立刻如黄河泛滥不可收拾。我冷冷的跟随带路人从阿三旁边走过,连声招呼也没打。 阿三眉头皱着,嘴唇微张,似乎想对我说什么,这时徐二哥又说:“听说前些日子苗疆遇险,三姑娘也去了?不知道有没有伤着?你若是伤了,老三不知得多伤心。” 阿三有些恼怒的冲他发火:“你能不能别说了!” 徐二哥见她是动了真火,便笑笑不出声。而我,虽然听到阿三的话,但怎么都不觉得她是在为我出气,反而更像在掩盖什么。 心情低落之下,我也不想看她的样子,自顾自的闷头跟人一块走。远远的,隐约听见有人和阿三说话,可能就是那位老三。 我忍不住回头,却正好见那人伸手似是要去拉阿三。我心里无端端的痛起来,连忙转回头,生怕真的看到那让我心碎的画面。 阿三的手,在我的印象中是很软的。摸上去,像上品的玉石一般滑嫩。第一次牵起她手的时候,好像是在巫山?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感觉很好,从未那么好。 但如今,我的感觉很糟糕,从未那么糟糕过! 阿三,要被另一个男人牵起手了吗? 我不敢回头确认,或许这是因为懦弱,但我就是不敢。 三年了,整整三年了。 一般人三个月,三个星期,三天,甚至三个小时就有可能移情别恋。我与阿三,当初并没有把话说明白,彼此之间的情愫,更像是朦胧的好感。所以这三年里,谁能保证她还会一心一意只喜欢我? 三年那么久,足以改变很多事。 我抬起头,看着那变低很多的天,以及绿油油的四方,不由的叹出一口气。女圣系亡。 连天都变了,人……也会变吧…… 这时,带路那人很客气的说:“左先生,到了,那两位就在这屋里。” 我抬头,见前方是一间小平房,门口还挂着红通通的辣椒,便对他说了声谢。那人笑了声,转身离去。也许我已经成了故事中偷斧头的那人,看谁都是坏人,就连带路的这人临走时的笑,在我看来都像在嘲讽。 可是,他嘲讽我什么呢? 难道,是嘲讽我不自量力,想和阿三在一起? 我努力回想之前一瞥之下,那男人的面孔,似乎,看起来比我帅些? 我扫视四周,见这岭上已经被整出一片巨大的平台,到处是房屋,更远处是弥天大雾。摩天岭的势力极大,世上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地方,屈指可数。 我左天阳,怎么比得过人家? 就算我有姬孙做后盾,可我自己又有什么? 回想与阿三在一起的时间,好像并没有什么能帮助她的地方。但如果是摩天岭,一声令下,阿三想做什么,想去哪,还不是各种随意? 与摩天岭的人相比,我太单薄了。 自哀自怜,自生怨气。我又叹了口气,觉得还不如不来这。然后屋子里便传来人声,问:“谁在外面啊?” 那是一个略微苍老的女声,这声音让我熟悉又陌生。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回应。 三年没见,无论人与事,都发生了变化。 就像那些多年未归的游子,总是近乡情怯。我也是一样,不知道该怎么把第一句话说出口。 而这时,房门咿呀一声被打开。 第三百一十九章 使徒(3) 门后,一位白发苍苍的妇女站在那里。她愣愣的看着我,屋里又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秀英,是谁啊?” 接着。一个头发半百的男人走过来。他看着我,也愣在那里。 看着他们两人,一个头发全白,一个头发半百,我突然间鼻子一酸,仿佛是为了发泄心里的委屈,又仿佛是懊悔自己的冲动,就那样突然的哭了出来。 “妈!爸!” 妈妈的头发白的太多,已经难以找到几根黑发。她在我哭出来的时候,也痛哭出声,立刻伸手抱住我:“天阳,我的天阳……” 我感受着她身体的瘦弱,也感受到她身体的温暖。这是母亲的怀抱。 三年。在这一刻却像过去了三生。我从没想过,被母亲抱住的感觉会那样好,仿佛一切委屈,一切痛苦,都会消失不见。 父亲在我们的哭声中走过来。我泪眼朦胧抬头看他。却见这位在我印象中一向刚强坚定的男人,也红了眼眶。他强忍着,深吸着空气,但还是没能控制住眼泪滴落。 那双大手。像是怕碰痛我一般,轻轻的搭在我的双肩上。他微微用了一点力气,像在感受我是否真实的存在。然后,我才听见他说:“挺好的……挺好的……” 我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哭的昏天暗地。我们三人相拥着,在房门处抱头痛哭了许久,然后父亲第一个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他返身进屋,拿出几条手帕,先是把哭到浑身无力的母亲抱在怀里,轻轻替她擦去眼泪,然后又将手帕递给我,说:“先进来吧,总在外面哭,看了让人笑话。” 母亲哭着捶打他的胸口,说:“儿子回来了,你还这样……” 父亲有些无奈,但他也知道,母亲喜极而泣,如今除了我,她谁也不在乎。我也知道,这里是摩天岭,是别人的地盘。总在这哭,确实会有人看笑话。 脑子里,不由自主响起徐二哥的那些话。我用力擦掉眼泪,像是要把这些话和徐二哥那张欠揍的笑脸从脑子里擦去。 我们三人走进屋子,父亲扶着母亲在床边坐下,然后抬头看我。他嘴唇微动,想说又不说。我看着他和母亲的白发,也是一样。女圣役巴。 太多的话,不知从何说起。所以,在沉默一会后,我跪了下来,重重的冲他们磕了三个响头。 母亲像是很吃惊,一下从床上跳起来,过来把我扶起来。她拿着被眼泪沾湿的手帕拍打我膝盖上的灰,说:“这孩子,傻乎乎的,这是干什么。” 我看着她满头白发,红着眼眶说不出话来。母亲也知道我的念头,她抬手摸摸自己的头发,然后说:“白了就白了,现在的年轻人,好多还想染白头发呢,但也没我这好看。再说了,谁老了头发不白,傻孩子,别多想。” 我用力点点头,一手拉住她,将体内的木力渡过去。母亲能感受到身体发生的变化,她讶然的抬头看我,我一边维持木力的输送,一边说:“我跟着连道真也学会了不少本事,这些东西能让你们长寿。” “我知道,这几年连道真也经常帮我们调理身体,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愿意帮忙把头发颜色弄回来。”母亲颇有怨言的说。 我微微一怔,这才知道,母亲早已接触过木力。我沉睡的几年里,连道真一直替我照顾他们,木力的输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木力能让人活的更长久,那是否能让人返老还童,白发转黑呢?这个我不太清楚,连道真也没说过,但我从母亲的话中却感觉到,木力应该是可以做到这件事的。 可是,连道真却不愿意那样做,为什么? 我只想了几秒钟,就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 连道真之所以不那样做,就是为了让我长个记性。他希望用父亲和母亲的变化来提醒我这个当儿子的,无论做什么,都要三思而后行,更要勤奋向上,积极的修行。因为我的身前有他,但我的身后,却有两位老人。 父母的白发,就是一面镜子,提醒我不要再重蹈覆辙。 连道真用心良苦,他不喜欢当面说这些教育人的大道理,更喜欢以实际行动来告诉别人,道理是个什么东西。 我很感激他,也很赞同他的做法。 母亲站在我旁边,紧紧抱住我的手臂,像是怕一撒手我就会消失不见。她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的脸,问:“头疼不疼?” 我摇摇头,说:“不疼。” 母亲伸手轻轻摸了下,没感觉到伤痕,这才松口气,说:“这孩子,以后别犯傻。” 我叹口气,说:“这是我应该磕的。” “什么应不应该,都是……” 母亲话还没说完,便被父亲打断:“儿子给当妈的磕几个头有什么,别那么护着他。” 母亲回头瞪眼,说:“他不是你儿子?磕坏了你赔啊?” 父亲张张嘴,但最终也没说出第二句话。母亲回过头来看我,说:“别听他瞎说,你爸就那脾气,明明关心你关心的要死,天天就在那装。几十岁的人了,装什么劲。” 父亲垂着脑袋,微微抬起眼皮,一声不吭。 我知道母亲的心情因为见到我,变得极好,心里的郁闷,自然也跟着散去不少,便说:“我知道你们俩对我好,爸说的对,当儿子的,磕几个头不算什么。” “真是个傻孩子,都被你爸带傻了。”母亲故意装出不高兴的样子,但眼睛却笑成了弯月亮。我们又说了几句,母亲突然像响起了什么,立刻放开我的胳膊,转身就往外面走,说:“听说那些练武的打了只老虎,我去要点虎骨来给你熬汤补一补。” 我心中一暖,但又觉得悲戚。总觉得,母亲像是为了我去找摩天岭的人乞讨一般。 我知道,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心中有别扭。但居人篱下,也确实会让人有这样的念头。 不过,看着母亲兴冲冲的样子,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任由她去。 母亲离开,房间里只剩下我的父亲。 父亲坐在床上,我站在旁边,我们父子俩都沉默着不出声。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沉闷,就像三年前我第一次离开家前,去学校与父亲谈论的那时候。 过了会,父亲终于开口说话:“你妈这些年很苦,因为你的事情,不知道哭了多少次。有时间的话,多陪陪她。” 我嗯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父亲像是也没想出第二个话题,我们俩又陷入了沉默。 又过了一会,我开口问:“你们在这住的还习惯吗?” 其实我是想问,有没有人欺负你们。但这话太直白,我问不出口。 父亲点点头,说:“现在世界那么乱,城市里乌烟瘴气,倒不如山上住着舒服。空气新鲜,这里的人也挺好相处的。” 虽然耳朵里听的是父亲的话,可脑子里,却不由自主想起刚苏醒的时候,阿三也像父亲这样说过。 山上住的很好…… 或许,她说的是,摩天岭住的很好吧。 父亲见我有些走神,便问:“看你的样子,似乎有心事?” 我回过神来,哪好意思跟他说这些,连忙摇头说:“没什么事。” “你……”父亲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你应该也知道,不是我和你妈亲生的。” 我一怔,立刻觉得,他可能会多想,便说:“虽然知道,但在我心里,你们永远都是我的父母,唯一的父母。” 父亲有些欣慰,但也有些怅然,他叹口气,说:“我们养你十八年,一直以为,事情就会这样平淡的继续下去。谁能想到,那么短的时间里,一切都变了。” 我安静的看着父亲,知道他还有别的话要说,果然,父亲很快又说:“从小到大,我对你的严厉要比你妈多很多,你有时候会不会恨我?” 我摇头,说:“不会。” 父亲笑了一声,说:“不要骗我了,你小学时的日记里,曾有几篇写过,希望世界上只有妈妈没有爸爸,因为妈妈会做好吃的小鸡,爸爸只会把你当小鸡打。” 我有些尴尬,不禁红了脸,说:“那都是小时候的胡乱言语……” 父亲笑着摇头,说:“虽说童言无忌,但也反应了孩子的心理。我当了那么多年的老师,带过无数的学生,还能不知道你们心里想的什么?想一想,那样的日子好似就在昨日一般。” 我沉默不语,也随着父亲的话,想起了小时候。那些过往,在我的记忆里和父亲完全相反。他觉得像昨天刚刚发生,可我却觉得,像上辈子的事情。 父亲见我又不吭了,便问:“听连道真说,你见过你二伯?” 我点点头,迟疑了下,然后说:“二伯……已经离开人世了。” 父亲怅然若失,长叹一声,说:“早在我看见他额头流着血来到我面前的时候便已知道了。” 我看着父亲,想告诉他,二伯那时候还没死,只是以特殊的方法魂魄离体而已。但是,这句话我憋住了,没有说出来。因为我觉得,父母只是普通人。那么,这些不普通的事情,还是不告诉他们的好。 第三百二十章 使徒(4) 与父亲的聊天,总是古板又无趣的。这句话,在故事的前期我便已经说过。 三年过去,依然是这样。 可我却觉得。这样的聊天,很难得。 世界的变化,让我们很难找到心平气和谈论家长里短的时机。大部分时候,每个人都在为活下去不停的努力着。 十几分钟后,母亲抱着几大块连皮带肉的虎骨回来,她招呼父亲帮忙把肉剃掉,同时问我:“你和阿三一起来的?” 我点点头,指尖散出一些金力,将虎肉从骨头上剔除。不过技术太差,经常削着削着就连骨头也一块削下来了。看着肉与骨片混在一块,母亲好气又好笑的说:“一看就知道不会做饭,以后找个老婆,还不把人家饿死。不过阿三是个好姑娘。很独立。倒也不用你多问什么。” 母亲啰哩啰唆说了一堆,她肯定想不到,这些话我越听越难受。倒是父亲看出了什么,在旁边轻轻拉扯一下母亲的衣服,然后示意她看我的表情。母亲看我一眼。犹豫着想问些什么。但父亲再次拉扯她一下。微微摇头,示意不要问。 他们的小动作,我就算不用眼去看也一清二楚。不过就算父亲不提醒母亲,我也不会把这些事说出来。儿女情长的小事。不应该让父母为之操心。 母亲是个善解人意的女性,她很快就整理好自己的思绪,笑着转移了话题:“这么多的骨头和肉混在一起,可补钙了,都说老年人容易缺钙,儿子还是很会心疼人的嘛。” 母亲这话当然是在开玩笑,我配合的笑了一声,然后继续削肉。 如此忙活了大半天,母亲又去烧锅,又去添柴。我和父亲在旁边也没有什么好帮衬的,显得无所事事。 这时,阿三和一个看起来很面熟的年轻男子一块走来。 我抬头看了一眼,立刻就把头低下去。母亲看看阿三,又看看那男人,然后看看我,眼中露出恍然的神色。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失落,勉强笑着与阿三打了声招呼,又低头猛往锅下扔柴火。 父亲伸出大手,搂住我的肩膀,稍稍用力,像是在安慰。我抬头冲他摇摇头,就连自己也弄不清,这个动作是想说自己没事,还是想说没用。 阿三咬着下嘴唇,她看着我,半晌不吭声。旁边的那男人面带微笑,像胜利者前来炫耀。母亲低声叹了口气,停止扔木柴,她站起来看向阿三,说:“要留下来吃饭吗?” 听到母亲问这个问题,我下意识抬起头来看阿三。阿三的眼睛明亮,她也在同一时刻朝我看过来。我们目光对视,然后又各自移开。 气氛很有些尴尬,父亲虽然没什么力量,但也算经历过一些风雨。他看了看那男人,然后对阿三说:“你是来找我们,还是来找天阳?” 父亲的话很直接,但我能理解他的感受。在他眼里,我是一个虽非亲生,却堪比亲生的儿子。如今儿子被人欺负了,当父亲的自然要出头。所以,父亲的这话,委婉中,却带着一丝挑衅之意。 他本就是个两袖清风,极为自傲的人。多年的教书生涯,让他心中只有万卷书,以及……我和母亲。 听到父亲的话,阿三脸色微红,她低着头面露尴尬,然后说:“我是来找……” 话没说完,又听见有人喊:“阿三!阿三!” 我抬头一看,一个穿着古风的漂亮姑娘,飞快跑过来。她一把拉住阿三的手,状似生气的说:“不是说好中午和我一起吃饭的吗,怎么那么快就跑没影了,我还以为你又一声不吭的走了。” 阿三看看我,欲言又止。我见她犹豫半天,既不说话也不做事,不禁心里更加憋闷,火无端端的就冲上脑门,大声说:“有事就走吧,我们这挺忙的。” 这话毫不客气,阿三旁边的漂亮姑娘转过头看看我,哼了一声,这让我更加烦躁。就在我刚要说出几句重话的时候,却见阿三的眼眶微微发红,眼里,似有液体在流动。我愣了愣,然后便见阿三对我父母说:“阿姨叔叔,我就是来看看你们,没别的事。看你们确实挺忙的,刚好我也有事,先走了。” 母亲看看她,再看看我,叹口气没说话。 我气的火冒三丈,说:“走吧走吧,没事跑过来瞎耽误功夫!” 阿三一转身,低着头迅速离开。那个漂亮的姑娘看我一眼,低声嘟囔着说:“拽什么拽,好像谁欠你似的。” 我本就很不爽,听见她这话,顿时更加愤怒。手一甩就要说话,但随即被父亲拉住。我回过头,见他冲我摇头。 三年里,第一次见到父母,我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太过影响他们。所以,父亲阻止,我便只好把火硬憋下来。 陪阿三一起来的男人与父母打了声招呼,然后拉着那个漂亮姑娘离开。等他们离开后,我才想起来,这两人,一个是徐真箐,另一个,就是当初寻找巫山时碰到的徐家三哥,徐真阳。 那些人口中的老三,应该就是说他。 我恼怒的想砸东西,死死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牙齿咬的嘎吱响。 父亲轻轻拍了两下我的背部,说:“别难过,天涯何处无芳草……” 他话只说到这便被母亲截住,母亲狠狠瞪他一眼,说:“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过来烧锅!” 父亲苦笑一声,放开我的肩膀,走过去一块一块木柴慢慢劈开。母亲拍拍手上的灰,然后拉着我走到屋里,问:“你和阿三怎么回事?” 我死鸭子嘴硬,说:“没怎么,好好的。” “少在这哄我。”母亲冲我瞪眼,说:“你们俩这点事,瞎子都看的出来,你还想瞒我?到底怎么了?” 我摇摇头,不说话。母亲犹豫了下,然后问:“是不是……阿三喜欢上别人了?” 我依然摇头,母亲急的有些上火,说:“你这总摇头不说话的本事到底跟谁学的?摇头是个什么意思?” 我叹口气,说:“我不知道,你别问我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母亲见我语气和神情都充满伤心,便说:“阿三是个好姑娘,她肯定是喜欢你的,这一点,连道真也知道。” 我唉了一声,说:“都三年了,三年里,我没和她说过一句话,也没看过她一眼。她做过什么,和谁接触过,什么样的关系,我统统都不知道。也许以前我们互相喜欢过,但三年过去,谁能知道?” 母亲抬手拍了下我的脑袋,说:“不知道就不管啦?” 我苦笑着捂着脑门,说:“怎么管,难道我还把她绑起来吗?” “最起码,你得弄清楚她到底喜欢谁。如果她喜欢上了别人,那这样的女孩再好咱都不要。我儿子高高大大,就算不是大帅哥,好歹也人模人样的,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但如果这是一场误会,你这样放任下去,还不出事?” 我哭笑不得,母亲这话到底是夸我还是贬我呢? 母亲用力推了下我的肩膀,说:“跟你说话听见没有,老走什么神。” 我连忙点头,说:“知道了知道了,回头有时间我去……” “回头?回什么头?”母亲瞪起眼,用力掰着我的肩膀,让我转过身去,然后推着我的后背,说:“还等什么等,再等黄花菜都凉了。现在就去,问清楚了再回来,耽误不了吃饭,我和你爸等你回来再吃。” “不用这么急……” “少废话,我怎么生,哦,不对,我怎么有你这么个笨蛋儿子,追女孩子都婆婆妈妈的。快点,麻溜的,不然还让你爸揍你!”母亲做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 我啼笑皆非,见父亲在那拿着斧头劈柴,心里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在母亲的催促下,我只好离开屋子,朝阿三他们所走的方向而去。 其实,我也很想知道,阿三究竟是不是还喜欢我。母亲的话,只是一个台阶,让我有理由去做这件事。 只不过,心里的那份别扭,让我的步调很慢。走了半天,才走回来时的空地。然后便看见,阿三站在那个大锅旁,徐真箐和徐真阳一左一右围着她,正说些什么。 看着他们那副亲密的样子,我真想转身离开,但……女圣丸弟。 我舍不得…… 我永远忘不掉牵着阿三手的感觉,而且,我想永远的牵下去。 深吸了一口气,我朝那边走过去。他们几个很快就发现我的到来,阿三转过头看一眼,见是我,立刻又把头转回去。她眼中还含着泪,似乎刚刚哭过。看她那副少见的柔弱模样,我心里很疼。 徐真箐转身朝我走几步,挡在前面,冷声说:“你来这做什么。” 我看她一眼,然后越过她的肩膀,看向阿三,说:“我来找阿三。” “她不想见你。”徐真箐说。 我心里一直都藏着火,此刻听徐真箐说话带刺,立刻便说:“她想不想见,要她自己说,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哪位?” 第三百二十一章 使徒(5) 徐真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怒气冲冲的说:“这里是摩天岭,你说我是谁!” 我冷哼一声,说:“你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找的是阿三。” 徐真箐怒声说:“你找她做什么,除了会惹她生气,你还会什么?装模作样,别以为全世界都欠你……” “我从没有觉得,谁欠我。”我打断了她的话,说:“我只觉得,自己欠别人很多。如果不是这样,就冲你在我面前像只母猩猩一样鬼叫半天,早就一巴掌打下去了。” 徐真箐一怔,然后跑回去,从大锅旁把那把长刀拿出来,疯子一样冲过来,嘴里大叫着:“敢骂我。我要杀了你!” 一旁站着的三哥徐真阳连忙拉住她,而那位徐二哥则放下手里大如铁锨的锅铲,沉着脸走过来。说:“左先生,我们摩天岭对你很客气,可你却这么不客气,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我将凝聚在指尖的火力散去,说:“客不客气,你心里很明白,但我现在不想和你讨论这些。我只想和阿三说几句话。” “你……” 徐二哥刚要说话,却见阿三转过身来,一脸冷淡的对我说:“有什么好说的,你不是很忙吗,怎么不去忙你自己的事。” 我知道阿三在生气,但我不明白她有什么好气的。要生气,也应该我生气才对。你和一个男人走那么近,到现在一句解释都没给我,真的是太坏了。 临行前,母亲的话在耳边不断回响,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火。看着阿三还有泪痕的双眼,说:“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到底喜欢谁?” 阿三一愣,像是没料到我会这样问。我见她发愣,便瞥了眼那位徐三哥,说:“不管怎么样。我都想知道,你究竟喜欢我,还是喜欢他。如果是喜欢他,那我就……” “我喜欢你个大头鬼!”阿三突然疯了似的跳脚大骂:“左天阳,你就是头猪!蠢猪!笨驴!王八蛋!” 我愕然,阿三这突然的发疯,让人完全想不到。我呆呆的站在那听她骂我,很有些不知所措。 阿三骂了半天,忽然停下来,问我:“你就是因为这个问题,所以才对我那么冷?” 我呃了一声,然后点点头,阿三沉默几秒,然后说:“你回去吧。” 徐真箐在旁边挥舞着大刀,对拦住他的徐真阳说:“三哥,你赢定了,这样的对手,你怎么可能输。” 徐真阳无奈的苦笑一声,说:“行了,你少说几句吧。” 有时候,我实在搞不懂女人为什么总喜欢把话藏着掖着,就是不愿意说明白。难道非得别人猜出来,你们才会开心? 阿三的话,让我心里七上八下,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但她的声音冷的像块冰,我没有得到答案,又被骂了半天,自然很不乐意。心里一怒,转身就走。 远远的,我还能听见徐真箐在后面发出挑衅的话语:“猪一样的脑子,问的问题简直能让人笑死。三哥,就这样的对手你怕什么,加油,我支持你!” 我气的三魂七魄都到处乱蹦,回到屋子前,母亲见我一个人阴着脸走回来,顿时叹口气,问:“问过了?” 我点点头,她又叹口气,说:“既然这样,那就别多想了,来帮我煮汤吧。” 我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锅铲,但站在那半天,也没搅动一下汤料。母亲见我脸沉的吓人,便劝说道:“别难过了,姻缘是天注定的,想再多,也……” 我摇头,说:“我只是不明白,她怎么可以变的那么快。明明在我沉睡的时候还偷亲我,现在就突然喜欢别人了。而且,凭什么骂我是猪?她移情别恋,还骂我……” 母亲一怔,与父亲对视一眼后,问我:“她骂你是猪?” 我点头,说:“是啊,就连徐真箐那只母老虎也敢骂我,如果不是在摩天岭……” “你把你去之后的事说一遍我听听。”母亲忽然说。 我本就心中憋闷,早就想找人倾诉一下。所以母亲问起,自然一五一十,像抖豆子一样全抖了出来。母亲听完后,傻傻的站在那看我,又问:“你刚才说,阿三在你睡着的时候,偷亲过你?什么时候的事?” “我刚醒来的时候她还亲过呢,现在想想,真是觉得……” “你觉得个屁!”母亲突然像老虎一样扑过来,朝着我脑袋劈头盖脸就是几巴掌,说:“阿三一点也没骂错,你真是个猪!猪一样的脑子!你怎么就那么笨呢!你说你笨成这样,到底谁教的?你爸虽然是块木头,可也没笨成你这样啊!” 我捂着脑袋,躲避母亲的巴掌,很是委屈的说:“我怎么笨了,明明就是她……” “明明个屁!”母亲忽然揪住我的衣领,说:“去,给我把阿三带回来。带不回来,你也别回来吃了!” 我有些傻眼,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说。 母亲一脚踢在我屁股上,气冲冲的说:“愣什么愣,快点去,真是个傻瓜,连别人喜不喜欢你都分不清,丢我的人!” 我忍不住看向父亲,父亲也很是无奈的看着我,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你呀……唉,确实够笨的。” 我就算再笨,看见他俩这样子,也顿时明白过来:“你们的意思是说,阿三喜欢的是我?” 母亲又一脚踢过来,说:“真是蠢的没边了,赶紧给我去把人带回来!好端端的儿媳妇,差点就被你个傻小子弄没了,真是气死我了!” 我微微有些脸红,但又极为激动,忍不住问他们:“你们真的确定?” 母亲从我手里夺过锅铲,朝着脑袋就砸过来。我连忙躲开,听见她说:“赶紧滚!” 我嘿嘿傻笑几声,捂着脑袋朝阿三那边跑过去。 母亲的话,让我茅塞顿开。是啊,阿三刚刚还偷亲我,又怎么可能突然喜欢上别人。这一定是个误会,她可是阿三啊! 我一路狂奔,连助跑的手段都忘记用。气喘吁吁跑回原地,徐真箐见我来,立刻叉着腰,说:“你怎么跟狗皮膏药似的!” 我理也不理她,冲着阿三兴奋的大喊:“阿三,你喜欢的是我对不对!” 阿三本来看着那口大锅正出神,一听见我这话,脸色顿时发红。她呸了一口,说:“鬼才会喜欢你,自作多情。” 我有些着急,弄不清她是不是故意的,便更大声的说:“那你偷亲我干什么!我早就知道,你趁我睡着的时候亲我,还亲那么多次!还敢说不喜欢我!” 阿三原本微微发红的脸,顿时如猴子屁股一样。她转过身来,浑身都在发抖,指着我,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女私乐圾。 我说:“你就是喜欢我,我也喜欢你!” 阿三一呆,她下意识看看左右的人,却发现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过来。顿时急的直跺脚,说:“左天阳你胡说八道什么呢,那么多人……” 徐真箐早已不耐,提着一根长木头朝我砸过来,骂道:“胡言乱语,谁会喜欢你这头猪!” 我一直都不喜欢这个摩天岭小妹,虽然同情,但面对她的敌意,却没有丝毫心软。一丝火力从指尖散出,攀上那块木头。火力爆发,整根木头顿时熊熊燃烧起来。 摩天岭的人都是寻常武夫,他们的强大,是因为阵法,而非自身。被火烧到,徐真箐立刻痛叫一声,将木头扔在地上。 她双手被轻易便被烫出无数个泡,徐二哥和徐三哥低头一看,顿时怒发冲冠,纷纷大喝一声:“欺人太甚!非教训一顿不可!” 他们俩都没有拿兵器,赤手空拳的冲过来。我心里处于极度兴奋中,哪里会有畏惧。火力在掌间汇聚,化作两条火蛇,朝着他们俩缠去。 徐家两位兄弟知晓火力威猛,绝非肉体凡胎所能承受的,立刻后退一步,用脚挑起地上那块燃烧的木头,使其撞向火蛇。同时大喝着:“给老子结阵!” 原本等着吃老虎肉的一群人,立刻蜂拥而来,喝叫中结成了阵法。阿三哪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傻眼之后反应过来,立刻焦急的大声喊:“别打了!别打了!” 但我们双方的情绪都已经被调动起来,自然没人会听。 金力,火力,土力,水力,全部在我身边出现。它们交织在一起,化作五光十色的彩虹缓缓转动。 而已经结成阵法的摩天岭众人,则齐齐朝我冲来。他们头上冒出一缕缕古怪气息,形成一只白色巨虎的形状。那形状有些模糊的老虎张牙舞爪,仰天发出一声咆哮,锋利的爪子直接朝我抓过来。 我见识过摩天岭的阵法,知道这种阵法可以将众人的力量转化成另一种特殊力量,威力很强。 土力随心意而动,融入地下的泥土当中,立刻,一道厚重的土墙升起,挡在了我的前方。而锋锐的金力和狂暴的火力,则狂乱的朝摩天岭众人而去。 一场名为爱情的战斗,就此打响。 第三百二十二章 使徒(6) 我从未想过,这辈子有一天,会因为一个女人和一群人打架。 那样的事情,在我看来。太不理智了。 但如今,我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摩天岭的阵法威力确实强大,那只雾蒙蒙的白虎,一爪子拍碎了土墙,继续朝我抓过来。而它身上,同时垂下万缕白气,虽然身形显得更加模糊,却挡住了我攻去的金力和火力。 危机时刻,我一指点出,体内的升天之气窜出来,接入了力量的世界。无尽的土力迅速动起来,它们涌入摩天岭的地下,将大量的泥土掀开。 “地覆!” 在土力的支撑下。摩天岭众人身后和脚下的泥土整个翻起来,像海浪一样朝他们当头压下。如果那只白虎继续朝我挥爪,结阵的众人。便有可能被这些土力压成肉泥。 因此,白虎的爪子收回,整个身子团成一团。原本朦胧的身体,此刻散发着明亮的白光,向着那当头拍下的土地撞去。 轰隆隆的声响不断,摩天岭的阵法虽然强,但结阵的人都很仓促。并没有将状态调整到最好。而且,他们的人数也不算太多,只有二十来人加入。 那只白虎一头撞碎了土浪,但土力的冲击,依然让众人受伤。他们身形略有不稳,数人面色苍白。刚刚烧开的大锅里,全是滚烫的热水和虎肉虎骨。这些东西被土力卷起,随着白虎的冲撞,飞溅的到处都是。不少人都被烫伤,疼的哇哇叫。 徐真箐也在阵中,气的大骂:“左天阳!你死定了!” 我冷笑一声,升天之气分成三缕。分别沟通了金力,火力以及土力。 更多的土力凝聚,化作了立体的漩涡,摩天岭附近的无数泥土都被吸引而来。那漩涡眨眼间,便有百米高下。沉重的压迫感,从漩涡中心散出。让人觉得眼前像有一座雄山随时会压下来。 火力腾空而起,在空中凝聚,化作滚滚红云,亮透了天际。无比灼热的气息从天上落下,让人在这寒冬之际,依然浑身冒汗。女广何弟。 又有那金力在四周聚拢,化作金色的渔网包围众人。这是我当初在苗疆便使过的手段,利用金力的锋锐,这网几乎可以切开所有东西。除非能打破金力,否则,绝没可能逃出去。 三重攻击,将摩天岭众人团团围住,这些人面色微变,知晓仅凭二三十人的阵法,很难扛过去。就算是不断叫嚣的徐真箐,此刻也面色凝重。 他们虽然知晓我从沉睡中苏醒过来,但对我的印象,依然停留在三年前。谁也不知道,这三年里,我发生了多大的变化。 力量,强大的力量,让我可以轻松击败三十人的摩天岭阵法。 徐家二哥当机立断,大声道:“不能让他继续下去,否则岭上的阵法损耗太大,快去找人结阵!” 因为距离过远而没能入阵的人立刻跑走,应该是去请人了。而此处的动静太大,已经有不少人走出房舍,看到战斗出现,立刻跑过来。那人大喊着:“左天阳来砸场子了!” 越来越多的人走出屋子,他们迅速跑过来,彼此结成了阵法。 很快,一只青鸟,一条黑蛇,以及一团无形的风,在四周出现。 原本是我的力量包围了徐家几人,而如今,又变成摩天岭的人把我包围。 四道阵法前后左右将我团团围住,除了最开始的虎翼阵外,其它三阵的人数都在四五十左右,阵法威力自然也提升了不少。 我心中略慌,却不是怕自己打不过,而是怕他们会迁怒于父母。毕竟,父亲和母亲,如今也在摩天岭。 事情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想来是谁也意料不到的,就算是阿三,此刻也张大了嘴,很是傻眼。 徐真箐见有人支援,形势即将逆转,立刻大声说:“左天阳,敢在摩天岭闹事,今天非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 我的力量虽然提升许多,但姬孙之身尚未真正的苏醒,面对四道摩天岭的阵法,自然力有不逮。我知道,今天这一战,败的可能性很大。虽然不会死,但丢人是肯定的了。 摩天岭众人结成阵法,不断朝我逼近。 虎啸禽鸣,蛇嘶风呼,阵法之力,变得比土力漩涡还要沉,还要大。 天空中的红云被风力撕扯,摇摆不定,似乎随时都会被扯碎。 白虎面向土力漩涡,发出高昂的咆哮。 又有黑蛇万千,在金色渔网中钻进钻出,像是在嘲讽一般。 青色的禽鸟腾空而起,隐去身形,等待对我发动迅猛的一击。 种种压力,让我额头冒汗。 只是简单的问个问题,只是两个年轻男女的情感纠纷,何苦闹成如今这幅模样? 谈个恋爱而已,怎么场面搞的这么大! 摩天岭的人本就对我有莫名敌意,先前不明白,现在想想,八成是因为他们希望阿三嫁给徐家老三。所以,对我这个情敌,自然心生不爽。 可惜的是,到现在,我也没听到阿三的答案……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揍他!” 四道阵法齐动,白虎向着土力漩涡扑击,巨大的禽鸟从高空现身,像一道闪电刺向了我。黑色的小蛇不断以自身的力量搅动金力幻化的渔网,而半空中,又有狂风呼啸,将火力形成的红云吹散。 面对这四股力量,面对接近两百人同时发起的攻击,我感觉到了十足的压力,和死亡的威胁。 但是,我并不害怕,我只愤怒。 所以,在愤怒中,我拼命将体内所有的力量都挥出去,并对着这些攻击我的人大声宣告:“就算你们打死我,也挡不住我喜欢阿三!我就是喜欢她!我爱她!我要娶她当老婆!有本事,你们就他妈弄死我!” “你做梦!”徐真箐大喊着。 四道阵法的攻击,有两道都是冲着我来的。看着那青色的禽鸟以及黑色的小蛇,我没有半分畏惧。 就算打不过,今天这一架,也一定要打!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听到了一声宏亮的吼叫。巨大的阴影,迅速遮盖在我的头上。一根金色的长棍拔地而起,将那扑击而来的禽鸟打的粉碎。一声娇喝,道道纸符向四方射去。符纸爆裂,无边的黑色尸气涌现。 一声声嘶叫,在尸气中响起,大量的黑色小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我惊讶至极,不等反应过来,便感觉身前一暖。一个娇小的身子跳过来,她像母鸡一样伸出双手护住我,对着那些朝我攻击的摩天岭众人喊:“不准你们欺负他!” 所有的攻击,嘎然而止,唯独那高亮的声音,在四处回荡。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母亲对我所说的话。 她说的没错,阿三说的也没错,徐真箐说的更没错。 我就是头猪!一头蠢猪! 我激动,我兴奋,我高兴,我快乐!我难以自拔,难以自已,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疯狂的想抱住眼前的她,我想告诉她,我爱她!我受不了她对任何男人笑!我受不了她对我的一点点冷淡!我更受不了会失去她! 在这些话语于脑中响起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必须要做一件事情。 所以,金色的渔网忽然消散,化作了漫天的金光,朝我掌中涌来。没有了渔网的阻挡,外面结阵的人完全可以轻松对我发动攻击。 但是,他们没有。 所有的人都愣在那里,他们傻傻的看着阿三挡在我前面,那一声“不准你们欺负他”,就像雷霆一样,把他们吓傻了。 金光不断汇聚,阿三或许以为我还想打,有些着急的回过头,说:“你也别……” 她只说出了三个字,眼睛就被我掌中的一样事物吸引住,再无法说出之后的话。 在我平摊的手掌,一枚金灿灿的圆环形物体正在迅速成型。金力似乎明白我在做什么,它们雀跃不已,很配合的将自己凝聚成我想要的东西。 阿三从那东西的大致形状,隐约明白了什么。她睁大了眼睛,脸色红润,有些羞涩,又有些期待的看着我的手掌。 很快,当最后一抹金光消失在掌间,我想要的那东西,出现了。 一枚金色的戒指。 阿三的眼睛本来就很大,此刻变得更大,她看着那戒指,满脸通红,甚至比任何一次都红。 我弯下腰,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周围那两百,不,已经超过三百的围观者。我的眼里,只有她。 单膝跪地,两手捧着那枚戒指,望着她逐渐湿润的眼睛,我不知从哪来的勇气,让自己可以忽视一切,忘掉什么叫害羞。我只知道,自己大声的说:“我要娶你!嫁给我!一辈子都只属于我左天阳!天不塌,我不死,永远都不变!” 阿三一手捂住嘴,泪水无声无息的就落了下来。我一看见她哭,立刻急匆匆的站起来,却冷不防听见阿大大喊一声:“别起来!跪下!” 我愕然,下意识又跪下去,然后便听见她哽咽着说:“第一次被人求婚,让我多兴奋一会……” 第三百二十三章 使徒(7) 四周一片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和阿三身上。那些刚从屋子里走出的人都一脑袋雾水,他们迷迷瞪瞪的左看右看。互相询问:“刚才为什么打起来?怎么突然就不打了?” 被问的那人也是一脸迷茫,说:“我怎么知道,这求婚又是怎么回事?” 我对这些人毫不理会,一心一意只想让阿三嫁给我。然而,阿三却在我期待的目光中轻轻摇头,低声说:“不行……” 我急的当场蹦起来,说:“怎么就不行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怎么不行!” 阿三见我急的像只猴子,很是羞涩的垂头,声若蚊蝇般的说:“没有花啊……” 我傻乎乎的站在那,楞了下,然后才反应过来。这丫头一定是从前看韩剧看多了…… 摩天岭到处都被阵法覆盖。别说花了,就算是草也没长出几根。不过,这难不倒我。 土力在掌间汇聚,迅速形成一朵玫瑰的形状。只是这土黄的颜色,却是不大好看。我心念一动,以升天之气引来少许金力。将这玫瑰的大部分位置都镀成了金色。 又有木力被引来,化作一片翠绿的朦胧之色。 金中有翠,故名金镶玉。 不过,这样的一朵花,还是有些单调。我想了想,又挥手洒下一片水力。黑色的水力化作星点,在这朵金绿色的玫瑰上作为妆点,立刻变得极其绚丽。阿三看的目不转睛,满脸都是羞涩与喜悦。 看的出,她很喜欢。我喜不自禁,又为自己的手段得意。便捧着那朵花递给她。 阿三没有立刻接,而是低声说:“你跪下去……” 我愕然,以为她还是兴奋,只好跪下,然后便听见她羞答答的说:“现在开始吧。” 我傻乎乎的看着她。不明白开始什么。阿三见我呆在那,又羞又恼的说:“把刚才的话还有动作再重复一遍!怎么那么笨呐……” 我如梦初醒,不禁笑了起来。 阿三见我发笑,便问:“笑什么?” 我从地上站起来,移动步子,让自己离她更近一些。彼此之间的距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我们的身体,近乎完全贴在一起。阿三很少与人如此接近,不由的想后退。我一手拉住她,笑着将那朵绚丽的玫瑰插在她的青丝之中。阿三抬起眼皮似乎是想看看,但看不到,只能看见我深情款款的眼神。 她立刻害羞的低下头去,我再次笑出声来,同时缓缓将她的右手抬起。阿三已经意识到我要做什么,她身体变得很僵硬,甚至连呼吸都停顿了。这一刻,她已经忘记要让我做什么,也忘记自己想做什么。 我将她的手捧着,看着那柔滑白嫩的手指,然后将那枚金戒指拿起来,缓慢的向着她的无名指套去。阿三紧张的有些发抖,她开始慢慢的呼吸,像是害怕呼吸声太大,会把谁吓跑一样。 我一边维持自己的动作,同时说:“从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很可爱。但那时,我以为你是个小男生。后来,随着无意的接触,不知不觉中,我突然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你。我很矛盾,因为我一直认为你是男生。如果我也喜欢男生,那不成了同性恋?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每每看到你,都想紧紧的抱着你,疼惜你。你的人,你的影,就像刀子一样,深深刻入了我的心中。” “我喜欢你的坚强,喜欢你的执着,喜欢你的狡猾。直到如今,这些喜欢,都变成了爱。” 我望着阿三的眼睛,将戒指套入了她的手指。阿三听着我的话,虽然害羞,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抬起头。她虽然紧张的颤动,但却很坚定的与我对视。 我看着她明亮的双眼,笑着说:“你的眼睛,很漂亮,像是能吸走人的魂魄。” 阿三羞涩的眨眨大眼睛,问:“难道,你是因为眼睛才喜欢我吗?” “当然不是。”我的视线微微下移,到了她粉嫩的唇间,说:“我更喜欢你的唇,它让我疯狂,让我无法控制住自己,迫不及待的想稳上去。” 阿三下意识轻咬了一下嘴唇,纯白的贝齿,让那红唇显得更加诱惑。情之所动,往往让人难自控。我缓缓向她贴的更近,感觉喉咙有些干哑,模糊不清的问着:“我想吻你……” 阿三的身子,因为我这句话猛的颤抖一下。她更加紧张,但却没有后退,也没有拒绝,反而是在羞涩中,缓缓的点头。 我心中的喜悦,完全无法用言语去叙述。当我的嘴唇,感受到那柔软的触感时,天地都安静了。 那一刻,我心无他物,唯有心宁。 她就在我眼前,一瞬间,如同永恒。女肝肝才。 阿三的唇香软,碰在上面,又让人像喝了蜂蜜一样甜。我忍不住用力将她搂在怀里,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周围,有数百人在围观。他们睁大了眼睛,看着我们热吻在一起。 没有掌声,没有欢呼,他们变得比我们还要安静。 许久后,唇分,我放开阿三,看着她红彤彤的脸蛋,又看看那略微红肿的唇瓣,忍不住高兴的哈哈大笑,抱起她,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原来,爱上一个人是那么的不经意…… 原来,爱的终点,是那么的让人疯狂…… 围观之人中,突兀的响起哽咽声。我转过头,见一个靓丽的身影,悲伤落寞的挤出人群,迅速消失在众多房舍后。 徐真阳看着我和阿三,他脸上也充满落寞之情,像是失去了什么最珍贵的东西。但他毕竟是个男人,就算伤心,也只能独自去舔伤口。所以,在我看过去时,他抬手抱拳示意,然后长叹一声,转身离开。 徐家二哥面色有些难看,他完全想不到,原本一切都好好的,怎么突然间,我就用戒指把阿三拐走了。这位对我充满敌意的男人冷淡的转身离开,一句话都没说。 而摩天岭的其他人,此时也看出了一些端倪。再看向我时,脸色自然也有些冷漠。不过,我并不介意他们的态度。 因为,我是胜利者。 我允许失败者,释放他们的悲伤和难过。 所以,我不再看那些围观的人,而是牵着阿三的手,说:“走吧。” 阿三被我吻的脑袋的还在迷糊,原本明亮的眼睛,迷茫的不知东西南北,只知道问:“做什么去?” “妈还在等我们吃饭。”我说。 “啊……”阿三羞涩的低头轻呼一声。 我笑嘻嘻的搂住她纤细的腰身,将嘴唇贴近她的耳朵,小声说:“如果你想现在就洞房,我也不反对的。” 阿三再次惊呼一声,羞的头都抬不起来了,不住捶打我的胸口,说:“流氓,色坯子……” 我知道她一向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但实际上对男女之事了解的并不多,在这事上,更是脸皮比一般人还薄。所以见好就收,没再多言,而是拉着她一路朝父母所在行去。 刚才闹出的动静太大,别说人了,就算是地下的蚯蚓也可以清楚知晓一切。 远远的,我便已经看到父亲和母亲并肩站立,向这方眺望。 我看到了他们脸上的喜悦,便举起手冲他们挥了挥,拉着阿三快步跑过去。到了跟前,母亲看看我,又看看羞到不敢抬头的阿三,乐呵呵的笑个不停。父亲虽然努力想做出古板的表情,但不由自主翘起的眼角和嘴唇,已经彻底出卖了他。 看着父母在前,我忍不住炫耀似的举起手,让他们看到阿三手指上戴的戒指。母亲笑呵呵的说:“看你傻乎乎的,没想到这么精明,提前连戒指都准备好了。” 我嬉笑一声,说:“这可不是提前准备的,是随机应变,你儿子可是很聪明的人。” 母亲也喜不自禁的连连说:“是聪明,不然怎么能把这么好的儿媳妇抢回来,不错,不错……” 母亲走过来,挤开我,围着阿三转悠来转悠去。阿三虽然和她熟识,但此刻彼此关系不同,被看的浑身别扭,红着脸不敢吭声。我从没见过这般乖巧的阿三,不禁啧啧称奇,但又不明白母亲在那看什么,便走到父亲旁边,小声问:“我妈在干吗?” 父亲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声回答说:“可能是在看阿三的……额,是不是能生儿子……” 父亲一辈子教书,怎么也不好意思说出屁股两个字。我想了半天才想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冒汗,连忙过去把母亲拉走,说:“别看了,对了,那汤好了没啊,我们都饿了。” 母亲似乎没看过瘾,很不情愿的说:“急什么,有不是没吃过饭,等着洞房啊。别推了,再推我和你爸不给你让房间……” 我听的脸红不已,浑身冒汗,不得不向父亲使眼色求助。父亲也听的直皱眉头,过来帮我把母亲拉走,一边走,我还能听见他小声教育母亲:“你倒是小声点,这话说出去,让人家女孩子多不好意思。回头悄悄和天阳说,今晚咱们在别处找地方将就一夜……” 我汗颜不已,心想这真是天生一对…… 第三百二十四章 使徒百(8) 我正在这边冒汗,觉得衣服被人扯了几下。转过头,却见阿三红着脸,低着头。便问:“怎么了?” 阿三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结结巴巴的说:“晚上……晚上真要住一起吗?” 我一愣,哪想到她会问这个,顿时心里怦怦跳。看着她那羞到泛红的脖子,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刚想说“当然要住一起”,可阿三又说:“我,我害怕……能不能等一等,让我适应一下……” 我顿觉有些失落,但这种事自己也没什么经验,虽然向往,却也明白,不能操之过急。所以。在短暂的失望后,只能笑着说:“没事,等你想了就告诉我,到时候咱们俩再……” “呸,你才想呢……”阿三羞啐一口。 我哈哈大笑起来。见阿大依然维持着弑佛罗汉的样子在那边呆着,便问:“要不要把阿大带过来?对了。小小这半天跑哪去了?” “摩天岭上有各种阵法,最擅长迷惑人,小小每次来都喜欢到处乱跑,把这当迷宫玩耍。等它玩疲了,自然会回来。”话题被转移,阿三的语气也正常的许多。 我嗯了一声,看着她依然通红的耳垂,小声喊:“阿三……” “嗯?” “我……”我有些结巴,也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能不能……让我再亲你一次……” “啊?”阿三低呼一声,她迅速抬头看看左右,小声说:“不是刚亲过吗。” “你这样子。太诱人了……” “讨厌……”她羞滴滴的说:“会被人看到的。” “不会的,爸妈都去屋里了。”我猴急的说。 阿三犹豫了半天,才终于缓缓点头。我不等她说话,抱着脑袋就啃了下去。 第二次接吻,要比第一次激烈很多。我们互相紧紧拥抱着,拼命让彼此的身体更加靠近。就在我们如胶似漆,难解难分的时候,突然听到母亲的低声从不远处传来:“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开放,大白天的就亲上了。” 我和阿三顿时一惊,连忙分开,转过头,正见父亲把母亲拉进屋里,同时说:“年轻人,本来就喜欢这些,别打扰他们。天阳这也算二十来岁的人了,这辈子也没亲过女孩,就让他过过瘾。” 我膛目结舌,而阿三则在旁边噗的一声笑出来。我恼怒的转头,做出凶巴巴的表情,说:“别笑,弄的好像你经常亲一样,这有什么好笑的。” 阿三又笑了一会,才说:“我又不是你这种二十多岁的老人家,按照之前的法律,现在我刚满十八,身份证都没焐热呢。”女肝状弟。 我张牙舞爪,装作要把她吃掉的样子,说:“看来,必须得给你点教训,才能知道什么叫三从四德了!” “我才不要……”阿三笑嘻嘻的躲开。 我们俩正闹着,冷不防母亲又从屋子里出来,冲这边喊:“过来吃饭,回头我们俩下午还有事得出门,你们自己在房间里怎么闹都行。” 一句话,立刻把我和阿三闹的满脸通红。 进了屋子之后,母亲和父亲已经坐在桌子前,桌子上摆了三菜一汤。除了一道素炒青菜外,其它都是老虎身上的。我夸张的哇了一声,说:“好丰盛,这一桌放在外面,起码得几千块钱能吃上。” 母亲哪会不知道我的意思,轻拍我一下,说:“行了,少说两句,快点坐好。” 我见她面色严肃,只好和阿三挨着老老实实坐下。母亲见我们落座,与父亲对视一眼后,很正经的说:“现在世道乱,什么民政局,什么法律都不见效了。不过,你们俩既然互相喜欢,如果不反对的话,今个儿这事就算是成了。” 母亲说完这句话,立刻停顿下来,看着我们不吭声。我明白她的意思,便转过头对阿三说:“我妈的意思是,咱们俩这就算正式结婚了。” 阿三紧张又害羞,低着头,轻轻点了下脑袋。母亲见她点头,便高兴的笑出声来,接着说:“我跟你爸商量过了,虽说结婚是大事,按理应该大操大办。不过现在世道那么乱,往日的亲戚朋友也不便请来。所以,你们俩将就一下,咱们自家人一起吃喝乐呵,也算是个喜庆。” 我这才明白,她真正目的是要说喜宴的事情。母亲明显着急让阿三过门,赶紧给自己添个儿媳妇。我自然不反对,不过想了想,还是说:“别人就算了,不过连道真得请,他这些年很照顾我,如果没有他,我今天也不可能坐在这里了。” “连道真自然要请。”父亲说。 “你说觉明和尚咱们请不请?”我转头问阿三。 阿三想了想,说:“觉明和尚离开佛门四处游历,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如果能见到的话,自然要请。还有苗疆的人,我与他们三年来并肩作战,彼此互帮互助许多,这事应该通知一下。” “当初为了救父母,我曾找杜衡借了架直升机,如果他没死,也该请来。”我说。 “桃花源的那些孩子,有几个可以做童男童女,得让连道真找回来。”阿三补充说。 “还有西安的梅姨,她一个人孤苦伶仃,曾经在二伯的事情上对我有所帮助,我想把她也请来。”我说。 阿三犹豫了下,说:“摩天岭的人虽然……” 我明白她的意思,便说:“如果他们愿意来,我也不反对。” 阿三轻轻嗯了一声,虽然没说什么,但看起来很高兴。 父亲和母亲面面相觑,他们犹豫了一下,问:“你们说的这些……大概有多少人?” 我和阿三掰着手指算了算,说:“如果按交情来算的话也没多少,几桌就够了。” 父亲和母亲同时长出一口气,连连点头,说:“那还好,那还好……” 我知道,他们一定是怕来人太多,会负担不起这喜宴。不过我也没打算铺张浪费,请些熟悉的人,一起吃个饭就好。 因为这个念头,所以我们并没有把这件事太当成大事对待。商量的时候,也只是简单说说弄些什么菜,在哪里操办。谁也想不到,在结婚的那天,事情会变得那么…… 呃,出乎意料? 总之,我和阿三当时都沉浸在为自己操办喜宴的欢乐中,完全意识不到过些天会发生什么。 一顿饭,就这样聊着吃着,过了很久才结束。 吃完饭,母亲将碗筷收起,然后对我说:“我和你爸下午想去摘些野菜,顺便看看附近的兔子找到窝没有,你们俩就在这看家吧。” 阿三刚刚恢复的脸蛋,立刻又变得通红。她躲在我背后,连大气都不敢喘。我无奈的对母亲说:“没必要那么麻烦吧,这才……” “少说废话,行了,我们出门了,你们俩别乱跑,就在屋子里呆着。”母亲冲我一瞪眼,拉着父亲就走。 两人出去,顺手把门给带上了。听着门板砰一声关上,屋子里顿时变得有些黑,阿三的身子紧跟着抖了一下。 在这漆黑的环境里,人的思绪总是容易受到挑拨。寂寞难耐的心灵,往往会让人变得冲动。我转过身,感受着阿三在黑暗中显得更加燥热的身体。虽然没有说话,但彼此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我缓缓靠近她,将她搂在怀里,然后低头吻了下去。 阿三的身子本是僵硬的,但很快便酥软下去。她无力的抱住我,沉浸的爱的长吻中。 我脑子里已经被欲火烧穿,手掌不由自主朝着想触碰的地方而去。当那柔软的地方被手掌覆盖,阿三的身子又变得一僵,她忽然用力抓住我的手,挣扎几下,一边躲避我亲吻在她脸上,脖子上的嘴唇,一边气喘吁吁的说:“别,别这样……” 我知道自己有些急了,便停下来,喘着粗气说:“难道你不想?” 阿三沉默几秒,然后说:“我只是想把这最重要的时候,留在最喜庆的时候。过几天好吗?等他们都来了,等我们真的结为夫妻,我一定会给你的。现在……我总觉得怪怪的……” “好吧……”我也不想就在这破旧的平房里,和阿三把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度过。想了想,我轻声问:“要不然,咱们到床上坐着?我保证,啥也不干!” “少骗人了!”阿三当即挣脱我的怀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跑开,说:“男人都是骗子,就喜欢用这句话骗人!” 我很是尴尬,知道自己的阴谋被拆穿了。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敲响。我猛地一惊,以为父亲和母亲回来了。后背直冒冷汗,心想幸亏啥也不干,否则真得羞的没脸见人。 房门外,传来一声略显沙哑,却极为年轻的女人声:“阿三……你在里面吗?” 我立刻就听出来,这是徐真箐的声音,顿时觉得这女人怎么那么讨厌。 我一把拉住要从旁边走过去的阿三,将她紧紧搂在怀里。阿三挣扎了几下,发现我搂的太紧,只好说:“别这样,她虽然不喜欢你,但这里毕竟是摩天岭。” 我冷哼一声,说:“了不起换地方,这有什么。” 这时,徐真箐又在外面说话:“阿三,我知道你在里面,我只是想来告诉你,不管怎么样,我永远都记得,自己曾经有一个救过我的相公……” 阿三轻轻叹口气,说:“放开我吧,让我和她说几句话。戒指都在手上了,你害怕什么?” 我想了想,便松开手,跟随她的脚步向外走,说:“我有什么好怕的,只是觉得她……” 说话间,阿三已经打开了门。而门外的那一幕,让我的话音嘎然而止。而阿三,则捂着嘴惊叫一声,接着立刻冲了出去。 门外,徐真箐穿着一身大红衣服,浓重的血腥味道,从她身上散出来。 而地上,一滩鲜红的血迹,正悄悄沾染附近的泥土。 第三百二十五章 使徒(9) 眼见徐真箐扶靠在门框旁,一脸惨白,无比虚弱的瘫软下去。阿三连忙一把拉住她,急切的问:“你怎么了?是谁伤的你?” 徐真箐看着阿三。摇摇头,她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说:“没有人伤我,我只是想看看,自己的心是否真的伤了。” 阿三微微一愣,然后猛地低下头,一把将徐真箐的衣服扯开。她三下五除二,将徐真箐胸口的衣物撕碎,露出那令人羞于直视的春光。 我虽然知道非礼勿视的道理,但还没想转头,就听见阿三问:“天阳,你能不能治好她?” 我低头一看。徐真箐胸口的位置,被切开了一个很大的口子。皮肉翻开,让人可以轻松看到里面的骨头。看着那血淋淋的伤口,我不禁打个冷颤。 徐真箐刚才说,没有人伤她,那说明。这伤是她自己造成的。 一个人,能够狠心对自己下这种毒手,实在令人心里发寒。 阿三见我在发愣。不禁急着又问了一遍。我这才回过神来,低头弯腰仔细看了看伤口,然后不确定的说:“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只能试试。” 徐真箐已经虚弱到快死掉。但她仍然知晓,站在面前的是个男人,而且是她最讨厌的那个男人。所以,她努力伸出手,似乎想把自己的衣服拉回来。 阿三又急又气,毫不客气的将她手拍开,以免碰触到伤口。同时对我说:“不管怎么样都先试一试!我去找他们取药!” 阿三说着,蹦起来一溜烟跑没影。远远的,都能听见她大声喊:“徐真阳!徐真雄!你们快给我出来!” 看着她惶急的背影,我叹口气,低头望着躺在地上的徐真箐,轻声说:“何苦呢,何必呢……” 徐真箐已经近乎失去意识,或许听见了我的声音,又或者没有,她现在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我蹲下来,将手贴在她高耸的胸口位置,木力随心而动,渡入她的体内。 通过木力反馈回来的讯息,我很清楚的看到,徐真箐的心脏,被利器割开了一个口子。伤口很深,几乎将她的心脏全部刺穿。木力如稀疏的雾气,顺着伤口流进去,它们迅速融入伤口之中,将自己化作浓浓的生机。 血肉不断的生长,伤口的修补看起来还不错,过不了几分钟,应该就能完成。只是,徐真箐流的血太多,如今又过度虚弱,没有修补好的心脏,并不能支撑身体产生足够的供血能力。 换句话说,如果没有新鲜血液补充,她很可能撑不到我将心脏修复的时候。 我叹口气,回望已经不见人影的阿三,心想,这丫头真会给我找活干。 指尖亮起金色的光芒,我咬咬牙,唉声叹气的将这金力往手腕上划了一下。手腕立刻出现一道长长的口子,我将手臂抬起,让伤口向下,以便血液能够更快的流出来。 升天之气感应到我的伤势,便带领着木力不断在体内游动,催发身体产生更多的血液和能量来恢复伤势。 如今哪怕是刀劈斧砍的伤口,只要没直接把我劈成两半,不管多深多重,顶多几个小时我就能完全复原。所以,金力在手腕上割开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疤。我不得不重新割开伤口,使得血液继续流出来。 这鲜红的血,顺着伤口流入徐真箐的体内,并在木力的引导下,渗入她体内的各种器官中。 姬孙之血,是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充满各种变化以及可塑性。书教授正是取得我的血液,才能那么快将造神计划完成。 因此,当我的血进入徐真箐的身体后,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 这时候,我听到后面传来一声低呼。转过头,正见阿三捂着嘴看我。她旁边,徐家二哥,三哥,还有一些陌生的男人女人呼啦啦来了一堆。 他们注视着我,脸上充满惊讶。 阿三第一个跑过来,她低头看了眼徐真箐,见其脸色比刚才好看许多,立刻吐出一口长气。我很是不爽,说:“你男人正流血呢,也不知道看一看,到底谁跟你亲?” 阿三抬头看我,问:“她能活下来吗?” 我没好气的说:“如果她不再自己找死的话,肯定能活下来。” 阿三大眼睛眨啊眨,转啊转,突然踮起脚,吧唧一声在我脸上亲了一口。她小脸红扑扑的,有些害羞的问:“这样行吗……” 脸颊上的柔软触感,仿佛一直存在,我傻乎乎的笑了几声,然后说:“不够,嘴唇有点干,需要润滑。” “美的你。”阿三红着脸,她悄悄瞥了眼不远处站着的那些人,低声又羞涩的说:“等他们离开……” 我高兴的大笑,却听到有人恼怒的说:“小箐受伤,你很高兴?” 我回过头,见说话的是一位妇女。她看起来有四五十岁,一身古风劲装,英姿飒爽。人看起来倒不错,只是说的话,太让人不喜欢。 我心想,自己帮徐真箐治伤,辛苦费没有,反倒落了个不是,这算哪门子的道理?当即准备回敬她几句,却见徐家二哥一把推开那妇人,说:“大嫂,恩是恩,怨是怨,我们摩天岭的人,不能睁着眼说瞎话!” 那妇人瞪着徐二哥,但最终也没说出第二句话来。 徐二哥快步走过来,他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徐真箐,脸色有些难看。其实我也有些别扭,因为徐真箐胸口的衣服被阿三扯烂,如今春光大泄。我刚才为了给她渡入木力,还将手掌放上去。此刻,那高耸如山的胸脯上,五根手指印清楚的印在那。 徐二哥看了那指印,微微瞥了眼我的手,他脸色虽然不好看,但并没有当场发作,反而很客气的对我鞠躬行礼,说:“左先生救了小箐一命,是我们摩天岭的大恩人。今后若有事要办,只需一句话,摩天岭上下万死不辞!” 我见徐真箐的脸色已经接近恢复正常,除了心脏的修补还剩下最后一点外,基本没有别的危险。便在手腕的伤口上抹了一下,青光闪过,那伤口立刻复原,变得比之前还光滑。 徐二哥说话客气,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也冲他点头,说:“几年前,我和她也算共同经历过生死。虽然这三年里淡漠了许多,但毕竟存在过战友关系。更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说这是摩天岭,也不说她与阿三的要好,就算是个陌生人在我面前,也会救的。” 这些话听起来好听,但实际上把彼此之间的关系变得极为疏远。徐二哥也是个聪明人,他自然听出了我的意思,只是装作没听懂,点头说:“确实是这样,如此,就多谢左先生了。” 阿三在旁边问:“她真的没事了?” 我有些为难,想了想,便伸出手,示意要去按徐真箐的胸口,同时看向徐二哥,问:“医者父母心,在救人者眼里,一切都是虚假,徐二哥应该不会介意这些吧?” 徐二哥知道我要做什么,虽然他不太明白我把手掌贴在那敏感位置有什么用,但并没有阻止,反而说:“左先生觉得需要便去做,我们不会阻拦。” 这时,徐家老三,徐真阳也走过来。他看了看徐真箐的样子,脸色顿时一变。徐二哥用手轻轻碰了下他,徐真阳疑惑的转头与其对视,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面色复杂的将头转回来。女住团亡。 而此时,我已经蹲下来,缓缓将手掌贴向徐真箐的胸口。 之前忙着救人,并没有什么特别感受。此刻有人在场,而且心理也发生了变化,掌间的触感,也变得清晰起来。 虽说我和阿三已经算结了姻缘,彼此也稍微冲动过,但真枪实弹的上下摸索,却是从未有过。此刻摸上去,自然心神为之一荡。 不知是谁咳嗽了一声,我立刻反应过来,不禁觉得脸红,也不敢抬头,连忙仔细感应徐真箐体内的情况。 木力正不断催动细胞再生,而我的血液,似乎为她提供了更多的生机。身体的机能逐渐恢复,伤口修复的速度自然也增快了几分。 我仔细感触一番,然后将手掌离开那个位置,站起身来。徐二哥连忙问:“怎么样?” 我想了下,说:“伤口基本恢复了,不过还需要一些时间,暂时最好不要动她。如果可以的话,你们可以提前让人准备衣服,以及清洗的洁具,我想,她醒来后,肯定不喜欢浑身黏糊糊的。” 徐二哥从我的话中听出几分意思,表情大为放松。他微微使了个眼色,徐真阳立刻点头,走到人群中,吩咐去娶衣物。 而徐二哥,则看着我不吭声。我被他看的有些发毛,以为他是想说和阿三有关的事情,便问:“徐二哥还有事要说?不过我可先说好,阿三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谁抢,我就跟谁拼命!” 徐二哥面色古怪,他看了眼阿三,然后摇摇头,说:“我想说的人,并非三姑娘。” “那是谁?”我问。 徐二哥缓缓道:“我是想问,左先生这手摸来摸去,小箐还能嫁给谁?” 第三百二十六章 使徒(10) 一句话,把我问的呆在那。阿三反应快,只是愣了一下,立刻沉着脸。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徐二哥看了眼阿三,反问:“你认为,我是什么意思?” 阿三小脸的冷的要下霜,说:“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意思?” 我见他们俩车轱辘话讲个没完,只得无奈的说:“你们俩这样讲话有什么意思?” 阿三和徐二哥同时看向我,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这关我什么事…… 不过,徐二哥的话,我隐约明白了一点。之前就说过,摩天岭传自三国时期,观念非常传统老旧。他们把贞洁道德方面,看的比什么都重。 阿三只不过救了落水的徐真箐,顺便人工呼吸几下。徐真箐就铁了心要跟她,爱的死去活来。如今就算知晓阿三是女人,依然因为她要嫁给我而选择殉情。 我虽然是姬孙,但也算个现代青年,因此对这种古老的观念,无法理解。 而徐二哥的意思虽然不太明朗。但肯定是认为徐真箐被我摸了,那我自然要负责。 我很有些无语,便一把搂住阿三。对徐二哥说:“我崇尚一夫一妻制!” 阿三听到这话,面色稍缓,随之用力抱住我,一脸宣示主权的味道。徐二哥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问:“三妻四妾不好?享齐人之福,总比一辈子只有一个女人来的快活。” 阿三气的肺都炸了,当即蹦起来,指着徐二哥的鼻子大骂:“你还有没有良心?我们救了徐真箐,你就要逼着人娶她?这算什么?强买强卖?还讲不讲道理?” 徐二哥被人指着骂,却一点也不生气,很平静的说:“这就是摩天岭的道理!你如果只是单纯救了她。那我们感激不尽,上刀山下火海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但是,在救的时候动手动脚,这么多人看着,你让她还怎么嫁人?又有谁愿意娶?” “她嫁不嫁,是她的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也被逼出了火气,说话自然有些难听。 这时候,突然听到略微虚弱的女声在旁边响起:“算了,二哥,让他们走吧。” 我转过头,见徐真箐已经睁开眼。她一脸绝望的看着我们,说:“大不了,我再死一次,就不信,下辈子重新投胎做人,还没人要我。” 阿三虽然一直被徐真箐缠的头疼,但她们俩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徐真箐对阿三付出了真心,几年来从未改变分毫,哪怕是个铁人,也要被融化了。我很怀疑,如果阿三真是男人,肯定会娶徐真箐。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因此,在徐真箐说出大不了再死一次的话后,阿三立刻变得有些犹豫。 她当然不想把我和其她女人分享,但是,也不想让徐真箐真的因为这件事死掉。所以,这丫头顿时陷入两难。 我冷冷的看了眼徐真箐,然后对徐二哥说:“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娶她。死不死,是人自己的意愿,我可以救人,但也不会阻止别人自寻死路。如果摩天岭想用所谓的蛮横道理来逼我,大不了一拍两散,以后大家各走各的,再不相欠!” 徐二哥原本平静的脸色,变得有些沉。或许在他心里,男人都应该喜欢享受更多的女人。其实,这种想法并没有错。好的事物,人自然想要的更多。 但是,这世上有一种名为责任的东西,将人类束缚了。 因为责任,我只能要阿三一个。 以徐二哥的脑子,显然不明白这种责任感有什么用,又有什么道理。他只知道,徐真箐必须被我带走,否则的话,必然在摩天岭变成一个笑话。 一个被人摸了隐私部位的女人,在摩天岭和妓女没什么区别。 当然,这是指心理地位。徐真箐作为摩天岭小妹,就算她真的留下来,也没人敢当面说三道四。只是,背后的议论肯定难免。 徐二哥心疼自己的妹妹,不想让她一辈子都这样悲苦的活着,所以才会想逼我就范。 这时候,阿三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附耳对我说了几句。我听着她的法子,不禁一愣,但仔细一想,这确实是个解决办法。 徐二哥本就烦躁,见我们俩嘀嘀咕咕,不禁说:“你们到底想做什么,给句痛快话。如果不答应,小箐血溅三尺,但从此以后,我们也就是仇人!” “没事别吓唬我,我是吓大的。”阿三毫不在意的撇嘴,然后说:“我和天阳商量过了,娶她为妻,绝对不可能。” “你!”徐二哥当即竖起眉毛,瞪起眼睛。 “你什么你,猴子脾气,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阿三也瞪起眼,甚至比徐二哥瞪的还大,说:“话说回来,这事和你有多大关系?被摸的是你?还是你媳妇?她都不着急,你在这急的像猴子屁股做什么。” 徐二哥气的脸都青了,但阿三的每句话都在理,他就算想反驳,也站不稳脚。说到底,这就是徐真箐和我之间的事,如果我们俩没能解决,那才轮的上徐真箐的家里人出面。 阿三见徐二哥不吭声了,便哼了哼,转过头看向徐真箐。徐真箐几乎已经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硬是被我给拉了回来。可即便如此,她看向阿三的目光,依然痴情。 阿三有些头疼,有些无奈,面对徐二哥的时候,她能面如寒霜。但面对痴情的摩天岭小妹,再多的寒冷,也要消融。 她说:“天阳的妻子,只能是我,他不会娶别的女人,我也不会同意他娶别的女人!” 这话,让徐二哥眉毛竖的比天高,但徐真箐却仿若未闻。在她心里,本就没想过要嫁给我,这只是徐二哥的想法,或者说,是摩天岭的古老观念罢了。 阿三接着说:“但是摩天岭的规矩,我虽然不喜欢,但也能理解一点。因此,天阳娶我为妻,至于你……” 阿三的话音迟钝犹豫,过了好大一会,她才像下定了决心,说:“反正我也没什么娘家,如果你们愿意,我们就在摩天岭结拜。这样的话,等我成婚那天,你作为陪嫁的小妹随我过来。” 阿三的话说的很委婉,什么小妹?根本就是古代的陪嫁丫头。 徐二哥脸色铁青,刚要开口说话,却听见徐真箐惊喜交加的说:“我愿意!”女住冬圾。 徐二哥翻了个白眼,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昏过去。他深吸了几口气,一脸焦急的对徐真箐说:“小妹,你可想清楚,这可不是儿戏!” 徐真箐很认真的说:“二哥,我想的很清楚,只要能和相……能和她在一起一辈子,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但是……”徐二哥依然不想把事情的结果变成这样。 徐真箐苦笑中,带着一丝绝望,悲戚的看着徐二哥,说:“二哥,难道,你非逼得我再死一次吗?有什么事情,比死还要更难以接受?” 徐二哥怔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徐真箐说的没错,如果他们不答应,那为了维护摩天岭的声誉,徐真箐只能死。而如果答应了,则作为陪嫁丫鬟,和阿三一辈子在一起。 虽然说出去不太好听,但好歹人活着,而且,徐真箐如今最大的念头,就是与阿三共生一世。 一开始,我听阿三这样说的时候,还觉得很不可思议。好端端的,被当成丫鬟赔过来,徐家能愿意?但此刻看徐二哥的表情,这事似乎还真有可能变成现实。 我不禁有些忐忑,徐真箐一直看我不顺眼,如果让她和阿三名正言顺的呆在一起,说不定我以后得吃苦头。鬼知道她会不会想出什么花招来坑我? 徐二哥看我一眼,见我满脸犹豫,似乎是准备反悔,立刻当机立断,一拍大腿,长叹一声,说:“只有这样了!” 我啊了一声,有点傻眼的说:“这么大的事,就这样定了?你们不找老人家商量商量?说不定他们不同意呢……” “我说行就行!”徐二哥眼睛一瞪,说:“就这样定了,谁也不准反悔,否则的话,就是我摩天岭上下不共戴天的仇敌!上山下海,势必你死我亡!” 我很是无语,把自己家的妹妹当陪嫁品送过来,还一副怕人不要的样子。摩天岭的这些人,简直是…… 估计,全天下的男人,都希望自己的岳父岳母也出自摩天岭吧? 这时,新衣服和梳洗的东西都被拿来,几个姑娘和妇人一起扶着徐真箐走进屋里。徐二哥亲手将门关上,然后看着我和阿三,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 “你很急?”阿三挑着眉头问。 徐二哥说:“这种事,当然事不宜迟……” “偏不告诉你,急死你!”阿三本就恼他无端端闹出这档子事来,冷哼一声,拉着我转身就走。 徐二哥在后面着急的问:“你们要去哪?” 阿三头也不回的说:“我们去看星星,看月亮,看大熊猫,管的着吗你!” 第三百二十七章 使徒(11) 我与阿三从屋前离开,围观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路。 徐二哥的声音很大,刚才的话,他们听的一清二楚。知道摩天岭最受宠的小妹。马上就要被当作陪嫁丫头送给我。于是,这些人有些嫉妒,有些无奈,有些愤然,有些则幸灾乐祸。 他们的神情各不相同,看的我心中感叹,就算是再传统的地方,人心也无法保持一致。 阿三拉着我离开房舍很远,一直走到岭上边缘处。从这里俯视下方,可以看到白蒙蒙的雾气。让人惊奇的是,这雾气并不阻挡我窥视的目光,使得其中隐藏的真人被观察的一清二楚。 阿三见我一副惊奇的模样,便解释说:“摩天岭的阵法上下合一。是一个整体。站在岭上向下看,自然一清二楚。但如果没有踏足这里,哪怕是再先进的侦察机,也无法从高空看透这片雾。” “真的很厉害。”我啧啧称奇,说:“摩天岭能屹立世间这么久,确实有他的道理。” “有什么道理。蛮横无理,胡搅蛮缠!”阿三很不高兴的说。 我知道她在气恼刚才的事情,便说:“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说出那法子?咱们就算不答应,转身走人,这里又有谁敢拦?” 阿三叹口气,说:“拦是没人敢拦。可徐真箐如果真的因此而死,就等于咱们俩间接杀了她。” 我摇摇头,说:“从前你可不是这么心软的人。” “人总会变的。”阿三说。 这句话,我很认同,便说:“不过摩天岭的人也是让人难以理解,徐真箐好歹也是徐家的闺女,凭白的被降成丫鬟送人。他们竟然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难道这些人那么喜欢吃亏?” “吃亏?”阿三回头瞪着我,说:“他们吃什么亏?他们占了天大的便宜好不好!” 我呃了一声,不禁疑惑的问:“这样还算占便宜?” “你以为呢?”阿三说:“世人都知道,桃花山人连道真,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人。时至今日,能与之匹敌的,唯有执政府的委员长。不过那家伙几年里,露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也从不参与执政府的扩张行动。他除了对连道真这样的存在产生威慑力外,基本没别的用。所以,经常在外面东奔西跑的连道真,可以说是这个世界的最强者。而连道真又是你大哥,谁都知道,只要你有难,他一定会护着你。所以,摩天岭把他们最疼爱的小妹送到你旁边,有连道真在,这世上谁能伤她?谁又敢伤她?你说,这还不算天大的便宜?” 我目瞪口呆,这才知道,徐二哥的所作所为,另有深意。这样说来,他之前的那些神情,根本就是在伪装自己的真实目的?而阿三虽然看出来了,却因为徐真箐的原因没有当面点破,反而配合的说出了那法子。 想到这的时候,我立刻明白,阿三现在心里不但难受,还很郁闷。因为她不得不把一个大麻烦从摩天岭,亲手绑在自己身上。这种无奈的事情,放谁身上,都会烦的想咬人。 我很恨的跺脚,骂道:“看那姓徐的五大三粗,没想到这么阴险!” 阿三哼了一声,说:“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笨?再者说了,徐真箐本来就想和我在一起,就算身份被降成丫鬟,可我们难道真拿她当丫鬟使?摩天岭对人可精明的很,他们早就想明白这一点,所以顺水推舟,把徐真箐送了过来。这样既解决了徐真箐的声誉问题,又了了徐真箐的心愿,还能让她的性命在这乱世中变得极为安全。一举三得的大好事,等我们走了,他们说不定还得摆桌子庆祝呢!” 我膛目结舌,没想到区区一个丫鬟的身份,竟然有这么的含义在内。 阿三闷闷的踢开脚边的一颗小石头,她低着头,嘟着嘴,过了半天,忽然抬头问我:“如果徐真箐给你暖床,你要不要?” 我愣了愣,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说实话,她刚问这问题的时候,我心里猛地跳一下。齐人之福,哪个男人不想?不过,我总觉得其中有古怪。以阿三的性格,会那么大方和其她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想到这,我当机立断,摇头开口:“不要!坚决不要!谁要谁王八蛋!” 阿三哼了哼,说:“算你识相,你敢说要,我就把你阉了!” 我后心直冒冷汗,阿三表情那么认真,如果我刚才说想,她说不定真的一激动把我割了…… 可怜我长这么大,一次都没用过。幸亏足够机智,不仅宽慰了阿三,也拯救了自己。 之后几天,我和阿三在摩天岭住下,等连道真找过来。 虽然在父母之命下,我们也算正式成婚,但喜宴没办,俩人心里都有点别扭。因此,特意找摩天岭要了两个房间分开睡。母亲很不喜欢,整天拉着我小声说:“该上就得上,那么好一颗白菜,你不拱,还等谁?” 我哭笑不得,心想你还不如直接骂我是猪来的好听些。 这期间,徐二哥也来了很多次。他也希望我和阿三快点成婚,好抓紧把徐真箐给送出去。看他那迫不及待的样子,再想想阿三之前跟我说过的话,我不禁对这个看似粗犷的汉子更加不喜。 一个大男人,老是耍心机,算什么男人? 男子汉,就应该像连道真这样,有足够的智慧看穿敌人的阴谋,然后依靠力量,堂堂正正的打死对方! 阿三也不喜欢徐二哥,自然对他始终没好脸色。徐二哥越急,她就越不提办喜宴的事。这下,徐二哥可急的嘴角都起泡了。 他原本因为徐真箐的事情,被家主和几位爷爷辈的夸奖一番,并夸下海口,说三天之内就让徐真箐过门。结果这都五天过去了,我和阿三依然每天看星星看月亮,看的甜甜蜜蜜,就是不办正事。 这事,还是徐真箐跑过来,偷偷摸摸告诉阿三的。 阿三又转过来告诉我,我听了之后,哈哈笑几声,说:“其实徐真箐还是不错的,这还没陪嫁过来呢,胳膊肘子就往外拐了,不错,不错!” 阿三瞪我一眼,说:“既然觉得不错,那一块收了呗?” 我对她之前在山顶说要阉了我的话记忆犹新,连忙摇头摆手,说:“算了算了,家里已经有了,两个吃不消。” “我给你弄些补品,保准你吃得消。”阿三步步紧逼。 我顿觉头大,女人吃起醋来,那真是明枪暗箭一起上,麻烦的很。 喜宴暂时办不了,徐二哥只好先把与阿三结拜的事情搞定。 这种结拜的事情,可大可小。摩天岭本来打算当个大事来办,但阿三不喜欢麻烦,也不喜欢这件事,所以自己掏出几张纸符,抖手燃起撒在地上,拉着徐二哥砰砰在地上磕几个头就算完事了。 整个过程用时不超过两秒,可怜徐二哥被阿三按着脑袋在地上磕,声音大的像打雷。站起来的时候,还脑袋晕晕乎乎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如此,阿三成了摩天岭徐家唯一的异性妹妹。而且她的年龄比徐真箐还小上几个月,也就成了摩天岭新的小妹妹。女介厅巴。 这样的结拜,看的我肚子都快笑炸了。 阿三这边刚站起来拍手,我便听见连道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我惊喜交加的回过头,果然见他一步步慢腾腾的走过来。阿三见了连道真,不但不觉得高兴,反而一阵苦恼的说:“来那么快干什么,年纪那么大,还不走慢点。” 连道真看她一眼,满脸不知所以然。我把他拉到旁边,小声把这几天的事情完整说了遍。 徐真箐当陪嫁丫鬟的事情,在连道真眼里并不算什么。如果按他的想法,我乃姬孙之身,区区一个摩天岭,就算整个搭上来陪嫁,都算不上什么吃亏的事。 要知道,姬孙是天命之人,用古代的话来说,那就是神仙一流。娶妻,自然要娶仙女。 徐真箐虽然漂亮,但也算不上貌美如仙,和仙女的距离,比地球到太阳还远。 不过,对我和阿三终于喜结连理,连道真由衷的感到高兴。他听过后,喜笑颜开,说:“本来以为没什么好消息,没想到,一来就听到这最大的好消息。” 我见他笑,也跟着笑起来,说:“我们都在等你,你来了,就可以开始办事了。” “不行,现在不能办!”连道真说。 “啊?”我很是不解,问:“怎么了?” 连道真笑着说:“好歹你是姬孙之身,更是我连道真的弟弟,还是阿三的夫婿,又有摩天岭的姑娘做陪嫁。这么大的事,自然要好生庆祝一番。天下间,凡是我有恩于他的人,都要来为你祝贺,送上一份贺礼!” 我目瞪口呆,没想到连道真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而且,这要求如果让父亲和母亲听到,必定慌的腿都软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使徒(12) 当初商量办喜宴的时候,我和阿三算来算去,觉得来人顶多也就三四桌。因为在我和阿三看来,喜事请些要好的人就行了。没必要太过铺张。 因此,父亲和母亲没太当回事,琢磨了一下饭菜的问题,认为请摩天岭的人帮忙打些野味,应该能弄出一桌子好菜来。 可现在连道真说,天下凡是被他施恩过的人,都要来…… 连道真是谁? 阿三刚说过,他是天底下最强的人!最起码在人类的世界是这样。 这些年,执政府不断扩张自己的势力,打这里打那里。连道真就喜欢和他们做对,所以执政府打谁,他就帮谁。三年下来,他和阿三几乎跑遍了整个天下。救助了无数人。 现今仍在抵抗执政府的势力中,没被连道真帮过的,应该都死光了…… 换句话说,如果真按连道真说的去办,那我的婚礼,赴宴宾客。少说也得有几千人甚至更多。而这些人,还是以众多势力只派来部分人做代表为前提。 否则的话,如果诸多势力的人全部都来。别说摩天岭了,就算从大巴山的东南摆到末尾的西北也不在话下。 我心里激动,又有些发慌。这么多人,怎么吃?怎么坐?怎么休息? 如果是靠我父母。估计两位老人只需要想像一下那画面,就直接吓的昏倒了。 所以,我只有抱着遗憾的心理,对连道真说:“现在天下大乱,还是一切从简吧。那么多人,光是吃喝拉撒都是个问题。” 连道真看着我,问:“难道。你不想让阿三做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难道,你不想让自己的婚礼全世界瞩目?” 我叹口气,说:“当然想,可是……” “天命将归,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了。”连道真说:“相比阴尸口中的那一天,如今这世界,可算宁静。这种时候不办,还等什么?” 他直视着我,缓声说:“我能为这个世界所做的事情并不多了,但是,能为你做到的,有很多。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要办下来,而且要办的轰轰烈烈。身为我连道真的弟弟,难道,你连这点野心都没有?” 连道真的话说的慷慨激昂,自然激起了我的好胜心。所幸一咬牙,说:“办!一定得办!哪怕把摩天岭的野草拔下来当菜也得办!” 连道真哈哈大笑,说:“这些你都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你就安心准备做你的新郎官吧!” 阿三听见连道真笑的开心,不由走过去,探头探脑的看着我们俩,问:“你们说什么呢,那么开心。” 连道真看着她,满脸笑意,说:“没想到只走了几天,你就成了弟妹,真是可喜可贺。” 阿三脸一红,虽说我们俩成婚的消息,已经传出去几天。但每次被人说起,阿三依然忍不住会害羞。我很喜欢她脸红红的可爱模样,每次看到,都恨不得抱住啃两口。 我把连道真的话说了一遍,阿三听了后,脸色更加红润,她眼睛亮的像灯泡,看着连道真,问:“真的要请?” 连道真点点头,说:“要请。” 我笨以为阿三会说出些什么担忧的话,没想到,她直接高兴的蹦起来,说:“太好了!早就想这样做,只是怕没人帮忙。既然你愿意出面,那肯定没问题!” 我膛目结舌,没想到阿三会说这样的话。难道,她不认为这么多人过来恭贺,以我们的能力很难招待好吗? 阿三见我一脸诧异,便撇嘴说:“怎么,你不乐意?” 我摇头,说:“想倒是想,谁不想让自己的婚礼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办的那么大,我们怎么负担的起……”女介序号。 “有你大哥在,你怕什么,这世上,没他办不到的事。”阿三说。 刚刚苏醒的时候,我就知道,阿三如今对连道真的信任,比我更甚。在她心里,连道真恐怕已经成神了…… 我不知道连道真会怎么解决这个麻烦,但是他们俩都愿意,我还能说什么,只是提醒一句:“这事暂时别告诉爸妈,他们俩可受不了这刺激。” 阿三点点头,应了下来。 连道真呵呵笑了几声,他似乎比我还高兴,说:“既然如此,我这便去通知人,顺便采办一些吃食。” 我扫视四周一眼,说:“以前看摩天岭还是挺大的,现在看,就觉得有些小了。那么多人,怎么摆的下……” “这个简单。”连道真笑了声,他腾空而起,吐气出声,在半空拍出一掌。 金色的巨掌凌空掠去,朝着岭下而行。连道真一直维持出掌的姿势,无数的金力从他体内涌出,不断汇入那金掌当中。这掌风变得越来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到岭下的时候,已经足足有数百米大小。 只听远远的传来一阵噼里啪啦声,岭下沿途的树木山石,都被这一掌打的粉碎。掌风掠过,带的这些粉尘向四方而去,一片空地随之产生。 而连道真并没有停下,他不断催动金掌前进,并且,这掌时不时还转个弯。我在岭上看的清楚,只见不多会,一个巨大无比的“左”字已然在摩天岭的西方形成。 而金色的巨掌,依然在动,第二个“天”字,正以极快的速度出现。 我看的眼都直了,没想到连道真会以这样方法来写字,更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法来为我换取喜宴的空地。 “左”,“天”,“阳”,“阿”,“三”,“大”,“婚”,“之”……这些一个个占地数千上万平方的大字,接连出现。最后几个字,因为距离实在太远,已经极难辨认。 连道真出掌的时候,已经引来摩天岭众人的注意。当他们俯瞰岭下,看到那一掌显出的威力时,纷纷倒吸一口气,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这其中,徐二哥最为显眼。他捂着磕头磕到发青的脑门,瞪大了眼睛,看着山下的那些大字,也不知是激动兴奋还是惊讶骇然,总之脸色潮红,大口喘息,像是马上就要挂掉。 我在他旁边,清楚听到他无意识的呢喃自语:“赚大了……这下真的赚大了……” 这话,听的我脑门一阵黑线。果然如阿三所说,他把徐真箐当丫鬟陪嫁过来,就是为了占便宜。 如今,连道真一掌打的这般威风,别说陪嫁丫鬟了,哪怕是陪嫁过去一条狗,也跟着沾光。 与此同时,我感受到了窥视的目光。那目光来自极远处,四处都有。很明显,连道真的力量太过强大,如此催动,引来了这世间的一些强大存在的窥探。 我有些心惊,那些目光虽然大多没有恶意,但被如此注视,实在令人紧张。能在那么远的距离向这里投来视线的存在,每一个都不会在连道真之下。否则的话,谁敢这样光明正大的乱看? 足足过了将近十分钟,连道真终于收掌落下。如此使用力量,即便是他,也额头冒汗,脸色涨红。 我看的担心不已,问:“你没事吧?” 连道真摆摆手,示意没事。我有些紧张,又有些担心的说:“刚才那些窥探的目光……” “应该是禁区中的存在,察觉到我的力量,所以随意看上一眼,不碍事。”他说着,眺望着岭下的大字,过了会,才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转过来对我说:“这样,应该就足够摆了。” 我沉默了一会,终于明白阿三为什么对连道真如此推崇。良久后,我叹口气,说:“你看着好,就好,一切,都由你操办吧,我不管了……” 连道真很满意自己的杰作,那几个字虽说是以金力化作巨掌,摧毁树木山石形成,但字体苍劲有力,是难得的佳品。这样的一副字,就算写在纸上,也是上乘之作,更别提写的那么大,用来摆婚宴了。 “你们在这里等候,我去通知人来。”连道真一跃而起,向着岭下而去,声音远远的传回来:“还劳烦摩天岭帮忙做一身婚衣。” 徐二哥满脸红通通的,看起来就像快滴血了,他冲着连道真离开的背影大喊:“连先生放心,这事,摩天岭一定当最重要的大事来办!” 我一阵无语,徐二哥你这么会拍马屁,家里人知道吗? 过了会,徐二哥收回带着崇拜的目光,转而一脸疑惑的问:“不是帮你们通知宾客了吗?怎么连先生还要通知谁?谁有那么大的面子,还得劳烦他亲自去请?” 阿三看他一眼,说:“连大哥打算把天下人都请来。” 徐二哥一听,惊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他从我们的表情看出,这不是假话。嘴唇抖了半天,一个字也没蹦出来,过了半晌,他一拍大腿,像兔子一样跳起来,一溜烟的跑了。 我看的额头冒汗,说:“这人真是多变,怎么感觉傻乎乎的。” “他要是傻,天底下就没精明人了。”阿三说:“跑那么快,肯定是去找家主汇报这消息。这下,摩天岭有的忙了。” 阿三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不仅没有担心,反而喜滋滋的,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看着她发自内心的笑容,我顿觉心里的忧愁彻底消散,便笑着将她搂过来,说:“既然这样,我们就安心等那一天的到来吧,想来,一定会让很多人难忘。” 第三百二十九章 使徒(13) 如阿三所说,徐二哥确实把连道真的想法告诉了摩天岭的家主。当天,整个摩天岭就像疯了一样,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跑出去打野猪打老虎打兔子打田鼠。能吃的不能吃的,总之凡是能下肚的,全都给弄来了。 又有十几二十多个妇女围着我和阿三团团转,量这量那,一丝不苟,绝不允许半点误差。光是量这些东西,就用了整整一天时间。 父亲和母亲虽然被连道真的力量惊动,并看到了山下的大字,不过他们并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疑惑的看着摩天岭上下忙的脚不沾地,问:“他们怎么了?准备过冬了?” 我笑着说:“他们过不过我不知道,只知道这个冬天过去,摩天岭也该荒了……” 父亲看着岭下的那些大字。频频点头,说:“你连大哥确实厉害,这字写的很不错,与我交好的那些书法名家,也不一定比他好上多少。” 我一阵汗颜,心想如果让那些书法名家去写一个占地上万平方的大字。累也累死了。连道真和那些普通人,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不过,父母毕竟是普通人。在他们眼里,能看到的就是这些表象。而他们的欢乐,也来自于此。所以,我没有说出反驳的话。反而配合的点头。 倒是母亲,知晓摩天岭要帮我做婚衣,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怎么好麻烦人家,这毕竟是咱们家的事。” 阿三笑嘻嘻的跳过去搂住母亲的胳膊,说:“您就别担心这些了,过几天,还有好戏看呢。” “什么好戏?”母亲问。 我生怕阿三一个兴奋说漏了嘴。连忙说:“连大哥说要变个戏法给我看,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那感情好,他那么厉害,变戏法肯定好看。”母亲喜呵呵的说:“我还愁着你结婚没什么节目呢,以前同事的儿子闺女结婚,都请什么明星唱歌啊,舞蹈队跳舞啊,可热闹了。” 阿三听了这话,笑着冲我眨眼。我一阵无奈,心想再热闹的婚礼,恐怕也比不上我了…… 第二天,徐二哥找到我和阿三,说:“家主和几位爷爷说了,阿三是摩天岭的妹妹,成婚就是摩天岭最重要的事情。所以,整个摩天岭都得参与,并且,所有能请的,不能请的,都得请来。到时候,你们可别嫌来的人多。” 阿三哪里听不出徐二哥这话,是为了给摩天岭脸上添光?要说请人来,谁能比连道真请的多?所以,她当即撇嘴说:“我们倒不嫌,就怕你们觉得麻烦。要知道,我们可是占了摩天岭的大便宜呢,你说是不是?” 徐二哥也不傻,知道阿三指桑骂槐,暗地里嘲讽摩天岭耍阴招。他也不觉得尴尬,反而厚着脸皮大笑,说:“什么便宜不便宜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婚衣正在做,连夜赶工,估计明天就能出来。到时候你们先试试,有不妥之处,还来得及修改。” 我这两天见摩天岭众人忙上忙下,虽然知道他们的目的和想法,但也确实觉得在这事上,占了人家的便宜,便客气的说:“麻烦那些阿姨了。” 徐二哥笑着冲我拱手,说:“以后小箐跟了你,还请多照顾,她性子急躁,多担待。” 阿三冷哼一声,说:“不听话就毒打一顿,扔河里灌一肚子谁再挂树上暴晒。” 徐二哥也不介意,哈哈一笑,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随你们处置。” 阿三看着他笑呵呵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气的直跺脚。我笑着搂住她,在那滑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说:“行了,别生气了,事情到了这一步,哪还……” 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我突然停住不说了。而阿三也没有来得及脸红,她甚至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亲过她。因为在天边,突然出现一大片阴影。 一开始看的模糊,看不清那是什么,等离近一些,看清楚后,我差点吓的从岭上摔下去。 那一片阴影,竟然都是人…… 足足数千人,都被青绿色的光带绑在腰间,在天空漂浮着,向摩天岭而来。我从那光带中,清楚感受到连道真的气息。 没多大会,一大片阴影从天上落下,乌压压的聚集在摩天岭之下。连道真挥手间,无数的金属用具随之落在地上。 我仔细看了几眼,讶然的发现,那都是锅碗瓢盆一类的东西。 “我的天……”阿三突然伸手拉扯我,示意看某个方向。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里是大字所在。目光所及之处,泥土翻滚,一张张方正的桌子和板凳从地下升起,它们全部是由泥土铸成,其中似乎有参杂了其它力量,颜色各不相同。又有花草从泥中钻出,将这本就不普通的桌椅板凳妆点的花花绿绿,煞是好看。如果从极远处看过去,就像看到一片被五彩花朵覆盖的世界。 我激动莫名,而阿三也抓紧了我的胳膊,兴奋的说:“真好看!太好看了!” 那数千人在岭下开始忙碌起来,架锅炉,洗碗盘。也幸好岭下就有一条不大不小的河,否则的话,光是洗盘子就够他们的累的。 此时,连道真任由那些人忙碌,自己一步步向岭上走来。等他上到平台,阿三立刻蹦过去,抱着连道真的胳膊大叫:“你真是太厉害了!那么好看的法子,怎么想出来的……” 连道真笑着拍拍她的脑袋,虽然亲昵,但却如同哥哥对待妹妹一样。对连道真,我没有任何吃醋的想法。就像很久以前说过的那句话,如果这世上有谁绝对不会伤害我,那连道真绝对是其中之一。 我笑着迎上去,问:“那么多人,都是干嘛的?” “都是挺好的厨子。”连道真说。 我愕然,说:“几千个厨子?你从哪找来的?” “当然是城市里,每个城市都有很多厨师,随便找找就有这么多了。如果你觉得不够,我再去找些来。”连道真说。 我和阿三对视一眼,同时吐吐舌头。连道真话说的轻松,可这事绝对不简单。 如今的城市,几乎全部被执政府控制住。想从城市里把人带走,而且是有针对性的目标,并不像连道真说的那么容易。 我打量他几眼,问:“没事吧?” 连道真笑的云淡风轻,说:“区区几千厨子,他们还不至于来送死。” “那些餐具……” “跟厨子一块带走的。” 我耸耸肩,示意无话可说。这世上如果有谁能让执政府无可奈何,那就只有连道真了。 他的这种行为,就等于在打劫执政府,可偏偏这些人与物的价值并不算太大,确实不值得执政府大动干戈。 数千人同时开动,无论做什么速度都会很快。而且,连道真将这些人从城市里掳来,他们自然清楚遇到了谁。女介央弟。 连道真大名,世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在一些人眼里,连道真是救世主。在一些人眼里,连道真是眼中钉。 但无论连道真究竟是什么角色,他世间最强的身份,始终不会变。所以,这数千名厨师,不敢有丝毫怨言,飞快的准备一切事宜。 连道真站在山上,观望他们的动静,过了会,说:“看起来,今天应该能准备的七七八八。” 我也不知道他说的准备,是指刷碗还是指所有的事情,便问:“所有人都通知了?” 连道真嗯了一声,看我一眼,忽然笑起来,说:“不能让你这么闲着,得给你找些事做。” 不等我说话,他突然伸手一划,一道空间裂缝出现。 无数的糖果从里面倾泻出来,眨眼间,就在摩天岭上堆成了山。这么多的糖,险些把我都给埋了。 所有糖果都从裂缝中倒出后,又有无数六面镂空,雕刻出“囍”字的木盒落在地上。连道真见我望着那山一样高的糖果发愣,便笑着说:“楞什么,还不快去找人帮忙装,难不成你打算一个人动手?” 这么多的糖,我一个人装的话,一个月也装不完……我苦着脸,问:“不能换点别的事做?” 连道真想了想,说:“可以。” 他示意我靠近些,让我看清空间裂缝中存放的无数熟食,说:“这些东西,等宾客到了,便要送去桌子上。你若不愿意装糖,便去送菜吧。” “好歹我也是新郎官……” “那还不快去喊人来帮忙。”连道真笑骂一句。 我虽然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但实际上心里的喜悦难以言明。连道真做事周全,虽然不知道他从哪弄来那么多糖和装糖的盒子,但光是这,已经解决了我最大的忧虑。而空间裂缝中,我一眼瞥见的熟食,都是以吨来计算……再加上其它需要蒸炒煮炸的东西,别说几千人了,就算几万人也吃不完。 阿三从地上拿起那大红色的喜糖盒子,把玩一番,笑嘻嘻的对我说:“看样子,执政府这次也为你的婚礼大出血了……” 我把盒子从她手上拿过来看了看,见雕工细致,看起来确实很有档次。并且,其中还隐约散发一股淡淡的清香,闻着便让人心情愉悦。 第三百三十章 使徒(14) 不过,这样的木盒数量虽然多,但其中也参杂了一些其它的样式。估计连道真跑去搜刮一番,怕盒子数量不够。又找了些别的做补充。 我看了眼阿三,问:“你的婚礼?” 阿三有些茫然的啊了一声,显然没反应过来。我凶狠的将她搂过来,狠狠亲了一口,然后问:“谁的婚礼?” 阿三脸色通红,低着头,小声说:“我们的……” 我哈哈大笑,与她一起找了徐二哥,让他带人来帮忙装喜糖。徐二哥早就发现了那堆积如山的喜糖,听说需要帮忙,当下挽起袖子亲自上阵。 摩天岭上上下下几千人,大半都跑过来,尤其是那些小孩子。更是高兴的跑过来。看着那么多的糖果摆在眼前,孩子们纷纷欢呼着,一头扎进去。来帮忙的妇女们一个个额头冒汗,将孩子们从糖果堆里拉回来,大声训斥:“别乱跑,糖都被你们踩坏了!” 我连忙劝解说:“不碍事。不碍事,由得他们玩。” 相信全世界都没有上千人同时装喜糖的事情发生过,场面一度有些混乱。我和阿三并肩站立,看着这一切,不但不觉得烦,反而怎么看怎么高兴。 结婚嘛。本就是见只老鼠都要送糖,拉泡屎都觉得香的好事情。 摩天岭原本打了许多野味,打算拍个马屁,没想到,连道真一路通知人,一路搜刮吃的,光是老虎野鹿豹子长蛇就不知道抓了多少。与连道真空间裂缝中的储藏相比。摩天岭不计代价打来的野味,顶多算个零嘴。 阿三蹲在地上,随手抓起一把喜糖,也不分种类口味,往木盒子里放满,盖上后放在一边。有那么多人干活,我也趁机偷点懒,见阿三热火朝天,浑身冒汗,便在糖果堆里翻了翻,找出几颗薄荷糖塞进她嘴里。 阿三吃的一阵透心凉,笑嘻嘻的在我脸上亲了一口,又转头去忙了。这丫头已经逐渐放的开,就算几千人在眼前忙活,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好在如今天冷,也不怕糖果堆在外面会化掉。连道真去通知人的时候,把婚宴的时间定在了三天后。准确的说,过了今天,明天就要正式开始了。 说实话,我心里有些紧张。这种事情,我和阿三都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虽说一切事宜有连道真操办,不会发生什么差错,但一想到要在几千上万人面前磕头行礼,我这脑袋顿时就晕乎了。 父亲和母亲从屋子里出来透气,看到那么多的糖果,惊的眼珠子都掉下来了。他们跑过来看了看,问:“你们哪买来这么多糖果?” 阿三笑嘻嘻的说:“没花钱,好心人送的。” 母亲一脸不敢置信,又十分感动,说:“真的是好人,你们请人家来吃饭了吗?” 我看了眼连道真,犹豫了下,说:“可能……没请……” 母亲顿时不悦,说:“人家送这么多糖来,怎么能不请人吃饭呢。” 我哪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这件事,如果真把执政府的人请来吃饭,恐怕饭没吃完,摩天岭就血流成河了。 还是阿三聪明,跳过去指着糖问:“这么装,行吗?” 母亲过去翻开几个盒子看了看,顿时摇起头来,说:“这怎么能行,乱七八糟的。这样的盒子,一盒装十个,不不,盒子有点大,糖也多,那就装十二个。一种一个,这样才好看。” 我有点傻眼,看着那小山一样的喜糖,心想如果要找出十二种,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不过,母亲并不觉得这算什么大事,在她看来,既然要办,就得办好看。只不过,她很疑惑摩天岭跑出来那么多人装喜糖做什么? 父亲倒是看出点什么来,他拉了拉母亲的手,示意往岭下看。母亲虽然眼神不太好,但也能看到岭下那无数被花朵妆点绚丽的桌椅,以及数千名正在忙活的厨子。 她有些吃惊,刚想问我话,就被父亲拉住。父亲微微摇头,低声说:“孩子们有能耐,就别问了,这不显得咱们没用吗。” 母亲愣了下,脸色顿时有些不太好看。她兴致索然的看了看岭下,又回头看看那如山的糖果,忽然叹口气,和父亲一起转身离开。 我有些诧异,父亲和母亲明明看出我们准备把婚事办的很大,为什么,他们反而不高兴?按理说,他们应该觉得十分自豪才对。 阿三虽然聪明,但也不是很明白,反而是连道真年纪大些,稍懂父母这辈人的心理。他轻轻一拍脑袋,说:“忘记这茬了。爹娘都是普通人,咱们把事办这么大,他们心里肯定觉得自己很没用,一点忙也帮不上。哪怕多说点话,都是在添乱。儿子的婚礼,自己却什么也不能做,必定觉得憋屈。这事,应该早告诉他们的,起码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连道真这么一说,我再想想,确实是这个理。父母离去的背影,显得很落寞,看的我也有些难过。阿三将手里的糖果放下,问:“那怎么办?” 我考虑了一下,让她留在这里,然后自己去找父亲和母亲谈谈。 一路走回那间屋子,还没进门,我就闻到了肉香。走进去一看,屋子里到处堆了很多肉和蔬菜。这些,都是摩天岭的人送来的。母亲当初说,要请摩天岭的人帮忙弄些野味,她自己则和父亲跑去辛苦了几天,摘了很多蔬菜回来。那天,父亲和母亲很是高兴,说:“这么多菜,肯定能做很多好吃的,也不算埋了面子。” 那时,我和阿三还在偷笑,心想等人都来了,你们就傻眼了。 地上放着许多涮洗干净的碗盘,桌子上,还带着肉丝的菜刀孤寂的躺在那。 父亲和母亲坐在床上,都出神的发着呆。他们已经看出,整场婚事都有充足的人手去办,这些天的辛苦准备,已经没有丝毫的用处。 看着他们发呆的样子,我不禁有些难过,又有些懊悔。确实如连道真所说,倘若早点告诉他们,两位老人有点心理准备,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 如今,他们欢欢喜喜准备几天,却发现全做了无用功。自己费尽心思想出的东西,都上不了台面,自然会觉得失落到极点。 我走到他们面前,却不晓得该说什么。母亲抬起头看我一眼,然后叹口气,问:“你怎么不去帮忙?” 我挠挠头,还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父亲见我一脸为难的样子,便说:“你这孩子,想办的大,应该早告诉我和你妈。这白白准备了几天,你妈整晚的忙活,睡觉功夫都没有。现在得,全没用了。” 父亲的话,充满怨言。他一向刚强自重,极少会说这样的话。如今因为我的事,将自己的真心话吐露出来,可想而知,这件事给父母的刺激有多大。 我苦笑着说:“这不是怕你们担心吗,那么多人……” “如果是早知道,我们还担心什么。”父亲对我使了个眼色,说:“主要是你妈,她有一副玉石手镯,虽然算不上名贵,但也是你姥姥当年的陪嫁品。我们俩如今身无分文,只有这手镯还算值点钱。本打算当见面礼送给阿三,但在那么多人面子,区区一副手镯……” 父亲话中的意思很简单,这手镯如今有些登不上台面,会让母亲很没面子。老人家的想法一点都不复杂,他们只想让宾客们觉得,老人家没有亏待儿媳妇。脸上有光,那就是高兴。 我有些发愁,这样的事一点经验也没有,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劝解。 这时候,阿三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她声音沙哑,甚至带着点哽咽的味道。我转过头,见她两眼含着泪花,跑过来说:“阿姨,那,那手镯,不打算给我了吗?” 说着说着,她眼泪就啪啪的往下砸。女尤杂号。 母亲顿时被她砸慌了,连忙从床上下来,拉着阿三的手,又掏出手帕去给她擦眼泪,说:“这孩子,好端端的哭什么。” 阿三抽泣着说:“当初我妈就说,以后嫁人了,什么礼最贵?就是传家宝,人家愿意传给你,说明把你当成真正的儿媳妇。不愿意给,说明没把你当回事。阿姨你不愿意把手镯给我,就是不把我当回事,我,我……” 阿三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母亲又急又气,说:“谁说不给你了,给,给,全都给,要什么都给!” 阿三一边哭,一边问她:“真的吗?” 母亲连连点头,说:“真的,真的,本来就是给你们当传家宝的,怎么会不给。” 阿三破涕为笑,说:“那就说定了,以后那手镯就是我的了,你可不准要回去,我还得留给自己的儿媳妇呢。” 母亲被她的话逗乐了,伸手刮了刮阿三的鼻子,说:“小丫头,还没洞房呢,就想儿媳妇了?” 阿三红着脸,连连跺脚不依。母亲呵呵笑着哄她,两人刚刚还一个愁眉苦脸,一个哇哇大哭,此刻说着说着就笑成了两朵花。 我有些发呆,却见阿三悄悄冲我眨眼,这才明白,她是在演戏。 第三百三十一章 使徒(15) 我一直很庆幸,自己能把阿三取来当老婆。她虽然有时候凶巴巴的,但在你需要她的时候,却从没让人失望过。 母亲的难过。被她几滴眼泪轻易就盖了过去。不得不承认,阿三无论时机,还是语言,甚至演技,都是一顶一的好。就算是我,也被她骗了过去。 一副建国后打造的玉石手镯,本身品质也算不上太好,可在阿三嘴里,这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无论什么金银珠宝,都比不上它珍贵。 母亲本就是个不擅言辞的人,三言两语被阿三哄笑,乐的合不拢嘴。我站在旁边傻笑半天,也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聊完的。只知道母亲忽然拉起我的手,又拉着阿三的手,说:“你们俩都不是普通人,与寻常人的世界不同。所以,我也想开了,知道自己没法帮你们什么,只希望你们结婚后,能和和气气,白头到老,早点给我生个大胖孙子。也省的我和你爸天天闲的发慌。” 母亲的话,发自肺腑,她和父亲现在整天呆在摩天岭,确实没什么事情可以做。阿三虽然面色绯红,但却乖巧的点头。一副好儿媳妇的模样。我见母亲确实不像之前那般忧愁,便说:“其实你和爸只要好好活着,就是对我的最大帮助。” 母亲笑着应声,我们又在房间里聊了会,这才离开。 走出房门,阿三忽然叹了口气。我转头看她,问:“怎么了?” 阿三说:“你妈心灵通透,恐怕早就明白我是假哭。不过她不想让自己的心事影响到你,所以才做出一副想开的样子。” 我呆了呆。忍不住看向那尚未关闭的房门。阿三见我有些犹豫,便拉着我,说:“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回去的好,他们触景生情,睹物思人。你若真想替他们解开心结,还不如晚上拉着连道真,一起来把那些食物吃光,省的他们越看越烦。” 阿三的话,让我眼睛一亮,说:“这倒是个好法子。不过。与其咱们自己吃,还不如变的花样。” “什么花样?”阿三问。 “虽说明天是正式的婚宴,但爸妈寄居摩天岭,我们完全可以提前庆祝一下。这样的话,他们的准备也能派上用场,心里自己会好受些。”我说。 “还真是……”阿三很是高兴,说:“看你平时蠢笨笨的,没想到花花肠子还挺多的嘛。” “我不仅花花肠子多,接吻的方式也多,不如试试?” “呸,流氓……” 待回到那处糖山旁,只见连道真打开空间裂缝,正把一堆堆的食材抛下山去。无数的野味,蔬菜,水果,像雨点般落下。连道真以力量控制这些东西的走向,免得落入摩天岭的阵法中,或者砸在那几千名厨子身上。 我探头看了几眼,问:“这么早就开始准备?” “嗯,以那些人的脚力,明天一早,应该就有人来了。”连道真说:“晚准备不如早准备,万一出了意外,还有时间弥补。” “你抢……呃,拿了执政府这么多东西,他们会不会来找麻烦?”我担忧的问。 “除非,他们已经做好和整个天下开战的准备,否则,不会自找没趣。”连道真回答说。 想想也是,如果明天真的所有势力同聚一堂,又有连道真坐镇,给执政府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这种时候来送死。 我放下心来,静望山下的厨子手忙脚乱的把无数食材分类整理。 太阳落下,月亮升起,一夜悄悄的就这样过去。 当黎明时分,我在房间里,忽然听到一阵骚乱声。有人扯着嗓子喊我,又用力拍打房门。我走过去把门打开,却见徐二哥一脸着急的说:“怎么这半天才开门,快快,跟我走。” “干什么去?”我疑惑的问。 “当然是去试衣服。”徐二哥说。 我有些无语,抬头看看天,漫天星斗,太阳还没影呢,这时候就试衣服? 徐二哥不由分说,拉着我就走。我随他到了一处屋子,只见里面已经围了不少人,多半是妇女,一个个手持剪刀和针线在那等待。 吱啦一声,我身上的衣服被人一把撕开。我惊的跳起来,回头看,徐二哥手里抓着我的衣服一脸怪笑。我像被非礼的小姑娘抱住自己的胸,惊叫着:“你想干什么!” 徐二哥说:“还能做什么,帮你脱衣服啊。” 我转头看看屋里满当当的妇女们,说:“这么多人怎么脱……而且你这叫撕……”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按摩天岭的规矩,穿新衣,就得把旧衣服扔了。”徐二哥说:“再者,这里谁不比你见识的多,我们都不害羞,你害羞个什么劲。” 我感到阵阵脑壳疼,很怀疑徐二哥是故意在玩我。那些妇女们面色微红,想看又不敢看的瞅着我,有些胆子大的,甚至专门往隐私部位偷看。我浑身别扭,被她们看的想一头钻地底下去。 徐二哥走过去,一把将我的衣服扯烂,只留下贴身的秋衣,然后有几位妇女走上来,拿着红艳艳的新衣服往我身上套。 几乎不用我动手,她们已经熟练的把衣服套上来。随后,这几位又替我整理了一下,徐二哥在旁边上下打量一番,点点头,说:“看起来挺像新郎官的,还不错。” 我没好气的说:“什么叫像,我本来就是新郎官。” 徐二哥理也不理我,对满屋子的妇女说:“一些地方你们自己看着改,速度快些。” 满屋子妇女齐声应是,然后手持剪刀针线向我围过来。看着她们手上的“凶器”,我不知怎么的就想起阿三的那句“阉了你”,不禁打了个哆嗦,差点就要喊救命。 不过,她们确实不是为了对我行凶,而是以完美为目的,将衣服修改的更加合身。感受着那一根根针线,几乎贴着我的皮肤擦过去,我浑身的汗毛都不由自主竖起来。 这边还没完事,门外已经有人喊:“快点快点!有宾客到了,新郎快点去迎接!” 徐二哥大吃一惊,嘀咕着:“怎么来这么快!你们快点?好了没有?行了行了,就这样吧,已经够好看了。” 随后,徐二哥推开一大群还在忙活的妇女,催促她们将手里的活快点完工,然后立刻就拉着我跑出去。屋子里有几个妇女追出来,大喊:“花!新郎官的花!还有帽子!” 徐二哥掉头跑回去拿过来,往我手里一塞,嘟囔说:“我成婚的时候也没这么匆忙……” 我手忙脚乱的把那朵纯手工刺绣而成的红花戴在胸前,然后看看手里极富古代气息的帽子,很是惆怅。身为一个现代青年,这种跟蜻蜓翅膀似的帽子,我戴还是不戴…… 徐二哥带着我,一路朝岭下狂奔。没多久,我便看到那数千名忙个不停的厨子。 而更远处,那些花朵一样的桌椅旁,连道真和父亲母亲早已等候多时。我不禁觉得汗颜,本以为徐二哥把我拉起来已经够早了,没想到他们比我还早。 父亲和母亲看到我,纷纷上下打量,过了一会,才笑着说:“不错,摩天岭的裁剪功夫,确实很厉害。” 连道真也颇为满意,客气的向徐二哥倒谢。徐二哥哪敢受礼,连忙鞠躬还礼。这时候,岭上又下来一堆人,其中多半是年龄颇大的老爷爷,又有一位五六十岁的走在最前面。 徐二哥当即跑过去,老老实实的喊了声:“爹。” 我大吃一惊,这才知晓,那位五六十岁的老人就是摩天岭的当代家主。 这位家主穿着一身半红半绿的褂子,看起来很是喜气。他乐呵呵的走过来,抱拳冲我们一一行礼,然后说:“好歹阿三也是我们摩天岭的小妹,又有小箐做陪嫁,我和几位叔伯觉得,还是一起来迎客比较妥当,不知两位亲家是否介意……” 这几天摩天岭忙的够呛,他们都看在眼里。就连自己身上穿的喜衣,都是摩天岭做的,父亲和母亲哪里会说个不字,连忙说好。女叉杂技。 这位徐家主看起来其貌不扬,与普通的老人家没什么区别。他见我父母不反对,便乐呵呵的笑起来,看着比我爸妈还高兴。 我知道他们是为了借连道真的光,来增添摩天岭的威望,但有阿三牵扯其中,我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左右看看,却没发现阿三的踪影,不禁问:“阿三在哪?怎么不见她来?” 徐家主等人愣了愣,互视一眼,忽然乐哈哈的笑起来。父亲和母亲也跟着笑,说:“这傻小子,哪有大闺女跟你抛头露面的,想见,等行礼的时候自然能见到。” 我挠挠头,才知道自己闹了个笑话。习惯使然,还认为结婚就是两个人穿着婚纱礼服一起迎客。实际上,以传统国风来说,新娘要呆在房中,只有到了行礼拜堂时,才会被众人看见。 众人正哈哈大笑中,却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高喝:“苗疆,纳多老司率白虎蛮,乌夷蛮,黑将蛮,巫蛊之婆,三苗族人前来,为左天阳,阿三之大婚恭贺!” 第三百三十二章 使徒(16) 我浑身一震,完全没料到,苗疆会是第一个来到的大势力。而且,领头的竟然是纳多老司。 纳多老司是什么身份? 当然苗王仍在的时候。他便是除了沅陵老人外,苗疆权力第三大的人。不过,沅陵老人一直呆在县城,基本不过问苗疆的事情,所以,纳多老司可以说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如今,苗王身死,苗疆残存势力撤入沅陵县城。纳多老司作为硕果仅存的老司,权力之大,地位之高,寻常人根本无法想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就是苗王的化身。倘若他死了,整个苗疆必然蜂拥而出。像为苗王报仇一样不计任何代价。 所以,纳多老司能亲自带人来赴宴,足以证明苗疆对我和阿三婚礼的重视。 父亲和母亲虽然知晓纳多老司的名号,但并不清楚这四个字代表着什么意义。所以他们只是高兴的笑着,上前走了几步,没有太多的激动之色。反倒是摩天岭的徐家主惊讶的迎上去,拱手率先行礼。 论地位,徐家主虽然是摩天岭这一代的掌权者,但与纳多老司相比,还是略有不如。当初苗疆鼎盛时。力量何其恐怖。执政府倾巢而出,又是埋伏,又是围攻,也没能把苗疆拿下。如果不是苗人们为了替苗王报仇,杀红了眼。面对陷阱也丝毫不退,此刻的苗疆,哪会只能在沅陵县城龟缩不出。 苗疆吸引了执政府太多的目光,如摩天岭这种势力,虽然也厉害,但受到的攻击却不算太多。而且,有沅陵老人送来的四尊圣人尸,摩天岭阵法大成,立刻变为最难攻打的地方。如今。天底下的势力,多半缩水,唯有摩天岭,一直没有受到多大损失。 即便如此,摩天岭也只和如今的苗疆差不多,就算厉害一点,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纳多老司与几年前见到的差不多,只是头发多了些白,脸上多了些皱。他带人来到跟前,并没有冲连道真施礼,而是先冲我微笑。拱手道:“左兄弟大婚,那位嫌路途远,不愿意走动,便让我来恭贺,还望不要介意。” 纳多老司的态度极好,而且左有连道真,右有摩天岭,他偏偏谁也没理,先跟我说话,这是难得的殊荣。我顿觉受宠若惊,心情无比畅快,连忙说:“不介意不介意,来者都是客,你们大老远的来,辛苦,辛苦……” 纳多老司又冲我父母拱手,说:“两位养育出栋梁之才,如今已然成人大婚,可喜可贺。” 父母从徐家主和我的表情中看出,纳多老司是个大人物,连忙点头说:“谢谢,谢谢……” 他们俩都是普通人,难得与这些奇人异士站在一块,有些紧张,本来预备好的说辞,也变成了简单的“谢”字。 纳多老司并没有介意,面上笑容如春风,让人心里很是舒服。他再次冲我父母拱手后,才面向连道真,说:“恭喜连先生,你这弟弟大婚,我们可是要叨扰一番了。” 连道真拱手还礼:“客气。” 纳多老司最后又看向徐家主,他有些疑惑,想问,但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好在徐家主是个聪明人,一看纳多老司的表情,便立刻笑呵呵的说:“阿三已经与我二儿子结拜为异性兄妹,我摩天岭也算她的娘家。而且我小女儿又随她一起嫁过去,所以……” 纳多老司恍然大悟,他看向我,一脸是笑,打趣说:“没想到左兄弟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齐人之福,真是让人钦佩。阿三和小箐姑娘都是世间难得的奇女子,左兄弟有福了。” 徐家主呵呵笑,我瞥他一眼,暗骂一声老狐狸。明明是把徐真箐当陪嫁丫鬟,竟然不挑明,弄的纳多老司以为我同一时间娶两个。本来很没面子的事情,现在稍微藏点掖点,立刻就因为和连道真扯上关系,变得很有光彩。 不过,结婚毕竟是喜庆事,我也懒得当面落徐家的面子,便对纳多老司说:“有福是有福,就怕我这老岳父不舍得啊。” 徐家主呵呵笑着,说:“舍得,舍得。” 我们各有心思,随意聊了几句后,徐家主派人请苗疆入座。 天色如今蒙蒙亮,摩天岭上下几千人几乎全部出动,凡是有能力端盘子的,全部都来了。一个个端着水果,捧着瓜子,往这延绵几百里的桌子上放。 我虽然不爽徐家主的手段,但心里还是很感激他们的。如果没有摩天岭帮忙,这么多人来,这么多菜肴,仅凭我这一家子,肯定忙不过来。 连道真身份地位那么高,用来迎宾很有面子,如果让他上菜……这事我真干不出来。 苗疆这边刚坐下,屁股还没捂热,又听有人喊:“秦岭天帝一脉,前来为左天阳,阿三大婚恭贺!”女休何巴。 我心里一震,这又是个大势力。 秦岭一脉,其天帝乃天下三条主龙脉之一。化身成人,意图成仙,屹立人世间最强,结果却无法突破天的阻碍,死的极其壮烈。但即便如此,秦岭依然是天下有数的大势力。其中有各种门派传承,虽然不够团结,但力量太强,以至于就算是执政府,也不愿意轻易与他们动手。 秦岭的人穿着打扮各不相同,看起来就像一盘散沙。他们三三两两,一路拉扯出将近千米的长线。不过几百人,却走出了几千人的架势。 相比纳多老司的经验老道,办事周全,秦岭人就显得随意许多。而且,他们的态度也很直白,就是冲着连道真来的。 所以,恭贺的时候,也是先对连道真贺喜,然后才对着我,父母,最后才是摩天岭。 虽说摩天岭每次都被人放在最后,但徐家主不但不觉得难堪,反而来的人越来越,势力越大,他就越开心。那一张老脸,都笑成了一朵花,连腰杆子都比之前挺的更直。 看着他满面红光,我心中暗骂不已。不过我父母也很高兴,同意笑的合不拢嘴。看在他们俩的面子上,我就算再不爽,也说不出话来。 与秦岭众人稍微聊了几句,摩天岭便来人请其落座。 父母左看右看,忽然悄悄拉扯我一下。我疑惑的看向他们,问:“怎么了?” 父亲不说话,而母亲则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声说:“怎么没见收礼钱的桌子?也没人送贺礼啊。” 我呆了一呆,哪想到她会问这个。母亲见我发愣,更加不好意思了。我顿时笑起来,知道她还想着城市里的那些婚礼画面。我看向连道真,母亲的声音虽然小,但连道真也能听见。见我看过来,便说:“他们都在等人齐。” 我有些不解,问:“为什么要等人齐?” 徐家主在一旁呵呵笑着说:“人嘛,难免都有争强好胜之心。虽然如今是乱世,但谁没点家底子?如果送出一份重礼,却没人知晓,那还有什么意思。所以,自然要等到人都来了,当着众人的面把礼呈上,这样才能显出自家的能耐。” 我恍然大悟,才明白原来是这个道理。 这些人一个个精的像猴,而且个个本事大如天,本就是不服输的人。他们被执政府压着打三年,过的再憋屈都不愿意低头。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在众人面前露脸的机会,哪会轻易放过。 苗疆与秦岭,与摩天岭的距离最近,自然来的最快。 这两家落座后,待天色已明,月落繁星隐,一直都没人来。迎宾本就是个枯燥的活,站在那像木桩子一样傻等。我等的浑身冒汗,心里发急,总不见人来,不禁问连道真:“该不会没别人了吧?” 连道真一点也不担心,笑着说:“莫慌,莫急。” 徐家主也在一旁说:“有连先生在,一会你还礼都还的腰疼。” 徐二哥在旁边早就憋的难受,忍不住插嘴说:“疼的你晚上都没法洞房。” 众人哈哈大笑,我忍不住翻个白眼,这样诅咒我,那我也咒你不举一年!举也举成小虾米! 一群人正笑着,忽听岭上半山腰传来兴奋的大喊:“好多人!我的天啊!” 我抬头眺望,隐约能看到远处有人影晃动。不过距离太远,天色也不算太好,看不出有多少人。 半山腰又有人喊:“快看!那边也有!” 又有人喊:“四方都有!天啊,这得来多少人!” 他们的惊呼声,让我急的抓耳挠腮。父母激动的满脸通红,恨不得飞起来看看四周的状况。 连道真和徐家主,一个镇定,一个装镇定,稳的像山。 过了会,人影憧憧,而太阳,也在这一刻升起。光明,冲散了晨间的雾气,让一切都清楚的显现在眼前。 我睁大了眼,张大了嘴,看到前方出现一大片,乌压压如山海一般的人群。 转头看左边,同样人山人海,再看右边,依然如此。待我回头望时,已经能看到成群结队的人,正蜂拥着朝这边而来。 连道真笑了笑,对我说:“看样子,你真要还礼还的腰疼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使徒(17) 从天空向四周望去,无数人面带笑容,眼中充斥崇敬之色,如朝圣一般向摩天岭而来。 徐家主那张老脸上。已经笑出一百零八道皱纹,而他身后几位爷爷辈的老人,更是笑的连气都舍不得喘。 摩天岭今天,算是大放光彩,在全世界面前,大大的长了回脸。 “摸鬼一脉,当代家主史今,率门徒前来为左天阳,阿三大婚恭贺!”摩天岭的迎宾人高声喊道。 连道真在一旁对我解释说:“摸鬼一脉算不上多强大的势力,他们的术法,多半与魂魄有关。几年前的那场争天之战,他们也曾助过炼尸脉,可惜没得到什么好处。不过如今乱世起。几年下来,死的人多不胜数,这些修鬼的传承门派,如雨后春笋纷纷起来,比原先强大了不少。” 我点点头示意明白,虽说仍然对摸鬼脉又多厉害没个概念,但既然人家的家主都亲自到来,怎么说也是脸上增光的事。 “佛门天心罗汉率高僧一百零七,前来为左天阳,阿三大婚念经祈福!”迎宾人再次喊道。 摸鬼一脉刚刚来到我们跟前,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上两句话,一听有佛门罗汉来。便立刻循声望去。不仅是他们,就连我,乃至苗疆和秦岭人,都向那边望去。 佛门的罗汉,都是隐世多年的高僧修成,一个个拥有神通,虽然打起架来算不上厉害,但却对战局的走向有非常大的帮助。 天眼通,可望穿天下,穷尽千万里。 天耳通,可听天下事。万千声入耳。 他心通,可知天下人,真假无需辩。 这三种神通,在对抗执政府的时候起了很大作用,用来调兵遣将,是世间最顶级的手段。 他们分散各处,任佛徒四处游历。哪里有难,就去哪里,个个都是好砖。可惜的是,佛门不喜欢争,否则的话,有他们调度,执政府哪还敢分出小股部队跑出来撒野。 我远远看了一眼。只见一百零八颗大光头,在初生的烈阳下闪闪发光。看到这些光头,我不禁想起觉明和尚。 觉明和尚与我,阿三,曾在酆都地府中同生共死,若没有他挡住敌人,我和阿三早就死在那。当初刚商量请宾客的时候,我和阿三就想把他请来,但可惜的是那家伙不喜欢呆在佛门,早不知跑到世间哪个角落,就算是连道真也无法找到他。 天心罗汉这边带着一群高僧走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大和尚们倒也客气,双手合十,一一还礼。 这时候,迎宾人又高声喊:“道门正一派张天师,率全真道。茅山,妙真道,灵宝派,金丹派,净明道一众,前来为左天阳,阿三大婚恭贺!” 现场又是一片哗然,连道真还没来得及开口,徐家主便吃惊的问:“这位张天师,难道就是那位?” “世间可没几位张天师。”他身后的一位老爷爷说。 我听的迷惑,问:“这位张天师是谁?” “据说是开创龙虎山天师道的那位张天师后人,他游历世间两百年,先后入各宗为徒,综合多家之长,让正一道的符箓中多出许多变化,更使得正一道在如今的道门中地位首屈一指,隐隐压过全真道一头。”连道真解释说。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所谓的正一道和全真道,其实是指两种不同的道教派系?”我问。 “自然。”连道真点头说:“道教有上层丹鼎派和下等符箓派的说法。其实两种修行法虽然表面不同,但本质并无区别。如那茅山,灵宝派,净明道都是正一道。其它的,则是全真道。” 我听的颇感有趣,徐家主在旁边搭话,说:“这些门派,几乎覆盖了整个道门,看来,他们也很重视……” 话没说完,佛门的天心罗汉已经到了跟前。这位罗汉不知有多大,大脑袋上一根毛都没有,光秃秃的像西瓜。我看的想笑,但又不敢笑。好歹也是位罗汉,总得尊重些。 天心罗汉冲我施礼,念了声佛经,说些佛陀祝福的话语。我对这些不怎么感冒,只客气的回应了几句。不过母亲倒是信过一段时间佛,听说眼前这位就是传说中的罗汉,不禁睁大眼睛,大气都不敢喘。 随后,正一道的那位张天师来到,他身着道服,一头黑发整齐的扎在脑后,清风吹来,倒显出几分神仙色彩。 佛门的罗汉虽然地位超然,但真论实力,反而不如这位张天师。所以,众人对他,要比对天心罗汉更加客气。如果说有人不把张天师放在心上,那满场只有连道真能做的出来了。 我好奇的打量这位在徐家主和连道真口中很厉害的张天师,并没有从他身上感应到什么强大气息,仿佛眼前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道门一众人上前贺喜,然后与摸鬼一脉被请去入座。至于佛门的高僧们,则自己找了处空地,盘腿往那一坐,双手合十,嘴唇微颤,开始轻声念经。 他们一百零八人,共同出声,声音不但不刺耳,反而让人觉得心情宁静,身心愉悦。我听不懂他们念的什么经,见连道真等人也没有解释的兴趣,便没开口问。 摸鬼一脉来了几十人,佛门来了一百零八,道门来的人比秦岭还多。 而除去已经入座的这上千人,远处还有一大片尚未来到的门派。粗略估计,所有人加起来,起码也有四五千。 如果加上摩天岭的几千人,我这一场婚礼,观礼宾客已经近万了。 好在连道真场面铺的足够大,哪怕真的过万,也能坐的下。 一个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门派陆续前来。摩天岭的迎宾人声音洪亮,那些贺礼的人,听着也心里高兴。 他们大多冲着连道真而来,也有部分是摩天岭请来的。 这边贺一声,那边贺一声,不管是谁,我只知道自己点头弯腰拱手还礼就对了。 这头点啊点啊,就是没完,等我头都点晕了,迷迷糊糊抬头一看,四面八方还有不少人尚未来到。 我叫苦不迭,又不好意思离开。虽说体内的升天之气不断运转,让我的体力始终保持在巅峰状态,但一直连续不断的做同一个动作,是个人都会腻。 我此刻终于明白,那些结过婚的人,为什么很多人当晚都没力气洞房了…… 这也就是我身体特殊,换个普通人来,腰都累断成八截了。 父亲和母亲也是普通人,站了那么久,自然口干舌燥,头晕眼花。我握住他们的手,度去两道木力,说:“要不然你们先去休息休息……” “那怎么行!”母亲瞪着眼,说:“儿子结婚,哪有爹妈不在旁边的。我们俩虽然年纪大了点,但也不算太老,没你想的那么不中用。” “可是……” 我刚要劝解,却听父亲说:“行了,你就不要担心我们了,站在那享受享受儿子带来的荣耀,我们还是可以做到的。” 我苦笑一声,知道父亲是在提醒暗示。没办法,我只好往他们体内多渡入几道木力,希望能帮助缓解一些疲倦。 木力虽然能改善人的身体,增加部分寿命,但体力这东西,不光是肉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肉体可以变,精神怎么变? 最起码,我没有让人瞬间精气十足的手段。 当然,我也能理解父亲和母亲的想法。这场婚礼,他们也没帮上我什么忙,如今,只能站在这里迎客。倘若这点事都做不好的话,那才是真的丢人。 因此,在想通这一点后,我暗地里叹口气,没有再去劝,只希望,来的人能少些,让这场迎宾快些结束。 太阳一点点的升起,天从蒙蒙亮,变得阳光四射。黑暗被彻底的从大地驱除,以我的眼力,已经能看到百里外的场面。 这段时间,来的人已经多到难以计算,连道真以土力筑成的桌椅,从摩天岭为起始,往西百里外都已经坐满了。 这些人难得聚集在一起,有仇的,有恩的,有情的,有怨的,彼此混杂。人声鼎沸,不时可以听到笑声和争吵声混在一起。徐家主有些冒冷汗,狠狠瞪了眼徐二哥。 徐二哥哪知道来的人多会发生这种事,只好低头不吭声。 连道真挥挥手,示意没关系,说:“有我在,他们再大的仇怨也不会打起来。而且,三年过去,世界变化之大,足以让他们放下一切恩怨。如今聚在一起,也算有个机会把往日恩仇说开,省的以后在心里是个疙瘩。” 徐家主点点头,说:“也是这个理,那就由他们去吧。”女他扑弟。 说话时,只听东南方向传来轰鸣的引擎声。而西北方向,也在同一时刻传来了直升机的声音。 我左右看了看,只见两架不同颜色,不同款式的直升机同时飞过来。 徐家主盯着西北方向的直升机看了一会,又转头看看东南方向的直升机,忽然面色微变,很是惊诧的说:“那是执政府的飞机,他们怎么会来?” 第三百三十四章 使徒(18) 徐家主一声喊,周围尚未落座的人顿时都紧张起来,纷纷抬头去看东南方向的直升机。我也随之抬头,担心又愤然。今天是我大婚的好日子。难道执政府真的想来找麻烦? 连道真镇定自若,他抬头看了眼,淡定的说:“如果执政府真的想开战,也不会只让荀鼎天一个人来。” “荀鼎天!狂佛荀鼎天!”有人立刻惊呼起来。 我一阵惊愕,没想到执政府来的人,会是三年前差点打死我的那个男人。 三年里,荀鼎天的实力增长甚多,就算是在执政府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强者。而权力方面,他又是唯一的大元帅,掌控着近乎所有的作战部队。可以说,一声令下,这天地便要血流成海。 我既心惊。又感到一丝佩服。 面对天底下所有的反抗势力,荀鼎天仍敢独自前来,不愧是狂佛。 “那另外一架呢?”我问。 “我们这些修行人虽然入世,但很少会使用科技的东西。那一架直升机如果不是执政府,自然就是抵抗联盟的人。”徐家主说。 抵抗联盟,就是从前的那些国家,不愿意屈服执政府的统治而组成的一个势力。他们人数最多,掌握许多高科技武器。当然了,这些武器对于真正的修行人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别说摩天岭或者苗疆这样的势力了,就算是摸鬼一脉,也能轻松灭掉他们。 然而。虽然执政府一直封锁各种资源,让他们的实力逐渐衰弱,但这些人,手里依然掌控着科技世界最强大的武器。 核弹! 这种足以毁天灭地,炸毁整个星球的武器,被隐藏在世界各处极为隐秘的地方。执政府这么多年来,虽然找到了一些,但还有更多的并没有发现。同时,他们也不敢轻易去动这些核武器,生怕抵抗联盟会趁机引爆,让他们大受损失。 有核武器作为威慑。纵使执政府可以轻易灭掉反抗者联盟,却也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而且,联盟虽然表面看起来很刚强,实际上却信奉着打一仗换个地方的策略。就算是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下一步会藏去哪里。 天下那么大,藏个几万几十万人,除非彻底暴露在荒野中,否则很难被找到。 因此,抵抗联盟看起来弱,但实际上却是最安全的势力。不管执政府还是修行人,都不会轻易打他们的主意。 前者不敢,后者不需要。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沉睡三年后的这个世界,是被这三股势力统治的。但如今天命将归,世界即将再逢大变。前些日子阴尸带领怪尸军团降临,创建巫与尸的国度,就是一个征兆。 以后的世界是谁的,谁也说不准,但我觉得,基本不太可能是人类的…… 两架直升机,一前一后落下。原本他们离这的距离几乎完全一致,按速度来看,应该同一时间降落。但西北方那一架似乎有些迟疑,在半空停了十几秒,才缓缓落在地上。 东南方,那架执政府的纯黑色,挂满导弹的直升机,耀武扬威似的扬起了大片灰尘。连道真眉头微皱。而徐家主更是不爽,轻轻一跺脚,地上顿时升起一道狂风,将灰尘席卷着送入了直升机内。 “哈哈哈,很久不见,徐先生还是这么暴躁。你们这样做,可不是待客之道啊。”中气十足的声音,从直升机内发出。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自灰尘中走出。 他浑身干净,仿佛周边的灰尘完全无法接近一样。我隐约在他的体表感受到一股微弱的能量波动,想来,他应该是用力量在体外做了一层防护。 这人身高超过两米,一身笔挺的军服,尽显阳刚之气。肩部的金色麦穗延伸出去,配上衣服上的金色纽扣,更给他添出一股华贵气息。 我看着他的脸,将其与脑海中的那个身影仔细对照着。 荀鼎天这三年变高了,也变壮了,他身上的力量气息,几乎完全隐藏起来,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但在他向前踏步的时候,我眼前却隐约有一尊巨大的虚影晃过。 那仿佛是幻觉一般,眨眼间便消失不见,又像这虚影存在于其它的空间,随着他走动才会显现出来。 徐家主冷哼一声,说:“有时间,你可以来摩天岭玩玩,我会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你一番。” 荀鼎天摸了摸自己笔直的寸头,哈哈大笑,说:“区区摩天岭,还不值得我荀鼎天万里迢迢跑来。这世间,只有连道真才是我的对手。” 连道真挑了挑眉毛,毫不客气的说:“你不是我的对手。” 荀鼎天大笑几声,说:“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是不是对手,总得打过才知道。” 徐二哥在一旁嘀咕说:“这家伙真是脑子有病,每次都被连先生打成猪头,还是不死心,难道天生就欠揍?” 我哑然失笑,荀鼎天确实很强,也许这世间没谁比他更强了。但连道真不是人,他是从天而降的神。和神相比,人类再强也有限。 从这点来看,荀鼎天确实欠揍。 不过,他也是个十足的疯子。换个正常点的人,都不会为了变强,连死都不怕。 每次都被连道真打败,却能活到现在,荀鼎天也算了不得的人物了。我相信,连道真肯定想杀荀鼎天,因为当初在九华山的基地,荀鼎天曾经对我使过阴招。如果有机会,连道真绝不会手下留情。 荀鼎天走到离我们还有五米左右的距离站住,说:“不过我这次来,并不是为了找连先生切磋,而是奉委员长之命,前来贺喜。” 众人一阵哗然,执政府的委员长,那是世间最神秘的人物。连道真最初想剿灭执政府的势力,曾独身入其巢穴,但却受伤归来,并警示众人,千万不要去找执政府老窝的麻烦。可想而知,委员长是多么可怕。 而如今,委员长却让大元帅狂佛荀鼎天前来为我贺喜? 这其中,到底有几个意思? 连道真眉头微皱,他也有些意外。在我们看来,执政府今天不找麻烦已经很难得,更别说恭贺了。 荀鼎天很满意我们的惊讶之情,笑哈哈的说:“你们果然很吃惊,和我想的一样。” “难道这小子是在忽悠我们?”徐二哥嘀咕说。 荀鼎天转头看向我,他上下打量一番,然后啧啧几声,说:“没想到,你命那么大,死了都能活过来。” 这话有些难听,我冷笑一声,说:“你都没死,我又怎么会死。” 荀鼎天笑了笑,他看眼另一个方向的直升机,说:“当初对你下手的那人,虽是我的属下,但却接受另一批人的命令。你死在蓬莱岛,连道真大怒,打沉了我们的岛屿,使得委员长损失巨大。想来,那些人应该开心的很。只可惜,天意顺乎民意,造神计划,让他们的如意算盘打空,还带着十几个据点被连道真连根拔起。啧啧,真是……” “荀鼎天,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直升机上跳下来三人,为首那人满脸愤怒的说:“明明就是你暗中命令人杀死左兄弟,好借连先生的手杀掉书教授。自相残杀的阴险小人,竟然还敢倒打一耙,诬陷别人!” 荀鼎天看了那人一眼,说:“如果我想杀书教授,何必借别人的手。” “那可不一定,你们……” “行了。”连道真皱着眉头打断那人的话,说:“今天是我弟弟大婚的日子,不是给你们辩解的公堂。要来祝贺就随意,不然从哪来还回哪去。” 荀鼎天笑了声,说:“我可没打算在这吃饭,那么多人色迷迷的看着我,真是让人羞涩。不过,有几句话要对左天阳说。”女他沟扛。 我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荀鼎天说:“这几句话,是委员长让我带给你的。他说,天命将归,你若想脱离天命,可去寻他。” 我一阵愕然,原本以为是荀鼎天自己要说什么,却想不到,竟然是委员长让他带话。而且,这话让人吃惊不已。我忍不住看了眼连道真,而连道真皱着眉头似在思索什么,并没有说话。 荀鼎天哈哈一笑,说:“诸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改日再见。” 他狂笑着转身,登上直升机,在引擎轰鸣中离去徐二哥盯着那直升机,发狠的问:“爹,要不要把他打下来?” 徐家主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说:“今天是个喜日子,不亦动武,就由得他嚣张一次。” 这时候,另一架直升机上下来的人也走到了面前。他们看看连道真,又看看我,说:“荀鼎天那家伙信口雌黄,你们可不要信他。” 说话的人看起来很面熟,我仔细想了想,立刻想起,他就是杜衡。 时隔几年,杜衡变得比以前黑很多。从前那个白净的年轻人,已经变得胡子邋遢,活像个中年大叔。 连道真摆摆手,示意杜衡不用再解释,说:“还是那句话,若要恭贺,便随意,否则,哪来回哪去。” 杜衡有些无奈,与身后两人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脸上顿时挂满了笑容,高声说:“原政府副总理杜衡,率总参谋长,陆军司令,代表原政府全体同仁,前来为左天阳,阿三大婚贺喜!” 第三百三十五章 使徒(19) 我有些吃惊,三年前,杜衡还只是一个代理大队长。而三年后,他却已经成了副总理。虽说这个副总理麾下。撑死几十万人,但比起几年前的职位,也高了很多。 能爬的这么快,足见杜衡的能力出众。 摩天岭四处放哨的人突然跑过来一位,汇报说:“四周发现执政府的人,数量不多,应该是在监视我们。” 徐家主挥挥手,示意知道了。待那人退下,他笑呵呵的说:“看来,执政府也不放心我们这些人聚在一起,还要派人来查探。姓荀的那小子明着说是来替什么委员长递话,实际上还不知在耍什么花招。” 连道真说:“不管他想做什么,只要不在这里动手。由得他去。” 我转头看了眼离去的直升机,它已经飞的很快,几乎要看不见。如果荀鼎天真想做什么,没必要神神叨叨的跑来跑去吧? 杜衡等人,也被请去落座。 他们那么大的势力,只来的三个人,这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以抵抗联盟的性子,能藏多深就藏多深,除非天塌了,否则别想看见他们大规模出动。 看着杜衡等人入座的身影,徐家主冷哼一声,说:“还好意思说什么原政府。死鸭子嘴硬。” 徐二哥也跟着说:“就是,明明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又不敢去打。前些年还跑过来游说我们帮忙打头阵,真不知道这些人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看得出,摩天岭上下,对抵抗联盟都没什么好印象。不过这也怪不得别人,按徐二哥说的。抵抗联盟想去打执政府,却不肯出人出力,只想蹲在后面捡果子。占便宜怕吃亏的性子,在摩天岭这种练武世家眼里,是最不堪的品质。 一个个小门派从远处而来,恭贺一声后,送上了贺礼。 他们实力低微,有许多都是家族式的传承。如今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并不多。虽然想巴结一下连道真和摩天岭,但确实囊中羞涩。大部分贺礼,都是人参灵芝等药材,以及书画瓶罐等古董。若放在从前,这些百多年的老药和千年古董,还是很值钱的,但放在今日,价值就大大的降低了。 不过,礼轻情意重。我客气的收下,对人还礼。 父亲是个教书匠,对古董还算比较欣赏。看着那几百年,上千年的老古董被拿来当贺礼,他瞪的眼睛都直了。 我暗笑一声,心想这些东西如果能让父亲看重,那也算有用武之地了。 待这些小门派纷纷入座,徐家主抬头看看天,低声对徐二哥嘱咐几句。话语中,无非是说时辰到了,让他快点把婚礼操办起来。 一张张红木椅被搬过来,父亲,母亲与徐家主一道,互相谦让着,然后同时落座。看到他们坐在那一脸正经,我心里没有半点紧张,反而觉得十分有趣。 而众人也看到这一幕,知道正戏要开场,几百里内,纷纷安静下来。 一双双眼睛,巴巴的看着这边。连道真悄然退开几步,让我的身影彻底暴露在众人视野之中。 这时候,座位最靠近我这边的纳多老司忽然站起来。老人家呵呵笑了几声,说:“趁着时辰还没到,也是诸位谦让,我苗疆,就先来道第一声喜。” 说着,几位白虎蛮抱着一红一青两个大罐子,以及一个金色小箱走过来。纳多老司像是在炫耀一般,高声说:“这红罐中,是我苗疆诸位蛊婆共同炼制的两只蛊,蛊名金蝉。作用么,倒不是很大,若以血喂养,三日后便可人蛊而已。在危机关头,可以蛊代人身。并且,宿主会在瞬间移开百米远,算是个小小的保命之物。” 纳多老司的话,顿时让众人轰动。这金蝉蛊在他嘴里不值一提,但实际上,根本就是人的第二条命。 乱世之中,什么最值钱?当然是人命! 以金蝉蛊代替宿主死一次,并且还能让宿主瞬间移动百米之遥,在高手眼中,这简直是难以估量的至宝。 我又激动又觉得不好意思,从来都没帮苗疆什么大忙,可结婚的时候,却收了人家这么一份大礼。 纳多老司又指着那青色瓦罐,说:“这里面装的东西也不算什么厉害之物,不过是我苗疆巫婆齐心合力唤来的三只鬼神。实可力拔山河,虚可杀人于无形。左兄弟新婚大喜,想必宅子里也没养只护院的兽类,如今这三只鬼神,便权当为左兄弟看家护院所用。” 众人又是议论纷纷,三只鬼神虽然没有第二条人命之前,但实用性却大很多。有这三只鬼神在,我和阿三的战力,无疑又登上了一个新台阶。 苗疆的鬼神,虽然比不上阴尸召唤的巫神,但也极为厉害。即便是执政府制造的那些怪物,也不敢轻易靠近。 纳多老司最后指着金色箱子,说:“这里,则是我们几个老家伙花了点时间,写出的部分辰州符。作用繁多,便不一一描述了。” 辰州符,为天下三符之一,与道门正一道的天师符可以相提并论。其流传自神话时代,为蚩尤传下的祝由十三科。虽然纳多老司没有明言这些辰州符的作用,但肯定不会太差。 我心里很是高兴,苗疆的三份大礼,每一件都让人震惊。拿出去,会让无数人抢破脑袋。就算是连道真,此刻也抱拳拱手,遥遥冲纳多老司表示了感谢。 纳多老司回礼后,笑着坐下,一脸自得。 母亲不懂这些东西,所以不但不觉得好,反而有些别扭。与父亲嘀嘀咕咕说:“大好的日子,怎么又送蛊又送鬼的,还不如送些鹿茸鹿血来的实在。” 父亲虽然也不懂,却从众人表情中看出,苗疆的贺礼非同小可,便低声训斥母亲,说:“不懂不要乱说话,这些东西,肯定用处很大。就算儿子用不上,以后给孙子用也行。” 我离他们不远,听的哭笑不得。徐家主在旁边面色古怪,想解释吧,又怕落了我父母面子,只好憋红了脸不吭声。 苗疆坐下后,佛门的和尚依然念经,道门的道士镇定自若,最着急的,反而是摸鬼一脉。他们这一脉,近些年壮大不少,急着想打出点威风,当即站起来说:“苗疆的贺礼,确实让人眼馋,不过,我摸鬼一脉也不差。此次为了给左兄弟贺喜,专门养出两只鬼王。左兄弟若需要人看家护院,只需将鬼王送入人体,便可化作鬼修。这鬼修同样力大无穷,且无需人力操控,即便寄宿者被打死,也可以另寻一具躯体。就算是执政府的那些古怪东西,也毁不掉我这两只鬼王。” 摸鬼一脉的掌门说着,命人将两团绿油油的光影裹在红布盘中送来。我看了一眼,见光团中,有鬼影晃动,张牙舞爪,似乎很厉害的样子。 摸鬼脉的鬼王,听起来与苗疆的鬼神差不多,但胜在不怕干扰,堪称不死之身。用来骚扰,绝对能把人烦死。 不过,相比苗疆的三样贺礼,他们这两只鬼王显然要略逊一筹。女庄庄亡。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说的就是这种事。 道门正一道的张天师,随后站起来,高声笑道:“我们道门没有太多的宝贝,唯有金丹符箓还算拿得出手。左兄弟大婚,道门送上延年益寿,救死扶伤的金丹三十枚,各类符箓千张。” 张天师说的轻巧,但众人却听的惊骇。 道门的金丹,延年益寿就不说了,而那救死扶伤的,几乎可以让死人复生,堪称世间最强的灵药。如今乱世当道,各类资源都被执政府把持,想炼金丹并不容易。三十枚金丹,可以说是一份绝大的厚礼。 而道门符箓,天下顶尖。以符化阵,虽然比不上四大圣人尸化作的奇阵,但相比摩天岭的其它阵法却要强上甚多。不知有多少势力天天去求道门帮他们炼制一些符阵,以此抵抗执政府的攻击。 金丹装在三十个玉瓶中,而每一个玉瓶,都是上等的羊脂玉雕刻而成。雕工精细,光是瓶子本身,就是上等佳品。放在三年前,一个拍出几百上千万的价格也不足为奇,更别提瓶中那近乎无价的金丹了。 我很是欢喜的将贺礼收下,然后眼巴巴看着秦岭众人。 佛门的大和尚,一向闷骚,也不指望他们能送什么好东西。不过这秦岭可是个大势力,我很是期待他们会送出什么来。 秦岭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脑门一低,脸色通红,谁也不敢冒头说话。 徐二哥不知何时来到我附近,嘀咕说:“这些人,该不会连份贺礼都没准备吧?” 我愕然,心想秦岭那么大的势力,应该不会腆着脸来吃白饭才对。 这时,终于有人忍不住,站起来说:“我秦岭天帝,为天下人争时间,顶天七日七夜。如今左兄弟大婚,我们也没什么大礼,唯有天帝遗留的龙气送上。这龙气乃龙脉之精华,若喂食于蟒蛇,可化蛟,喂食于蛟,可化龙!真龙一出,举世无敌!” 第三百三十六章 使徒(20) 我一愣,顿时觉得秦岭人太大方了。那可是传说中的龙气啊,可以让蛟蛇化作真龙的宝贝!在各种小说里,龙气都是珍宝。他们竟然舍得送我?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听说秦岭要送龙气,众人非但没觉得吃惊,反而纷纷笑出声来。这笑声,有多半是带着讽刺味道的。 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听旁边的徐二哥骂道:“天帝是值得尊敬,可那龙气,在秦岭跟石头似的到处都是,也好意思拿出来送人。这群家伙,真是小气到极点了!” 我微微一怔,转头看向徐二哥,问:“龙气……不是很珍贵吗?” “珍贵个屁!”徐二哥没好气的说:“如果是几年前。龙气确实珍贵。深藏地下,找不到,也挖不出来。但天帝意图破天成龙,结果没有成功,导致整个秦岭龙脉解体。无数的龙气坠落,洒的到处都是。你要是现在去秦岭,见到的龙气比芝麻还多。” 我顿觉脑门冒黑线,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众人听说秦岭把龙气当贺礼,会笑的那么古怪。 这秦岭人也真是……拿什么东西不好,非得送龙气,不平白惹人笑话吗。 在场众人里,唯有连道真并不这样认为。他或许是怕我会不满意。便往这边走来几步,说:“虽然龙气目前不算珍宝,而且世间蛟龙难寻,但天地运转之下,秦岭作为曾经的主龙脉,会将龙气逐渐吸收,再次显化出一条新龙脉。若干年后。想再寻龙气,就得去无尽深的地底了。” 我哦了一声,说:“这样看来,龙气还不错……” 连道真见我对龙气意兴阑珊,只好摇摇头不多解释。其实他自己也明白,不管多年后龙气有多稀有,最起码在如今,这是跟石头没什么区别的东西。如果非让我把一颗石头当珍宝对待。那也太强人所难了。女庄吗技。 徐二哥说:“要我看,秦岭这些人分散惯了,就算来参加喜宴,也没一起商讨过。所以三三两两的,晃晃悠悠只知道跑来吃饭,哪顾得上准备什么像样的贺礼。一见纳多老司,张天师他们拿出那么贵重的礼品,立刻明白自己准备的都是渣渣。反正是丢人,干脆丢到底。把最不值钱的秦岭特产拿出来送礼。” 我笑了笑,说:“千里送鹅毛,贵不贵重倒是次要的,主要是图个人多热闹。而且现在大家都在抵抗执政府,与其把他们的保命手段送给我,还不如留给他们自己作用更大一些。” 徐二哥摇头表示不同意,但他并没有多说话的机会,佛门的天心罗汉,突然经声一停,站起身来。他从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破旧的布袋,缓缓走过来,道:“佛门恭贺左施主大婚,这布袋中,装有十七位罗汉的佛法,遇到危险随手一抖,便有罗汉神通。时常佩戴于身,更可自行诵经祈福,以佛陀之力,为施主带来福缘。” 我吃惊不已,连忙双手接过来。诵经祈福,并不算什么,可这十七道罗汉神通,就厉害了。 等于我可以施展十七次罗汉法,无论调兵遣将还是单打独斗,都有非常大的作用。这份贺礼,比起苗疆和道门丝毫不差。 就在这时,突听一句:“慢着!” 众人纷纷循声望去,想知道敢在这时候大喊大叫的是谁。 我也转头望去,一看到那人,顿觉惊喜。 来人光着脑袋,穿着破旧的僧衣,手上提着一根金色降魔杵。他那雄壮威武的身躯,憨厚淳朴的面容,不是觉明和尚又是谁。 我喜上眉俏,连忙走过去迎他,说:“正愁着去哪找你,没想到你自己来了。” 觉明和尚与三年前相比,显得黑了些,但也更壮实了。他双手合十,对我念了句阿弥陀佛,然后才笑着说:“你与阿三大婚,我自然要来,只是路途中遇到贼子作孽,稍微耽误些时辰,不要见怪。” 我哈哈大笑,说:“你能来就是好事,哪会怪你,快,快去找地方坐着。” 觉明和尚摇摇头,伸手向我掌中的布袋抓来,说:“待我送你一份礼。” 他掌中漫出佛光,在布袋上一抚,那布袋顿时变得轻了许多。觉明和尚微微一笑,说:“礼到功成,我就不入座了,与几位师兄一起为你诵经。” 大和尚没说送我的什么礼,但连道真似乎看出了什么,面露惊讶之情,连连看着觉明和尚。而天心罗汉更加直接一些,当即迎上来,冲大和尚施礼,道:“恭喜师弟即将修成菩萨,得成大愿。” 这话一出,众人立刻哗然。 世间的菩萨,只有一位,那就是鸡鸣寺的老和尚。 不过,老和尚一心等着大难降临,死活不肯出世。佛门最厉害的,就是这十八位罗汉。 而如今,天心罗汉说,觉明和尚快要修成菩萨,这代表着,佛门的力量,将要提高到另一个层次。 即便是道门,也无法与拥有一位菩萨,十七位罗汉的佛门对抗。 连道真低头看了眼我手中的布袋,说:“看来,他送你的,应是一道如意神通。有这神通在,天下之大,你尽可去了。” 我惊的说不出话来,如意神通,当初第一次见到鸡鸣寺那位老和尚的时候就感受过。就算是连道真,也在这神通下甘拜下风。虽然当时他并没有展露帝拳化身,但连道真向来是个谨慎的人,他没有动用化身,说明认为就算化身出现,也破不开如意神通。 如今,觉明和尚即将修成菩萨,把一道如意神通送入布袋,确实如连道真所说,天下再大,我都可以横着走了。 手中的布袋看起来毫不起眼,但确实我今日收到的贺礼中,最贵重的一件。就算是苗疆和道门以及摸鬼一脉的礼物加一块,也不一定比它重要。 我看向与天心罗汉一前一后,来到和尚堆里,继续盘腿诵经的觉明和尚,很是感慨的说:“几年前他才刚修成罗汉,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又修成了菩萨,真是厉害。” “佛家讲功德,他入世多年,救人无数,功德圆满,自然会成菩萨。”连道真说:“更何况,他师父乃是一尊佛陀,区区菩萨对他来说,不算太难。” 我点点头,觉明和尚的师父,在执政府引起骚乱的时候,曾显现过真身。虽然什么都没做,但佛陀的气息瞬间传遍整个世界。从那时候起,众人才知道,觉明和尚有一尊真佛做师父。 但话说回来,一尊传说中的佛陀,为何会隐于世间多年,又为何要收觉明和尚当徒弟? 觉明和尚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世,他只知道,从有记忆开始,就和师父生活在深山中。直到有一天,师父说他该出山寻找罗汉机缘。 清静悦耳的经文声不断入耳,在座的众人,有九成眼睛都望着觉明和尚。 又一尊菩萨将要诞生,这自然会引来诸人的目光。 或许是怕觉明和尚把风头强光,徐二哥忽然大叫一声:“时辰到!奏乐!” 只听呼啦啦一阵吹弹拉唱声,惊起群鸟飞扬。在声乐中,大片的红色自摩天岭上落下。 那一片片红布如仙女的腰带飞起,将岭间妆点的无比鲜艳。八抬大轿,从白雾中显现,徐真箐一身浅红色的衣服,满脸乖巧的随着轿子前行。 我心里无比激动,因为轿子里坐着的,就是我未来的妻子。 刚才被一群人送礼送的心里惊叹,差点都忘记今天是娶老婆了。 轿子走出白雾没多远便停下,那些轿夫笑嘻嘻的放下手中的东西闪到一边,我愣了下,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离那么远就停下。 这时候,徐二哥高声大喊:“请新郎!迎新娘!” 我顿时傻眼,这特么离我还有几百米就去迎?逗谁玩呢? 见我傻乎乎的不动弹,徐二哥连忙推了我一下,低声说:“愣什么呢,还不快去!” 我醒过神来,也顾不得轿子离这很远,赶紧跑过去。正要掀开帘布,却听有人叫喊:“蹲下!背着!还没拜堂就想看新娘,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我转过头,也看不到是谁喊的。众人纷纷大笑,起哄道:“蹲着背!你不行就让我们来!” 我大怒,说:“谁说我不行!背就背!” 说罢,转身弯腰。随后,听到后面传来帘布被掀起的声音,一个娇小而柔软的身子,轻轻趴在我背上。阿三那清脆如百灵鸟一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想我了没?” 我被她声音刺激的心中一荡,恨不得立刻转身狠狠亲一口,然后再巴拉巴拉…… 不过现场那么多人,给我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当场上演十八禁,便说:“想,想死了,想的某个地方都直了!” “呸!大流氓!”阿三说。 我笑嘻嘻的说:“我说的是眼睛都想直了,这怎么能叫流氓。” “坏东西!油腔滑调”阿三很恨的在我腰间扭了一下。 又有人起哄喊:“我说你谁,背不背得起来,半天都不动弹,想感受软不软,等洞房了再说,我们可都等着吃饭呐!” 第三百三十七章 使徒(21) 哄笑声中,阿三也有些害羞了。我笑着把她背起来,轻松走过这几百米的路程。徐真箐一直默不吭声的跟在旁边,一句话都没说。我与她之间。是非常怪异的关系。在别人眼中,她是陪嫁的丫鬟,用来暖床铺被。可在我眼里,她是情敌。 待我们三人来到父亲母亲所在的位置前方,徐二哥示意我将阿三放下,然后高声唱:“新人到,典礼行!奏乐!” 声乐之声猛然一转,变得更加喜庆。在这声响中,徐二哥大声说:“左天阳,阿三大婚,请拜天地求赐福!” 我与阿三牵着手,对着天空遥遥一拜。虽然不信天地会赐福于我,但大喜之日。这怎么说也是个彩头,不得不拜。 然而,就在我和阿三第一拜的同时,天空忽然一阵雷鸣。我微微仰头,只见上空一片电闪雷鸣。原本万里无云的高空,在雷电的照耀下,显出几朵云来。 咔嚓一声巨响,一道跨越万里的雷霆,像是劈开了整个天空。巨大的空间裂缝,就这样突然的出现在我眼中。 无数人惊呼出声,纷纷大喊:那是什么! 阿三头上有红布,看不清天上的情景,又不好把盖头掀开,只好问我:“怎么了?” 我怕她担心。便拍拍小手,说:“没事,只不过,好像要下雨了。” “下雨?”阿三疑惑的问:“刚才不还大太阳吗,怎么会突然下雨?” 这时。一股股怪异的气息,从那长达万里的裂缝中涌出。缝隙里,道道怪影闪烁不定,如人似兽,看的人心惊胆颤。 我忍不住看向连道真,他也在仰头看那道裂缝,脸上的神情逐渐阴沉。我心里一紧,知道这裂缝的出现,肯定不是好事。 当初龙江上空出现一道裂缝,随即巫与尸的国度降临,如今,摩天岭这里又出现一道裂缝,难道又要出现什么妖魔鬼怪? 最可气的是,它早不出晚不出,偏偏在我结婚的时候冒出来,不存心要给我添堵吗! 裂缝从十数米宽。逐渐延伸,眨眼间,便有数百上千米宽了。巨大的裂缝中,各种古怪的气息层出不穷。 这个时候,我听到了一声巨大的吼叫。那声音像龙又像牛,震的人耳朵发疼。摩天岭微微一震,细小的山石从岭上滚落下来。 我惊骇的看到,那不断扩张的空间裂缝中,一颗小山般大小的蛇头,从中缓缓探出。 它头颅大的惊人,一对鲜红的瞳孔就比房子还大,片片鳞甲将其身覆盖。这只光脑袋就有十几米粗的巨蛇吐着通红的信子,从裂缝中缓缓游出。 当它整颗脑袋都露在外面,我才看到,其颈部竟然长着两只羽翼。那羽翼很薄,也很小。完全不能支撑它飞起来,倒是有些像装饰品。 但是,不管这羽翼有没有用,光那庞大的体型,就足以吓破常人的胆子。 惊呼声连接不断,阿三听的焦急万分,不断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哪敢跟她说,一只起码上千米长的巨蛇,正从上空的裂缝中爬出来。 这时候,前来观礼的人群中,忽然有人惊喜万分的大叫:“是巴蛇!那是巴蛇!” 我转头看,几个打扮古怪的男人从人群中跑出来。他们满脸兴奋,指着天上还未露出完整躯体的巨蛇大呼:“是巴山之蛇啊!” 我身子一抖,早在初探始皇陵的时候,连道真就和我说过关于巴山之蛇的事情。那时候,我们在始皇陵发现巨大的蛇骨,连道真猜测,这或许是一只巴蛇。 可是,游动中可以震塌一座高山的巴蛇早就在这个世界消失,又怎么会再次出现? 徐二哥看了眼兴奋激动的那几人,又抬头看看天上的巨蛇,他脸色略微苍白,呢喃自语:“巴山人生生世世供养巴蛇为神,难道,那真的是?” 阿三也听见了那几人的喊叫,不住的问我:“什么巴蛇?哪里有蛇?” 我知道这么大的事难以瞒下去,只好说:“天上出现一道裂缝,一条光脑袋就有十几米粗的大蛇从里面跑出来了。” “什么!”阿三语气充满震惊,她手一抬,就要去掀开红盖头。 “胡闹!”连道真的声音恰在此时响起。我转过头,却惊讶的发现,他这话是朝我和阿三说的。准确的说,他是在训斥阿三:“礼未成,怎可自己掀开盖头!真是胡闹!” 阿三急的要命,说:“可是天上。” “天上和你有什么关系!”连道真板起脸,瞥了眼一旁惊讶到说不出话来的徐二哥,说:“婚礼继续进行,愣着做什么!” 徐二哥看着天上,向来豪迈的他,此刻也因为突然之间出现的异象变得呆傻起来。此刻听连道真说话,他转头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说:“这,这还怎么进行,那玩意万一跑下来。” 连道真沉哼一声,说:“有我在,它下不来!你继续支持婚礼,我去挡住那东西。” 这时候,几位巴家人正高兴的跑到巴蛇下方,手舞足蹈,似在迎接亲人。我紧张的注视着他们,很希望这条巴蛇真的能跟他们走,这样,我也不用担心婚礼无法进行了。 然而,在我满心期待中,裂缝里的那条翼耳巴蛇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巨大的吸力,让婚礼现场狂风大作,无数的东西,瞬间被吸入巴蛇口中。 那几位巴家人离的太近,躲闪不及,自然也被吸上去。巴蛇并没有因为他们的身份而客气,将人与物吞入口中,连个饱嗝都懒得打。 连道真冷哼一声,一脚跺在地上,坚硬的土地咔嚓一声,裂出几道缝隙。连道真一跃而起,金光大作,眨眼间,金色帝王现身,威严的双眸扫出无数金剑袭向巴蛇,那巨大的拳头,也在同一时刻挥了出去。 一上来就动用帝拳化身,足可见连道真对这条巴蛇的重视。 金剑刺在翼耳巴蛇身上,并没有什么效果,叮叮作响中,金力尽数崩散。不过,面对金色帝王的拳头,巴蛇并没有丝毫畏惧,而是张开血红的大嘴咬向敌人,锋利的獠牙在雷霆下闪动着刺眼的光芒。 我看的心不由提起来,徐二哥也惊骇无比,一声话都说不出来,哪顾得上给我主持婚礼。 拳头与巴蛇的獠牙碰撞在一起,只听咔一声巨响,巴蛇的獠牙并未折断,但却被打的松动,险些折进了肚子里。 但它也确实配得上那传说之名,无比巨大的嘴巴一口咬住金色帝王的臂膀,同时又长又粗的躯体迅速从空间裂缝中游出,缠绕在帝王之躯上。 金色的光芒大盛,锋锐的金力不断试图将巴蛇的躯体切开,但是,巴蛇极为坚硬。虽然蛇身被切开一道道深有数十厘米的伤口,却死活不松口。蛇躯越缠越紧,以金色帝王的力量,也难以在这拥有拔山之力的巨蛇缠绕中随意动弹。 只是眨眨眼的功夫,连道真似乎就落入了下风,这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 我张大了嘴,恨不得立刻放开阿三的手去帮他。 就在这时,金色帝王充满威严的宏伟声音响起:“还不快继续婚礼!” 这声音盖过了雷霆,在众人耳边炸响。徐二哥惊的差点跳起来,在反应过来是连道真说话后,这才结结巴巴,惊魂未定的喊着:“左,左天阳,阿三大婚,请拜父母求祝福!” 他刚喊出话来,只见天上一阵土黄色的光芒闪过,龙吟声响彻天地。土色巨龙驮着轩辕石像出现,那巨龙虽然比巴蛇小一些,但一口咬下去,巴蛇也要动的颤抖不停。只是,它越疼,缠的就越紧。 轩辕石像抬起手,那把巨大无比的石中剑重重落下,劈砍在巴蛇的躯体上。 血花四溅,巴蛇的身子立刻呈现古怪的扭曲形状,竟是差点被这把剑砸成了两截。虽然它仍未改变要勒死金色帝王的打算,但其已经软塌下来的另一半躯体清楚表明,就算是巴蛇,也难以同时挡住两尊帝拳化身的攻击。 我略松一口气,伸手拉扯一下阿三,说:“有连道真在,不用担心,我们继续!” 阿三又急又无奈,犹豫了一下,实在不舍得破坏自己的婚礼,只好嗯了一声。我们两个冲着前方坐着的父亲,母亲以及徐家主磕头跪拜。 这三人,看天上的打斗都看傻了,哪知道儿子和儿媳妇正在那跪着。我跪了半天也不见有人让起来,抬头一看母亲那瞪大望天的眼睛,无奈又好气的喊了声:“妈,看这边好吗?那东西,有你儿媳妇好看?” 我的话,在雷声中并不算大,母亲或许没有听到,仍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倒是徐家主听见了,也反应过来婚礼还没结束。他深吸几口气,虽然忍不住偷偷瞥向天空,却要比之前镇定许多。 如今连道真的两尊化身大占上风,正压着巴蛇打,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结束战斗。 第三百三十八章 使徒(22) 徐家主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伸手拉扯了一下母亲。母亲被他扯动,身子猛地一颤,惊慌失措的问:“怎么了?怎么了?” 徐家主咳嗽一声。示意她往前面看。母亲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我和阿三还跪在那,愣了下,然后才反应过来,赶紧拉扯一下父亲。 父亲也跟着回神,只是两人双眼和脸上,还一阵骇然,明显没从这惊吓中平静下来。 见他们俩半天都不吭声,徐家主连忙对我和阿三说:“起来吧,起来吧,往前来一些。” 我扶着阿三站起来,依言往前走了几步。徐家主一边抬头望天,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说:“这是给你们的礼物,不算太贵重,就收着吧。” 那东西看起来像木头,拿在手里却感觉像金属。边缘是很完美的圆形,中间雕刻着非常复杂的符号和线条,我翻过来看了下,见另一面刻着几个看不懂的古文,估摸着不是甲骨文就是大篆或小篆。 徐家主的注意力,基本都放在天上的战斗中,我不好意思也没心情在这种时候问他这是什么东西,便拿了放在口袋里。 这时候,又有人惊叫着说:“快看,又有怪物跑出来了!” 我抬头一看,果然见一颗比巴蛇小些的脑袋从裂缝中钻出来。 此刻那空间裂缝。已经扩张到数万里长,十数里宽的地步。一颗接着一颗的蛇类头颅从裂缝中钻出,我骇然无比,心想难道巴蛇有很多只?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仅凭一个连道真,怕是挡不住。 然而,下一刻看到的画面,却让我惊的脑子都快停止运转了。 九颗比巴蛇小很多的头颅,一颗颗探出裂缝,然后,一条粗大无比的蛇身从裂缝中游出。而那九颗脑袋,都长在这怪蛇身上。 这蛇浑身青红交加,九颗脑袋也颜色不一。其身粗有七八米。长不知多少。那巨大的蛇口不断张合,信子吐露中,阵阵婴儿的啼哭声从中传出。 我讶然无比,不知道蛇嘴里怎么会有婴儿的声音,阿三也纳闷的问:“谁家孩子吓哭了?怎么声音这么大?” 我苦笑一声。说:“那不是孩子的哭声,是从一只九头蛇怪兽嘴里发出的,不过,我也快被吓哭了……” 人家结婚请明星唱歌,跳舞,演小品,说相声。我这可好,一堆堆的怪兽跑出来凑热闹。 “什么九头蛇?”阿三问。 正说着,那怪蛇突然一口吐火,一口吐水,朝着连道真咬去。 巨大的翼耳巴蛇冲它嘶嘶叫嚷,似乎是恼怒它插手抢夺自己的食物。这九头怪蛇似乎有些惧怕巴蛇,微微停顿了一下,转而向裂缝的下风游去。看那样子,是准备扑进人群,大快朵颐。 一蓬火焰在这怪蛇脑袋上炸开,随即化作一只巨大的手掌,抓住怪蛇的一只脑袋,而另一只手掌也跟着显化出来,捏成拳头,狠狠的砸了上去。 火焰到处飞溅,岩浆巨人的身影,很快便完整的现身于世。 同时,黑色的深潭紧跟着出现。 九头怪蛇遭遇了攻击,顿时愤怒的喷水喷火。它九颗脑袋,水火不断。如果不是连道真利用火行和水行化身来挡它,还不知要闹出多大的乱子。 黑色的巨人从深潭中幻化出来,他提起大剑,挥手劈向这九头怪蛇。前方用来的大水与黑剑接触,立刻一分为二,全部被吸入黑潭中消失不见。 水火两尊化身,大战九头怪蛇,这画面,看的人目不转睛。 现场有人脑子转的过,思索一阵后,便大叫起来:“九颗脑袋,又能喷水火,还发出婴儿的啼哭声,难道是传说中的九婴?” “没错,应该就是那作恶多端,被羿斩杀的九婴!” “天啊,先是巴蛇,又有九婴,这裂缝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众人的惊呼,并没能减少巴蛇和九婴带来的震撼。我吃惊不已,然后听到母亲颤抖的问:“这,这还怎么活……” 我转过头,见母亲满脸惊惧。她只是个普通的女性,见到这神话中才会出现的古兽,自然会吓的不知所措。我稍微平复了下自己的思绪,努力做出轻松的笑容,对母亲说:“不用担心,有连道真真,而且还有那么多厉害的人来了。两只小怪兽而已,回头拿来做烧烤。不过,你是不是该把阿三期盼已久的手镯拿出来了?” 母亲也不知我说的是真是假,但无论真假,她都只能当成真话。否则,迟早被自己吓死。 听到我说起手镯,母亲叹口气,抬头看看天上,说:“这世界,真的是变了……” 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层层裹住的红布,缓缓打开后,一副玉手镯被亮了出来。母亲站起身,将阿三的手拉起来,然后将手镯套上去。她左看看右看看,很是满意的说:“还不错,挺合手的。” 母亲说话时,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子。她不断颤抖的眼角,显示出心里仍处于十足震惊和惧怕中。我怕她想的太多,再真给自己吓出个好歹来,便立刻看向父亲,转移话题似的问:“老爹,难道你没准备点啥?” 父亲也叹口气,将早已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那是一副类似书画的东西,被红绳系着。父亲将这画卷放在我手上,说:“想来想去,也不知给你们什么好,最后还是你妈提醒说,与其送些没用的,还不如送些有意义的。所以,我就找人要了笔墨纸砚,画了画,写了字,希望你能满意。” “满意,当然满意。”我说着,就要打开那东西看。 父亲一手按住,摇摇头,他看了眼天上,说:“现在不适合看,还是等忙完了,有空了,再看吧。” 我知道父亲是怕一会打的太激烈,会把这字画毁掉。他苦心思虑才弄出这礼物,如果真毁了,肯定会非常伤心。 我应了一声,将字画用力抓在手里。 父亲和母亲一起抓住我和阿三的手,我们四人的手掌,握在了一起,感受到彼此的温暖和寒冷,以及……颤抖。 惊吓,似乎让父亲和母亲在这一刻老了许多。他们盯着我的眼睛,细细打量端详,像是要把我的样子深深刻进心里。我知道,他们一定有很悲观的念头,认为今天的大祸难以度过。两人看了我半天,然后才异口同声的说:“好好过,好好活……” 我点点头,说:“会的,你们也是一样,不用怕,有我在这。” 父亲和母亲也跟着点头,然后回到椅子上坐下来。女亚见圾。 这时,又有人再次惊呼出声。不用看我都知道,必定是有新的古兽从裂缝中出现。 抬头望去,果然见到一只足有十米高下,如鹤,青色羽毛中混杂红色斑纹,白色的长嘴,只有一只脚的怪鸟从裂缝中飞出来。 紧跟着,又有一只两三米大小,如狐狸一般,却长着九条尾巴的怪兽也窜了出来。 前面那只怪鸟扇动着在人群上空徘徊,虚空之中,突然就出现了阵阵火焰。这火焰一明一暗,消失后再出现时,已经到了人群中央。 火焰升起之处,顿时大乱。 那也不知是什么火,瞬间就烧的无比旺盛,被点燃的人,哪怕倒地乱滚也无法扑灭,唯有靠道法凝聚水力才能浇熄。 这怪鸟四处飞动,引得到处都有怪火升起。我看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它从天上打下来做成汤! 而那只九尾狐,则灵巧的落在地上,它口中发出婴儿的咿呀声,歪着脑袋,似是无害。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贸然接近。 这九尾狐的位置,比较靠近那些佛门罗汉和高僧。它歪着脑袋像在听经文,一位高僧睁开眼,看着离他不远的九尾狐,站起来走过去,道:“若要听经,便入我佛门做护法兽。” 九尾狐突然暴起,张开大口朝着高僧喉咙咬去,凶狠的模样,与之前那无害之形完全不同。 我扭头看过去,很恨的说:“果然是妖狐,知道拿样子取得信任再去吃人!” “孽畜!”一声暴喝,只见觉明和尚眼疾手快,降魔杵抬手打来,把那九尾狐砸的连翻几个跟斗,落在地上如婴儿般发出清亮的哭声。 觉明和尚一身佛光笼罩,万般蛊惑不扰其心。他一步步坚定的走向那九尾狐,口中大喝:“休想以纯善假象骗人!” 有觉明和尚出手,区区一只九尾狐狸应该算不上什么麻烦了。要知道,觉明和尚虽然不算太出名,但如今即将修成菩萨,在场众人里,比他厉害的,恐怕只有连道真。对付一只狐狸,就算它有九条尾巴又能怎么样? 只是那只在天上飞来飞去的独脚怪鸟,实在让人心烦。纳多老司冷哼一声,吩咐说:“将那鸟射下来做汤!” 一名浑身裹在黑衣中的苗人应声站起来,他手里不知何时拿出了一张弓,又探手从腰间取出一支箭搭上,嘴唇微动,手指一松,箭矢如流光一般划破天际,直冲怪鸟而去。 第三百三十九章 使徒(23) 这世上会用箭的人很多,从古至今,神箭手层出不穷。 例如三国时期的太史慈,北海救孔融。千军万马中,仅凭弓箭便射穿黄巾军的重重包围。 又有蜀国大将黄忠,还有无人能敌的吕布,均是难得一见的神箭手。 而蒙古国成吉思汗麾下的大将哲别,也多次在各种武侠小说中出现,是草原神射手的典型代表。女丽状技。 如那战国时的赵国纪昌,其目力高绝,可以把虱子当马来射。他死后,整个邯郸城内,无人再张弓射箭。 而在这些鼎鼎有名的神箭手中,排名第一,也是最具传奇色彩的,自然就是神话时代的羿。 一张弓,射下九颗太阳。射死无数神话古兽。这样的战绩,堪称古往今来举世无双。 而在这里,需要说明的是,羿与后羿,并非同一个人。 羿是帝尧时代的神人,拥有无边伟力,那吃了仙药飞上月亮的嫦娥,是跟着这位神话羿的美人。 至于后羿…… 羿被帝尧放逐人世间,嫦娥又飞去月亮,他郁郁寡欢之下,失去了原先的雄心壮志。便以自己的名字,建立了东夷族。直到后来帝尧把位子传给了舜帝,然后又传给了大禹。 大禹死后,群臣又拥护他的儿子启继承帝位,自此。历史中第一个人类的朝代,夏朝开启了自己的篇章。 许多年后,东夷族有穷氏,一位名为后羿的首领发动政变,夺取了夏朝帝权。随后又翻来覆去你打我,我打你,纷纷乱乱几十年,权力最终还是回到大禹的子孙手中。 因此,羿是神话,是神人,也是夷族的另一种称谓。而后羿,却只是多年后东夷部落的一位首领。两者的身份差距,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蚩尤对抗黄帝失败后,所有蛮夷都被驱逐出去,大羿的夷族也不例外。其传承经过数千年的分散已经所剩无几。 到如今,还带着一点点夷族色彩的,便只剩下这寥寥不足百位的乌夷蛮。 他们的弓箭之法,传承自大羿的部落,一箭射出,天下能挡住的人少之又少。 其箭上附有巫蛊之术,隔开几千米外,也能射下任何东西。这样的箭,在这个时代,是无可比肩的。 也许有人不惧怕他们的弓箭,哪怕正面对抗也能轻松击败这些乌夷蛮,但是,天下之大,已经无人敢说。自己的箭比乌夷蛮更厉害。 一道流光射出,那只到处飞翔,引动怪火的独脚鸟顿时发出哀鸣声。乌夷蛮的箭虽然准,但并不能一箭将它射死。这怪鸟受伤,知道下面有厉害的人物,连忙飞的更高。 又有几名乌夷蛮从桌旁站起,引弓拉箭,道道流光无声无息的从天边划过,将那怪鸟射穿。 天空中,一道道无比灼热的火焰落下,仿若岩浆一般。许多人沾上便浑身冒火,鬼叫着用术法引来水力熄火。 被乌夷蛮连续射中,怪鸟依旧未死。反而像被激起了凶性。 大量的火焰从地面升起,一会着,一会灭,让人防不胜防。而那怪鸟一边叫一边飞,此刻已经升至千米高空。就算是乌夷蛮的箭,在这种高度也很难发挥出原本的威力。 至于那装可怜,实际上却要吃人的九尾狐,已经被觉明和尚拿在手里,像拎条死狗一样走了回来。 我细细看了几眼,见这狐狸浑身发青,眼中有着十足的灵性。九条尾巴无意识的扫来扫去,不知道在打些什么坏主意。 传说中,灭纣的妲己,就是九尾狐所化。虽然那是道教的神话小说,但不可否认,九尾狐在人类的心里,有着难以替代的超然地位。 然而,此刻见到的这只九尾狐,大的像牛犊子。怎么看,都不像能变化成美女的样子,活脱脱是吃人的怪物。 半空中,连道真的四尊化身虽然占了上风,但一时半会并不能解决战斗。 翼耳巴蛇和九婴都是传说中的古兽,拥有强大无比的力量,也幸好今天有连道真在,否则的话,摩天岭肯定要被这些怪物杀的精光。 虽然局势未定,但徐二哥心里依然记得连道真的嘱咐,便再次高声喊到:“左天阳,阿三大婚!请夫妻对拜,以求白首!” 他的声音,在骚乱中并不算大,除了最靠近的一些人外,基本再没人能听见。多数人的注意力,都被天上地下的怪物引走。我微微叹口气,看向阿三,说:“咱们俩结婚,弄的这么热闹,也挺难得的。” 阿三知道我心里不痛快,便说:“就当他们来送野味了,有什么不好。” 我疼惜的握住她的手,这丫头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对婚礼一直抱有很大的期待。她虽然喜欢热闹,但绝不喜欢如今这种热闹。 连道真,纳多老司,觉明和尚连手挡住了怪物的袭击,但却不能让这场婚礼重新恢复圆满。我心里,对阿三自然有了一份愧疚。 阿三半天不见我出声,便用手微微扯动一下我,装作生气的说:“怎么,不想跟我结婚了?” “怎么会。”我说:“就算天塌下来,我也要娶你。” 阿三发出清脆的笑声,如铃铛一般,说:“那还不拜拜我,感谢我愿意嫁给你。” 我也跟着笑了一声,真心实意的对她拜下去,说:“能娶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 阿三听出我的心意,她也随即与我对拜,十分认真的说:“能嫁给你,也是我最幸福的事情!” 徐二哥箭我们俩已经对拜,便再喊:“大婚礼成!送入洞房!” 徐家主早就按耐不住,腾的从椅子上站起,跑过来冲徐二哥脑袋就是一巴掌,大骂道:“还送个屁,赶紧给我去喊人!我这就与几位叔伯去请圣人尸!妈的,这群王八羔子,敢在我摩天岭撒野,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徐二哥有些委屈,摸摸脑袋,却也不敢在徐家主面前多说话,赶紧低着头往摩天岭上跑。 就在这时,裂缝中那无数的黑影,又有几颗硕大的头颅探了出来。徐家主只看一眼,便一脸冒汗,什么话也不说,掉头往岭上跑去。 我连忙喊住他,说:“派几个人帮我把爸妈送去安全的地方!” 徐家主远远应了一声,也不知听见了没有。纳多老司从椅子上站起来,率人走来,他一挥手,几名白虎蛮从人群中往我父母那边走去。纳多老司看了眼天上,说:“摩天岭看来不能呆了,我先让人把他们往远点的地方送,待事情了了再想安顿在哪。”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我点点头,同意了纳多老司的意见。 父母听说我要把他们送走,互视一眼后,没有表示异议,只是对我担忧的说:“要不,你也和我们一起走吧?” 我摇摇头,说:“我留在这还有事要做,你们先去,我过不了多久就会去找你们。” 父母看看我,又看看天上,最后重重叹口气,在白虎蛮的保护下,向远处跑去。 纳多老司等他们离开后,才看着我和阿三,说:“看样子,你们今天是没法洞房了。” 我知道他是故意开玩笑来调节紧张的气氛,不过,这也是实话。这时候,我忽然听见阿三说:“左天阳,把我的盖头掀起来。” “啊?” “啊什么啊,按正常情况这都入洞房了,掀盖头有什么不正常?”阿三说。 我很是无语,正常情况的确是该掀了,可这不是不正常吗…… 不过,正因为如今不正常,总不能一直让阿三脑袋上盖着红布吧。我没有多少犹豫,抬头把阿三的盖头掀起。 只见红色盖头之下,明眸皓齿,唇红齿白,微红的胭脂妆点在脸颊,更让阿三多出几分娇媚之色。不过,她的娇艳,如今有大半都被气愤代替。 那秀丽的小脸上,满是愤怒之情。气鼓鼓的嘴巴里,牙齿咬合碰撞的声音不断。我看的愣了神,却见阿三似是不耐烦的一把将红布从头上扯下来,然后猛地一跺脚,大喊:“阿大!” 沉闷的嘶吼声中,一个庞大的身躯从远处本来。我定睛一看,却是已经化作弑佛罗汉真身的阿大。它手持六道枷锁形成的金色长棍,迈开步子,像大山一样朝这边撞过来。 阿三一把将下身长长的红裙撕开,只留很短一截,露出穿着红色贴身秋衣的两条腿。随后,她又撕开胳膊上的红色衣袖,将臂膀露出来。刚刚还温婉淑女的她,眨眼间变的干练利索。那一身大红喜裙,被她这里撕那里撕,已经变成了如染血的劲装。 阿三抬头看,看着天上的那几只古兽,怒骂着:“敢打扰老娘结婚,看我不弄死你们!” 她一边骂,一边迎向弑佛罗汉。身躯高大,堪比帝拳化身的弑佛罗汉发出一声低吼,双脚重重踏在地面,然后凌空跃起。 阿三也跟着跳起来,抓住阿大的脚趾,如灵巧的猴子,顺着弑佛罗汉的身子爬上他的背部。我看到她指着那些古兽,愤怒的大喊:“阿大!给我咬死它们!” 第三百四十章 使徒(24) 我目瞪口呆,佳人刚刚还在身畔,眨眼间,只留下几片碎步。 纳多老司咳嗽一声。说:“年轻人,就是有精神。” “有精神?”我咬牙切齿的盯着天上的古兽,心里的怒火蹭的就冒了上来。二话不说,一手摘下脑袋上的帽子扔在地上,脚下白云升起,手中亮起金光,冲那些古兽而去:“好不容易结次婚,你们还跑出来捣乱,都给我去死!” 这会,轮到纳多老司傻眼了。 结婚结到新郎新娘都跑去打架,想必纳多老司还是头一回见。 怪模怪样的古兽,开始不断从空间裂缝中跑出来。 有那头如龙身如牛,长着独脚,发出雷鸣声响的。 有那像猛虎。身上有尖刺,长着翅膀却发出犬哮的。 还有那红头白脚,如猿猴一样的。 更有那状如虎而犬毛,长数米,人面虎足,猪嘴獠牙,尾长一丈开外的。 这些形形色色的古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我分不清它们是什么,只知道,这些古兽一从裂缝中出来,就直扑人群。看那凶恶的模样,绝对不是来交流感情的。 纳多老司在下方仰望,忽然高声大笑,道:“诸位。大婚已成,又有外来者送野味,我等该如何做?” 来参加喜宴的人,早就被怪鸟烧的体内体外都是火,他们怒气冲天,纷纷大喝出声:“宰了它们做菜!” 无数人冲天而起,化作滚滚洪流,与那些从裂缝中奔出的古兽撞在了一起。 血肉横飞,惨叫声与怒骂声交替不绝。 我脚踏白气,尚未追上阿三,便见弑佛罗汉阿大身子一顿,然后怒吼一声,抡起金色长棍砸向前方。一只外貌如虎,却长着人脸,尾巴长的出奇的古兽丝毫不惧,迎面扑来。 金色长棍与之相撞。那兽在半空翻滚几圈,被打退回去。但随后,又发出了凶狠的吼声再次扑来。 我很是吃惊,弑佛罗汉阿大的力量,大的可以击碎一座小山。它手中的金棍,又拥有非常奇异的力量。一棍下去,很少有人能接得住。 但这古兽被正面砸了一记,却没有丝毫受伤的迹象,反而扑击的更加凶猛。 我担心阿三会受伤,连忙跟上去,手中的金光化作金色的大刀向那古兽砍去。 阿三扭头见我跟上来,连忙提醒说:“小心,这怪物很像传说中的凶兽梼杌!” “梼杌?”我惊出声来,仔细将脑海中关于梼杌的描述与之对照。确实极为相似。 传说梼杌是帝颛顼的第六子,人面目手足皆人形,而胳下有翼不能飞,为人饕餮淫逸无理。在死后,化作了凶兽扰乱大荒。女丽庄弟。 让人惊奇的是,如此凶兽,却无人去杀它。 要知道,同时期的猰貐、凿齿、九婴、大风、封豨、巴蛇敢出来作乱,都被羿持弓射死了。而梼杌生前死后都不是好东西,却活的逍遥自在。想来,那些能杀梼杌的存在,都看在颛顼的面子上放过了它。就像西游记里的妖怪,有背景的都被接走了。没背影的都被猴子一棍打死了。 这疑似梼杌的古兽扑来扑去,与弑佛罗汉阿大的金棍纠缠在一起。它不惧怕重击,但也无法奈何弑佛罗汉。双方颤抖在一起,近乎不相上下。 我的金刀砍在它身上,虽然能砍出一些伤痕,但并不算严重。梼杌怒吼连连,打算放弃阿大来吃我,但是阿三哪会让它称心如意。有弑佛罗汉挡在前面,我便可以心安理得的轻松释放金刀来攻击。 来参加喜宴的人,天南海北,足足数千。他们分自不同的门派与传承,所使用的术法与手段,也各不相同。 其中,佛门,道门,苗疆,摸鬼一脉是最显眼的。 佛门中,有觉明和尚这尊大罗汉在,一道如意神通,让那扑来的古兽无可奈何。任你力有千万斤,长牙利齿,也不能突破如意神通咬到那些和尚。觉明和尚站在众多罗汉与高僧前方,手持降魔杵,轻念经文。道道佛光从他体内涌出,化作奇异的波动,将一切外来攻击挡住。 相比佛门的淡定从容,道门就显得激烈许多。 道道符纸被他们取出,各种法器配合法印咒语,一道道天雷落下,又有各种符阵升起。那些古兽被打的外焦里嫩,嘶吼声震天,却也只能不断倒退。 而苗疆的乌夷蛮,一箭箭射出,他们知道自己的攻击力无法给予古兽多大的伤害,便专挑这些恶兽的眼睛,嘴巴,肛门去射。往往一箭射出去,古兽嗷叫一声,疯了一样的在天上地上到处打滚。 至于摸鬼一脉,他们的术法神奇,利用魂魄之力,对古兽的杀伤力是在场所有人中最大的。就算是兽,也会有自己的灵魂或者意志。而摸鬼脉的手段,就是对灵魂和意志产生伤害。 这种手段,是古兽们无法防御的。 摸鬼一脉在几年前几乎被灭门,如今却又大大兴旺起来,并非没有道理。 那无数的中小门派,虽然术法手段并不算多强,但对付一些弱小的古兽,还算有用。 只是,如今空间裂缝已经扩展到十万里开外,宽达千里,几乎笼罩了整个天空。即便如此,依然有不断延伸,誓将整个世界包裹其中的趋势。 裂缝中已经不像之前那般黑暗,隐隐预约,能看到无数古兽在其中奔腾。又有与这个世界完全不同,充斥荒野味道的地方现于眼前。 我看的震惊不已,下意识靠近阿三,问:“这到底是什么裂缝,怎么这么大?” 阿三之前的愤怒,此刻也被惊骇代替。她摇摇头,咬着嘴唇,说:“我怎么知道是什么地方,但是这么多怪物跑出来,肯定不是好地方!” 这话有点绕车轱辘的感觉,但事实就和阿三说的一样。有吃人的怪兽跑出来,当然不会是好地方。 不过,从裂缝中跑出来的古兽,有一些也是不吃人的。它们离开缝隙,在天地间奔跑,飞翔,发出阵阵鸣叫与嘶吼。有一些看起来很胆小,落在地上,头也不回的到处逃窜。 吃人的古兽并不算太多,几百上千只而已。与庞大的兽群相比,这数量如沧海一栗,不值一提。 但是,仅仅上千只吃人的古兽,已经足够让人头疼。 这里的人虽然多,但并不能完全挡住这些古兽。在一开始的冲劲过去,随着被吃掉和杀死的人逐渐增多,很多人已经生出退却之心。我从高空俯瞰,最起码看到数百人已经悄悄退出战场,向远方逃去。 这些胆小如鼠,自私自利的人,我虽然气愤,却也没有任何办法。 人都是怕死的,明知会死,还有几个人敢呆在这? 这个时候,土黄色的巨龙突然发出一声怒吼,张嘴咬在巴蛇的身上。巨大的石中剑被轩辕石像重重斩下,那条不知多长的翼耳巴蛇惨嚎一声,身子被砍成两截。 如河流一般的血液朝下空落去,浇的人与兽满身是血。 连道真的金色帝王终于得到解脱,金光四射,斩断巴蛇缠绕在身上的躯体,然后会同土力化身,向九婴攻去。 与此同时,摩天轮上,四道无比宏伟,重如泰山的气息冲天而起。 这气息相互缠绕,交织在一起,化作一个巨大的四方阵。 阵中可见天地人,三者组合成一个完整的世界,自岭上凌空窜起,将众多古兽笼罩其中。 一整个世界的威压,在同一时刻降临,被罩在阵中的古兽嘶吼着,挣扎着,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形,扭曲,然后被挤磨成肉酱。 我转头望去,见四尊不算高大,却让人如仰望高山一般的身影伫立在摩天岭上。他们身上涌出道道奇异气息,共同组成了这奇异的阵法,以此磨灭来袭的古兽。 阿三箭我看向那边,便解释说:“那就是摩天岭的四尊圣人尸,他们的阵法威力强大,可以化作世界之力,若到极致,便可改天换地,近乎无所不能。只可惜,缺少了诸葛卧龙作为阵心,已经无法将大阵威力发挥到极致。” 我看着数十只古兽被笼入大阵,迅速磨成了肉泥,不禁感叹说:“就算不到极致,也足够吓人了。” “这算什么。”阿三撇嘴说:“诸葛卧龙打造的五鼎尚未入阵,阵法的威力还有提升的空间。如果真的五鼎齐聚,整个摩天岭都无法承受那股力量,会在瞬间化为飞灰。” “这么厉害?”我被吓了一跳。 “诸葛卧龙谋划千年之久的手段,意图更改世界,夺取气运,自然会很厉害。”阿三说。 我感慨的叹了一声,十分向往当年沅陵老人大破千年计的事情。能够将诸葛卧龙这位历史中鼎鼎有名的人物计谋破掉,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阿三见我一脸神往,说:“别想那些没用的了,还不快帮我把这怪物打死!” 我回过神来,连忙更加卖力的将金力释放出去。 不知为何,随着裂缝越来越大,我感觉体内暗藏在血液与肉身中的力量也在蠢蠢欲动。似乎,它们感受到了某种契机,正在准备苏醒一样。 第三百四十一章 使徒(25) 梼杌的力量强大,身体冲撞下,唯有阿大的金棍才能挡得住。它那根数米长的尾巴,如蛇矛一般刺来刺去。如果不是阿三反应快。及时藏在阿大身后,很可能已经被刺成了筛子。 而我的金刀,不断给梼杌造成伤害,它的血越流越多,渐渐的,开始体力不支。再一次被弑佛罗汉阿大一棍子砸飞出去后,梼杌那张猪一样的嘴巴里喷出一股热气,它凶狠的眼睛盯着我们看了一会,忽然双翼扇动,身后的尾巴如陀螺一般转动起来。 那尾巴越转越快,忽然间如一道闪电刺向前方,我被它奇快的速度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几步。然后才看到,它尖锐的尾尖停留在半空。 还不等我松口气。忽然感觉四周传来一股强大的拉扯之力。定睛一看,梼杌的尾巴尖端,竟然出现一个如沙土一般的小漩涡。 那漩涡缓缓转动中,不断产生拉扯的力量,梼杌喉咙中发出古怪的声音,呼噜噜的不知所以然。 漩涡越来越大,几秒后,已经长成将近米许大小。拉扯之力也随之增大,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衣服都随着那股力量在晃动。 虽然不知道梼杌要做什么,但肯定不是好事情。我不假思索,挥手两把金刀砍过去。然而让人惊诧的是,金刀在临近梼杌的时候,忽然改变了方向,朝着漩涡的中心飞去。 而当金刀与漩涡碰撞在一起时,立刻像被搅散的面粉一样。化作点点金光散开。我大吃一惊,很清楚看到,金刀是被那漩涡强行扯碎的。金力虽然不如土力那般坚固,但凝聚力上并无多少差别。想把金力打散,除非力量比我强大数倍才能做到。 梼杌嘴里喘着粗气,散出腥臭难闻的味道,它恶狠狠的盯着我们,忽然尾巴甩动,带着那奇异的漩涡向我们刺来。 这漩涡的威力,我和阿三刚才都已经看到,自然知道厉害。 我想后退,以退为进,以空间换取时间。可阿三并不这样想,她如叱咤风云的女将军,手臂挥动中,弑佛罗汉阿大掌间的金色长棍突然间解体。化作六道枷锁如蛇如龙。 那枷锁迎向梼杌尾尖的漩涡,自发缠绕上去,像锁链一样将其捆住。阿三轻喝一声,手上掐起法印,而弑佛罗汉阿大也随之发出怒吼声,身后出现一尊巨大无比的黑色大佛。 这佛高几百丈,浑身漆黑,无论气息还是外相都显得无比邪恶,让人看一眼便浑身发冷。 黑色的大佛随着弑佛罗汉阿大的动作,缓缓伸出巨大的手掌,朝着被六道枷锁捆住的漩涡抓去。 梼杌似乎察觉到了危机,它发出刺耳的嘶吼声,尾巴忽然剧烈的颤动起来,其尖端的漩涡立刻散去。六道枷锁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梼杌趁机抽回尾巴,掉头逃跑。 阿三怒哼一声,大喊:“往哪跑!” 弑佛罗汉阿大的手掌,近乎与身后的黑色大佛重叠在一起,一大一小两只手掌,同时朝古兽梼杌抓去。那如牢狱一般的气息,遥遥锁定了敌人,哪怕你逃到天边,也逃不出它的掌心。 在这危险的时刻,梼杌的吼声变得无比巨大,它人立而起,尾巴伸的更长,向弑佛罗汉阿大搅动起来。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被扭曲的空间,阿大的手掌和黑色大佛的手掌,都变得极其怪异,仿佛折断了一般。我心里一惊,连忙冲阿三大喊:“快退!” 阿三也察觉到了危险,立刻催动阿大收回手掌,并后退一段距离。 见到我们后撤,梼杌的尾巴立刻停止搅动,它的眼睛通红,死死盯着我们,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继续攻击。 我很谨慎的盯着它尾端所在的那处空间,虽然肉眼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但在心眼的世界中,那里已经彻底扭成了麻花。别说是阿大了,就算是连道真此刻走进去,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身子也会被扯碎。 我们与梼杌对峙将近半分钟,谁都没敢冒然出手。也许是觉得我和阿三并非好啃的骨头,梼杌示威似的发出一阵吼叫,然后收回自己的尾巴,转身朝别处而去。 弑佛罗汉阿大手掌伸出,将六道枷锁收回,那枷锁再次化作金色长棍,被他抓在手中。我飞到阿三旁边,心有余悸的说:“刚才那里,太危险了,如果不是阿大收的快……” 阿三脸色难看,说:“看来,古籍中记载的梼杌搅乱大荒,并不是单指它让大荒混乱,而是指它的力量,可以搅动那个世界的空间。” 我点点头,认同的说:“应该是这样!难怪它作恶多端,却始终没人去杀。除了可能因为帝颛顼的原因外,更可能因为它的力量太古怪,没人能杀得掉。” 阿三很是惋惜的看着梼杌逃走的背影,说:“它刚从裂缝里出来,应该还没有神话时代那么强大。如果真的让它恢复到连大荒世界都能搅动的状态,谁还能对付的了它?” 我沉默不语,除了担忧阿三所说的事情外,更想到当初阴尸带领怪尸军团降临的那一幕。那时候,连道真推断阴尸并非最强大的状态,如果拼命,或许可以重创甚至杀掉它。但是,我不想让他那么拼,连道真因此放弃了这个打算。 现在想想,或许打开空间裂缝降临这个世界,会有许多的限制,例如实力大损。梼杌的力量,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作为帝颛顼的第六子,梼杌不像其它的凶兽有很多,它是世间唯一的。 如今,它和古籍中记载的那只神话凶兽有很大的差距,这说明,我的猜测很可能就是真相。 倘若真是如此的话,那我们当初恐怕真的错过杀掉阴尸的最好机会。 如今过去那么久,阴尸不知恢复到多强的状态,就算想去杀,也没可能了。 巫与尸的国度,已经在这个世界形成禁区,无论是谁,都不敢轻易去挑战它的威严。 我看向四周,众人依旧在与古兽苦战不休。 面对刚刚从裂缝中跑出来,尚未恢复全胜实力的古兽,他们依然打的那般辛苦,死伤不知多少。等这些古兽全部恢复了鼎盛状态,我们还怎么打? 虽说如今来的人里,并不是人类世界最强大的力量。但是,我依然无法让自己相信,这场战争中,人类会站在胜利者的位置。 阿三虽然聪明,也比我想的远,但她更是一个喜欢有仇报仇,而且当场就报的人。所以,她没有过多思考未来的事情,而是催动弑佛罗汉阿大,朝着另一只凶猛的古兽扑去。 金色的长棍,将那只像野猪一般的古兽砸飞出去老远,大量的血液挥洒出来。看到这一幕,我心里勉强提起了一丝希望。 最起码,古兽中,如梼杌,巴蛇,九婴这么强大的并不多。 不过,越弱小的古兽,数量就越多。 像觉明和尚之前抓住的那种九尾狐,如今已经跑出来二三十只。而且裂缝中,似乎还有不少在等待时机。 传说中,大荒里有青丘之国,国内没有活人,只有长着九条尾巴的狐狸。 我不知道所谓青丘国有多大,但就算只有现实世界一个城市的大小,九尾狐数量应该也足够吓人了。 透过裂缝中那层层叠叠不知多少的兽影,我隐约看到更远的地方,有无数的黑影在晃动。 那些黑影有些像兽,有些像人,不知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女丽吗扛。 裂缝的扩张速度很快,已经很难估算到底有多长。 我只知道抬起头,从左边往右边看,天的一边到另一边,全都被裂缝所占据。那宽大的裂缝,就像一张巨大无比的嘴巴,正在缓缓张开,准备吞噬这个世界。 随着裂缝的不断扩大,一些充斥远古气息的大地,荒野,高山,河流,都显现在人眼之中。这些地方隐于裂缝中,看的人惊奇不已。 如果放在平时,遇到这种空间裂缝,想必很多人都会忍不住进去探究一番。 但如今,没人敢去找死。 这时候,阿三忽然惊呼一声:“你看,裂缝的边缘好像在消失!” 我循声望去,只见无比宽阔的裂缝,那黑漆漆的边缘,正逐渐透明。 裂缝中的山峦,大地,河流,荒野,仿佛要与这个世界融为一体。我脸色大变,问:“这是怎么回事?” 阿三咬着嘴唇,思索半天,然后不确定的说:“如果裂缝消失,我们所看到的东西仍然在,那说明……” 她说着,忽然停顿下来。我转头看去,见她脸上满是惊疑不定的神情,像是被自己的推断吓到了。她越是这种表情,我就越是着急,便追问:“说明什么?你倒是说啊。” 阿三继续沉默了数十秒,在见到那空间裂缝的边缘透明度更高,而裂缝中的世界却没有丝毫变化后,这才一脸悲戚的说:“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说明我们所看到的裂缝世界,很有可能会真的降临在现实世界中……” 第三百四十二章 使徒(26) “怎么可能!”我很不相信的说。 眼前的裂缝,早已超越了十万里长。这么长的一条裂缝,已经可以围绕地球转一整圈还有富余。伸展开来,自然大大超过了地球的半径。 如果真按阿三所说。裂缝中的世界降临于现实之中,那两端肯定要伸出地球之外,跑到所谓的外太空去。 我不知道这些古兽在真空中是否能生存,只觉得这种事情肯定不会发生。 古兽奔腾,荒野弥漫,远古的气息越来越浓厚。我隐约闻到了数千年前的花香,上万年前的遗民。 裂缝的边缘,在极短的时间内变得完全透明,期内的世界,也逐渐清晰起来。 连道真的四尊帝拳化身围攻九婴,很快便把这九头怪物打的啼哭不止。九婴颇为强悍,纵然头颅被斩去数个,依然喷水吐火,是一只足以肆虐天下的恶兽。 可惜的是。地球上有一个连道真,所以它只能被斩杀于此。 几颗头颅落在地上,染红了大片土地,而九婴的战斗力也因此大减。它的体力远远不如连道真的帝拳化身,此刻半个身子探出裂缝,已经有将脑袋缩回荒野世界的打算。 不过裂缝边缘已经消失,这等于荒野世界已经与现实世界连接在了一起,连道真可以轻松突入荒野中将它杀掉。 就在连道真的金力化身手起刀落,将九婴的第七颗头颅砍下的同时,现实世界忽然嗡嗡的颤动起来。 这种颤动并非地球本身,而是地球所在的空间。肉眼可见,大片的虚空不断颤抖着,产生一波波的涟漪,仿佛平静的空间层要被外物入侵。 我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因为这种迹象。是在证明阿三的推断没错。 荒野世界的山川,河流,花草树木均在这一刻显得极其模糊。看着就像它们要随着空间裂缝边缘的消失而消失,但是,那一股股气息,却比之前清晰了无数倍。 世界缓缓的下沉,仿佛没有空间裂缝的支撑,它们也无法停留在半空一样。 现实世界的颤动越来越厉害,每个人都感觉出了不对劲。许多人纷纷停止攻击古兽,他们跑到安全的地方,一脸吃惊的看着两个世界的改变。 而那些古兽,此刻也收敛了许多,它们紧挨着荒野世界,对人类发出威胁的吼叫声。 连道真的土力化身,那尊巨大无比的轩辕石像忽然右半个身子一震,连同胯下的土黄巨龙都被震的粉碎。失去土黄巨龙的纠缠。九婴舍弃第八颗头颅,由得岩浆巨人将其烧融,趁机逃回荒野世界中。 土力化身化作土黄色的流光,融入其它三尊化身之内。而后,这三尊帝拳化身并没有追入荒野世界,而是不断后退,直到退至我和阿三旁边。 阿三趴在弑佛罗汉背后,冲连道真的帝拳化身大声问:“刚才怎么了?为什么不杀掉它?” 高大的岩浆巨人面向不断下沉的荒野世界,闷声道:“世界边缘处传来极大的震动,震碎了我的化身,无法突破那层阻碍。” 我瞪大了眼睛,这才明白刚才轩辕石像的崩碎,是因为世界颤动导致。 我们站在远离两个世界交界处的安全区域倒不觉得有什么,可连道真的化身当时身处最靠近边缘的位置。自然被那股奇大的力量震成粉渣。 我看着荒野中更加清晰的世界,冲连道真的帝拳化身大声询问:“这是两个世界要相融吗?” 金色帝王目中射出璀璨的金光,如探照光柱不断扫视荒野世界,过了会,他不确定的说:“看起来像是有这个趋势,只希望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女余上亡。 金色帝王的声音宏大,如山川崩裂声声入耳,他的话,在场许多人都听见了。 之前的战斗,连绵数百里,几乎囊括了天下所有的门派。如今,这些幸存者聚集在一起,他们仰望荒野世界。听见连道真说话,有人大声询问:“连先生,发生了什么事?” 庞大的岩浆巨人转过头,发出闷雷般的巨声,解释说:“荒野世界似乎要与现实相连,诸位早做准备吧。” “什么?”有人大惊失色,道:“这怎么可能!” 随即又有人说:“怎么不可能,巫与尸的国度都降临了。千里之内,尽数化为国土,一切外来者踏入,都会被巫的力量转化成尸。” “但这荒野世界也太大了,比现实还大十数倍。”有人不解的问:“如果它压下来,会不会把现实世界压爆?” 无人能回答这个问题,空间裂缝的边缘虽然消失,但是荒野世界的长度和宽度却还在不断的延伸出去。更重要的是,我们看到的荒野世界,是平面的。也就是说,它如果真的降临,便会把地球的陆地面积,延伸无数倍。 目所能及之处,已经可以看到荒野的极远处,有人影在动。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荒野世界降临于现实,已经是无可避免的事情了。 我们数千人,就站在那里,望着荒野不断下沉。 摩天岭的四尊圣人尸,依然维持着那威力庞大的阵法。但是,就算再强大的阵法,也无法阻挡荒野的降临。 让人惊奇的是,随着荒野的不断沉降,其与摩天岭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远。我一开始不明白,但仔细想想,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空间裂缝只是出现在摩天岭的上空,但世界的降临,却不一定是一条直线。又或者,这条直线与我们所理解的直线有很大不同。 不管怎么说,摩天岭免于一难,是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世界的颤动,不知不觉中,已经达到了顶峰。我遥遥望见视野尽头的几处高山轰然倒塌,它们太高了,已经顶在荒野世界的边缘。 高山的崩塌,让我情不自禁转头看向那座顶天立地的神山昆仑。 沉重无比的天也在降,却被昆仑山死死顶住。 可惜的是,这世上没有第二座昆仑山。就算有,也没有第二个九丘传承来推动它了。 昆仑山巨大无比,坚硬不可摧,就算集齐这世界所有的力量,也无法撼动它。唯有古老的九丘,才能以传承之力推动改变它的位置。 我暗自叹一口气,争天之战,让人类的筹码损失太多。面对这即将到来的浩劫,我们的最终战力已经在内战中全部耗损,之后还怎么打? 想到这的时候,我不由看向身前的三尊帝拳化身。 化身的高度,已经超越百丈,他们随着连道真的强而强,此刻如撑天的巨人,屹立在天地之间。 我再次叹口气,知道以连道真的性子,肯定不会放任这种事情不管。 无论荒野是否降临,无论今后是否会出现其它更强大的敌人,连道真都会冲锋在前,用自己的性命,为人类换取苟延残喘的机会。 按理说,连道真并不是这种喜欢舍己为人的性格。 但是,其它世界的入侵,激起了他的某种心绪。或许在杜衡那些人看来,连道真也是外来者,是从天而降的神人。但在连道真看来,他的身份简单明了。 桃花山人,连道真! 他来自桃花源! 所以,连道真如今是人类的支柱,是让人类还拥有一线希望的唯一存在。 面对外世界的侵袭,连道真所想所做,都是怎么打倒敌人。他没有过多的为自己考虑过,或许在许多年前,他就已经忘记该为自己考虑些什么了。 我将目光从帝拳化身的身上收回来,眼见荒野世界压垮那几座高山,突然间,世界的颤动停止了,我突然感觉极为难受,像有什么东西在挤压自己的身体。 连道真的三尊帝拳化身忽然消散,化作五色流光,将所有人笼罩其内。 摩天岭的圣人阵法,也在同一时刻收回,将整座岭都裹在世界中。 肉眼可见,护住我们的五彩光罩不断向内凹陷。那种挤压的力量,来自于前方,来自于荒野世界降临的地方。 为了让连道真的力量能够尽可能节省,阿三突然从弑佛罗汉身上跳下来,而这尊已经将近百丈高的罗汉则身子一晃,化作阿大的原型,站在地上伸出双手,接住了从天而降的阿三。 我见他一双大手抱住阿三的大腿和腰,心里很不是味道,连忙跑过去将阿三扶下来。 这种醋吃的太没有理由,阿大是个死人,就算不是死人,他也是个不能娶妻的和尚。我吃一个死很多年的大和尚的醋,说出去肯定会笑死人。 阿三并没有察觉到我的内心变化,她惊魂未定的看着朝一个固定方向不断凹陷的五彩流光,说:“这是什么力量……太可怕了……” 连道真的声音,无比飘渺的传来,说:“应是两个世界的隔膜被冲破,瞬间引发的反向力道。” 阿三没有更详细的问关于世界的问题,而是关切的问:“你能撑得住吗?” 连道真说:“撑得住。” 三个字传出,许多人立刻松了口气,像被收割的麦子一样噼里啪啦倒在地上。 与古兽的战斗,他们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多数人受伤颇重,早就该休息调整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使徒(27) 连道真说撑得住,他们就很确定自己的安全,因此全都坐着躺着,大口的喘息。或包扎自己与同伴的伤口。 我惊讶于这些人对连道真的信任,也觉得理所当然。如果连道真不能被他们所信任,这些人又何必千里迢迢跑来参加我的婚礼? 只可惜,原本热热闹闹的婚礼,被这荒野世界搅乱的一塌糊涂,成了我和阿三一生最大的遗憾。 纳多老司和觉明和尚同时走过来,询问我们关于荒野世界的东西。 之前一战,苗疆有乌夷蛮在,近战力量并没有出动多少。而实际上,从前无往不利的白虎蛮,面对这种神话时代的古兽,已经无法发挥应有的效果。他们的力量对人类来说或许很强大,可对这些古兽来说,就像婴儿一样。 唯有那些不算太强的古兽。白虎蛮还可以依靠巫刀的锋利来斩杀。 而觉明和尚的如意神通,在战争中的作用大的惊人。不管什么攻击,到了他面前都像石沉大海。 如意神通,便是罗汉神足通。心与眼所观所想,即为自己所在所为。他认为自己在天边,那就是在天边。你的攻击再强,也无法瞬间打到天边去。所以,他不撤去神通,你永远都打不到他。 如果想破去这种神通,只有两种方法。 一种是速度够快,哪怕你在天边,我也可以瞬间追上你。这种方法极难,最起码,这个世界无人能做到。 另一种是力量足够强,将如意神通所在的空间围裹起来。以暴力挤压打碎这个空间。你在天边,我就连天边都打成渣。这种方法比第一种容易些,但依然基本上无人能做到。连道真或许可以,但他没这样说过,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正因为如此,鸡鸣寺的老和尚孤身一人,执政府仍不敢去扰乱其分毫。 觉明和尚不过快要修成菩萨而已,已经如此难缠,面对一尊真正的菩萨,给执政府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作死。 我把有关于荒野世界的猜测,全部说了出来。其实这些东西不多,也不难猜,纳多老司来问,只是例行公事,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是否和他人一样。 至于觉明和尚。纯粹是来找我叙旧的。 大和尚这些年游历四方,不知不觉快成了菩萨,让我也有点要仰望他的感觉。倒是阿三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同,上去用力踢了觉明和尚一脚,怒声训斥说:“都怪你,茅坑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你。如果你早点来,我早点办事,哪会被这些鬼东西扰的结婚都不开心!你说,你怎么赔我!” 觉明和尚一脸苦恼,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我在旁边看的不可思议,那么厉害的觉明和尚,竟然被阿三当鸡仔一样训,偏偏还不敢反抗。 看着觉明和尚的惨样,我忽然心中发冷。阿三能把大和尚调教成这样,以后我怎么办?我会不会比觉明和尚还惨…… 觉明和尚认为自己有错,所以赔礼道歉,又送了阿三一道如意神通。阿三气哼哼的将神通收下,说:“记住,你乱了我的大婚,一辈子都欠我,这玩意可补不回来。以后姐有事,你立马就得过来,耽误片刻,把你光溜溜的脑袋揪下来当球踢!” 觉明和尚苦着脸,连连应是,说:“以后再也不敢迟到了……” 我心里的郁闷。被他这句话弄的散去不少,心想阿三要是去当老师,学生们就有福了。 其实,真正耽误了结婚时间的并非觉明和尚,而是连道真。可是,阿三怎么敢跟连道真这样说话?所以,她眼珠子一转,就把这祸栽到觉明和尚头上去了。 可怜大和尚宅心仁厚,哪知道阿三的花花肠子,被平白骗去一道神通。 他尚未修成菩萨,神通并不能送出太多,而且保质期也很短,不过几个月而已。除非这几个月内,他修成菩萨,否则两道如意神通都会自然消散。 我们正在说话,连道真的声音忽然传来:“稳住身形,闭五识!” 许多人还未反应过来,突然间感觉天上地下齐齐震动起来。这震动并非空间,而是连着大地一起。 无数人不提防,被震的东倒西歪。那股震荡的力量太强,无形的波动透过五彩流光,让人口鼻流血,浑身抽搐。 觉明和尚脸色微变,忽然高声念出一句佛号,手中的降魔杵重重往地上一顿。然而,下一刻他的降魔杵就被弹了起来。大和尚脸色大变,险些没拿住手里的东西。 他连忙用手抓住降魔杵,一圈圈的佛光从体内涌出,化作了如意神通,护住周边的人。 大和尚还不是菩萨,如意神通的范围不算大,能够护住佛门和苗疆以及我和阿三已经难能可贵。女余役巴。 在连道真的五彩流光和觉明和尚的如意神通下,我跟阿三对这震动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可外面的人,却差点被震死。 他们像坐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痛呼不已。 连道真再次收拢了部分五彩流光,让护照变得更加凝实,这才使得震动变得弱上一些。 紧接着,连道真和觉明和尚同时大呼一声:“小心!” 我不知道他们要人小心什么,但突然感觉浑身一震,险些飞了出去。觉明和尚脸色一白,然后一红,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 那血喷的纳多老司满脸都是,甚是吓人。我大吃一惊,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还不等问,就听见轰隆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这声音瞬息而至,仿若风暴一样刺穿了五彩流光和如意神通。 什么如雷贯耳,什么雷声滚滚,和这声音相比,都不算什么。 那轰隆的巨声,带着无比强大的冲击力,让连道真和觉明和尚的联手防御也变得极其薄弱。阿三脸色一红,也跟着要吐血。我并没有什么异样感,虽然觉得难受,却比他们好上许多。 此刻见阿三一脸虚弱的样子,连忙抓住她和觉明和尚的手,同时向两人体内度去木力。同时,体内的五行之力散出,如连道真一般化作五彩的流光,将我们几人笼罩在内。 我的力量比起连道真来说,实在太弱,流光罩的范围,仅仅能护住四五人。其他的,有心无力。 三重防护,让觉明和尚,阿三和纳多老司的伤势小了很多。但外面的那些人,尤其是没被如意神通护住的人,许多都被爆成了血雾。 一时间,五彩流光内,血光漫天,到处都是粘稠发腥的红雾。 场面之惨,看的我咬牙切齿,满脸铁青。 好在这股冲击来的快,去的也快,瞬间便消失了。 随后,五彩流光收拢在一起,化作连道真的本体出现在我们眼前。他面色苍白,似乎也受了不轻的伤。要知道,在刚才的震动与声音冲击中,我们都被连道真保护起来。而连道真,则是在场众人里,受到冲击最大的人。 我很难想象,他是怎么在这恐怖的冲击下,依然维持五彩流光的状态。 连道真有些虚弱,又有些失落的看着漫天随风飘散的血雾。一场冲击下,还活着的人已经不足千人。道门和苗疆又或者秦岭还好些,他们要么有符箓金丹护身,要么身体强壮,而像摸鬼一脉,虽然在战古兽中发挥极大作用,可面对这股冲击,他们羸弱的身体像纸糊的一样,一冲就散。那些强大的鬼力术法,完全无法护住他们的身体。 凡是与摸鬼一脉类似的门派,都在这场冲击中死的精光。 我心惊不已,却听旁边又传来吐血的声音。转头一看,觉明和尚半跪在地上,口鼻不断冒血。他面如金纸,显然受伤不轻。 若非刚才我度去一道木力为他减缓了伤势,又用五彩流光再次做出一层防护,大和尚此刻也要去西天见他师父了。 连白虎蛮都能撑过去的冲击,觉明和尚却受伤如此重,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实际上,如意神通虽然厉害,可觉明和尚护住那么多人,等于所有人的冲击,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因此,他身受重伤,也就不足为奇了。 连道真挥手洒出大片木力,为众人疗伤。我看了看阿三,见她面色虚弱,但并不是太要紧,便一边往她体内度去木力,一边问:“你怎么样?” 阿三摇摇头,说:“没事,你去帮帮其他人。” 我又转头看了眼纳多老司,老人家虽然年纪大,但身子骨比摸鬼一脉壮实多了。他的情况,比阿三还要好些。我放下心来,留下一道充足的木力为觉明和尚疗伤,然后才向其他人走去。 活下来的人,五脏六腑都被冲击的移了位,浑身血肉骨头,大多被震的粉碎。幸亏连道真及时洒下木力,吊住他们的一口气,否则过不了几分钟,这近千人也要再死去大半。 我顾不得询问连道真的伤势,不断游走于众人之间,挨个以木力为他们疗伤。而在此过程中,遥望天边,只见那无比庞大的荒野世界,已经彻底与现实相连。 第三百四十四章 使徒(28) 目所能及之处,可遥遥望见无数巨大无比的高山。 这些山远在天边,依然让人难以仰望。其高大,比起撑天的神山昆仑也仅逊色一筹。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其周边,还有更多稍矮的山。 然而,就算是那些稍矮一点的山,依然有数千米高。罗列天地间,如茂密的树林。 无数的古兽从山中走出,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又有那高如山,长如江河的巨大蛇虫在天空翱翔,在陆地爬行。 连道真再次挥洒大片木力,为众人留下疗伤的手段,然后走来对我说:“我去那边看一看,这里你先应付一下。” 我见他脸色苍白,气息不匀,便问:“你的伤没事吧?” 连道真是个骄傲的人,极少在他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虚弱。所以,他摇头,说:“一点皮肉伤,碍不了事。” 我知道自己劝阻不了他,只好叮嘱一句:“万事小心,有危险就快回来。” 连道真点点头,随后迈开步子,向荒野世界的方向掠去。我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又像是走入了那洪荒之地,暗暗叹口气,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帮到他。 在场受伤的人实在太多,即便有连道真两次挥洒木力支援,短时间内,我也无法帮他们全部稳住伤势。幸好苗疆和道门的人损失不多,他们的符箓金丹之法。在疗伤方面效果显著。有这些人帮忙,再加上那些门派自己的生存之道,我才算缓了口气。 只是,不等我擦把汗,徐二哥突然从摩天岭上跑下来。他左看右看,然后焦急的问我:“连先生呢?”女鸟在号。 我指了指荒野的方向,说:“他去探查情况了,怎么了?” “还能怎么!”徐二哥急的嘴皮子都冒泡了,说:“刚才的冲击太强,就算是圣人尸的阵法,也护不住摩天岭。现在很多子弟都受了重伤,急需医治。要是普通的刀伤,我们就有上好的金创药,但是对这种直接冲击人五脏六腑乃至魂魄的伤,我们无能为力。我爹急的脑袋都快炸了,让我来请连先生。可他竟然不在!” 徐二哥口鼻处还有血迹,虽然从外表看不出什么来,但他充斥血丝的双眼,依然表明其受了很重的内伤。只不过,他太着急,以至于忽略了自己的伤势。 我拉起他的手,度去一道木力,徐二哥微微一惊,刚要说话,便察觉到体内的异样。他愣了一下,然后惊喜的问:“你也会这个?” 我点点头,说:“虽然不如连道真,但疗伤还算有用。” 徐二哥二话不说,拉起我就走。我也有心去为摩天岭的人疗伤。但突然间想起,几位白虎蛮虽然护送父母离开,但那冲击波及的范围很广,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 连修行人都无法抗衡的冲击,作为普通人的父亲和母亲…… 我顿觉眼前一黑,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徐二哥见拉不动我,问:“你怎么了?” 我用力挣脱他的手,体内的升天之气快速运转起来,将大量木力化作一个绿色的光团。我把这光团塞到徐二哥手上,脚下升起白云,一边朝父亲和母亲离开方向而去,一边解释说:“我爸妈刚刚离开这里,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我必须要去找他们!” “我陪你去!”阿三挣扎着起身。 我回过头冲她大喊:“你伤还没好,留在这等连道真!” 说罢,我也不听阿三之后的话,飞快的朝印象中的方向狂奔。周围的景色不断在身边后退,我的速度已经快到了一个极致,比风还快。 白虎蛮的身体虽然强壮,但速度并不算快,没多久,我便看到了父母和白虎蛮的踪影。他们站在那里,像柱子一样一动不动。我心里一惊,差点就哭了出来,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跑过去。 到了父母跟前,我才发现,母亲窝在父亲怀中,虽然没吭声也不动弹,但体内还有生命的气息在流动。 让我愕然的是,几位白虎蛮层层叠叠,像叠罗汉一样压在父亲和母亲身上。他们的生命气息,已经彻底消逝,就连身体也充满裂纹。 我颤抖着喊了一声:“爸?” 只是一点点呼唤声,那几位白虎蛮的身体,便如风沙一般瓦解。他们浑身上下,连同巫刀都碎成看不清的颗粒,抖落一地。 我的呼唤声,让父亲的身子微微一颤。没有白虎蛮的支撑,他身子一晃,差点就要倒在地上。我连忙过去拉住他,迅速将木力度入其体内。 通过木力的反馈,我很清楚看到,父亲体内的伤势非常严重。那股冲击的力道,将他的脏器都打出了裂纹,体内淤积了很多血块。木力进入体内,迅速为他修补脏器的伤痕,将淤血化开,通过毛孔和口鼻耳乃至下身排出体外。 瞬间,父亲就变成了个血人,看起来很是吓人。但我却松了口气,只要木力足够,父亲的伤势便可以快速好转,没有性命之忧。 而母亲的伤要轻许多,虽然也有部分脏器损伤,但比起父亲,她要好的太多了。 我一边为他们疗伤,一边看向地上的那些碎裂颗粒。这些颗粒,都是死去的白虎蛮所化。 按理说,父亲和母亲身无他力,在这场冲击下必死无疑。然而,他们却出乎意料的活了下来,反而是身强力壮的白虎蛮死掉了。 之所以这样,完全是因为白虎蛮一个叠着一个,将父亲和母亲护在了他们身后。强大的冲击力,必须穿透白虎蛮的躯体,才能作用于父母的身上。 因此,白虎蛮被震碎,父亲险些身亡,而位于最后一人的母亲伤势最轻。 木力逐渐稳住了父母的伤势,他们已经能自己站稳。我松开他们的手,跪下来,冲那几位白虎蛮被震碎的躯体用力磕了几个响头。 没有他们以死相护,父亲和母亲早就死在这场冲击下。哪怕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他们。 随后,我将父母带回。纳多老司远远见我带父母安全归来,不禁眼睛一亮。不过,他迎过来后,没见那几位白虎蛮,便投来了疑惑的眼神。 我叹口气,将之前看到的那一幕说了出来。纳多老司脸色微变,最后重重叹息一声,说:“总算不负所托,他们也死得其所。” 我冲纳多老司深深一拜,说:“如果没有苗疆,我父母无法活下来。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今后苗疆有事,只需一句话,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曾经,这样的话是苗疆对阿三说的。而如今,变成我对苗疆做出承诺。 我们三方,转来转去,已经变成难以分开的一个整体。纳多老司虽然伤心几位白虎蛮的离去,但能够获得我的承诺,对苗疆来说,利大于弊。 所以,他很快就想开了,不再为这事苦恼。 我扫视一圈,没发现阿三,便问起这事。纳多老司说:“阿三手中握有岐黄尸道,而岐黄尸道传自黄帝的岐黄医经,炼尸与疗伤看起来不是一回事,但在岐黄之道中,却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她去了摩天岭,看看是否能帮上忙。” 我了然,随后,让纳多老司帮忙照料一下父母。他们二人伤势尚未痊愈,不适合长途奔波。与其带他们去摩天岭,还不如在岭下休息。不过,我担心执政府会趁机找麻烦,建议他们再靠近摩天岭一点。这样万一出了什么事,有摩天岭的阵法护持,也好留下足够的反应时间。 纳多老司摇摇头,说:“荒野世界降临,足以震动整个世界。执政府没弄明白发生什么事之前,不会轻举妄动。更何况连道真虽然去探查情况,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回来,执政府没胆子冒着触怒他的风险来袭击我们。” 我点点头,知道纳多老司说的对。执政府如果真敢在这种时候冒天下大不韪袭击众多势力,那肯定会激起民愤。到时候,全天下的势力彻底团结起来,执政府再强势,也吃不了兜着走。 我放下心来,将父母安顿好后,立刻登上摩天岭。 一路上,只见高山峻岭到处狼藉不堪。花草树木都被毁的七七八八,各种阵法也几乎全部损毁。而位于阵中的那些人,自然死的不能再死。 四尊圣人尸的阵法虽然厉害,但也只能护住岭上平台。想把整个摩天岭都裹住,它们还没那种实力。就算有,也会因为力量过于分散,反而挡不住冲击力,让所有人都死于非命。 以小部分的死,换来大部分人的生,这是一个很艰难的决定。身为摩天岭的当权者,徐家主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我上了平台,只见房舍尽数倒塌,到处都是人哀嚎不已。血流的满地都是,不时可看到伤势过重,已经死掉的人。 四尊圣人尸已经隐去,无法得见其真容。我在平台上来回穿梭,看见受伤的人就送上一份木力,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阿三的声音:“天阳!我在这里,快来!” 第三百四十五章 使徒(29) 我往旁边一位受伤颇重的人身上丢下一团木力,助他恢复伤势,然后快速朝阿三那边而去。 阿三身边围着许多人,徐二哥也在其中。地上躺着一个男人。浑身是血,身上弥漫一股股死气,看起来命不久矣。 阿三见我到来,惊喜交加的喊:“快救救他,我的岐黄尸道没办法帮他!” 我嗯了一声,蹲下来将手贴在他身上,木力注入,立刻便察觉到,他体内的脏器已经全部碎裂,东一块西一块,混在一起。我很是吃惊,因为耳边还能听到这人隐隐约约的痛呼声,并且,他尚有鼻息。女鸟岁圾。 这么重的伤。他早该死掉了才对,怎么还能活着? 我抬起头,而阿三立刻就明白我的疑惑,便说:“他受的伤太重了,我来的时候,已经魂魄离体。所以,我用岐黄尸道将魂魄强行归位,又以炼尸法让他的身体与魂魄相容,并产生部分生机。” 我点点头,示意明白,然后将手拿开,停止注入木力。阿三见我不动作,愣了一愣,旁边的徐二哥立刻抓起我的衣领,咬牙切齿的说:“你怎么不救他!停下来做什么!” 我能理解徐二哥的心情。无奈的说:“阿三说的生机,属于尸,活人无法拥有。所以你们此刻看到他能发出声音,甚至还可以喘气,但实际上,他的身体已经死了,只是魂魄利用炼尸法,强行引动身体的反应。别说我了,就算连道真在,也无法救活他。” 阿三愣了愣,徐二哥更加用力的抓住我的衣服,大声说:“我不信!他明明还活着,怎么可能死了!你骗我!你一定是怪我算计你,所以趁机报复!” “够了!”一直在旁边不吭声的徐家主,此刻也面色苍白的走出来。他用力将徐二哥的手从我衣服上扯下来,叹息着对我说:“真阳和他关系最好。所以你莫要怪他。” 我这才知道,躺在地上的,是摩天岭的老三,徐真阳。 当初第一次见到徐真阳的时候,他和徐真箐一块寻找巫山,险些与我跟阿三产生冲突。之后不知怎么的,他迷上了阿三,又差点成了我的情敌。幸亏我当时勇气可嘉,硬是当着众人的面抱得美人归,否则,如今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对徐真阳,我没太深的印象,但那一丁点印象,也偏向于好。 所以。如果能救,我不可能不救。 徐家主见我似乎并不在意徐二哥的态度,便试着问:“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我想了想,说:“阿三的岐黄尸道我不太懂,但根据三哥体内的情况来看,应该是用尸气代替脏器,让身体以为那些器官还存在。这种法子,对一些伤势轻的人来说还有用,哪怕是心脏碎掉,只要生机尚存,都能救回来。但三哥受伤太重,阿三的尸气虽然产生效果。可他的生机已经消散。魂魄离体的意思,你们应该都明白,这种情况下,就算让魂魄强行归位,也只是自欺欺人。” 我啰哩啰唆说了一大堆,其实意思很简单。徐三哥已经死了,阿三救回来的只是魂魄,他的身体已经不属于活人。木力再强大,也不能起死回生。 徐家主苍白的脸,立刻变得灰暗。看得出,他伤心到了极点。徐二哥暴躁的大喊大叫:“不可能!不可能!那么多人都能活下来,他怎么可能死!” 这个身高七尺的汉子,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不仅是他,旁边的徐真箐,以及很多人,都悄然无声的落泪。 阿三咬着嘴唇愣了半晌,随后叹口气,走过来低声问我:“真的没任何办法?” 我知道她并不是真的喜欢徐真阳,所以也不再像以前那么吃醋。仔细考虑了一番,然后说:“除非,把他像小小那样炼成尸。” “炼成尸?”阿三呆住了。 旁边的徐家主摆摆手,说:“就算炼成尸,让他能四处走动又有何用,还不是……” “当然有用。”我打断了徐家主的话,说:“阿三的岐黄尸道,与普通的炼尸法不同。如果将三哥的身体炼成尸身,然后将魂魄点醒,他便可以成为活死人。虽然身体是死的,但灵魂活着,也是一种活。并且,灵魂没有寿命的上限,只要身体尚存,他就可以一直活下去,等于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徐家主瞪大了眼睛:“真的能做到?” “倒不是不行,只不过……”阿三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如果真的那样做,他就必须像尸一样生存。人间的五谷杂粮,他吃不了,只能吸收日月精华。否则的话,尸气不够,身体就会腐朽,到时候还是难逃一死。” 徐家主脸色复杂,他与其他人对视一眼,有些拿不定主意。 或许在一些人看来,这种另类的长生没什么不好,应该很愿意才对。但实际上,如果你变成一具尸,男女之事不能做,人间饭菜不能吃,人类该有的一切感觉你都没有,甚至连表情,一辈子都是一个模样,那样还算的上好吗? 这种炼尸法,只有在对有深仇大恨的人才会施展。把你封在尸身内,一辈子不能投胎,只能做个面无表情的活死人。你看着别人享受一切,而自己明明有人的思想,却什么也做不了。哪怕给你娶七房姨太太,也只能干瞪眼。 想必很多人,都会痛苦不堪,深觉这是一种折磨。 而且因为尸气的原因,一般人也无法接近你,否则会被尸气缠身,不仅身体,连魂魄都会遭到伤害。 所以,徐三哥如果真的被炼成尸,虽然会在某种意义上活下来,但却会变成一个人畜不近的怪物。 徐家主等人的犹豫,就是在想,如果真发生那样的情况,徐真阳是否能承受的住? 阿三低头看了看徐真阳的身体,忽然惊叫一声:“你们快点决定!尸气虽然能护住他的身体,但也只是暂时的。如果时间长的,尸气会腐蚀他的肉身,到那时再想用炼尸法,得到的身体也是破破烂烂的。” 徐家主等人脸色大变,更加犹豫起来。 我也没什么好办法,这种事情,只有他们自己做决定才行。身为外人,无论提供什么建议,最后都有可能吃力不讨好。 这时候,地上可以算已经死去的徐真阳,忽然发出了微弱的声音。徐二哥耳朵尖,像兔子一样窜过来噗通跪在地上,趴在他耳边,大声问:“老三!老三!你说什么?二哥在这!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徐真阳的声音太小,太模糊,哪怕我竖起耳朵,也只听到一个“活”字。 难道,徐真阳想活下去? 这时候,却见徐二哥失魂落魄的抬起头,他通红的双眼,大颗大颗眼泪掉下来。这豪迈的汉子忽然愤怒捶打着地面,荡起大片灰尘。 一旁的徐家主急不可耐,问:“老三说了什么?你倒是说啊!哭哭哭,哭个屁!” 徐二哥抬起头,一脸是泪的说:“老三,老三不愿意那样活,他说,只有下辈子再孝敬您老人家了……” 徐家主顿时后退几步,如遭雷击一般。他灰暗的脸色猛地一红,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从其口中传出。他怔怔的看着地上的徐真阳,过了一会,忽然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直到他走出人群,才听见其悲恸的声音传来:“你们,送老三一程……” 我叹口气,晓得徐家主不忍心亲手结束徐真阳的生命,更不忍心目睹徐真阳死去。所以,他一口血几乎快要吐出来,却只能硬生生咽回去,然后转身离开。 在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动。 亲人在眼前死去,和你亲手杀掉他完全是两个概念。 在这种情况下,徐家人怎么下的了手? 阿三叹口气,说:“要不然,我来吧。好歹我也是摩天岭的妹妹,送当哥哥的一程,也说的过去。” 我愣了下,但并没有阻止。 阿三虽然与徐二哥结拜,但也只是为了徐真箐而已。但是,她从身份上来说,确实是摩天岭的小妹,而徐真阳,则是她三哥。 徐家自己人下不去手,但阿三作为外人,还是能狠下心的。并且,她也不想让摩天岭再这样为难下去。等的越久,人就越痛苦。 长痛,永远不如短痛! 就在阿三移动步子的同时,突然听到徐二哥出声:“不用你出手,我来送他!” 我惊讶的看过去,见徐二哥狠狠擦了把眼泪。他咬牙切齿,对地上发出微弱鼻息的徐真阳说:“老三,你放心,天涯海角,哥哥一定帮你报这个仇。你走的慢点,说不准什么时候,我就去寻你。咱哥俩到时候一起投胎,来世,还做一对好兄弟!” 徐二哥说着,像疯子一样推开人群,没多久又跑回来。他手里,多了一把长剑。那剑长三尺,如一汪碧潭,是把锋利的好兵器。 徐二哥将剑拿在手里,高高举起,正对着徐真阳的胸口,口中大呼:“老三!等着哥哥来找你!” 第三百四十六章 使徒(30) “二哥!”徐真箐哭喊出声。 徐二哥恍若未闻,手中的宝剑应声刺了下去。没有血,没有声,那剑像刺入一块豆腐。轻松插入大半。徐真阳的身子微微颤抖,像临死前的抽搐。 我鼻子一酸,立刻转过头去,不忍心再看。而阿三,也突然间哭出声来了。她与徐真阳的关系算不上太好,但也算不上太坏。只是,女人多半很感性。面对熟悉的人就这样死去,她怎么能忍住不哭。 “三哥!”徐真箐哭着瘫倒在地,无法站起身来。 良久后,徐真阳的身子停止颤动。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直勾勾的盯着天上,像是还在留恋这个世界。徐真箐一看到他这个样子,顿时哭晕过去。 徐二哥浑身颤抖的放开手中利剑,他跪在地上。伏地痛哭:“老三,不要怪我……” 阿三的身子一抖,她转过头,似乎在看徐二哥。 哭声连成一片。徐真阳的离世,顿时让本就很惨的摩天岭变得更加悲戚。 我叹出声来,挥手洒出一片水雾,冲散徐真阳身上的血迹和尸气,让他的面孔和身体变得洁净。 虽然同样伤心徐真阳的逝去,但扫视四周,还有更多的人等着救治。我不能在这里耽误太久,又担心阿三会太伤心,便拉着她离开。 阿三失魂落魄,她一副茫然的样子,眼角的泪水,看的人很是心疼。我将她搂在怀中。用手擦去其脸上的泪痕,轻声安慰说:“别难过了,人总有一死,他死的不算痛苦,也了了自己的心思,该算好事。” 阿三自己抬起手擦了擦眼泪,她默不吭声。直到我们走开一段距离后,阿三忽然开口问我:“天阳,如果换做你,这种情况下,你愿意活着,还是死去?” 我愣了愣,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这个。不过仔细想想,我还是觉得。自己愿意活着。 死不是那么容易就做到的事情,很多人都想死,但永远没勇气去死。 “为什么想活着?”阿三问。 我再次一呆,愁眉苦脸想了半天,说:“活着,就可以见到你,可以照顾爸妈,还可以做到别的事情。如果这个世界不再有你们,或许那时候我会选择真正的死去。” “唉……”阿三幽幽的叹出一口气。 我见她神情有异,便问:“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阿三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我在想,徐真阳是不是真的想死……” “这还用想吗,当然是真的,连徐二哥都……呃……”我愣了下,然后惊愕的问:“你该不会怀疑。徐真阳想活,但徐二哥想让他死吧?” “徐真阳当时说的那些话,只有徐二哥听见了,谁也不知道他到底说的什么。”阿三说。 “我觉得这不太可能……”我说。 “武者,顶天立地,宁愿慷慨赴死,也不愿苟且偷生。一个什么都不能做的活死人,活着有什么意义?徐二哥如果真的篡改了徐真阳的话,也不算多意外的事情。”阿三说。 我膛目结舌,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徐家主不是说,他们俩是关系最好的一对兄弟吗? “正因为他们关系最好,徐二哥才不忍心让徐真阳一辈子都如此痛苦。”阿三再次叹口气,说:“如果事情真是这样的话,那徐二哥也不会活多久。他肯定会找个机会舍身取义,以死来弥补对兄弟的愧疚。” 我呆了半天,最后摇摇头,说:“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或许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 “如果不是……”阿三叹息着说:“徐二哥为什么要说不要怪他……” 我有心解释,徐二哥亲手结束徐真阳的生命,自然希望兄弟不要怪他。但阿三的猜测不断在脑海中回荡,我踌躇半天,也没把这句解释说出来。 人生在世,难得糊涂,索性,就让这件事糊涂下去吧。 摩天岭受伤的人不算太多,他们大部分子弟,当时都在岭下帮忙送菜。有连道真的五彩流光保护,很多人都扛过了那场冲击。 反而是岭上的这些人,虽说有圣人阵法护佑,但也受伤不轻。像徐真阳那种体内被打的粉碎,不在少数。 我和阿三联手,一个利用尸气吊住他人性命,一个利用木力恢复伤势。过了很久,才把所有人挨个治疗一遍。 恢复伤势的人,也来不及休息。他们跑上跑下,把子弟们的尸首拉了回来,聚在一起。 摩天岭上下几千人,在这场冲击中,死了六分之一。其中大半是老弱妇孺,虽然中坚力量没有多大损失,但他们的未来已经失去了曙光。可以想象,十几二十年后,摩天岭必然会出现一个真空期,无人能够扛得起担子。 想恢复生气,起码也要五十年以上。 五十年,也许在以前并不算太久,不过两代人而已。但在如今,五十年就是一辈子。谁也不敢说未来的世界是什么样,别说扛五十年了,扛五年都是说不准的事。 死去的人尸首都被拉回来,又有人四处搜寻木材,搭起了火葬的木架。悲伤的气息,在岭上四处蔓延,让人叹息不已。 这一天,原本该是我和阿三的大喜之日,也是摩天岭的好日子。 然而,却喜宴变成了丧礼。 我越想越憋屈,越想心里的火就越旺,恨不得把那荒野世界所有的生物都打死来泄恨! 我本打算在岭上为摩天岭众人帮忙,但阿三却说:“他们已经够伤心了,看见你,会想起更多的事情,我们还是走吧。” 阿三的话不无道理,而此时,我看到岭下传来木力的光芒,知晓连道真已经归来。当即,与阿三一起下了摩天岭。 刚到岭下,便见连道真挥洒着木力,不断为众人疗伤。他如一尊救世的菩萨,许多人伤势痊愈后,便转身向他跪拜。 有一就有二,越来越多的人,跪拜连道真。 我惊讶于这些人的表现,同时也好奇连道真的探查结果,便过去问:“那边怎么样了?” 连道真没有避讳众人,说:“两个世界已经连为一体,看不出分别。从这里往那边走,便可以进入荒野的世界。里面如古籍中记载的大荒,有各种上古遗民与古兽,很是危险。大荒的气息,正在不断侵袭这个世界,想必用不了多久,现实世界也会被那股气息沾染,变成如大荒一般的地方。” 我沉默不语,连道真所说的,绝对不是个好消息。 荒野世界真的与现实融合,成为一体。地球的版图,从此就有了改变。以荒野世界的面积来算,地球其实还不如它们大。与其说对方入侵了我们,还不如说,我们成了对方的陪衬。 而且我觉得,荒野世界突然降临,绝非一个意外。 姬孙口中的天命将归,说出来还没多久,巫与尸的国度,荒野世界就都冒了出来。保不准,以后还会有其它的世界出现,与现实世界融合。 我忽然想起书教授的宇宙毒瘤论,在书教授眼中,那些异空间,都是这个宇宙的毒瘤。宇宙为了让自己保持洁净,将毒瘤全部隔绝分离出去,只留下了现实世界供人类繁衍生存。 而如今,这些毒瘤正一个接一个回归,难道,连宇宙也无法阻挡这种改变吗? 这样的话,现实世界,必定会再次演化成上古洪荒,重新神话时代。 到那时,人类就真的成了渺小卑微的蚂蚁。 我能想到这一点,其他人虽然没听说过书教授的理论,但他们熟读古籍,想的比我更透彻。 尤其是道门那些人,他们的传承,有许多来自于“仙”还存在的时代。虽然仙比神话时代要晚,但两者毕竟有过接触,所以,他们知道的事情,比我更多。 听连道真说起荒野世界的事情,道门众人个个脸色都很难看。 那些跪拜连道真的人看见道门众人的脸色异样,再细细联想自己所学所知,顿时也明白了一些事情。他们面面相觑,忽然齐刷刷的再次朝着连道真跪拜下去,高呼:“还请连先生,护佑我等,保全这个人类世界。” 他们的声音震耳欲聋,惊的天都要变色。 连道真沉默,我也沉默,众人都在沉默。 没有人对这些人的呼声表示不满或嫉妒,因为这个世界上,能够做救世主的人,只有连道真。没有连道真,他们会轻松的被神话时代吞噬,没有半点反抗的力量。 除了苗疆,道门,佛门这些势力庞大的传承,其他门派,都把希望寄托在了连道真身上。女乐鸟号。 这一刻,他们仿佛成了前来朝圣的使徒,而连道真,则是他们的神圣寄托。 过了许久,连道真终于叹口气,说:“尽我所能。” “连先生大德大能,我等叩谢……”众人再拜。 心眼所观,无数奇异的气息,从这些人体内散出,涌入连道真的身体。虚空之中,一股奇妙的力量被牵动,也混在那无数气息中,进入连道真的身体。 我不懂这种力量是什么,只知道,在我眼中,连道真的身影,变得越来越高大。 渐渐的,如那座撑天的昆仑山…… 第三百四十七章 使徒(31) 以往,众人各自为政,他们并非不愿团结在一起,而是怕会被大势力当小鱼吞并。 如今。荒野世界的降临,给予了他们足够的压力。因此,这些人灵光一闪,选择依附在连道真麾下。 众人皆知,连道真来自桃花源,是桃花源最后的山人。 他这些年来所做所为,无一不让人崇敬。从连道真的行事方法,人们可以轻易判断出,这是一个没有大野心的人。 一个不逐鹿天下的强者,最容易受到弱者的臣服。那些小门派非常清楚,天下大势力有许多,但能比连道真厉害的绝对没有。与其在日后让大势力吞掉,还不如归顺连道真。这样的话,他们有足够的名义被连道真护佑。而且还可以保留各自的传承,不用担心会被人夺走。 或许在道门,佛门,苗疆这种传承已久的派别里。他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可如果把这影响力放在整个天下,那么连道真的威望,世间无人能及。 如果他愿意登高一呼,想必早就有人愿意归顺了。可惜的是,连道真不想那么做,他是个不怕麻烦,但很不喜欢麻烦的人。 荒野世界的降临,不仅让众多小门派觉到鸭梨很大,连道真也是一样。 他很清楚,荒野世界的降临只是序幕,今后必然会有更多的异世界出现。以他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扛起整个世界的。 在神话时代的存在眼里。连道真只是一只稍强的蚂蚁。不说那些神话中无可匹敌的伟岸存在,光是早在这世界出现,如巫女,阴尸等,就足以让连道真溃败。 单打独斗是没有出路的,个人英雄主义,已经不适用于如今的世界。 连道真那么聪明,又怎么会看不透这些。 所以,在众人高呼他的名字后,这个一向刚强,不愿低头的老男人,终于选择向世界妥协。 他要成为最高的那座山,为众人在洪涛骇浪中换取一片栖息地。哪怕会被巨浪打的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佛门不问世事。他们不想坐在连道真下方,这可以理解。 苗疆沅陵老人尚存,那个倔强的老头不说话,苗人们自然也不会跟随连道真。 最让我意外的是道门,他们虽然传承古老,但道法并不是神仙术,在这个危机重重的世界,道门众人即便见识了荒野世界的可怕,却依然抬头挺胸,立于人群之中。鹤立鸡群的这些人,像是有足够的筹码度过这场劫难,觉得连道真虽然可敬,但还没到需要他们俯首称臣的地步。 阿三本来就因为婚礼被破坏而心情烦躁,又因为徐真阳的事情,整个人都处于爆发的边缘。见道门众人昂首挺立。便冷声说:“这些年帮他们撑过执政府攻击的时候,也没见有人如此清高。一个个都把门派当筹码,以为自己很是个人物。” 阿三虽然说话难听,但也是实话。很庆幸,她的声音并不大,只有附近的纳多老司等人听见了。纳多老司很熟悉阿三,知晓她性格暴躁,便无奈的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阿三一句话,把苗疆,道门,乃至佛门都骂了进去。这时候,摩天岭上突然升起了浓烟。火光冲天,照亮了半边天。 我和阿三同时抬头看向那片大火,立刻就明白,摩天岭是在送死去的同伴升天。 在烈火雄雄中,徐家主等人踏着浓浓的烟雾从岭上下来。他们齐齐抱拳,冲连道真施礼,大声道:“摩天岭上下,今后以连先生马首是瞻,万死不辞!” 我有些诧异,摩天岭有四尊圣人尸坐镇,一般的危机,他们不会放在眼里。荒野世界虽然让摩天岭大受损失,未来黑暗,但目前来说,他们仍是世间最大的势力之一。可是听徐家主等人说话的口气,却是十分坚定。 阿三叹口气,说:“他们都是练武之人,天生就心生一把火。徐真阳和其他人的死,等于在这把火上浇了一大桶汽油,他们没当场炸开,已经算得上很冷静了。说是以连道真马首是瞻,要我看,其实是想让连道真带着他们到处杀人,以此发泄心里的火气。” 阿三的话字字珠玑,我听的频频点头。 而连道真则看了眼岭上的大火,过了几秒钟,点头说:“诸位无需客气,今后共患难,同生死。不管未来如何,我在,便可争上一争。” “谢连先生!”众人齐声道。 连道真大袖一挥,再次洒下大片的木力,为众人疗伤,同时说:“如今异世界降临,不知未来会如何,诸位若是还如此分散,必然会惨遭不测。所谓天雷不打同一处,荒野世界此次从摩天岭之上降临,想必下一回再有异世界出现,也不会在此地出现。依我看,诸位还是将门派搬来此处,聚成一团,也好相互扶持。” 众人互相看了看,似乎有所犹豫。阿三咬着牙,暗骂一声:“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难道以为连道真和摩天岭还会坑杀了他们?” 阿三正骂着,却听人群中传来一声大笑,一个不知什么门派的人高声道:“连先生说的对,大难当头,自然要团结一致。我凌家这就回去,将族人迁徙此地,还请徐家主莫怪凌家日后叨扰。” 徐家主抱拳对望,说:“凌先生客气,诸位若能来摩天岭,我只会高兴,大大的欢迎,哪里会怪。” 阿三面色复杂,说:“没想到,凌家的人脑子转的那么快,第一个响应了连道真的话。” 我好奇的问:“这凌家是什么来头?” 阿三解释说:“凌家来自西北,祖祖代代都在养妖。据说他们家原本藏了一只修炼千年的大妖,堪比神魔,可惜在撑天之战中被打死。不过,即便失去了大妖,凌家也算不小的传承。他们能够向连道真低头,估计前些年的打击,让他们清醒不少。” 千年大妖,堪比神魔……我吃惊的望着那位年过半百的凌家人,这么厉害的传承,能够承认连道真的地位,他们确实不简单。 有凌家带头,许多门派立刻响应。他们纷纷承诺,很快便将族人与门徒迁来,到时候与摩天岭守望相助,不管什么敌人,都共同面对。 愿意迁徙的人多,但不愿意的也多。很多门派都默不吭声,其中大部分是在思索利与弊,也有少部分,只是凑个热闹,顺应大势,并非真的愿意被连道真支配。 这种目光短浅的门派,别说阿三看不顺眼,就连我,也看的心烦。 都到这种时候还想浑水摸鱼,真拿自己当根葱了? 连道真对这些门派的念头一清二楚,也不多劝阻。在他看来,能做的事就一定要做,但别人不愿意接受好意,也没必要强求。 福祸各安天命,能帮忙扫扫别人屋前雪已经不错了,哪还管得了什么瓦上霜。 随后,众人纷纷散去。 我看着他们奔向四面八方的背影,不禁叹道:“也不知,有多少人真的会来。” “爱来不来。”阿三撇嘴说。 道门与佛门也跟着离去,唯有觉明和尚留了下来。大和尚本就不喜欢在佛门呆着,而且与我三年未见,也需要好好聊一聊。 至于苗疆,纳多老司犹豫半天,这才凑到阿三跟前,说:“不如,你跟我回去,劝劝他。沅陵县城虽然有尸阵保护,但现在的危险,已经不仅仅来自于执政府。如果真有无法抵抗的存在降临,指不定苗疆就真成了历史。” “他又不是老糊涂,难道真打算让所有苗人跟着陪葬啊?”阿三说。 我一听就知道,他们两个说的是沅陵老人。 纳多老司叹口气,说:“他虽然和我差不多大,但论起辈分,我还小他一辈。不管他怎么做,如今苗王不在,无人能反驳他的话。倘若你去,或许他会听上几句。” “我不去!”阿三气鼓鼓的嘟起嘴,说:“我自己的麻烦事还没解决呢,如果他真的一意孤行,想让整个苗疆都因为一个人的固执灭掉传承,看他死了怎么跟苗王交代!” 纳多老司唉声叹气,我在旁边看不过眼,便劝阿三,说:“你就陪纳多老司走一趟吧,那么多条人命……而且,几位白虎蛮的兄弟,为了救我爸妈惨死,这份恩情,你我是夫妻,自然要报。”女丸坑巴。 阿三身子一颤,气呼呼的小脸上,顿时被忧伤之情所替代。过了一会,她终于点点头,说:“那我就去一趟吧,不过,我觉得想劝动他很难,那老头,太固执了,比桃花源的那些石头还固执。” 纳多老司立刻眉开眼笑,连连冲我拱手,说:“多谢左兄弟,来日老哥请你喝酒。” “行了,快走吧!”阿三不耐烦的说:“你都多大了,还想当他哥,也不嫌自己那张老脸上的褶子夹人。” 纳多老司略微尴尬,只好冲我再次抱拳施礼,然后一声不吭的离去。 我冲他们离去的背影挥手,又冲阿三喊:“路上小心,慢点,别摔跤……” 第三百四十八章 可怕的猜章测 等阿三随着纳多老司走的不见人影,我忽然想起来,虽说婚礼被搅的一塌糊涂,可不管怎么说。我都是新郎啊! 我特么还没洞房呢! 那一刻,我是多想让阿三回来…… 起码,洞房完了再走啊…… 懊悔万分中,肩膀忽然被人拍了几下。抬头,却见连道真站在旁边。他看了看阿三与纳多老司离开的方向,问:“她怎么走了?”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郁闷的很,说:“纳多老司希望阿三能帮忙,把沅陵老人劝来。否则死守沅陵,苗疆迟早会灭。” “这倒不一定。”连道真说。 “嗯?”我讶然的看着他,问:“为什么不一定?” “因为荒野世界降临了。”连道真说。 我更加纳闷,说:“这个谁都知道啊,可是和苗疆有什么关系?” “可以说有关系,也可以说没关系。首先。你知道荒野世界是什么吗?”连道真问。 我想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说:“不太清楚。” “我在荒野世界中,看到无数的古兽与上古遗民。他们的模样,与古籍中记载的完全相同。如果我所猜想的没错。那么这个荒野世界,就是神话时代的大荒。”连道真说:“不过,大荒又分为东西南北。我在荒野世界中行走多时,所见所闻,多与古籍记载中的大荒之北相似。而大荒其它三个方向的事物,却极为少见。因此,可以推断,此次降临的荒野世界,极有可能只是大荒的其中一部分。日后,还会有东南西三块荒野大地临世。” 我惊的嘴巴都合不拢了,要知道,荒野世界在与现实连接前,其长度已经有十几二十万公里,宽度也超过了数万公里。这么庞大的疆域。只是真正的大荒一部分? 简直无法想象,如果大荒世界全部降临。现实世界会变的多么庞大…… 连道真又说:“倘若真是这样的话,那日后必然还会有异海降临,等一切远古洪荒与现实相接后,这场异空间的风波才会告一段落。” 我觉得,当时自己的嘴巴一定能塞进去两个鸡蛋。连道真说的什么异海,我不知道是什么,只明白他的意思是,完整的大荒,也不能算完整的世界,还会有其它的东西…… 这,这还让人怎么活…… 我结结巴巴的说:“可,可是。你说的这些……和苗疆有什么关系?” 连道真很是无奈的看着我,说:“难道,你不知道蚩尤冢有异动?” 我点头,说:“当然知道啊,不就是那些大骨头开始,呃……” 我猛然一惊,不敢置信的问:“你该不会告诉我,蚩尤要复活吧?” “这个很难说。”连道真说:“如果洪荒重现,神话开启,那蚩尤复生也算不上什么大事。而苗疆作为蚩尤于这个世间唯一的传承,倘若他真的复生了,又怎么会让苗疆被灭。到时候,苗疆反而会一跃而成真惊天下的庞然大物。你别看摩天岭如今好似很厉害,如果蚩尤真的再现人世间,与这尊神话中近乎无敌的存在相比,诸葛卧龙传下的千年奇兵,又算得了什么。” 我虽然不太认同这句话,可又不得不承认,诸葛卧龙再厉害,也是人。他是人,就不会是神的对手。与蚩尤相比,摩天岭确实什么也算不上。一口气,说不定就能把岭上这些人全部吹死。 摩天岭的优势,只是如今,等神话时代重新开启,他们就会从顶尖势力迅速衰落到小蚂蚁的行列。 “这样说来……”我忽然想起道门众人那清高自傲的模样,不禁问:“你觉得,那些道教的神仙,佛教的佛陀,会不会也随之降临?” 连道真微微一愣,显然他之前也没想过这件事。被我问起,不禁脸色微变。在仔细思索一番后,点头说:“确实有这种可能。鸡鸣寺的老和尚,一直在等大劫难。那尊真佛留下觉明和尚于此,也不知是何用意。或许,他们也在等神话时代被重新开启。如果佛陀会降临,那么道教的神仙跑出来,也不足为奇。” 我顿觉十分头晕,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等于远古众神,仙人,佛陀,这些无法想像的可怕存在,都在同一个时代出现。 他们来这是要做什么? 按阴尸的话来说,是为了争一个世界。 难道说,人类要和这些存在抢地盘? 我一想想,就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太可怕了……完全不能想,越想浑身就直冒冷汗。 连道真的脸色也不太好,如果只是和那些古兽争锋,他尚有几分底气。可如果是神,仙,佛……这自古至今出现的三大传承体系,光是名字就足够压垮一切敌人。 连道真就算是从天而降的神人,也不可能自大到认为自己足够击败这样的敌人。 我犹犹豫豫,然后磕磕巴巴的说:“要不然……咱们投降吧……该回家种地回家种地,该回去带孩子回去带孩子。” 连道真根本没搭理我,而我这话,自然也是在开玩笑。 人可以死,但不可以没有气。 死,也不能死的那么窝囊。 如果人类真的沦落到惨不忍睹的田地,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我忽然想起地府与酆都的争斗,酆都大帝两耳不闻窗外事,令五方鬼帝不断推动世界隔层,使得酆都地盘越来越大。 以前我在想,这看起来就像是道佛在争地盘。 现在想想,这不是像,根本就是! 酆都大帝身为道教统领众鬼的最高层次,与地藏王肉身的疆域之争,代表着道佛的争斗,早就在暗中进行了。 如果再想深一点,当初阿三就猜测过,无论酆都还是地府,其实都是外来物。飘在半空,碾碎所有魂魄的那块大磨盘,才是从神话时代流传下来的本物。而酆都和地府,或许就是神话时代破灭后,鬼国所化。只是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酆都大帝入主阴间,掌控了磨盘。再过了一个时期,佛教大兴,地藏王菩萨入了地府,挤压酆都。 道佛争夺地盘,其实就是为了取得大磨盘的操控权。那么,在神话时代开启后,传说中的鬼国,是否会卷土重来,把阴间的统治权再度抢回来呢? 这是很难说的事,我觉得,很有可能会发生。 到时候,天上地下打的乱七八糟……或许,我该建议连道真趁着还没打起来,先挖个深坑,把所有人藏进去。都那些神仙佛打完了,我们再出来看看能否做渔翁,或者做碗里的鱼…… 不过,以连道真的性子,让他为了这个世界去拼命,那没问题。如果让他为了这个世界去沉默,去钻狗洞,对不起,世界毁灭了他也不会理会。 从某种角度来说,连道真和沅陵老人都是同一种人,认死理,倔驴。 这样的人有很多,但偏偏像他们这么强大,又这么倔的很少。 我实在不知道,他们的固执,究竟会带我们打出一条生路,还是把我们带向团灭……巨找名才。 关于之前的种种猜测,我和连道真没有再继续深入探讨下去。我们俩都害怕讨论的过多,会先把自己吓死。 连道真看了看摩天岭上的大火,问:“死了很多?” 我点点头,说:“大概几百人,不过徐真阳也死了,挺可惜的。” “他也死了?”连道真很是意外。 我将之前在岭上看到的情况,以及阿三的猜测都说了出来。连道真听过后,没有赞同阿三的猜想,但也没有反驳,只说:“无论如何,都是他们的家事,我们,去过去上柱香便好。” 我点点头,然后与他一同向摩天岭走去。岭上火焰滔天,把整座大山都烧的一片火红。徐家主等人,早在众人离去后便回到岭上。他们团团围在火架旁边,看着那通天的烈焰,将亲人们的尸首逐渐吞噬。 很多人在哭,很多人在骂,更多的人,却是愤怒的沉默着。 或许,他们真的像阿三说的那样,在等待发泄的机会。 感受着摩天岭上悲伤的气氛,我忽然想起了几个人,便问:“杜衡他们……” “他们都是普通人,已经被震死了,无法救回来。”连道真说。 我睁大了眼睛,这个消息,比徐真阳死掉还让我意外。更关键的是,杜衡和那两人,都是抵抗联盟的大人物。他们死在摩天岭,虽说荒野世界的降临,所有人都看得见,但这事,终究有些麻烦。 连道真脸色淡然,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说:“荀鼎天说,三年前杀你那人,很可能是抵抗联盟的人。这件事疑点重重,怀疑谁都有充足的理由。我不杀他们,他们自己死掉,也算解了我一件心事。” “如果他们要追究这件事呢?”我问。 连道真冷声说:“我会去找他们谈谈,把这件事说清楚。如果执意要找麻烦……攮外必先安内!” 连道真的声音,充满杀气。他的语调和表情,让我想起当初刚认识他不久,追击阴尸的那天。 当时,我问他:“找到阴尸后,你打算怎么办?” 连道真的回答很简单:“杀掉他!” 第三百四十九章 十殿阎罗(1) 如今连道真虽然没说“杀”,但字里行间都充斥着那股味道。 杀意弥漫,为了让世界和平,连道真啥事都可能去做。这样的话。听起来好像很童话,很动漫,但在我心里,此时此刻的连道真,是最让人信服的。 我们从徐家人手中接过香,冲着那高大的火柱拜上一拜。徐家主走过来,他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出悲伤之意,只听他问:“连先生,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他说话的方式,就好似黑社会小弟问老大:“哥,砍他不?” 连道真沉吟一番,说:“风波尚未稳定,大荒之北的出现,不知道是否真和我猜测的那样。这几日。你们还是以守为主,万万不可到处乱跑。那些古兽虽然只在大荒内徘徊,但谁知它们会不会突然跑出来。以你们的力量,不借地势,必定不是它们的对手。” 这话太过直接。听的我都觉得别扭。然而,徐家主却没有丝毫异样,很顺从的点头:“一切都听连先生安排。” 连道真点点头,说:“我要去一趟抵抗联盟,找他们将杜衡三人的死说清楚。然后再去一趟执政府,那些人见了荒野世界降临,说不定想法已经有所改变。” “这应该很难,那些人野心太大,早就想把满天神佛拉下来毒打一顿,以证明自己天下无敌。”徐家主说。 “事实胜于雄辩,再大的野心,面对无法抵抗的力量,也会暂时消退。”连道真说。 徐家主嗯了一声,不再吭声。 我看向连道真。想了想,说:“带我一起吧。好歹也有个人帮你作证。” 连道真没有拒绝,虽然在他看来,我去不去都是可有可无的事情。不过既然我愿意出去走走,他也不会反对。 沉睡了三年之久,连道真很希望我能四处游历,长长见识,别睁着眼睛还跟瞎子似的,啥都不知道。 抵抗联盟擅于打游击战,他们的驻地向来多变,三年里东躲西藏,不知换了多少个地方。想找到他们,并不容易。 连道真也不着急。反正抵抗联盟见不到杜衡等人回来,自然会来讨个说法。 提前找到他们是好事,找不到,也不用太担心。就像那句,该来的,总会来。 连道真带我走的,是一条向西的路。他说:“抵抗联盟想要说法,自然会来找我,我们先去重庆。” “去重庆做什么?”我不解的问。 “执政府三年前被我打沉两座岛屿,如今也躲了起来。他们的老巢,无法直接去,只能通过一些特殊方式进入。重庆有他们的十殿阎罗,位高权重,那里有通往巢穴的道路。”连道真解释说。 “其它地方没有?” “也有,但我想去酆都地府,看看道佛之争的结果如何。”连道真说。 “看那做什么,他们谁胜谁负,和我们好像没什么关系。”我说。 “你不明白,我也不清楚,但必须得去看一看。”连道真说。 我见他一脸认真,又不说清楚,以为有难言之隐,只好不问。 一路向西,我们沿着大路而行。途中,经过了几座城市。 如今,已经没有所谓乡村县镇,所有人都被集中在城市膜拜神像。我们从城市经过时,只见家家户户都供着木质神像,只要闲下来哪怕一秒钟,也会冲着神像拜一拜。 一丝丝奇异的气息,从他们体内飘荡而出,钻入神像中。 执政府用来提升自身力量的方法,说起来神奇,但也没那么神奇。连道真见我好奇的到处张望,说:“这种小道,在这个乱世中尚可,等神话时代开启,道佛齐聚,他们会自讨苦吃。” “嗯?为什么这样说?”我好奇的问。 连道真说:“仙的时代,也到处有这种神像。佛的时期,也是一样。他们虽然力量体系不同,但都懂得依靠神像聚集力量。执政府如今这种行为,就等于在虎口中抢食,而且,他们大多在模仿古时的仙佛。等真正的仙佛降临,他们聚来的所有力量,除了已经炼入体内的,都等于为他人做嫁衣。” “你的意思是说,真正的仙佛,会把神像中的力量据为己有?”我问。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连道真说。 “那执政府确实在自讨苦吃。仙佛不来,他们这种做法自然大有可为,但如果仙佛真的来了,这么多神像,啧啧……”我有些幸灾乐祸的说。 连道真摇头,说:“虽然执政府会吃个大亏,但却为仙佛提供了便利。这么多神像聚来的力量,或许会让部分仙佛直接跨过虚弱期。” 我惊愕的看着他,又看看到处都是的神像,说:“那你还不把这些神像毁掉?”巨找扔扛。 “毁掉又有何用,就算是虚弱的仙佛,我们也不是对手。”连道真摇头说:“更何况,我很想知道,委员长到底要做什么。造神计划,虽然是在书教授手中实现,但却是在委员长的支持下建立。他的身份神秘,来历模糊,很可能与那些传说中的存在有关。如果真是那样,他必定知晓神像的出现,会对未来产生什么影响。” “这样说,我也觉得奇怪。”我说:“现在看,委员长就像是故意为仙佛降临做铺垫,帮助他们度过虚弱期。” “所以,酆都地府之行,不可缺少。”连道真说:“如果道佛之间,有任何一方在阴间胜利,说明他们是真的敌对。那样的话,委员长的做法,就完全不能让人理解了。同时帮助两股力量,他的目的何在?” 连道真所想的事情太远,太大,绝非我现在的脑筋能跟得上的。 我摇摇头,说:“这么麻烦的事情,还是你自己想吧,你说什么,我做什么就行了。” 连道真也不再说话,我们继续前行,没有打扰那些膜拜神像的普通人。 膜拜,已经成了他们生活的一部分。就算连道真把神像全部砸了,只要执政府还存在,他们就会自发的将神像再供起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人已经成了死人。他们没有自己的思想,没有自己的追求,生存的意义,就是为神像注入力量。 我不禁叹息起来,这么多的普通人,在未来必定会死去很多。而他们已经彻底堕落的灵魂,也无法为自己的生存提供任何帮助。 脚下的白气,让我的速度变得很快,没有我的拖累,连道真的速度也提升许多。 没几天,我们便到了重庆。 如今的重庆,与几年前区别并不大,只是人多了许多。 尤其是来膜拜酆都地府前竖立的神像之人,让我觉得好像进了蚂蚁窝一样。 山前重新竖立了十尊巨大的雕像,一个挨着一个,像神灵一样俯瞰眼前的凡人。 我四处望了一眼,能看到很多体内拥有强大力量的人在四处徘徊,显然是酆都地府的守卫。 连道真看也不看他们,一直向前走,很快,便到了阎罗殿前。 阎罗殿有十座,彼此相连,中间相隔着又长又宽又高的走廊。 连道真一边向其中一座走去,一边对我说:“每一座阎罗殿中,都有阎罗坐镇,力量还算不错。阎罗殿之后,便是真正的鬼门关。执政府打不进酆都地府,就在鬼门关前伪造了十殿阎罗,把守这里,不让其他人进入。通往他们老巢的道路,就藏在阴间。” 能在连道真口中被称为不错,肯定很厉害。难怪阿三提起这十殿阎罗,都心有余悸。 我嗯了一声,然后便听见有人大喝:“站住!阎罗殿前,只可跪拜!” 我抬起头,只见前方金碧辉煌的大殿,写着“秦广王”三个大字。 牌匾之下,一只牛头人身,一只马头人身的怪物,分列两旁。那两只怪物口出人言,手持钢叉,身材高大雄壮,看起来威风凛凛。我看的目瞪口呆,以为自己来到了真正的地府。 连道真也不看他们,随意挥手,两条青绿色的光芒从他指尖流出,化作青光索,缠在了牛头马面身上。 “大胆!竟敢……” 牛头还没喊完,连道真已经推门进去了。我好奇的盯着他们俩看了会,心想执政府也是够厉害的,连这东西都能伪造。难道,就不怕真正的牛头马面来找麻烦? “还不进来。”连道真的声音从门内传出。 我应了一声,连忙跟进去,那牛头马面还在外面怒骂不止,可我却听不出什么威风,只觉得想笑。或许在连道真这等人物眼中,什么牛头马面,不过是小孩捏泥巴一样的玩具罢了。 秦广王殿很大,也很空旷。殿内有十数尊古里古怪的怪物站在那,一个个舌头伸出来,又或者如人兽结合。唯一算的上正常的,就是位于大殿前方,端坐于高台之上的那人了。 说是人,但他却头戴珠帘帝冠,一身古装。远远的看,倒真有几分帝王气势。 他双眼圆睁,怒视连道真,忽然拍案而起,大喝一声:“敢闯阎罗殿!孽镜台!” 一抹银光,突的朝我们射来。 第三百五十章 十殿阎罗(2) 那银光,是从一面直径超过两米的大镜上射出。镜子落于平台,这台面高一丈,宽一丈。长一丈。上面刻着“孽镜台”三个血淋淋的大字。 银光射在连道真的身上,立刻透显出一片阴影。端坐于大殿中央的那人冷笑一声,说:“连道真,你罪孽深重,还不服罪受罚!” 阴影越来越大,越来越长,渐渐的,像黑色的巨人,将我和连道真压在下面。巨大的力量,让人觉得头上像顶着一座山。 连道真沉默的看着从地上立起的阴影,忽然挥起一拳,将之打的粉碎。 银色镜面发出嗡的一声闷响,连同下方石台一起晃动了几下,银光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连道真抬腿向那人走去。说:“传说中的孽镜台,可照人善恶。善人升天,恶人受罚。你这镜子虽然可照出人心阴暗,以此生出力量来反压,但我连道真顶天立地,没有任何惧怕的事物。连天都不怕,又怎么会怕心中的黑暗。” 大殿之上的那人默然。在连道真来到他身前时,终于开口说:“难怪他们说,这世上最惹不得的,就是你连道真。虽然打不过你,但职责所在,必须要明白你来这的目的。” 大殿中那些鬼怪的雕像,忽然发出嘎吱嘎吱的怪响,然后如活物一般动了起来。它们口中不断冒出稀奇古怪的嚎叫,原本便有些暗的大殿,此刻更显得鬼气森森。 连道真没有看身后的东西,只看着那人,说:“我要去见委员长一面。” “这不是目的。”那人说。 “问他是否还要这个世界。”连道真说。 那人再次沉默数秒,然后微微点头。他从原位上站起。闪开一条路。只见其身后,出现一条黑暗的道路。那路狭窄,阴森森,黑漆漆,不知通向哪里。 连道真不问也不看,人家让,他就进。 我没什么好主意,只能跟着他一起走。 在我们俩走入黑暗的小路时,突然听到那假冒的秦广王开口询问:“不知神通广大的连道真认为,我们是否可以征服这个世界?” 连道真想也不想的回答说:“以前可以,现在和以后都不行。” “那就祝连先生一路顺利了。”秦广王说。 这人身为假阎罗,本身并没有展现出多强大的力量。但是。那孽镜台的威力,却让人心惊不已。 一镜照来,便可以用你心中的阴暗面形成强大的压迫力。有多少人,可以反抗自己? 连道真一拳打碎那片阴影,说明他已经战胜了自己。 然而。这世上,只有一个连道真。 换做别人,哪怕是沅陵老人,说不定也会在孽镜台下吃亏。 只有真正的无所畏惧,才能内外通透,无论阴暗还是光明,都只是他所拥有的一股力量。这股力量,只会帮他打败敌人,而不能成为他的阻碍。 我们轻松通过了秦广王殿,沿着那黑漆漆的小路前行。 没多久,我便感觉浑身发冷,仿佛前方到了极寒之地。 再往前走数十步,只见前方一片冰川暴雪,刺骨寒风呼啸着刮来刮去,光是声音,就足以冻僵人的身体。 我虽然不太惧怕寒冷,但依然下意识释放出部分火力,围绕身周,让自己暖上一些。而连道真,对这些寒意完全无视,淡然自若的向前走。 突然听见有人大喝一声:“什么人,敢擅闯剥衣亭寒冰地狱!” 我循声望去,只见冰川的尽头,一位身高近丈,与秦广王打扮差不多的人物立在那。 在他身边,有数百人不断哀嚎。那些人浑身赤裸,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不少人忍不住想活动一下,但脚掌刚离地,便惨嚎一声跌倒。 仔细一看,却是他们脚底板上的皮肉,早就被冻住了。一抬脚,便会把血肉撕扯下来。而倒地后,身体与寒冰接触的部分更多,这些人一边惨叫,一边疯狂的扭动身体,想缓解无法忍耐的疼痛。 然而他们越是动,身上被撕扯下来的血肉就越多,然后就是更疼,更癫狂的抽搐,直到彻底死去,化作一具僵硬的冰尸。 那画面惨不忍睹,看的人心里发颤。而冰川尽头的那位,久久不见人回答,便冷哼一声,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漫天的寒风,突然齐刷刷的向我和连道真刮来。 地上的寒冰震动,随后升起,化作巨大的冰山撞击。 一瞬间,这里就像到了世界末日一般。 连道真抬起一只手掌,像拍苍蝇一样扇了出去。 淡淡的热流,从他掌间滑过,在飞出米许后,便突然化作三丈宽的岩浆火流。 它们有着惊人的热度,瞬间融化沿途的冰山,穿透了寒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住了冰川尽头的那人。 漫天寒风顿时消散,冰山缓缓沉入大地,连道真轻描淡写的化解了对方的攻击,脸上却没有半点自豪之情,只是满脸淡漠的说:“让开一条路。” 这话过于霸气,稍微有点血性的人,都会奋起反抗。 然而,这位却在岩浆流动中保持了沉默。他状若帝王,却没有帝王的气慨,难怪连道真会说执政府的这种力量是小道。 刻意的模仿,永远没有可能变成真正的自己。 岩浆火流,只是限制了那人的举动,并没有太大的威胁。当然了,如果他要继续攻击我们,火流必然会将他吞噬。 连道真在这阎罗殿中,出奇的好说话,有些不符合他的作风。 按照常理,他应该在拦路人脸上抽一巴掌,把人打的直吐血,然后狠狠踹开继续前进才对。 对方在沉默许久,待连道真走到跟前后,终于开口:“你擅闯阎罗殿,必会有人来替我教训你。” 连道真一脸冷淡,说:“如果你不让开,就看不到是谁来教训我了。” 那人再次沉默数秒,在连道真抬起自己的右掌,上面隐隐泛起红光后,他终于不声不响的移开了自己的身躯。 近一丈高的身躯,此刻在我眼里,连儿童都不如。 在经过那人身旁时,我笑着问了句:“你是什么阎罗?” 他看看我,闷声道:“楚江王。” 我哦了一声,故意很大声很崇拜的说:“原来是传说中的楚江王啊……” 话中的嘲讽之意,聋子都听得出来。那人神情阴森,看着我不说话。可以想象,如果不是连道真在,他一定会立刻冲上来杀我。 不过,以我现在的本事,他的冰寒地狱对我并不算什么威胁。没有主场优势,一个假楚江王又算得了什么。 我哈哈大笑,与连道真顺着他身后的一条狭窄道路继续前进。 在进入那条道路后,我实在忍不住心里的疑惑,问:“你好像对他们很客气?为什么?” “如果执政府愿意与我们携手共进,机会便要大一些。”连道真解释说:“如果是敌人,自然不会手下留情,但如今我们的力量太弱,不得不寻找一份希望。”巨东肝圾。 “你这算不算忍辱负重?”我笑着说。 “不算。”连道真很认真的回答。 说着走着,很快,阎罗第三殿到了。 这座阎罗殿,比之前两座都要阴森,到处都是血腥的味道,以及黑暗的色彩。 在这里,你看不到光,能见的只有红与黑。我随连道真走进来的时候,立刻便看到黑色的顶层,垂落下来许多人。 他们被绳索捆绑,眼中流出血泪,浑身的血肉都被切开,露出森森白骨。那骨头有大半被削去,惨不忍睹。 在这黑暗的大殿中,有一名身高一丈,浑身漆黑的人浮在半空。他见了我们,立刻大喝一声:“擅闯阎罗殿,要入地狱!” 无数的黑色绳索应声而来,如毒蛇一般发出嘶嘶声。这些绳索,让我想起三年前的那些修罗。 执政府确实是在模仿古代的仙佛,无论力量还是外形,都尽可能向那些传说中的存在靠拢。可惜的是,他们只得其形,不得其真。 连道真当年就看不上他们所走的路,如今更是不屑一顾。 那些黑色绳索尚未来到我们跟前,便已自发燃烧起来。不等我看仔细那些是什么,绳索已经染成了灰烬。 借着火光,我赫然发现,那些被绳索吊在半空的人,多半眼睛都被挖掉了。空洞洞的眼眶,不断有血液流出,他们濒临死亡,无力再发出痛呼声。 联想起前一座阎罗殿中,那数百名被冻住的人,我不禁问:“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人被吊起来?” “都是不愿意顺服执政府的人,在他们看来,这是罪,应当下地狱。”连道真一边向前走,一边说:“阎罗殿,就是执政府的处罚机构。所有得罪他们的,他们看不顺眼的,都会被送到这里来,遭受各种酷刑。他们按照古籍中的记载,仿造了十八层地狱。” 我有些愤愤的说:“什么十殿阎罗,还不如直接说是十个典狱长,而且是最没人性的那一种!” 漂浮在半空的那人冷哼一声,说:“人性,是对老实人说的,对恶人,自然要罚!” 第三百五十一章 十殿阎罗(3) 那人说的话太让人厌烦,我冷笑一声,说:“有本事来罚。” 他不出声,而其它的黑色绳索。在无声无息的聚在一起,如活物一般互相纠缠着。渐渐的,变成一条数米粗,两三百米长的巨蛇。 这由黑色绳索组成的怪蛇围着我和连道真不断游走,它体外冒出淡淡的黑光,隔绝了火力的燃烧。能够轻易烧断一根,十根,五十根绳索的火焰,对它已经失去了效果。 前两殿的阎罗太弱,而这黑绳地狱则比他们强上一些。 不过在连道真面前,哪怕你强一倍两倍,也无济于事。 黑色的巨蛇游走几圈后,四周的空气中,忽然多出一股束缚之意。我感觉手脚有些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绑住。连道真抬起手看了看,然后说:“书教授的仪器,看起来有大进展,已经能够发出无形的攻击了。” 我也抬手看了几眼,肉眼看不到,而心眼却发现,手脚上都有黑色的气息缠绕。这气息如同绳索。捆绑在我的手脚上,同时又有更多的黑色气息,从巨蛇体内蔓延而来。 原来,它的游走只是一种迷惑手段,真正的攻势,早就已经发动了。 绳索束缚的力量越来越大,我将火力燃在身上,发现虽然能融掉那些气息,但这东西像是无穷无尽,烧掉多少,便会再来多少。 长此下去,就算力量再强大,也有被消耗完的一刻。 连道真双手一拍。震碎了身上的黑色气息,同时他抬起腿,重重在地上跺了一脚。 只听轰隆隆几声响,七道火柱从地下钻出,冲撞在黑色巨蛇的腹下。火柱中夹带着一点金力,破开了巨蛇的防御,而火,则趁势而入。 眨眼间,那黑色巨蛇便烧了起来,熊熊烈焰,让半空中漂浮的那人面色大变。 他的黑绳地狱并不算弱,哪怕是道门的高手前来。也可能会被他困死在这。可惜,如今站在这的不是道门,而是天下唯一的神人,连道真! 黑蛇迅速燃烧殆尽,连点灰都没能留下。连道真看也不看那人。抬腿继续向前走。 那人忽的从天上落下,挡在我们面前,厉声说:“连道真,难道你真要与执政府不死不休?” 连道真停也不停,边走边说:“我这次来,虽是为了天下,但不接受任何威胁。你若移开,便能活,若要拦,便要死。” 他话刚说完,身子已经与对方撞在了一起。 连道真的力量何其强大,他轻轻一撞,就能撞碎一座小山。那人虽然掌管黑绳地狱,但肉体力量并不算很强大,只听咔嚓一声响,他肩部扭曲着,整个人倒飞出去老远。 连道真也不去看他,只顾着向前走。前方,已经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条小路。 那人被连道真撞碎小半个身子,倒在地上无力起身,他凶狠的瞪视着我们,似是要冒出火来。只是,那近丈的躯体,却经不起连道真的一撞,实在有些滑稽。 在我们经过时,他恶狠狠的说:“若不是元帅下令,今天你们两个走不出这阎罗殿!” 连道真第一次停下自己的步伐,他转过身来看向那人,问:“荀鼎天下的什么令?” “元帅说,连道真很可能会在近期来执政府,见到后,能躲就躲,能不惹就不惹。那是个疯子,急了谁都敢咬!”那人说。 连道真挥了挥手,只听啪一声响,那人脖子伸出去老长,差点被连道真凌空一巴掌把脑袋都扇飞。 “等见了荀鼎天,我会问问他是否真说过这样的话。如果没有,你会死。如果有,这一巴掌,我替你还他。”连道真淡然的说。 那人嘴巴冒血,不知道被打碎多少颗牙齿。但连道真如此强势,看上去似乎随时都会杀人。他虽然借机骂了一句,但已经不敢再多说什么狠话。 随后,连道真再次转身,继续前行。我跟在后面,问:“你相信他说的话?” “你问的是哪句?”连道真反问。 我呃了一声,这才明白,他把刚才那人所说的话,分成了两部分。 荀鼎天让十殿阎罗躲着连道真是一部分,说他会咬人是另一部分。 我暗笑一声,心想连道真果然还和以前一样小心眼,容不得别人说他半个“不”字。 “自然是荀鼎天下的命令,他一直看你不顺眼,巴不得和你打一架,又怎么会让人躲着你?”我问。 “十殿阎罗名义上属于政府,但实际上,却是军队。这些人一旦走出阎罗殿,转身就会变成大将甚至元帅。所以,他们不敢假冒荀鼎天的名义说谎。”连道真说:“至于荀鼎天为何下这命令,我想,或许是与荒野世界的降临有关。” “你是说,他看到荒野世界,认为执政府也需要人帮助?” “或许吧。”连道真模棱两可的说。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荀鼎天还是有点脑子的。”我说。 “他若没有脑子,又怎么能和书教授斗到今天还活着。”连道真说。 我一想,这倒也是。书教授是造神计划成功的最关键人物,如今的地位,想必仅次于委员长。荀鼎天和他一直互相看不顺眼,如今却活的逍遥自在,依然掌控所有军队,官拜大元帅。这样的人,绝对不是有勇无谋的匹夫。 我们越过黑绳地狱,再次走入狭窄的小路。走了没多久,前方又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这味道,比黑绳地狱浓无数倍,好似前方就是血海一般。 多走几步,便见前方人影幢幢,哀嚎惨叫声绵绵不绝。 一汪血池,于这大殿的正中央,地面布满深沟,大量的血液顺着沟痕注入血池中。浓厚无比的血腥味,就是从那池子里传出的。 再走几步,看的便更清楚了,而眼前的一幕幕,让我惊的眼皮直跳。 前方有上百人一个个分开,只见他们身上的皮肉,被一层层削去。眨眼间,人皮剥落,只剩下了一个个血肉模糊的可怜人躺在地上浑身抽搐。 剥去他们皮肉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在心眼中,能看到虚空不断有淡白色的气息飞掠。那气息给人锋利无比的感觉,如同金力一般。 刚走进去,连道真的身上忽然冒出土黄色的光芒,将我们笼罩。只听叮叮当当的声音,不断在光罩上响起,似是有刀斧在不断的劈砍。 连道真的土力坚硬不可摧,别说无形的刀刃了,就算是传说中的神兵利器,也不一定能劈的开。为了验证那些看不见的锋刃威力,我悄悄将自己的土力深入光罩,延伸出去,结果连点声音也没发出,便被削的七零八散。巨协介血。 这让我不禁吐舌头,幸亏是跟着连道真来的,如果是我自己,恐怕瞬间就被切成无数块了。 这些无法突破连道真护体光罩的无形锋刃,拥有堪比金力的可怕力量,除非像觉明和尚那样利用如意神通将一切攻击拒之千里,否则就算神仙,也会被砍出几条伤口来。 前面三座阎罗殿,连道真只是动动手,跺跺脚便过了。如今这第四座,已经需要他用出防御手段。由此可见,执政府的十殿阎罗,并非浪得虚名。他们的可怕,是很有道理的。 更何况,第三殿的那人也说过,荀鼎天下令不许惹恼连道真。我估摸着,他们或许都藏了部分实力没有展现出来。如果真的没有丝毫顾忌,我们想通过前三座阎罗殿,恐怕还得费点力气。 连道真顶着无形的攻击,施施然的向前走。这里没有掌殿阎罗,我扫了一圈,没发现打扮如帝王一样的人物,但没走几步,却听到四周传来飘渺之声:“连道真,元帅下令你可以过,但我这剥剹血池地狱,专罚无信用之人。你若有负于元帅,必被发来地狱受苦!” 连道真在第三座阎罗殿,刚说过自己不受任何威胁。听到那无影无形之人的话,立刻将手贴在土力光罩上,一抹金光乍现,我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一声惨叫。 左前方,距离我们不过几十米的地方,忽然出现一道血影。连道真将手收回来,边走边说:“如果我来这地狱,只会是你们受苦,不是阎罗,便不要装做阎罗。” “你迟早会后悔这么嚣张的对我说话!”那人虽然浑身上下,都瞬间被金力切开无数小伤口,却依然忍着疼痛说:“执政府不灭,我们的力量便可以一天天增强。现在不是你的对手,不代表以后也不是!” “古里古怪的东西,以这种小道,再给你们一百年,也不会是我的对手。”连道真颇为自信的说。 这话实在有些打击人,我有些看不过去,便说:“你这么喜欢说实话,不太好,回头把他恼死了,还不得算咱们头上?” 连道真想了想,点点头,说:“有道理。” 他又看向那血影,很诚恳的说:“虽然是小道,但还算有点门道,好好修炼一百年再来找我。” 那血影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 第三百五十二章 十殿阎罗(4) 连道真也不理会那人被气的吐血,问我:“这样应该不算打击人了吧?” 我笑嘻嘻的回答说:“中肯,有诚意,谦虚。很不错!” 我们俩如此说笑,那人虽然气的要死,却不敢再攻击。虽然不喜欢荀鼎天的阴险,但不得不承认,他领兵还是有一套的。 俗话说,将在外,君有令而不从。 荀鼎天下令不要太得罪连道真,但如果这些假阎罗暗地里使坏,全力攻击被打倒,也可以倒打一耙,说我们蛮横无理,见面就要杀人。 这样的谎言,在无人作证的情况下,荀鼎天只会相信自己人。 然而。四座阎罗殿,没有一人那样做。 如此,我们过了第四座剥剹血池地狱。路上走着,我将自己对荀鼎天的看法说了出来。 没想到,连道真却摇摇头,说:“你以为,我刚才伤他,只是因为他威胁我?” “难道不是?”我问。 “当然是。”连道真说。 我一阵无语,既然是。那你还问我干嘛? 连道真又说:“但那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刚才那些无形之刃,有聚合为一的迹象。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刀刃,分散开来,只和你从前见过的那种仪器发出的无形刀光威力差不多。但如果聚成一把。便可以连大山都切开。我要挡住那一刀,仅凭土力形成的光罩不太可能,或许要动用化身。那样的话,便要杀人。” 我惊了一下,又愣了一下。那些无形之刃,我承认确实很厉害,但也没想到,会厉害到让连道真都认为需要动用化身的地步。 不过,既然连道真这样说,那事情一定和他所说的差不多。至于他最后一句,动用化身就得杀人。 这话我一开始不理解,想问化身和杀人有什么关系。但脑子一转,突然想起连道真从前教我的那句:“别人要杀你。你就要杀他,这就是道理。” 如果那些无形之刃真的聚成一把,就等于第四位阎罗想杀我们。对于想杀自己的人,连道真从不会客气。但如果他真的一怒之下把对方杀掉。这次去执政府的意义就小了很多,甚至很可能还没去就打成一团。巨每夹巴。 所以,他当机立断,直接把对方重创,使其失去施展必杀一击的力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连道真的这种做法,等于在示弱。 那么强势的人,却用这种法子来避免战斗的发生,我不禁多看了连道真几眼。他虽然没转头,但也察觉到了我的目光,问:“为什么这样看我?” 我笑了笑,说:“总觉得,你和三年前相比,理智了好多。” “从前我也很理智,只不过那时的世界,只有桃花源,而如今,世界很大。”连道真说。 我想了想,只得承认他说的很有道理。 要知道,刚认识连道真的时候,他第一次带我回桃花源,遭到各种刁难辱骂,过五关差点把自己玩死。他的暴躁脾气,在那时完全不存在,一直沉默的忍受一切。无论事前还是事后,都冷静对待一切问题。 只不过,就像他说的那样,三年前连道真的世界,只是桃花源。事关桃花源,他就会变成最理智的人。 如今,桃花源不在,他的心变得更加宽广,扩散到了整个世界。我虽然不太明白,连道真什么时候,又因为什么原因变成心怀天下的好人,但这种变化,终归是好的。 想了想,我觉得这种问题,还是不要再探讨的好,没什么意义,便换了个话题,说:“幸亏荀鼎天下令,否则十殿阎罗齐至,还真是麻烦。” “也算不上多麻烦,两尊化身可挡,三尊化身可灭。”连道真说。 “那也够麻烦了,三尊化身啊……”我砸吧几下嘴。 连道真的三尊化身究竟有多强大?以他最近几次战斗情况来判断,把苗疆灭掉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执政府打了那么久,都没能把苗疆打下来。 而上一次虽说很危险,如果不是连道真和摩天岭及时赶到,沅陵县城肯定会被灭掉。但是,那一次连道真仅仅动用两尊化身,差点把数百只攻城的怪物全部灭掉。 而那些巨大的怪兽,每一只都需要多位白虎蛮连劈带砍,费老鼻子劲才能打伤。 如今,连道真却说,需要两尊化身才能挡住十殿阎罗。 一个是灭,一个是挡,换句话说,十殿阎罗的力量,要比那几百只几乎干翻整个苗疆的怪物还要强上一些。 当然了,在对比的时候,可能觉得十殿阎罗很强大。但实际上,这些人对连道真来说,确实不算多麻烦。 因为,连道真的化身足足有五尊,更重要的是,五尊帝拳化身,还可以短暂的合而为一。 当他们合为一体的时候,天下无人能挡。 想到这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便问:“你当初去找委员长的时候,化身合一了?” “没有。”连道真说:“化身合而为一耗费的力量太大,而且给我的感觉很怪,不到万不得已,不想用那种力量。” 我有些吃惊的看着他,世人都以为,连道真与委员长一战,受伤归来,代表他们俩平手。甚至有人认为,连道真不是委员长的对手,所以才警告世人,不要深入执政府老巢。 但连道真的答案却清楚告诉我,真相并非世人所想的那样。 没有化身合一,就能让委员长忌惮的数年不曾出手,连道真的强悍,绝对超出所有人的认知。说他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最强者,一点也不过分。 想想那些人对连道真的看低,我愤愤不平的说:“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别人这件事?他们都以为你打不过委员长。” “打的过打不过,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连道真问。 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两个问题。谁更厉害,确实和普通人没多大关联。至于告诉世人,那纯粹是虚荣心作祟。 连道真不是一个贪图虚荣的人,否则以他的威望,早就该把所有门派拉在一起,做个武林盟主啥的了。 话说回来,知晓连道真比委员长更强,我的心顿时变得轻松起来。 连委员长都不是连道真的对手,执政府也不是那么可怕嘛。可我随后又想起连道真对世人的警告,便问:“那你为什么又告诉别人,不要深入执政府的巢穴?” “我动用五尊化身,才略胜委员长一筹,但双方差距并不大。连我都是这样的结果,其他人去了,还不是找死?”连道真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我,仿佛不明白我为什么要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我额头冒汗,心想自己确实像母亲说的那样,就是一头猪…… 所以,之后的路程,我也不敢再问其它问题了,生怕再蠢成猪,那就丢死人了。 第五座阎罗殿,很快就到了。 这一座,不像之前那些有各种各样的味道,气息淡然,入眼四处明朗,显得很干净。 我有些惊讶,阎罗殿在我看来,就应该像之前那四座,阴森森的,要多可怕有多可怕,最好普通人进去看一眼就直接吓死了。 像这么干净的阎罗殿,明显不按套路出牌嘛,我表示抗议。 走入这座阎罗殿,只见殿前的牌匾上书八个大字:“阎罗天子,明察秋毫!” 我噗的一声笑出来,说:“难道这里是包青天转世的地方?” 四处一看,竟然还真看到了铡刀,只是没有包青天的狗头,虎头,龙头区分。 四面墙壁上,一面挂着许多钩子,一面是黝黑的深池,里面传来蛇类的嘶嘶声,听的人浑身发麻。 又有一面墙,前方是高台,墙面如清水一般近乎透明。 正前方牌匾之下,坐着一位同样如帝王一般的人。他就像这座阎罗殿,看起来干净整洁,让人如沐春风。但仔细一看,却总觉得心里直长毛。 那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我看几眼便浑身不舒坦。 我们走过去时,那人站起身,前来迎接。老远便笑着说:“连先生果然来了,荀元帅预料的一点也不错。” 正说着,旁边的墙壁忽然裂开一条缝,几个人被无形的绳索困住,面色晦暗的走来。那人冲我们点头微笑,说:“两位稍等片刻。” 连道真哪会理他,自顾自的前行。那人也不说话,也不阻拦,只对被困住的几人说:“还请上望乡台,本阎罗必定明察秋毫,若无罪,还你们一身清白,重归人间。” 那几人互视一眼,纷纷叹口气,挨个走上高台。 只见一人登上后,半透明的墙面不断映出一幅幅画面和文字叙述。 那人一边看,一边笑着对我说:“传说中,阎罗天子本应居于第一殿,然而其心太软,见无罪人,便放其还阳申冤,结果被降到了第五殿。我从小就想做官,做个好官,为民申冤,为民祈福……” 我听的不自禁点头,心想执政府总算还有个好人。 结果这话还没想完,就听那人突然脸色一变,如阴雨暴雷怒喝一声:“竟然敢摔坏神像,且不及时申报领取,摆明要造反!” 第三百五十三章 十殿阎罗(5) 站在高台上的人两腿一软,差点摔了下来,一脸苦愁的说:“我女儿生病了,很重。是为了替她看病才耽误了……” 第五殿的阎罗再次怒喝一声:“还敢狡辩!犯大罪,按罪挖心喂蛇!” 说着,墙壁上一把钩子凭空飘来,直冲那人心窝刺去。我反应过来,这哪里是什么好官,明明就是不分青红皂白,草菅人命的狗屁! 人家带女儿看病,耽误申领神像膜拜就要挖心?执政府还有没有人性? 我冷笑一声,伸手一指,一团金光射出,挡在那人心窝前方。钩子刺来,发出铛的一声响。 第五阎罗转头看向我,脸上的神情一变,又充满微笑。问:“左小弟,为什么要挡我惩罚罪人?” 我冷冷的看着他,说:“你难道没儿女?人家女儿生病去看病,耽误点时间怕什么,执政府就产你这样的好官?难怪不得人心。” “不得人心,又怎么能得天下?”第五阎罗笑着说:“如今执政府已经得天下,说明左小弟的话错了。” 我冷笑一声,刚要再开口反驳,便听见他说:“不过既然左小弟开口了。我就卖个面子,不挖他的心。总不能因为一个人,伤了咱们的和气。” 我面色稍缓,第五阎罗虽然是个笑面虎,但好歹会说人话。他这么给面子,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这时。他又看向一直前行的连道真,问:“其实我很想问连先生,荒野世界的降临,是否真的代表有大祸要发生?” 连道真也不看他,说:“是福是祸,天注定,何必问。”巨每斤扛。 “也是……”那人笑呵呵的点头,说:“那就祝连先生此行顺利,能够与元帅达成共识,将来成为同仁,也好互相照料。” 连道真不再理他,从那“阎罗天子,明察秋毫”的牌匾下走过。我们刚走上那条狭窄的小路。便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大叫:“不要!还有女儿!求求你……救命……” 声音嘎然而止,我回过头时,只见一具无头尸身倒在铡刀前。大好头颅,在铡刀旁滚动几圈。露出一只眼睛,像是在看我。 他眼中充满痛苦,恐惧,难过,后悔…… 我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第五阎罗实在不是人,刚刚说不挖心,转眼就把人用铡刀剁了脑袋! 我气急,正要转身去找他算账,却听连道真说:“不要管了,走吧。” “为什么不管!”我气愤的说:“他就这样把人杀了!” “他只说不挖心,没说不让那人死。”连道真说。 我怔然,事情确实是这样,可是,他怎么就能这么做? 连道真叹口气,说:“执政府有他们的行事方法和规则,这样的事情有很多,你能管几个?管一个,其他人还是死,管所有,便是与执政府做对,那就要打。如果要打,我们又何必去?” 我看着他,然后又转头看着那死不瞑目的头颅,过了一会,终于忍住了心中的愤怒,转头跟上连道真离开。 连道真知道我见不惯这样的事,便说:“人在做,天在看,要相信,这世上是有报应的。” 我恼他不愿意管这事,便说:“有什么报应?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如果真有报应,这世上哪还会有那么多坏人?” 连道真轻声说:“若世上没有报应,来日,你就去做那报应。” 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连道真并非不想管,而是知道自己管不来那么多事。他要管的,是这个世界。世界存在,不管人过的有多苦,最起码还能活着。世界没了,就算把执政府灭掉,又有什么用? 所以,他在忍,在何时的机会,会把往日忍耐下来的所有怒火,全部发泄出来。 “什么狗屁阎罗王,总有一天,让他们知道滥杀无辜是什么下场!”我愤恨的说。 “其实,执政府的人虽然坏的多,但也有一些明事理的人。只不过,这些人人微言轻,更因为心有顾忌,不敢多言。”连道真说:“例如那第一殿的秦广王,说话做事颇为客气,只可惜双方立场不同。就像他说的,职责所在,不得不从。” 我没说话,秦广王给我的印象确实不错,虽然有过阻挡,但没有用多大力气。说话不卑不亢,让人心生好感。哪像这第五殿的阎罗,看着像个好人,说话做事圆滑无比,但实际上却阴险毒辣。这样的人,只能离他远远的,一句话都不能信。否则,他就会像黑暗处的毒蛇,随时会对你发动狠毒的攻击。 我们越过第五殿的小路,再次前进,过了第六殿,第七殿,第八殿,第九殿。 第六殿的阎罗名为卞城王,这里就像电影里的酷刑大狱,到处是凶器。来这的人,不是被锯成两截,就是被铁锥敲砸,用火烧舌头,一个个死的颇为凄惨。而这阎罗也是个凶人,见了连道真二话不说,所有凶器迎面劈砍扎刺。连道真也不客气,一道金力点出,所有凶器应声碎裂。那人还没骂出两句脏话,就被连道真一巴掌打的舌头都咬成两截,直接昏死在地上。 第七殿的阎罗名为泰山王,到这的人死的就更惨了。要么被碾成肉酱,要么被放油锅里炸,一个个酥软柔滑,或咔嘣脆…… 不过泰山王倒是个人精,几盘大磨被连道真打碎,也就不言语的放行了。 第八殿的阎罗名为都市王,来这的人,都直接被扔进十数丈高,数十丈宽广的大锅里煮。拉出来的时候,一个个都红光满面,已经彻底熟透了。 这人是所有阎罗中,唯一穿着打扮不像帝王的,反而一身白衣白帽,看起来就像个大厨。连道真到的时候,他还邀请我们吃人肉包子,说味道老好了,一口东北腔,听的我连骂娘都来不及就吐了出来。 这人也很客气,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见劝不动我们吃人肉包子,就自己乐呵呵的和面去了。 看他熟练的和面,然后从锅里取出人尸切碎,包进面团里,我胃里直犯恶心,差点把十八年前吃的饭都吐出来。 第九殿的阎罗名为平等王,不过他的殿前牌匾写的不是平等王殿,而是另外四个字:“阿鼻地狱!” 这里竖着一根根铜柱,也不知是用什么方法加热,每一根都烧的火红,离老远便让人热的直冒汗。被押来这的人,都被捆在火红的铜柱上,熬不过三两秒,都被烧成了焦炭。整个平等王大殿,到处是这种黑色炭灰,不知道有多少人惨死在铜柱上。 我实在不忍心看那画面,一路几乎是望着天走过去。 平等王不知藏在哪里,我们走过去时,竟然没人理会,或许他并不在这。 九座阎罗殿,只要进来,几乎必死无疑。而且,越往后,就死的越痛苦,死的越凄惨。 这九位阎罗,每个人性格都不相同,过了阎罗殿,我感觉就像经历人生百态,对许多事情,都看的更开了。这种惨兮兮的地方,确实很锻炼人的心境和忍耐力,同时,也让我对执政府的愤怒更加旺盛。有很多次,看着那些惨死在地狱中的人,我都忍不住想劝连道真放弃与执政府合作,甚至直接把执政府灭掉。 但是,荒野世界的降临,就像悬在脑袋上的大剑,时刻提醒我,灾难已经不远。再意气用事,人类就真的一点机会也没了。 一路忍耐着,直到最后一座阎罗殿。 轮转王殿! 这一座与其说是阎罗殿,还不如说是一间实验室。 我看到许多半死不活的人,被人拖到这里,他们都是经历前面几座地狱还留有性命的人。这些人,多半都修行有道。毕竟那九座阎罗殿太恐怖,普通人进去眨眼的功夫就死绝了。 能到这的人,身体都很强壮,具备强大的力量。只可惜,他们无法反抗,也无力反抗。只能任由那些身穿白大褂的人把他们拖上手术台,肢解,或喂药,打针,甚至把人的身体和怪物缝在一起。 一只只稀奇古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物,就这样被造了出来。不过,大部分都活不下去,没多久便化作脓水,或直接倒地身亡。 我算是看出来了,十座阎罗殿,不管是什么名字,它们的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人有来无回。 尽管前面九座阎罗殿,很刻意的模仿古籍中记载的真正地狱。但它们实际上的功效,只是为了帮执政府处决犯人。换句话说,这里就是古代行刑的菜市口。 我们走进第十座阎罗殿时,那些穿白大褂的人一个个熟视无睹,仿佛没有看见我们一般。他们依然忙活着手上的活,像冰冷的机器。 我们在人中穿行,看着他们把一个个活人残忍杀掉,用来做试验。满心满脑的怒火,不知该怎么发泄。 这时,有一人从远处迎面朝我们走来。到了跟前,满脸冷漠的说:“书教授在等你,请跟我来。” 第三百五十四章 复苏的地府 “书教授?”我纳闷至极,十殿阎罗归属荀鼎天管辖,怎么会冒出来个书教授。不过,这第十座阎罗殿。倒确实更像研究实验室。 在传说中,最后一座阎罗殿,是轮转王所掌控。这里聚集了前面九座阎罗殿中所有幸存者,根据其生前功过来决定下辈子投往哪里。以佛家的理论来说,这里应该有畜生道,人道,修罗道等等。 不过,我能看到的,只是一批批人被肢解缝合,变成了怪物。执政府的轮回阎罗殿,比地狱更加可怕。 书教授能在这里放上一间实验室,从情理上来说,是可以的。但从领地规则上来说,却是分了荀鼎天的权。看起来。书教授如今的地位,要比我想象中的更高一些。巨引岛圾。 我看了眼连道真,他似乎并不介意先见到执政府的哪些人。当然,书教授也好,荀鼎天也罢,他们都代表着执政府,或者说代表了其中的部分意向。 我本来对与执政府合作并不感冒,甚至觉得,这根本就是不可能成功的事情。 执政府一心想要征服世界,怎么会愿意跟反抗者合作? 但无论荀鼎天的命令。还是书教授的主动邀见,都让人觉得,这场不可能的合作,似乎正在慢慢变成可能。 书教授这个人,我对他的印象,依然停留在三年前。 在我眼里,他是个阴险毒辣的老头。我和连道真当初在唐山毁掉他半个身子,这家伙回去后,就给自己装上了金属躯体。半人半机械的模样,让人不寒而栗。 走在路上,我小声问连道真:“你说。书教授见我们要做什么?会不会埋伏人打算袭击我们?” “不会,他打不过我。”连道真说。 我有些无语,只好再问:“你觉得,我们真的能跟执政府合作吗?”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连道真说:“执政府那么多掌权者,必然会有意见的分歧。就算是我们之前见过的那九个假阎罗,他们也心思各不相同。对我们客气的,自然是希望能够合作。对我们不客气的,则是标准的鹰派,一心只想灭掉反抗的敌人,彻底征服这个世界。荒野世界的降临,让部分人看清了现实,但还有更多的人,被野心蒙蔽了双眼。” “你觉得。书教授和荀鼎天都是看清现实的人?”我问。 “或许是,但他们应该还没有完全决定,而是希望从我这里。以及在荒野世界中获得足够的信息,才会做出最终的判断。”连道真说:“这些人的野心太大,不到逼不得已,不会妥协的。” 我无所谓的耸耸肩,说:“如果他们不合作,那就等着大荒继续降临,我就不信吓不死他们。” 正说着,前方带路的人忽然停在一扇金属大门前。他将手掌放在门上,只听叮一声轻响,大门打开。 让人诧异的是,门后还是一条路。 只不过,这条路很黑,充斥着浓重的死气。 我愣了一下后,立刻就想起三年前走过的那道鬼门关。那时候所感受到的气息,与如今很相似。难道说,这门后的道路,就是鬼门关? 连道真见我一脸好奇,便说:“这条路,确实是曾经的鬼门关。十殿阎罗在此把守,就是为了不让人通过这里。” “他们又打不过酆都大帝,就算是被大帝压制的地藏王菩萨肉身,也可以轻易捏死他们,干嘛还要守在这?”我不解的问。 “得不到的好东西,有些时候更不希望被别人得到。”连道真说:“而且,你似乎忘记,酆都地府中,还有那些智者和迷徒。它们占据了空明地,把酆都地府当作自己的巢穴。十殿阎罗镇守与此,也有监视那些东西的目的。” 我一拍脑门,确实把这事忘了。 之前帮苗疆度过执政府攻打的时候,阿三便说过,当初我们在酆都地府打碎仪器,放走的那只原型怪物,因为吞吃太多魂魄而产生了自我意识。其后,它掳来许多怪物原型,让它们吞吃魂魄来自我觉醒。 随着越来越多的怪物产生了意识,拥有独立的思想,它们便组成了专门打劫执政府的特殊部队。这些家伙专门去找被原型怪物寄宿的人,希望能够解救所有的同伴,让它们和自己一样恢复清醒。 从个人角度来看,这些原型怪物的思想是毫无道理的。 它们本就是人造,又哪来的解脱? 这件事,说起来有点像科幻片中经常提到的,人造机器人因为太过聪明,所以反抗人类,翻身做主人。 原型怪物,是执政府最重要的力量来源。没有这些原型,他们就无法将神像中的力量据为己有。因此,智者和迷徒,是对付执政府最好的武器,也是执政府最忌惮的力量。 可偏偏,他们没有任何办法解决这个大麻烦。 十殿阎罗的力量,加起来堪比连道真的两尊帝拳化身。如此强大的力量用来看守酆都地府,虽然有些大材小用,但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执政府对智者和迷徒有多忌惮。 带路那人站在门旁,没有半点先走进去的意思。反倒是连道真抬腿迈步,率先走出几步,一点也不怕别人埋伏。 我有些担心的跟在后面,不断的东张西望,想着万一真有埋伏,也好早做准备。 连道真见我一脸担忧,便说:“不用这么紧张,他们如果想埋伏,就不会放我们过阎罗殿。” 我点点头,嗯了一声,但心里的不安,依然没有消退多少。 鬼门关很长,但以我和连道真的脚力,没多久便走了出去。 死气形成的迷雾之外,天空依然是暗的,无数死气混杂着魂魄的气息,在上空漂浮。 不用抬头,目视前方,便可以看到极远之处,一尊高万丈的帝君耸立在尽头。 那是酆都大帝,他已经占据了阴间八成以上的区域。 而在这尊举世无双的帝君对面,一尊万丈大佛端坐。我细细感受着地藏王菩萨肉身的气息,觉得比三年前弱了很多。 与酆都大帝纠缠那么久,仅凭一具肉身,地藏王菩萨终究要撑不住了。 想来用不了多久,阴间就会完全属于酆都。 连道真来重庆,一是为了从这里进入执政府的老巢,二呢,则是为了看道佛在阴间的争斗,究竟谁胜谁负。 目前来看,道显然大占上风,但还没有获得最终的胜利。 我见连道真站在鬼门关的尽头,遥望帝君与大佛,便问:“看出什么名堂来了?” “地藏王菩萨的肉身虽然不如酆都大帝,但他不亏是最强大的菩萨,那肉身,想必已经堪比真正的佛陀。他以肉身顶住了世界隔膜,无论五方鬼帝如何使力,都无法推动。不过,酆都大帝似乎没有赶尽杀绝的打算……” 连道真说着,眉头微微皱起。我连忙问:“你怎么知道?” 连道真抬起头,说:“我能感受到,那碾碎魂魄的磨盘,转动似乎比之前更快了。应该是酆都大帝已经掌控这神物,开始恢复酆都的正常运转。” “我也这样觉得……”我上下牙齿有些打颤,说:“不过,我很怀念酆都没有正常运转的时候。” 之所以这样说,只因为我看到前面不远的地方,几只古怪到极点,气息强大的让人惊恐的怪物正在走动。 它们的模样各不相同,有人,有兽,也有人兽。 我刚看到的时候,以为这是执政府造出来的怪物,但仔细感受一番,却发现,这些怪物体内都是浓厚而纯正的死气,仿佛它们从里到外,都是由死气组成。 连道真见我看着那些怪物不吭声,便说:“那些应该都是传说中的鬼差,每一尊都很强,苗疆的铜甲尸如果与之对上,轻易就会被撕碎。” 我倒吸一口气,说:“这么厉害?” “撑天之战中,那些古老的传承曾进入过地府,发现一片死寂的地府,正在慢慢复苏。无数强大的鬼差从石头变成了活物,那些强大的门派和传承死伤惨重,差点在地府全军覆没。”连道真说。 我很是吃惊,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连道真说:“我们如今所在的位置,应该就是在地府的疆界中。如果是在酆都,看到的便不是鬼差,而是鬼王。” “鬼王和鬼差哪个厉害?”我问。 “一个是道,一个是佛。前者数量少些,并且各自有固定的区域,相当于山大王。而后者遍地都是,地府中除了鬼,就是鬼差。这些小卒子虽然没有固定的地盘,但依靠足够多的数量,也混的风生水起。如果非得分出个胜负,只能说是五五开。”连道真说。 我咽了咽口水,说:“别告诉我,你打算从这些鬼差中间走过去,我还年轻,不想那么早死……” 连道真没有理会我的话,而是呢喃自语着:“地府复苏,酆都也有活动,看起来,他们似乎已经确定了彼此的领地划分。如果道佛对阴间的争斗只是这样的结果,或许……” 第三百五十五章 复苏的地府(2) 连道真的话没有说完,而且声音模糊,很像无意识的自语。他有事瞒着我,而我也不想多问。因为如果问出来。他选择不回答或者撒谎,难免会影响彼此的情谊。 有些事,还是不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好。 复苏的地府,与原先有很大不同,死气中,却有几分生机。如果按连道真的话来推断,如今的阴间,势力划分已经定下。 道占八,佛占二。 我有心去探索,看看真正的地府是什么模样,这时,有人从远处走来。他看了我和连道真一眼,说:“书教授在等你,请跟我来。” 这话。不久前我听另外一人刚说过。他打开通往鬼门关的大门,让我们自己走到这,如今,又来了个人说出同样的话。我很怀疑,这人是不是会把我们带到地府的中心,然后再出现第三个人,说出同样的一句话。 我与连道真随着那人行走,来往的鬼差,对我们视若不见。我好奇的东张西望,问:“难道鬼差看不到活人?” “当然能。”连道真说。 “那它们怎么对我们没反应?”我问。 “执政府能在这里建立据点。自然有对付鬼差的办法,想来,应该是某种仪器在起作用。”连道真猜测说。 前面带路的人,应该能听到我们的谈论,但他既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像冷漠的机器人一样,只知道向前走。 书教授的手下,都是这个样子,面无表情,冷的像冰山。比起他们。我更喜欢荀鼎天。最起码,那些人有不同的性格,不同的表情。 我们在鬼差中穿行,很快来到一座巨大的桥梁上。桥下是一条大河,这里我之前来过,正是奈河桥。 只不过,如今的奈河桥上已经有往来的魂魄出现。大量鬼差押送着灵魂,向前行走。 我们也跟着上桥,只觉脚下柔软,低头一看,立刻惊的差点跳起来。 脚底下,统统都是人脸。他们被踩的痛苦哀嚎,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一张张人脸挤在一起,看的人心惊肉跳。 我连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都是罪人。想逃脱惩罚,就被塞进桥底当路面。”连道真解释说:“奈何中有铜蛇铁狗,会不断撕咬他们的躯体。咬死一个。就空下一个位置。不过,妄想逃脱轮回,重新回到阳间的人数不胜数,所以这奈河桥,自始至终都没空过。” 我听的心里发毛,不敢再看脚下,而在转头时,却发现奈河桥边多了一块巨石。这石头几乎与地府的天齐平,高大宽厚。石头边,隐隐有一人伫立。 我仔细看了几眼,发现那是个女人,不禁惊叫一声:“那边有人!” 连道真看了眼,说:“那是三生石和孟婆。” 孟婆? 传说中,奈河桥边有孟婆,上了桥之后,都要喝一碗孟婆汤,方可忘掉前尘往事,前去投胎。 我更加仔细的看几眼,却发现那是个极为美丽的女子,和想象中的老婆婆完全不同,便说:“孟婆不是很老吗,怎么会那么漂亮。” 连道真看我一眼,问:“谁告诉你孟婆很老?” 我呃了一声,很是尴尬的说:“书上都是那么写的。” 连道真摇摇头,没有说话。不过我知道,他肯定想说,尽信书,不如无书。 “听说三生石可以看到人的姻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转移话题说。 “的确可以。”连道真说。 “你怎么知道?”我问。 连道真又不吭声了,看他的神情,我似乎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 说起三生石和姻缘,连道真似乎很想叹气,这让我不由猜测,难道他遇到过感情危机? 不过,这个老光棍什么时候谈的恋爱?难道是我沉睡的这三年? 正想着,我们经过了几处巨大的宫殿。殿内有无比强横的气息传出,一丝一缕,都重如泰山。我有些惊惧,问:“这是什么宫殿?” “真正的阎罗殿。”连道真回答说:“地府复苏,阎罗王自然也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如今这殿中,就是传说中的阎罗。” “我靠!”我忍不住骂了句粗口。 地府里,竟然真的有阎罗……那气息强大无比,虽然比不上酆都大帝或地藏王菩萨的肉身,但也不可小觑。 连道真说:“真正的阎罗很厉害,当初秦岭天帝被镇压在地府之中,曾被人引出与阎罗相斗。未完全复苏的阎罗,虽然不是秦岭天帝的对手,但在地府中,也算数一数二了。如今他已经完全苏醒,天下间,除了神灵与仙人,再没人是他的对手。只不过,阴间的归属尚未完全确定,酆都与地府的职能也还没有正式启用,所以阎罗隐于大殿中,没有现世。等时机到了,鬼门关外的那所谓十殿阎罗,都会吃个大亏。” 我惊讶不已,问:“秦岭天帝怎么会被镇压在这里?” “这牵涉争天之战的一些隐秘,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连道真并非一个喜欢讲故事的人,很不耐烦的说:“有时间,让阿三讲给你听。” 我撇撇嘴,只好不再问。 越过阎罗殿,再往前,就能清楚看到地藏王菩萨那万丈高的肉身。这尊史上最强的菩萨,留下一具肉身,便保住了地府的一亩三分地,实在令人惊叹。 不过,时隔三年,如今的地藏王菩萨,已经失去了莲花宝座。 三年前,酆都大帝每击破一次世界隔膜,他都要摘下一瓣莲花来修补。这么久过去,哪怕是菩萨的宝莲,也该用完了。 失去莲花宝座的菩萨肉身,气息也显得弱了许多,虽然依然能够碾压我这种蝼蚁,但与以前相比,判若云泥。 难怪酆都大帝可以将世界隔膜推到这么深的地方,而地藏王菩萨却无法阻止。 我向酆都的方向看去,依然能看到酆都大帝那伟岸无比的躯体,但是五方鬼帝,却不在世界隔膜前。或许,如今地盘已经划分好,五方鬼帝有其它事情做了。 带路的那人,领着我们绕到菩萨肉身的后面,前方立刻出现几人,看清带路者后,脸上警惕的表情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加谨慎。只不过,他们刚要向前来,就听带路者说:“这书教授要见的人。” 从地藏王菩萨肉身后面跑出来的几人,都身着青紫色的统一服装,浑身上下透漏出一股彪悍气息。他们身上,有浓浓的血腥味,一看便知,都是手上沾满鲜血的人。他们冷冷的看着带路者,说:“不管谁要见的人,都要接受盘查。” “他是连道真。”带路者补充说。 那几人愣了一下,随后面色微变,眼皮微垂,语气也软了些,说:“既然是书教授要见,那我们就给个面子,过去吧。不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由你们执政者承担,与监察院无关。” 带路者既不因为对方嚣张而愤怒,也不因对方退让而自得,仍然一脸冷淡的模样,点头说:“我会告诉书教授的。” 那几人冷哼一声,然后让出一条道路来。我微微偏过头,见他们身后是一条带着点点星光的黑色通道。带路者迈步前行,连道真毫不迟疑的跟在后面。 我们一一经过,那几人一直没有把眼皮子抬起来,就像不敢看一样。这些人对书教授很是嚣张,毕竟监察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像明朝的锦衣卫。除了皇帝,他们谁都可以杀。 就算书教授的地位再高,也高不过委员长。 监察院是委员长设立的特殊机构,那么不管对书教授做什么,都可以理解。所以,这些人并不怕位高权重的书教授。 但是,连道真不属于执政府。 而且,他和监察院一样,也是想杀谁就杀谁。 在死亡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这几位监察院的大叔,很好的用自己的实际行为阐述了这个道理。 我们步入了那条充满星光的道路,前方什么也看不到,脚下踩的地方也并非泥土,而是有些坚硬如玻璃一样的材质。 更神奇的是,我们每踏出一步,就感觉自己瞬间往前飞掠很远很远。 四周星光点点,看的人目眩神摇,不知身在何处。在黑暗中,我看不清连道真的面容,但依然能察觉到,他的呼吸匀称,似乎没有任何紧张感。 连道真不紧张,那我就更不用紧张了。 过了一段时间,星光终于变成了通亮的白光。 前行的道路有了尽头,当最后一步迈出后,我立刻惊呆了。 眼前,是一片大陆。巨匠巨巴。 我们走出来的时候,位于大陆的边缘,那是不知从哪里延伸出的透明通道。这种情况,就仿佛我们是从虚空中走来一般。 而在这片大陆之下,是天空。 没有错,这是一片漂浮在天上的大陆。 “这……是哪?”我问。 “欢迎来到这个世界的首府,天空之城。” “天空之城……”我震惊的看向说话那人,却发现,来的是荀鼎天。 第三百五十六章 天空之城(1) 荀鼎天依然如之前见的那样,一身华丽的大元帅服,看起来很是精神。身后,跟着两名穿着略逊一筹的人物。 而在荀鼎天旁边。则是一个半人半金属的“怪物”。 他穿着一身白西装,手里拿着一把很普通的拐杖,古怪的脸上,挂着更加古怪的笑容。与荀鼎天相比,他的外貌只会让人觉得可怕,而实际上,他这个人,也确实非常可怕。 书教授,执政府的最高执政官,统管着整个世界。 我万万没想到,他们两个会一起来。 或许是看出了我的疑惑,荀鼎天笑了笑,说:“如果不是我消息灵通,还不知大执政也要和你们聊聊。” 书教授拿着拐杖。在青白色,如玉石一样的地板上顿了顿,毫不客气的说:“别往你脸上贴金了,如果我不想让你知道,你又怎么会知道。” “这倒是。”荀鼎天说:“你让人当着我的属下面,说要见连道真,很不像你往日的作风。” 书教授反唇相讥,说:“你让属下放水,也不像往日的作风。” “彼此彼此,哈哈哈……”荀鼎天大笑。一点也不觉得尴尬。 我跟随连道真从透明的通道走下,脚踏实地后,我回过头往后看,却看不出任何端倪。那将我们从地府送到这座天空之城的通道,很是隐秘,就算是心眼,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连道真见他们俩吵个没完,便说:“把老巢搬到天上,也不像你们的作风。执政府,什么时候这么怕事了。” 荀鼎天笑着说:“应该是你把书教授的蓬莱岛打沉开始吧。” “或者是你把荀大元帅的瀛洲岛打沉开始。”书教授说。 这两人依旧如故,见面就掐架。不放过任何一个奚落对方的机会。 连道真转头看了一眼后方,又抬头看看上空,忽然说:“这里,应该不是现实世界吧。” 荀鼎天的笑声嘎然而止,而书教授,则看向我,说:“这不是左老弟吗?荀大元帅三年前派人杀掉你,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活了过来。别人告诉我这个消息时,我还不相信呢。” 荀鼎天立刻说:“左兄弟死后,我很难过,专门派人调查这件事,结果发现,那人来自书教授的蓬莱岛。” 书教授和荀鼎天。看似普通的聊天,却不断将冒头指向对方,摆明是想激起我的仇恨。给对方制造点麻烦。 究竟是谁派人杀我,这可能是个永远也无法解开的谜题。我不会上他们的当,笑着说:“不管是谁想杀我,都无所谓,倒是你们俩,不会是想就这么聊下去吧?” “是我失礼了,来来来,这边请。”荀鼎天摆手说。 而书教授也在同时做出同样的姿势,说出同样的话:“两位这边请。” 我很是头疼,不得不看向连道真,希望他能拿个主意。 连道真谁也不看,哪边也不走,只说:“我往哪条路走,很容易决定,但执政府所走的路,你们两个谁能决定?如果不能,就请你们的委员长出来见一见。” 荀鼎天和书教授放下手,两人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书教授依然满脸是笑,但眼神很冷。而荀鼎天则表情古怪,眼神更加古怪。 他的这种古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好,打个比方的话,那一看就知道心里在打小算盘。 “看起来,连先生似乎不想给我这个面子。”书教授说。 连道真侧头看他,问:“你有什么,能让我给你面子?” 这话太不客气,书教授身后站的几人冷声说:“大胆,知不知道,这位是……” 连道真淡定的说:“那你们又知不知道,我是连道真。” 这话平铺直述,没有任何多余的调调,但无形中,却显出了十足的霸气。 我是连道真! 简简单单五个字,却给人难以形容的压迫感。 荀鼎天在一旁添油加火,说:“连先生,书大执政可是很小心眼的,你别惹他,不然他要杀你。” 书教授这次没有退让,更加嚣张的说:“身为大执政,这个世界上,没有我不敢杀的。即便你是连道真又怎么样!在这里,你敢动我?动我一根毫毛,都有无数人替你陪葬。” 连道真看着他,沉默不语。 书教授的威胁,明目张胆,听的我一阵恼怒。但是,他的话又那么真实。如果连道真真的动手,执政府必然会对摩天岭,苗疆等地发起进攻。 没有连道真的帮助,他们能否挡住执政府? 就算挡住,又要伤亡多少人?巨匠木技。 这时,连道真忽然抬起手,一抹淡淡的金光,在他指尖绽放。连道真的声音,在金光中显得格外清亮:“你既然知道荀鼎天的手下放水,难道不知道,我曾告诉他们,不接受任何威胁吗。” 金光如刀,瞬息之间刺向书教授和他身后的几人。那光芒无比刺眼,锋锐的力量,将地面刮出了无数的深槽。 这时,只听一声高喝:“佛!” 一只无比粗大的手臂从天而降,挡在了书教授身前。那手臂如黄金浇铸,又粗又宽,金光刺上去,发出连续不断的叮当声。 连道真收回金光,看向荀鼎天,轻声说:“看来,执政府打算和我开战了,那……” 金光虽然收入连道真的手中,但是,更多的金光却从他体内涌出。很明显,连道真打算动用帝拳化身,来应对即将发生的大战。 我又惊又怒,惊的是,话还没说几句就要打起来,怒的是,话还没说几句,书教授就把连道真气的要打起来。 这时,荀鼎天忽然大叫:“连先生别生气,我们不想和你开战,别误会!” 那黄金一般的巨臂,凭空消散,书教授的身影露出。这个让人厌烦的家伙,脸上有如释重负的神情。他冰冷的眼神,此刻被平静所代替,说:“荀大元帅说的没错,我们并不想和你开战。刚才的话,只是想试探一下,弄明白连先生究竟可以为这场合作做到什么地步。” 连道真体内的金光并没有停止涌动,反而越来越多,他的声音,也高昂如春雷:“你们试探出什么了,弄明白什么了?” 书教授有些诧异,他已经看出,连道真没打算立刻收手。脸上,顿时多出些许慌乱之色。 以连道真的力量,别说区区一座天空之城,哪怕是一片完整的空间,他都有能力击碎。委员长不出来,这世上没人能抗衡连道真。 不过,所谓的抗衡,是世人的误解。 实际上,就算是委员长,也绝非连道真的对手。 书教授他们自然不知道这件事,但是,如果真让连道真在这里大开杀戒,肯定会对天空之城造成难以弥补的损伤。到那时,不管书教授也好,荀鼎天也罢,都要因此受到委员长的惩戒。 “我为刚才的行为表示歉意,希望能得到连先生的宽容。”书教授低下了骄傲的头颅。 “有话好好说,保不准以后都是一家人。”荀鼎天在一旁说。 连道真的金光涌动速度减缓了不少,但是并没有完全停止。 这时,荀鼎天忽然身形一晃,一掌打在之前说话的那人胸口。那人之前因为连道真的话,曾口出狂言,只不过他话没说完,连道真就直接开打了。 这一掌又重又沉,打的那人浑身发出咔嚓声,不知断了多少根骨头,整个人以非常古怪的姿势飞出去,撞在一栋房屋上,啪的爆出大片血雾。 荀鼎天收回自己的手掌,冲连道真微笑,说:“手下人不懂怎么说话,我帮连先生教训一下,还请消消气。” 书教授抬头看了眼荀鼎天,眼中闪过一道寒光。荀鼎天借连道真的威风,趁机杀掉书教授的手下,这种行为,自然会引来仇恨。只是,他不怕书教授报复,而书教授如今因为连道真,也不敢立刻报复。 这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惨事,看的我大为畅快。 已经涌到几十丈高的金光,终于开始不断回缩,几秒后,连道真的身形显露。他脸上,依然是很平淡的表情,在看了眼一片血雾飘散的地方后,说:“还是那句话,谁能决定今后的路,谁来与我说话。” 荀鼎天面色古怪,他上前几步,来到我们跟前。我很警惕的后退一步,体内的各种力量蓄势待发。荀鼎天没有看我,更不怕我会袭击他,只冲连道真露出古怪的笑容,低声说:“如果我说,我们两个就能决定,不知连先生信不信?” 连道真看着他,体内有丝丝缕缕的力量很隐秘的外泄。这些力量,顺着地面,顺着空气不断向外扩散。我察觉到后,立刻就明白,他一定是在探查什么。 过了会,这些细微的力量全部消散,连道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不知道荀鼎天是否察觉到刚才的异样,不过他在看到连道真的表情后,立刻说:“连先生是神人,能看到的东西比常人多,自然也想的多。不过,事情总得谈一谈,才能知道所想的对与错。” 第三百五十七章 天空之城(2) 这一次,连道真没有拒绝。而书教授和荀鼎天,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各自摆出一条路来。他们转身,并肩而行。朝着天空之城的深处走去。 连道真随即跟上,我跟在他身后,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小声问:“你刚才是不是查探出什么来了?” 连道真点点头,说:“这座天空之城,并没有委员长的气息。” “他不在这?”我顿时松了口气,委员长不在,那连道真就更无敌了。不管之后发生什么,最起码,我们想走就走,谁也拦不住。 “或许是不在,或许是别的……”连道真说。 我想了想,明白了他的意思。 荀鼎天说。他和书教授能代表执政府的意思,按理说,有委员长在,怎么也轮不上他们俩做主。但荀鼎天既然敢说这句话,肯定有一定的把握,连道真又说,天空之城没有委员长的气息,这让我不禁想,难道,委员长已经不在这个世界?甚至说……他已经死了。 这个想法。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委员长身份神秘,目的不明,他一手建立了委员会,创建造神计划,又把这个世界闹的天翻地覆。曾与姬孙争夺,又伤过连道真,可谓战绩斐然。 这样的人,怎么会死? 或许,他只是去了别的地方,因为太久没回来,所以荀鼎天和书教授才会认为。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不过,就像荀鼎天说的,无论如何,事情总得谈谈才能知道想的对与错。 我们几人一路行走,过了会,迎面来了一堆人。他们如前来天空之城时,在地府见到的那几人一样,都穿着青紫色的统一制服。在看见连道真和我之后,立刻脸色难看,指着书教授和荀鼎天说:“你们两个,为什么要把敌人带到这里来!难道不知道这是大罪吗!” 书教授是大执政,荀鼎天是大元帅,敢指着他们鼻子说话的人,没几个。 我很佩服这个人的胆子。这世上比书教授和荀鼎天厉害的人有很多,但得罪了他们俩还能活着的却很少。这人既然敢用这种态度,必然有所依仗。 荀鼎天伸出手。将对方戳到自己面前的手指推开,笑着说:“大监察官,大家都是聪明人,何必这样说话。你如果也想谈,可以和我们一起走。” “荀鼎天,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也知道你在怀疑什么。”那人冷笑着,说:“但是你别忘了,委员长能给你权力,也可以收回去。我们监察院之所以成立,就是为了防着你们的狼子野心。” “看来,大监察还是没有放弃。”书教授一脸冷漠的说:“不过,我请连道真来,是为了解决抵抗者的事情。连先生答应跟我们合作,解决这些麻烦。” “谁都知道,连道真是那些家伙的保护神,他怎么可能……” “这是军事机密,没有充足的理由,你无权过问。”荀鼎天的声音渐冷。 书教授跟着说:“如果你想调查,可以上报委员会,如果调查报告在委员会上通过,随时欢迎你来调查。” “哼,我一定会告知秦委员,请他……” 这时候,荀鼎天忽然迈出一步,将那人撞的倒飞出去。他居高临下,俯视跌倒在地的挡路者,无形的杀气,从他体内冒出:“以级别而言,你没有资格挡我,如果不是秦委员,现在你已经死了!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性。” 那人面色一变,虽然眼中充满愤怒,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了。旁边几人连忙扶起他,那人愤恨的看着我们,随后怒气冲冲的转身离去。 荀鼎天回过头,脸上又挂满笑容,说:“让两位见笑了,监察院的人就这样,疑神疑鬼的,整天瞎忙活。” 连道真没搭话,我也没理他,荀鼎天笑了声,然后继续向前走。 这一次,沿途不再有挡路的人。我们一直走到这座天空之城的中心位置,那里有一座又尖又高的白塔,书教授介绍说:“这里是我们的方尖塔议事厅,专门从埃及的一处圣地移来的,不过那座方尖塔并没有完工,我们是在其基础上进行了再建。两位如果对埃及文化有兴趣,一定要多看看。” 我不懂埃及文化,不过这方尖塔造型独特,看起来倒挺不错的。 步入其中,只见里面有各种图画和雕刻,大多都是埃及文化。其中的布置和装饰,也以埃及本土风格为主。 这座高塔内部很宽广,比从外面看要大的多。中心位置,是旋转的悬空楼梯。 我看不到任何扶手,也看不到任何支撑,只能看到一节节的玉石板以固定的高度飘在半空。书教授见我一脸惊奇,便很是自得的说:“这是悬空技术,在这座天空之城应用的很广泛,并不算什么。” 我嗯了一声,说:“看来,你们真的得到了宛渠人的科技。” 书教授呃了一声,随后怪笑一声,没有回答。 我们顺着悬浮楼梯走上去,那种空荡荡不稳重的感觉,在心底蔓延。实际上,脚下的阶梯没有丝毫晃动,动的,是人心。 我提心吊胆的走着,很怕什么时候突然摔下去。其他人似乎对这种悬空阶梯习以为常,走的轻松自如。 连道真就更不用说了,哪怕让他再火海上面走钢丝,脸色也不会变化半点。 我们爬了很高,直到顶点,前方终于出现一道门。 阶梯的尽头,直通房门内部,走进去后,只见里面古色古香,到处是木制品,也不知书教授从哪搜刮来的这些东西,个个都拥有浓厚的历史沧桑感。 能够进入这房间的人,只有书教授,荀鼎天,我和连道真。其他人,都在门外等候。 书教授在我们进入后,亲手将房门关闭,然后按下门旁的一个按钮。 只听嗡的一声轻响,书教授说:“好了,现在我们可以畅所欲言,绝对不会有任何能听见了。”巨匠讨血。 连道真看着他,不说话,书教授与之对视,过了会,终于忍不住摇摇头,说:“好吧,我最想知道的是,连先生为什么想跟我们合作。难道,这世上还有你解决不了的事情?” 我把一张桌子上放着的古砚台拿在手上把玩,听见书教授的话,不禁笑出来,说:“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别拐弯抹角的,把人当傻子呢?” 荀鼎天哈哈大笑,说:“左老弟说的对,这里没有外人,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那个荒野世界,真的是神话时代的大荒?” 连道真回答说:“如果古籍中的记载没有错,而大荒没有第二个,那它便是了。” 书教授与荀鼎天互视一眼,脸上的表情,立刻失去了轻松,转而变得有些凝重。荀鼎天沉吟一会,说:“以我对连先生的了解,没有特殊的原因,你不会这么容易妥协。” “我没有妥协任何事。”连道真忽然说。 “好吧,是我说错了。”荀鼎天笑着说:“我的意思是,连先生突然来找我们合作,不知是为了什么?又代表了什么?” “根据我的推断,这次降临的,只是大荒之北,之后,还会有大荒之东,大荒之西,大荒之南依次降临。甚至,会有古籍中提到的异海。这一切降临后,神,仙,佛有可能也随之现身,重现荒古神话。”连道真说。 书教授与荀鼎天再次对视一眼,他们眼中有很复杂的含义,似乎在交流着什么。这时,书教授又问:“重现神话时代……” 连道真有些不耐烦,说:“这意味着什么,你们很清楚,何必试探来试探去。你们能够深入地府,在地府中找到一条通道,来到这个不知名的世界,并且打造出天空之城,对于空间的理解,应该不比谁差。神话时代一旦重启,世界就不再是原来的世界。你们现在拥有的优势,全部会化为乌有。我虽然不知道神仙佛要做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不管他们做什么,都没有人类的份。今后的世界,依然是神话,人类,只能像如今的飞鸟走兽,整日生活在忐忑不安中。” 我放下手中的古砚,应和连道真的话,说:“只有全人类联合起来,才能为以后的生存争取一丝机会。你们如果还想打,那我们随时可以奉陪,大不了等神话时代开启,同归于尽。” 这话,说的不太好听,但却是实话。 书教授和荀鼎天听在耳中,都没有立刻说话。 连道真很不喜欢这种磨叽的谈话方式,说:“路怎么走,你们需要给我一个答案,我没有时间等。如果你们执意要打,那执政府必将毁灭。” 荀鼎天和书教授,还是没有说话,连道真皱起眉头,问:“难道,你们只是在骗我,你们其实不能做决定?委员长在哪?” 书教授叹口气,他像无意识的用拐杖在地面点了几下,说:“委员长……在去年就已经不知去哪了。地府中的通道,其实并非人造,而是委员长以某种无法理解的方法打出来的。这样的通道,有很多,通往各种不同的空间。” 第三百五十八章 天空之城(3) “他打出那么多的空间通道做什么?”我问。 书教授摇头,说:“这个我们也不清楚。” “通道所向的空间,你们探查过吗?”我问。 “探查过几处,但都很荒凉。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书教授脸上露出古怪而诡异的神情,说:“但在最后一处空间被打通的时候,委员长突然发出了怒吼声。那处通道瞬间崩溃,从此,委员长再也没有回来过。” “所以你们怀疑,委员长已经遭遇不测了。”我总结道。 “可以这样说吧。”书教授说:“委员长的那声吼,带着愤怒与惊惧的味道,他这么久不出现,我们难免会多想一些。请你们过来,其实也有这部分原因。荒野世界的降临,代表世界会产生巨大的改变,如果委员长尚在,我们自然不用考虑这些事情。可如今他不在,我们必须会自己的生存做打算。” 一直在旁边倾听的连道真。这时开口问:“你们打算怎么合作?” 荀鼎天接过话来,说:“希望所有势力能够来到天空之城,与我们共进退。” 连道真眉毛微挑,而我也立刻说:“那不可能。很多势力,连连道真的话都不听,又怎么会听你们的话来这。更何况,如摩天岭,苗疆等势力,都有自己的主场优势。来到天空之城,就等于废去他们一半的力量。” 书教授和荀鼎天互视一眼。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凝重,似乎对我所说的话觉得很麻烦。 连道真问:“为什么不是你们驾驭天空之城离开这处空间,进入现实世界?” 书教授和荀鼎天都没有立刻回答,他们很明显在犹豫,使得人一看便知,他们有不想告诉外人的难言之隐。 我冷声说:“看来,你们没打算老老实实的合作,还在转悠那些花花肠子。要我看,你们是想把所有势力聚到天空之城,然后依靠这座巨城的力量来消灭反抗者吧!”巨乒边巴。 “不是这个意思。”书教授忽然将拐杖抬起,杖尖亮起一点白光。 我下意识后退几步。立刻释放体内的金力和火力,同时大喝一声:“你们想干什么!” “不要急,我没有恶意。”书教授说着,拐杖中的白光越来越盛,渐渐的,勾勒出一副数十立方米大小的图画。 这图画很立体,周边有很多黑乎乎的孔洞,而正中央,就是漂浮在半空的巨城。 书教授和荀鼎天仰望离体画面,眼中的复杂之情从未消退过。书教授指着那立体投影,解释说:“这是空间立体投影,你们看到的这些孔洞,就是委员长打出来的一个个通道。这些通道遍布整个空间,通向各个世界。” “原来那些通道就在这处空间……”我说:“原本以为是在其它不同的地方。” “不是。”书教授摇摇头。说:“所有的空间通道,都通往这里。” “委员长把这里当蚁巢一眼打出那么多的通道,究竟是要做什么?”我很是不解的自言自语着。 书教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随后,他指着那副立体投影,接着说:“天空之城,并非是执政府建造的,而是我们来到这处空间后就发现了。那时,天空之城只有一副巨大无比的引擎,我们在此基础上,兴建了一座城市,然后将其升空。引擎所使用的能量,来自核子爆炸,并且没有任何限制。理论上来说,只有世界存在,它就永远不缺少能源,会成为一座永不坠落的城市。” “如果神话时代开启,别说一座天空之城,就算十座八座一起上也得被打碎。”我故作不屑的说。 荀鼎天身为大元帅,本身力量就很强大。他虽然知道神话时代意味着什么样的人物出现,但依然目露狂热之色,说:“就算是真正的神仙佛,在踏上这座天空之城后,也要付出一些代价。不过,我倒是很期待他们的出现,能够与神话传说中的存在交手,才能促使我变得更强!” 我撇撇嘴,心想你连连道真都打不过,还怎么跟神佛斗。 不过这里毕竟是执政府的老巢,我也不好多打压人家的面子,而书教授也在此时说:“天空之城的能源系统来自古老的宛渠人,我虽然能够使用,但却无法破解。所以,天空之城无论启动还是攻击,都会处于能量最大化的状态。如果使它离开这处空间,难度倒没有,只是一瞬间,就不知道会冲到哪里去了。” “你的意思是,天空之城的速度太快,你们无法控制它在哪里停住?”我问。 “就目前来说,是这样。我们正在研究它的瞬间速度峰值,如果开启后的一瞬间,所行进的距离没有超过现实世界的纬度,那么就可以切断能源供应,让它停下来。不过,峰值太难计算,很可能需要做一次试验才能确定。异度空间有些安全,有些却十分可怕,万一闯进某个禁区,那真是死的不能再死。这个险,我们不敢冒。” “说来说去,无非是你们不能离开这处空间。”我说:“那你们完全可以放弃天空之城啊。” “不行。”荀鼎天摇头,说:“就像连先生所说,摩天岭,苗疆这样的势力,有自己的主场优势。而天空之城,也是我们的主场。失去这座永不坠落的城池,我们的力量也会衰减大半。更何况,神话时代开启后,我们的力量很可能会比其他人削弱的更多。没有天空之城,我们拿什么来保证生存。”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狂佛也会有害怕的一天。”我说。 “我不是害怕,而是不想让自己陷于太过被动的局面。”荀鼎天说:“只有愚蠢的人,才会让自己身陷险境。” 连道真挑眉说:“这么说来,想与你们合作,只有让其他势力迁徙了?” 书教授没开口,荀鼎天也没说话,但有句话说的好,默认就等于承认。 连道真也不说话了,转身就朝门口走去。那态度十分坚决,没有半点想继续商谈的意思。书教授看着连道真一步步走到门口,直到站在那,抬手握拳,准备把这钢铁大门击碎的时候,才终于叹口气,说:“其实还有第二条路……” 连道真回过头,看他一眼,问:“什么路?” 书教授与荀鼎天对望一眼,终于打算说实话:“其实在探查那些空间的时候,我们意外发现了一些与委员长类似的气息。” “类似?” “没错。”荀鼎天点头说:“那些气息,有许多都堪比委员长,甚至比他强无数倍。这么强大的气息,如果不是我们的仪器来自宛渠人的科技,肯定无法发现。更让我们震惊的是,这些气息的来源,根据仪器探测,距离通道出口还有无尽远,不知跨越了多少处空间。同时,根据我们这一年的侦测,那些气息与通道的距离,正在逐渐缩短。而且,速度很快,用不了多久,气息的本体就会出现在这里。” “所以?”连道真转过身,正视他们。 书教授与荀鼎天异口同声的说:“所以,我们希望在那些气息真正出现的时候,连先生能够来这里援助。倘若我们真的无法抵抗,又无法驾驭天空之城,就会放弃这里,彻底加入你们。” “不到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我总结说。 书教授和荀鼎天没有反驳这句话,因为他们的所行所想,就是这样。不到最后一刻,就狠不下心扔掉如今所拥有的一切。 连道真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我有些紧张的看着他,荀鼎天说,他们侦测到的气息,堪比委员长,甚至比委员长还强大。连道真的力量,虽然强过委员长,但也不可能挡住那么多强大的敌人。 执政府放弃这处空间,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我倒觉得,还有第三条路。”连道真说。 “什么路?”书教授问。 连道真说:“你们启动天空之城,我来挡住它,迫使它在现实世界中停下来。” “不可能!”书教授立刻说:“你根本不能理解天空之城的引擎是多么强大,每一秒所产生的能源,足够现实世界用一年!这么强大的力量用来推动整座城池,瞬间峰值,肯定会突破光速。你再强,也挡不住比光速还快的天空之城,甚至连它的位置都无法确认。” 连道真沉默数秒后,说:“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如果真的无法停住,最坏也只是落入某座禁区或危险的空间。你们既然对天空之城这么有信心,又何必惧怕未知的危险。” 书教授将拐杖放下,立体投影立刻消失。他拿着拐杖,在地面无意识的顿了几下,像是在思考。而荀鼎天也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连忙走到连道真身旁,小声说:“你真打算帮他们挡住天空之城啊?我觉得,这事太危险的,还是慎重一点好。” 第三百五十九章 天空之城(4) 过了良久,书教授说:“这件事关系重大,我无法立刻做出决定,需要考虑一段时间。” 连道真也不想逼他们太紧。便点点头答应。然而,就在书教授打开门准备送我们离开的时候,却听外面的人一脸焦急的汇报说:“大执政,现实世界又出现那种空间裂缝了!” 书教授面色微变,他抬起拐杖,杖尖再次亮起白光。一幅幅立体投影,在半空展现。 那是现实世界的一处处景象,书教授拥有人类的大脑,同时还拥有堪比超级计算机一样的判断力,他几乎在一瞬间就找到异常现象所在的位置。 很快,大部分立体投影消失,只留下其中一副画面。 画面中,一片汪洋大海之上,宽阔达千里万里的空间缝隙。正在不断扩张中。 无数的古兽从中飞出,冲着这片天地嘶吼个不停。在那空间缝隙中,我能看到一座座高山,河流,乃至上古遗民的国度。 空间裂缝的扩张速度,比上次还要快一些,没多久,便超过十万里长。而后,这裂缝的边缘开始不断淡化,消失。而裂缝中的世界,也缓缓下沉。 巨大的冲击,透过立体投影迎面而来。虽然两个世界的隔膜,让那冲击无法对我们造成任何伤害,但我们都能从投影中,感受到那股可怕的力量。 书教授脸色很是有些难看,一手紧紧抓住拐杖,发出嘎吱嘎吱的怪响。 汪洋大海,被荒野世界覆盖,彻底从地球消失。 现实世界的陆地版图,再一次扩大。连道真忽然轻声开口,问:“这投影能否放大一些?” 书教授点点头,说:“可以。” 不见他有什么动作,那投影仿佛可以随着他的心意产生变化。画面中的景象,以极快的速度拉近,变大,原本看不清楚的古兽,现在连体表的毫毛都能看清楚。 连道真盯着投影画面看了会,然后轻呼出一口气,说:“如果没看错的话,这次降临的,应是大荒之南。” “不管是东南西北,大荒降临的速度,怎么这么快!”书教授一脸铁青的说。 “它们没有同一时间降临。已经算是慢的了。”连道真说。 书教授将投影中的画面拉远,不多时,整个现实世界完整映入我们眼中。 如今的世界。有两个方向都凸了出去,显得很不协调。不过,就算四方大荒全部降临,依然还有四个拐角显得空荡。我琢磨着,那里或许就是连道真所说的异海所在。 以大荒凸出的部分来计算,异海的大小,要远比我们所看到的海洋宽阔无数倍。 要知道,古籍中记载的异海,往往有十数万里长,深不知几何。海中有各种怪山,古国,遗民,凶兽,并不比大荒差多少。 书教授看着现实世界的版图,说:“看来,无数年前,大陆板块的分离并非是因为地震,而是大荒和异海被剥离形成的。现在大荒重新归来,边缘处刚好与原先的大陆板块相对应,几乎没有任何差错之处。” 连道真看了他一眼,说:“现在不是思考这种事情的时候,大荒降临的速度,要比预计的快很多,留给你们的思考时间不多了。” “我想试一试。”荀鼎天忽然说。 我和连道真同时向他看去,荀鼎天一脸平静,说:“早点出结果,也可以早做打算。坐以待毙,终究不是条好路。大执政,虽然你我斗了那么多年,算不上什么朋友,但在这种时候,想法应该会保持一致吧?” 书教授转过头看他,过了会,忽然问:“如果我说不,你会不会立刻让属下动手?” 荀鼎天咧开嘴笑了一声,说:“会。” “那我只好赞同你的意见了。”书教授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说:“这么多年,我只想跟你说一句话,你他妈真是个狗娘养的疯子!” 荀鼎天依然保持笑容,说:“很多人都这么说。” 书教授冷哼一声,然后转过来看向连道真,问:“挡住天空之城的几率有多大?” “不大,只能尽力。”连道真说。 “你和他一样,都是疯子。”书教授说。巨乒边巴。 连道真瞥了眼荀鼎天,摇头说:“我比他更疯一些。” 荀鼎天哈哈大笑,声音中,充满挑衅的味道。这个人如此好斗,迟早会被人活活打死。 “不过,在离开前,这里还需要布置一番。”书教授说:“不管那些与委员长类似的家伙要来做什么,都不会是帮我们统治这个世界的。委员长费尽心思打开那么多条通道,很有可能是为了帮他们进入现实世界。这样的话,倒不如把这处空间毁掉,让他们无法顺利到来。” “我同意。”荀鼎天一脸阴险的说:“虽然很想和他们打上一场,但这个世界够我挑战的太多了,死上一些,也是好事。” “不过……”书教授欲言又止,在考虑一下后,说:“委员长生死不明,如果他还能回来,或许事情还有转机。在那些人到来的时候,这里要留下一些人等候,询问来意。若来者不善,自然同归于尽,但如果可以合作,也未必需要将这里彻底毁灭。” “瞻前顾后,就是因为你做事不果断,委员长才会将军队交给我。”荀鼎天哼了哼,说:“不管他们是要来做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该杀就要杀!” 荀鼎天杀气冲天,语调充满狂傲之气。要知道,来的那些,可是比委员长还强大无数倍的神话传说。面对这种可怕的存在,荀鼎天依然杀气凌然,实在让人佩服。 书教授眉头皱起,说:“没必要把路走的太绝,从科学的角度来说,凡是智慧生物,都是一种文明。文明与文明之间,并不存在生死矛盾。” “我不懂什么文明不文明,总之,想让我听话,这里必须有所布置。否则的话……”荀鼎天露出一口大白牙,无声间靠近了书教授,沉声说:“那我就先把你们所有人都杀掉,然后把天空之城留在这里,等他们到了,就把这处空间炸掉!空间崩溃,混合天空之城的能源,哪怕是真正的神仙,也得死!” 书教授那只还属于人类的眼睛眨了一下,目光平静,但手掌却在微颤。 他和荀鼎天有着很明显的分歧,一个认为文明体系间是可以协调的,一个认为不是人的都该死。关于这点,实在很难分清谁对谁错,只能说,书教授是学者,而荀鼎天则是标准的愤青。 不过,荀大元帅的语气,是非常认真的,谁都能听得出,他不是威胁。如果书教授敢摇头或说个“不”字,那么下一刻,就得人头落地。 委员长尚在的时候,执政官掌控世界权力,地位超然。但如今委员长不在,荀鼎天这尊狂佛,就无人能治。他像跑出笼子的野狗,见谁都想咬一口。 连道真没有说什么,在我们看来,执政府是人类世界的毒瘤。 被原型怪物寄宿的他们,甚至已经称不上是真正的人类。这些人,哪怕全部死光,也没什么关系。 连道真之所以来这,只是不想在对抗外来世界的同时,还要被执政府下绊子。至于他们自己人会不会打起来,这和我们无关。 跟随书教授的那几人,虽然地位很高,但与荀鼎天相比,实在不是同一个档次。所以,他们敢怒不敢言,只能用眼神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而跟着荀鼎天来的那几人,则脸上挂着淡笑,可身上,却释放出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杀气。 只要荀鼎天一声令下,毫无疑问,几位执政官都要当场毙命。 执政府的仪器虽然厉害,但在近身攻击下,他们毫无还手之力。所以,历史上有句话叫,权力永远都挂在枪杆子上。 许久之后,书教授终于选择了退让。面对荀鼎天无脑逼近,他即便愤怒的想杀人,也只能暂时性的避开这股杀机。 荀鼎天是个疯子,他要杀人,就一定会杀。更何况,他很早以前就想把书教授的脑袋取下来当球踢。 “我会让人布置……” “不需要,我的人也可以完成这种事。”荀鼎天打断了书教授的话,说:“执政者要调动一切资源,配合我的人完成任务,不允许有任何推脱和阻碍。” 书教授一脸冷漠的点头,没再说多余的废话。 荀鼎天很是满意的笑起来,说:“放心,我对权力没有太大的野心,日后,你依然是大执政,今天落你的面子,等好日子到来,会向你赔罪的。” “赔罪?”书教授冷笑一声,说:“你不让人来杀我,已经很难得了。” “杀你?”荀鼎天故作认真的说:“这条建议可以考虑。” 书教授气结,而早已等候多时的连道真则问:“你们需要多久能开始进行?” “布置一些礼物,大概需要两天时间。”荀鼎天说着,看向书教授。 书教授明白他的意思,说:“启动天空之城,需要四十八小时,然后进行方向调整大概六个小时。” 第三百六十章 天空之城(5) 连道真点头,说:“那就这样,我会在现实世界等着你们,天空之城突破空间阻碍的时候。由我来挡住它。” “不可能!”书教授惊叫起来:“你打算在现实世界挡他?那根本不可能做到!你知不知道,天空之城启动时,瞬间速度产生的冲击力有多大!哪怕是世界隔膜都无法阻挡的力量!” “阴间的酆都大帝,一掌也可以击碎世界隔膜。如果我连他的一掌之力都承受不住,又怎么去抵挡其他。”连道真淡定的说:“你们只需要准备,其它的事情不用操心。” 荀鼎天拍手叫好,说:“我就喜欢连先生这种性格,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 书教授面色阴晴不定,显然连道真的话让他很是震惊,同时也在犹豫。 如果连道真没能挡住天空之城,导致这座漂浮在空中的城市窜入其它危险空间或者禁区,满城的人包括书教授,都得死。 连道真没想给书教授足够的心理安慰,他看向荀鼎天。忽然说:“在重庆酆都的时候,你的属下告诉我,你曾经说,我疯起来会到处咬人,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真的。” 荀鼎天微微一愣,打了个哈哈,说:“我还说过这么有内涵的话?记不太清了。” 连道真嗯了一声,说:“记不清就算了,没想到,狂佛之名也不过是虚有其表。说过什么话。都记不清了。” 这话,有些激将法的味道。荀鼎天微微眯起眼,似笑非笑的说:“如果这话是我说的,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的很简单。”连道真说着,忽然抬起手,一掌拍了过去。 他的动作虽然突然,但速度并不快,不带丝毫的烟火气。荀鼎天眼睛一亮,哈哈大笑,说:“没想到,连道真会是一个这么不讲理的人。不过,我喜欢!佛!” 他一声大喝,两只巨大的黄金手臂凭空而现。强大的气息,从手臂中涌出,刹那间将书教授和身后的几位执政官吹出平台,朝下方摔落。书教授在半空大骂:“荀鼎天,你个狗娘养的疯子!” 他抬起自己的拐杖,杖中涌出一道奇异的波动,将几人都裹了起来。使得他们像羽毛一样轻飘飘的落下去,不至于一下子摔死。 而跟随荀鼎天来的那几位元帅,则面色微变,连忙扭头朝着平台外,像鸭子一样跳了下去。 “就让我看看,能够让委员长都忌惮的连道真。到底比我厉害多少!”荀鼎天大呼出声,黄金手掌交叠在一起,朝着连道真拍去。 与那巨大的金臂相比。连道真显得微不足道。他的动作,依然慢吞吞的,好似有些迟缓。我甚至没有从他体内察觉到多少力量的气息,仿佛所有的东西,都被隐藏起来。 然而,就是这样一只看起来颇为普通的手掌,在刹那间便已突破重叠在一起的黄金巨掌,那金臂砰然而散,被连道真一掌拍碎。 “你的力量,已经有化伪存真的意思,但是,不脱去心中的假佛,如何成就真佛。”连道真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而且,你的手下似乎忘记告诉你,如果那句话是你说的,我会替他打你一掌。” 正说着,那一掌印在荀鼎天的胸口,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荀鼎天整个人毫无抵抗力的倒飞出去,一路噼里啪啦不知撞碎多少东西。 连道真收回手掌,拿到眼前看了眼。我也凑上前看了看,见那掌间红肿,似有裂纹,不禁有些惊讶。 连道真的帝拳化身,是世间最强大的力量。 但他的肉身,如今也不可小觑。普天之下,能让他本体受伤的人并不多,荀鼎天是其中之一。 这时,房间里传来一声畅快的大笑:“不亏是桃花山人连道真,果然厉害,咳咳……” 荀鼎天虽然笑的欢快,但依然难以隐藏自己的虚弱。连道真这一掌,起码要打碎他好几根骨头。 荀鼎天说的很对,连道真向来不是一个讲理的人。 你骂他,他就会打你,你打他,他就会杀你。 在连道真眼里,拳头就是道理,任何道理,都可以用拳头去讲。 连道真收回手掌看了眼,便转身向下走去。他脸色平静,好像一掌打飞执政府最强大的人,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我们下到方尖塔的底部,只见那几位元帅都面色阴沉的看过来。他们已经听到上面传来的动静,以及荀鼎天的声音,自然明白结果如何。 而书教授,则面带笑容的迎上来,说:“连先生,荀大元帅脾气暴躁,说话不经过大脑,他就是这样的人,我曾经劝过他很多次,但他总狗改不了吃屎,你可别怪他。偶尔打几次教训教训就行了,千万别打死。” 一名身着元帅服的中年男子看向书教授,冷声说:“大执政,你说过的话,我会原封不动的转达给元帅。相信,你这么好心的讲清,元帅一定会找个机会好好感谢你。” “哈哈哈,让他不用那么客气,我不太在乎这些虚名。”书教授笑着说。 连道真哪有耐性和他们在这里纠缠,说:“我会在现实世界等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虽然预计五十多小时可以完成,但实际上,有可能因为一些技术上的客观原因导致延迟……”书教授说。 “我只想看到结果。”连道真直接打断他的话,说:“什么主观客观的原因,对我来说,不重要。我只知道,在你们答应后的时间里,我会安静等待。但是,一分不多,一秒不少。你们来了,我会尽全力挡住天空之城。但如果没有来,那便永远不要出来。” 书教授面色微变,连道真的威胁很直白。你们要么按计划时间到,要么就永远不要走出这个空间。 荀鼎天的威胁,书教授都不敢反抗,又怎么敢对连道真说什么,只好闷着脑袋应下来。 连道真也不再理他,直接向方尖塔外面走去。我笑嘻嘻的对书教授说:“你别害怕,连道真向来说一不二,说等你们,一定会等的。” 这话的另一层意思是,他说不准你们出来,你们就一定不能出来。 书教授又不是笨蛋,自然明白我的意思,低哼一声,没有说话。 这老头心眼多,一看就知道,他并不是很赞成现在启动天空之城。虽然这其中确实有一些可以理解的原因,但是,连道真不理解。 他是不想理解,因为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走出方尖塔,我跟在连道真后面,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问:“你真打算在现实世界帮他们挡住天空之城?似乎真的很危险。”巨阵吐巴。 “既然说了,就一定要做。”连道真回答说。 “如果他们迟到了呢?” “迟到了就不该再出来。”连道真说。 看着他一脸平静的说出这句话,我低头走了几步,然后问:“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算,如果执政府不合作,就把所有人都杀光?” “的确有这个想法。”连道真回答说。 我扫了一眼天空之城,这座城市很大,比起现实世界中的一个中大型世界也不逞多让。这里不但生活着执政府的官员,还有很多官员家属子女。不时可以看到几个孩子高兴的跑老跑去,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 孩子们,是感受不到大人们心中的压力的。看着他们,我不禁问:“那这些孩子……” “斩草,就要除根。”连道真说:“我来这里,却没有问郑秋原在哪,就是为了让孩子们有亲手报仇的机会。神话时代开启,我们不知要挣扎多久,倘若让执政府的余孽成长起来,很可能对我们造成麻烦。既然如此,不如一并杀光。” 我倒吸一口气,说:“这,是不是太残忍了。” “如果因为他们造成的麻烦,让世界变得陌生,让无数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岂不是更加残忍?什么是好,什么是坏?若能杀一人救百人,杀百人救千万人,纵使万夫所指,我亦不悔。” 我叹口气,连道真这话,我信。 当年在桃花源的时候,他受到那么多的不解,桃花源的山人们对他百般侮辱,嘲讽,对他连一条狗都不如。 连道真全部承受了下来,虽然他痛苦到几乎想以死明志,但依然没有反抗过任何人。 我可以想象,倘若真的因为救这个世界而被所有人指责,辱骂,连道真也依然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他是一块石头,一块不讲理的石头。 理智这个词语,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淋尽致。 但是,如果真的为救世界而被所有人不理解,连道真会多痛苦? 过五关时的绝望,只剩下半副破烂身体的痛苦,我不希望连道真再经历一次那样的事情。 所以,我笑着对他说:“不用担心,如果是因为这个世界而有人不理解你,那么,谁不理解,我便杀谁。” 连道真为了世界,万夫所指终不悔。 那么我为了他,也是一样。 第三百六十一章 天空之城(6) “你不用这样。”连道真转头看着我,说:“我孤身一人,毫无牵挂,做什么都可以。但你不同。你有父母,有阿三……” “你也不是一无所有。”我笑着说:“最起码,你有一个弟弟。” 连道真微微一怔,随后笑着摇摇头不说话。 我知道,他的意思是欣慰,但同时,也在告诉我,不管怎么说,祸事一定要由他来背。 作为兄长,怎么可以让弟弟冲在前面? 有时候,我真的很希望,连道真是我的亲哥。 虽然他对我,比亲哥还要亲,但毕竟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如果下辈子我们俩都能投胎。很希望能够做一对亲兄弟。 这是个很普通的愿望,也是我最想实现的愿望。 我们走到来时的边缘,向下看,能看到朵朵白云。我好奇的看向下方,说:“真想知道,下面是什么地方。” “下面是海。”连道真说。 “哦?”我用力抽动几下鼻子,闻了闻,果然闻到一股咸腥味。 “这里,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归墟。”连道真说:“据说,宛渠人就居住在归墟之处。天空之城是他们未完成的作品。” “那怎么没见到宛渠人?”我问。 “也许他们也离开了这里,等神话时代开启,才会回来做见证。”连道真说:“始皇帝曾见过宛渠人,他们说自己见过开天辟地,三皇五帝。神话时代的种种大事,他们都可以信手拈来,说的清楚无比。” “听起来,他们好像是这个世界的史官一样。”我笑着说。巨阵长亡。 “或许是。”连道真很认真的回答。 这时候,有个身穿白衣的人走来,他来到我们身旁,说:“大执政要准备天空之城的启动。无暇来送两位,所以让我来。” 我点点头,说:“随便谁送都行,反正都不熟。” 书教授的手下,表情都一样,看不出什么心理波动,所以我对他们说话,也不客气。如果对这些人细声细语,总感觉好像热脸贴冷屁股一样,很让人不爽。 那人点点头,然后摆手,说:“请……” 我迟疑着没有踏出去,问:“你确定能直接走?不会一脚摔下去吧?” 连道真可不像我这样,他艺高人胆大。抬腿跨步就走了上去。我看的清楚,他一步走出,立刻就消失在眼前。 我有些吃惊。想问,又不好意思问,只好也跟着走上去。 一步上前,眼前的画面立刻一变,我再次回到那充满星空的道路之中。 每一步走出,都像跨越了数千万里一样遥远。 送我们离开的人陪在旁边,我能清楚感受到他的体温。而连道真的气息,也时刻在前方不远处,多少让我感到心安。 这时候,我忽然想到一件事,不禁一拍大腿,说:“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连道真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我说:“前些日子结婚的时候,荀鼎天来,说要替委员长传话。倘若我要从天命之中解脱,就去寻他。可书教授今天说,委员长在一年前就失踪了。” “可能他只是要找个理由。”连道真说。 这时,旁边的白衣人说:“我这里有通讯器,可以接通寻大元帅。” 我意外的转过头,却看不到什么人。这里虽然有星光,但却不能照明。迟疑了片刻,我还是决定把这件事问清楚。 天命对我来说,比对其他人都重要的多。 白衣人将手伸过来,说:“你可以直接说话,我已经接通荀大元帅。” “老子很忙,有事就说,有屁快放!咳咳……”荀鼎天的咳嗽声,从白衣人的掌间传出。 看来,连道真那一掌造成的伤害,比想象中更重。我心里很爽,便说:“荀大元帅,保重身体啊,别让这次见面就成最后一面了。” “咦?”荀鼎天的声音有些惊讶,问:“你是……左天阳?” “没错。” “你怎么会……哦,那家伙和你在一起,难怪你能接通我的频率。不过,是你找我,还是他找我?” “我找你。”我说:“你上次说,委员长让你带话,但你们又说委员长一年前就失踪了,这该不会是在骗我吧。” “这事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荀鼎天说:“委员长在最后几次打开通道前,就提前找到我,说如果他不回来,那么就在某个时间里,找机会去见见你,把话带到。” “你的意思是说,他提前预料到打开通道会发生危险,所以做了准备?”我问。 “可以这样说吧。”荀鼎天回答说。 “那你们怎么还认为他不会回来,如果他让我去寻他,说明他还活着。” “毕竟一年时间,太长了,而且世界的变化,让我们无法坐等委员长归来。他离开前,除了交代让我给你带话之外,也没有任何的提示。如果换成你,你还会继续等?千万别告诉我,你是和书教授一样的傻瓜。”荀鼎天说。 我气结,说:“书教授骂的没错,你确实是个混账王八蛋。” 荀鼎天明白我为什么骂他,却并不在意,笑了声,说:“这种人所皆知的事情,就不用再说了。” “委员长没说让我去哪找他?” “没有。” “你们这件事,办事没一个靠谱的。”我气冲冲的推开白衣人的手,示意他可以关闭通讯了。 “看来,委员长认为就算不说出地址,你可以找到他。”连道真说。 “不知道他在哪里怎么找,我又不是神仙。”我没好气的说。 “但你忘记一点,真正的神仙很快就要出现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书教授他们在那处空间侦测到的气息,就属于神仙佛的某一方,或者类似的神话。荀鼎天不是说了吗,那些气息与委员长很类似。或许,那些气息的本体降临时,你就明白委员长在哪里了。不说地址,只是觉得时机未到。” “这些人,总是喜欢说一半藏一半,猜的人头疼。”我说。 正说着,我们已经回到了地府之中。往前走几步,便看到了地藏王菩萨那巨大的屁股。 先前见过的几位,如今通过他们的衣服样式,我已经明白,这些也是监察院的人。 我刚走出那处空间通道,就感觉身后传来能量的波动,还没反应过来,几道奇异的能量波动从身后窜出,直接钻进那几人的体内。 砰砰砰连续不断的爆响后,那几人变成一滩烂肉,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便软倒在地。 我吃惊的回过头,见白衣人掌间泛起淡淡的白光。他面色泠漠的看向我,或许是怕我误会,解释说:“天空之城的启动,遭到监察院的大力反对,大执政和荀大元帅签署了联合肃清行动的命令。” 我更加吃惊了,白衣人这话,明摆着是打算把所有监察院的人一网打尽。难道,书教授和荀鼎天不怕那位秦委员了? 我原来从阿三的描述中猜测,秦委员或许就是升天失败的始皇帝。他的力量,在三年前的执政府,仅次于委员长,如今不知和荀鼎天相比,谁更厉害一些。 不过,看监察院那些人的嚣张态度,连荀鼎天这位大元帅的鼻子都敢指,想来,秦委员即便不如荀鼎天,也不会差到哪去。 书教授和荀鼎天联合起来,清除监察院的力量,不知秦委员会做出什么反应。 白衣人将我们送到这里,杀了人,然后转身离开。看着他消失在空间通道中,我又转头看看地上的几滩烂肉,有些无奈的对连道真说:“看来,你给他们足够的理由,去杀掉这些不喜欢的同伴。” “但也从侧面证明,他们已经无路可走,只能按照之前的计划行动。”连道真说。 “这倒是……不过,你为什么每次想的重点都和我不一样?” “因为我是连道真,你是左天阳。” “你这话的意思是,你是聪明人,我是大笨蛋吗?” “我没说过……” 在轻松的聊天中,我们再次越过阎罗殿,三生石,奈河桥。经过鬼门关后,回到了十座阎罗殿中。 与执政府打成了合作,十殿阎罗自然不会再为难我们。一路轻松走过,再一次回到尘世,回想之前经历的种种,顿觉这世界实在缤纷多彩。 连道真不像我这么有时间感慨,他微微皱着眉头,不断向四处张望。我见他这样子,不禁问:“你怎么了?” 连道真说:“大荒的气息,已经开始侵蚀这个世界,隔着这么远,都能感受到荒野。” 我微微一惊,细细感受一番,果然发现天地间多出一股不比寻常的气息。 “这会不会有有什么麻烦?”担忧的问。 “麻烦倒没什么,只是让人觉得,这个世界,已经不是我们的了……”连道真叹息着说。 我也跟着叹口气,大荒的气息入侵世界,自然让我们的感觉不比从前。 世界的变化,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只是到如今,才变得极为明显。 这时,连道真迈开步子,说:“走吧,找一处空旷的地步,准备迎接执政府的到来!” 第三百六十二章 天空之城(7) “没有必要这么着急吧?不是还有好几天呢吗?”我说。 “能够打破世界隔膜的冲击力,绝非一般。”连道真表情凝重的说:“以我的力量,起码将三尊化身的力量合而为一,才有可能做到。所以。想挡住天空之城,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想成功,就必须提前做足准备,将自己的精气神,以及当时的每一步都思考清楚。区区五十多个小时,并不算长。” 我有些吃惊,没想到挡住天空之城,会让连道真如此谨慎:“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让书教授多准备一段时间?大荒降临,按照现在的速度来看,起码还要好几周。如果加上你所说的异海,恐怕一两个月都未必能完全降临。” “没有压力,哪里来的动力。”连道真说:“这是俗世中经常被人提起的一句话。如果我把时间和要求放的很宽裕,书教授没有足够的压力,很可能会延伸出其它的问题。只有把时间压缩。让他没有精力去思考别的事情才行。” “有荀鼎天在,书教授想捣鬼也难。”我说。 “你太小看书教授了。”连道真说:“虽然委员长高高在上,但如果没有两把刷子,书教授怎么能坐的稳大执政的位子?荀鼎天的力量,在我看来比当初的委员长也弱不了太多,这样的一个人,却始终没能杀掉书教授。由此可见,书教授隐藏的底牌还算有份量。” “荀鼎天比起委员长也差不多多少?怎么可能……”我不信的说:“你一掌就把他打飞出去,断了好几根骨头,半天都不能从房间里走出来。委员长会那么弱?” “那是因为这几年,我的进步很大。”连道真脸上露出略微怪异的神情,说:“我的力量,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增长,毫无来由,好像凭空有力量灌入体内。而荀鼎天。他并没有尽全力。只是一种试探。倘若他爆发全部战力,我也需要动用几尊化身方能打败他。” “原来如此……那你打算在哪里阻挡天空之城?”我问。 连道真沉吟一番,然后说:“这个世界中,几乎所有地方都有大量的人类居住。但唯有两极之地,渺无人烟。要挡天空之城,唯有那里最合适。” “南北极?”我想了想,说:“这两处确实很合适,除了企鹅和北极熊,就没什么东西了。不过,海里的那些鱼儿。怕是要死上不少。” “人类的生存尚且无法顾全,这些池鱼又哪能逃脱。”连道真说。 我见他已经做出决定,便不说什么了。 南极和北极,自古以来。都少有人在。那种极限的生存环境,并不适合人类。不过,以连道真的力量,再加上天空之城的冲击,两极之地,恐怕今后也不能再像从前那般壮丽了。 虽说我无法帮上什么忙,但这么危险的事,总得有个人为他摇旗呐喊。所以,即便连道真不同意,我依然坚决要陪他一块面对。 连道真拗不过我,只好勉强同意。他再三叮嘱说:“天空之城到来前,你必须离开。虽然你的力量已经有了很大的增长,但并不能挡住那么可怕的冲力。如果不走,身体恐怕瞬间就会被撕碎。” “放心吧,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不会轻易涉险的。”我说。 连道真想了想,又叮嘱几句,甚至把我离开多远距离都说了出来。我自然一一应下,省的他总是啰嗦。 从重庆到南极,路途极为遥远。连道真为了节省时间,直接动用土力化身,一路融入大地,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我脚踏白云烟,也跟着一路狂飙。即便如此,我们赶到南极时,也花了将近一整天的时间。 如今,留给我们的准备时间,已经不足四十个小时。 连道真四处眺望,最后找了一处最为宽阔的地段,说:“就在这里吧,你可以四处游览,难得来一次这里。而且,以后很可能再也见不到这风景了。”巨庄广亡。 我抬起头,只见天边有一道绚丽的光影在晃动。 那光有红,有蓝,有绿,有粉…… 朦胧多彩,环绕如天女的彩带,看的人目眩神迷。 这是极光,是南极大地最美丽,也是最神秘的景色。 无数年来,大批的科学家为了研究极光,耗费了一生的精力。 看着那富有朦胧美感,连绵不断,长不知多少的绚丽光带,其映照在雪白的冰面上,反射出更加璀璨的光芒,我不禁感慨的说:“真的是太美了……” “美则美矣,可惜毫无用处。”连道真说。 “你真是太煞风景了……传说中,轩辕黄帝的母亲也是见到了极光,才怀了黄帝,使其生而成神灵,怎么能说极光没用呢。”我反驳说。 “黄帝在中原,何以见极光。”连道真说。 简简单单的十个字,让我哑口无言。 是啊,传说中,黄帝生在姬水。姬水在哪我也不太清楚,但无论如何,也不会在南北极。而极光这种东西,哪怕再大,也要离近才能看到。最起码,我没听说有人在华夏大地看到南北极的极光。 由此可见,一些学者说黄帝的母亲从北斗七星方向看到的彩虹光带是极光,很没有道理。 “如果那不是极光,你说她当时看到的又是什么?而且看一眼就能怀孕,真是……”我转过头,话还没说完,却见连道真已经闭上眼,将全部身心投入到提升精气神上了。 我知道他很在意天空之城的事情,也不便打扰,只好砸吧砸吧嘴,把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 连道真闭目养神,他的呼吸缓慢,一呼一吸,往往跨越好几分钟。其体内的力量气息,全部内敛,让人完全感受不到。 如果不用肉眼,而是用心眼去看,你能看到的,只是一片空气。 我有些惊讶,因为当初二伯死的时候,他体内用来隐藏圆珠的脊椎骨,也和连道真如今有些相似。 心眼看不到,却能被肉眼发现。 这是非常奇特的现象,连道真为何会出现这种异状,实在令人费解。 难道说,二伯的身体,与连道真有什么关联? 从很久以前,我就觉得,连道真似乎知道些什么,但他一直瞒着我。可是,他不说,我也不好意思问。 如今,这种感觉愈发强烈了。 我盯着连道真看了一会,最终,还是放弃询问的打算。 连道真是我没有血缘关系,却比亲兄弟还亲的大哥。他是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伤害我的人之一。 如果他不说,我又何必让他为难? 所以,我在附近寻了一处空地坐下,观赏了一会极光后,将那绚丽的景色深深印入脑海之中,然后也闭上了眼睛。 五行之力,在我体内的世界形成了完美的循环。 升天之气,也在我身体重组的时候被打散,融入了每一寸血肉之中。 在升天之气的带动下,五行之力每时每刻都在增长。从我醒来到如今,力量已经悄然增加近倍。按理说,力量增强,我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但事实上,我很忐忑。 姬孙曾告诉我,天命将归,那时候,我的力量要越弱越好。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打算,只是本能觉得,按他说的做不会错。 可是,力量的增强,并非我所能控制。如果想按姬孙说的去做,就必须想出一个办法,要么阻断五行之力入体,要么将这股力量彻底隐藏起来。 体内的世界,有天,有地,有花草,还有人…… 我内视自身,看着那伫立天地间的人,忽然间明白,他就是我,我就是他。而用更准确的话来说,他就是姬孙送入我体内的神魂。 这部分神魂沟通天地之力,为我重塑身躯。我的每一点血肉,都有姬孙神魂存在。没有被使用的那部分,则立于体内的世界中,让身体处于一种和谐的自然状态。 这点神魂,与姬孙已经没有什么关系,它彻底了融入了我的身体。 有神魂入体,姬孙之身,自然也会发生一些改变。最为独特的,是血肉中能明显看到一些奇异气息。那些气息呈现出昏暗的土黄色,数量并不多,寥寥无几。 而这部分土黄色的气息,是我的血肉所化。虽然数量少的可怜,但我却能感觉到,如果能将这部分力量催动起来,一拳就可以打碎一座大山。 而如果我体内的所有血肉,都变成这种气息,那我……就成了真正的姬孙。 来自天上的神人! 对着身体内部看了半天,我也找不出隐藏力量的方法。 姬孙神魂实在太厉害,把五行之力运转的完美至极,没有半点破绽。别说隐藏,哪怕是想毁掉这个循环也不可能。 五种力量,相生相克,以一种异样的完美融合在一起,难以打破。 除非,我有胆子把身体毁掉,这样的话,才能将力量驱散。 但那样的话,等于我又要死一次。 人有勇气死,但不一定有胆子去死。 这句看起来矛盾的话,其实是很有道理的。 第三百六十三章 天空之城(8) 让我不解的是,这些土黄色气息,与升天之气格格不入。两者就像仇人一样,见面就掐架。但又分不出胜负。所以,白色的升天之气和1土黄色的气息,在我的血肉中分散为两部分,很是让人别扭。 这时,我忽然想到,或许可以土黄色的气息来掩盖五行之力,然后用升天之气来盖住土黄色气息。 升天之气是一种特殊的力量,没有多大的威力,更多的是沟通天地。如果把它放在最外层,我的力量看起来就和普通人没区别了。 一想到这,我不禁眼睛一亮,这确实是个可行的方法。 如今,我已经能够催动很大一部分升天之气,即便五行之力强大,但因为层次略低的原因。还是可以被掩盖的。 比较麻烦的是,土黄色气息虽然属于姬孙之身,但我还没弄懂怎么使用它。如果不能把土黄色气息放在中间做缓冲,一切都没有意义。 我苦思许久,也没想出个头绪。 姬孙之身的奥秘太多,没有神魂中的记忆,我很难理解它的各种构造和原理。 等等…… 神魂的话……我体内不也有部分姬孙神魂吗? 我大喜过望,正准备去研究体内世界的姬孙神魂,却忽然察觉到,连道真的气息在迅速增强。 我睁开眼,见连道真依然闭目,可他体内的力量都在涌动不休。 金色的光,土黄色的气,黑色的水,青色的雾。红色的火。这五种色彩交织,比极光还要漂亮。 充满魅惑力的力量气息,从连道真的头顶冲天而起,搅动着上空。平静的天空,顿时出现一道漩涡,我从漩涡中,感受到五种力量的味道。 那里,是力量长河? 不对! 虽然其中有五种力量存在,但与我所知道的力量长河有很大不同。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但感觉上。两者有非常大的区别。就像两块铁,看起来相同,但永远不可能自主融合在一起。 而如果真的是力量长河中的五行,自然不会发生这种情况。 很显然。连道真用五行之力,沟通了另一片力量虚空。而这些力量,可以被他吸收,使得自己更加强大。连道真这三年来,变得比以前更强,正是因为如此。 我好奇的看着那片漩涡,很想飞进去看一看,里面除了力量,还有什么。又或者,在力量的背后,隐藏着什么。 从前,连道真可从没引出这种力量漩涡,说不定,他对我有所隐瞒的事情,就与此有关。 漩涡缓缓转动,像一扇即将打开的大门,丝丝缕缕的力量气息从上方流出。连道真并没有选择把这扇大门完全打开,他仍然在调整自己的精气神。 我抬头看了一眼太阳,两极之地,有极昼和极夜,光明和黑暗,往往会长达几个月。 如今的太阳,与我之前看到的没什么区别,让人无法分清究竟过了多长时间。 我被连道真引动的异象所吸引,也没心思再去研究体内的姬孙神魂,便盯着那漩涡看。 过了很久,也许是几个小时,也许是一天,连道真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如一汪清潭,没有半点波澜,但其中,却暗藏着激流。 我精神一振,知道他已经做好了抵挡天空之城的准备。 而就在这时,南极上方的虚空,忽然传来了雷鸣之声。 咔嚓咔嚓的声音不断响起,那片虚空如玻璃一般,瞬间便充满了裂纹,并向外鼓起。我感受到一股强大无比的冲击力,正在试图冲破那片虚空,来到这个世界。 连道真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对我挥了挥手。 清风袭来,将我吹飞上百公里远。我甚至来不及说什么,就看见那片虚空轰然爆碎,一块如山的城市边角,从破裂的虚空中出现。 当初站在天空之城上,虽然觉得那座不落之城很大,但人在山中,哪能看得清山有多高。 如今站在百公里外,脚踏大地仰望,才发现,天空之城,真是大的离谱。 仅仅刚冒出来的一角,便让人如望见一座雄山。 不断闪烁着的白色电光,在城市的边缘处游动,虚空破碎的力量,让天空之城遭受到了一丝阻力。但是,这阻力对它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我还没来得及眨动眼睛,整座城市已经完全突破世界隔膜的阻碍。咔嚓的声音,还没有它出现的速度快。在我听到声音前,天空之城已经从另一个世界钻了出来。 它是那么的庞大,几乎遮蔽了整个天空,从天的一边到另一边,你能看到的只是它没有完全显露的边缘。而其投下的阴影,更是覆盖了整个南极大地。 这座号称永不坠落的城市,在突破世界隔膜后,突然间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 而是它的速度太快,已经到了肉眼无法捕捉的地步。一个瞬间,它就能突破这个世界的隔膜,进入另一处空间。 所以,书教授才会犹犹豫豫,始终不愿意启动天空之城。 这么快的速度,谁能捉到它? 然而就在这时,五彩的光芒,化作粗大的光柱升起。 它们像困住孙大圣的天柱,顶天立地,力量交织在一起,封死了那一片虚空。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五彩光柱剧烈的摇晃起来,甚至不断的折损,裂纹遍布,使得它像在下一个瞬间就会被撞碎。 天空之城的力量或许不是很强,但它此刻的速度太快,产生的冲击力,大到无法想像。 能够一瞬间击破世界隔膜的力量,谁能挡得住? 要知道,当初酆都大帝一掌打碎的世界隔膜,也只是地藏王菩萨修补后的缺口而已。如果他真的能轻松打破世界隔膜,又何必让五方鬼帝去推动? 当然了,这其中或许有一些我所不知晓的隐秘,但在我心里,天空之城,确实如书教授所说,无法抵挡。 连道真的力量虽然强,但也没强到打碎一个世界的地步。五道光柱闪动不休,几乎就要破碎。 天空之城的轮廓若隐若现,其与虚空摩擦产生的白色雷霆,不断爆发出骇人的威力。城市的边缘抖动个不停,大量碎片从天上落下。 如此强大的力量撞击,就算是天空之城,也无法完全承受。毕竟,宛渠人留下的是引擎和基座,而城市,却是由执政府建成的。 我看的揪心不已,那几根光柱,是连道真的力量极限。如果再弱半分,此刻天空之城已经冲破光柱的阻碍,进入下一个世界了。 他挡不住…… 我有些失望,又有些担心,倘若光柱被撞碎,连道真是否也会因此受伤? 就在这时,一直缓缓转动的漩涡,突然间像被完全打开的门户。巨庄布划。 无穷尽的力量,从上方倾泻而出。 我看到五条力量长河,如巨龙一般探出。它们绵延数千万里,一缕力量,便可以轰碎这片南极大地。 无数的力量与五彩光柱连接在一起,力量贯通,光柱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膨胀起来。 五色光芒,也随之变得更加深沉,凝实,仿若实体一般。 只见那光芒在达到最巅峰的亮度时,瞬间便化作五尊参天巨人。 他们的手臂伸出,共同挡在了前方。 南极大地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嚓声,在这片土地存在无数年的冰山地面,接连破碎。 海浪翻涌,几百丈高的浪头,像是要把整片海都翻过来。 然而,在那五尊巨人面前,这浪头就像小水洼一样不值一提。 天空之城的轮廓,终于清楚显现出来。它的庞大,要远超那五尊巨人,但是力量却没有可比性。 连道真沟通了神秘的力量世界,获得无尽力量加持,足以挡住天空之城。 只见巨人脚下的冰面连点声音也没发出,便被震的粉碎。整个南极洲,有大半在一瞬间都成了海。而那海又被力量震开,变成了陆地。 大量的海水翻涌,被逼迫涌向其它方向。 我大吃一惊,如果让这海水倒灌其它地方,势必会对人类世界产生极大的危害。 电影中,南极冰山融化造成的灾难,绝非空谈。普通人面对这种天灾,是没有丝毫反抗之力的。就算是修行人,也只能落荒而逃。 我凌空飞起,俯视整片大地,见到海水朝四面八方奔涌,不禁焦急万分。这么多的海水,凭我一个人,不可能挡得住! 就在这时,五尊巨人中,那脚踏深潭的黑色巨人突然离开。他提起手中长达千丈的巨剑,环绕整片大地画了一个圈。 无穷无尽的海水,撞在了圈的边缘,像碰到无法突破的城墙,轰隆隆的巨响中,翻起了更高的浪花。 黑色巨人浑身一震,手中的巨剑立刻布满裂纹,差点被这海水的冲击撞碎。 没能突破阻碍的海水,在一阵翻涌后,再次原路返回。不过,这只是惯性使然。 如今冰山被震碎,融入到海水之中,南极洲已经无法容纳那么多的水。没有人阻挡,它们迟早还会流出去。 那尊土黄色的巨人,也在此时离开。他从巨龙身上走下,脚踏地面,只见无数万年不见天日的泥土翻动,不断聚集而来,形成了一座巨大无比的平台。而在平台四周,则是一片深幽的洼地。 第三百六十四章 天空之城(9) 无尽的海水,涌入洼地,正中央是一座巨大无比的平台。 三尊数千丈高,几乎顶住了天的巨人力量涌动。齐齐下压。天空之城停止了前进,被巨人的力量压了下去。 巨大的城市,降落在平台上,整个大地都随之一阵。 猛烈的海啸随即掀起,但在土行化身的加持下,平台稳固如山,没有丝毫的晃动,反而因为更多的力量灌注进来,变得更加坚实。 我揉了揉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在天空之城突破世界隔膜的那一刻,我以为,这场行动必定以失败收场。但是,连道真创造了奇迹。 他真的挡住了天空之城,让这座永不坠落的城市,在现实世界出现。 天空中的漩涡越来越大。倾斜的力量也越来越多,渐渐的,我感受到一股奇特的压力。 那股压力并非五行力量太强大导致,而是另一种从未感受过的气息。这气息给人的感觉很轻,但实际上却刚好相反。仅仅是随着力量长河流出的一缕,便重如泰山。 五尊巨人同时抬头看向漩涡,下一刻,他们又在同一时刻出手,攻向身边的化身。 金色的光切断了火,红色的火融化了土地,土黄色的气息掩盖了水…… 五尊巨人的上半身,纷纷被打散,我吃惊不已,不明白连道真在做什么。难道他疯了?否则的话,怎么会自己打自己? 随后。这五尊化身的身形迅速缩小。再次长出了上半身。缩小近半的他们,怒吼着,抬起双手,奋力推开朝着头顶压来的五种力量。 力量长河倾斜的太多,它们落下时所产生的压迫力,比天空之城毫不逊色。 连道真的五尊化身一起动手,震的大地裂开,虚空破碎,双方挤推的力量,几乎要打开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道路。 值得庆幸的是。力量长河虽然强,但并没有人去引导它们。所以,五尊帝拳化身共同发力,渐渐将力量长河再次推回到漩涡之中。 我更加疑惑。力量长河从天而降,可以迅速提升连道真的力量,为什么要把这股力量拒之门外? 此时无法去询问,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五色长河被强行塞进漩涡,帝拳化身脑袋上顶着的光柱,在力量长河被推入漩涡的同时消散。 漩涡微微一顿,随后缓缓消失在虚空之中。 那股给人极大压迫力的气息,也随着漩涡的关闭而消失。我无端端的松了口气,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紧张些什么。 虽然力量长河被推回去,但得到部分力量灌输的帝拳化身,依然成长到一两千丈高。这么高的巨人站在天空之城的前方,阴影几乎盖住了整个城市。 而在之前,天空之城的阴影,覆盖了南极大地。 此刻连道真没有散去化身,而是让其伫立在天空之城前方,很有一股警示的味道。 倒灌回来的海水,逐渐平静下来,我扫视四周,已经看不到任何一座冰山。哪怕是大点的冰块,都很少见。 整个南极大地虽然依旧寒冷,但却失去了以前的模样。 从此以后,冰寒之地,只剩下北极。 我惋惜的叹口气,见那五尊千多丈高的巨人化作五彩流光合而为一,连道真的本体,很快显现在我眼前。 他的模样依旧未变,但整个人的气势,却让人感到刺眼,好似眼前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熊熊燃烧的烈阳。 恢复本体的连道真,缓缓落在天空之城下的平台,他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像根柱子。五种不同的力量气息,在他身上不时散出,每一种力量,都强的惊人。 我吓了一跳,以为他受了重伤,连忙飞过去。 之前连道真将我挥出上百公里,此刻赶回来,也用了不少时间。等我到那平台上,连道真已经睁开双眼。原先那些外露的力量气息,此刻全部内敛,无法再被人发觉。 我落在他身前,关心的问:“你没事吧?” “无碍。”连道真摇摇头。 我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心,便问:“刚才那漩涡……” 连道真犹豫了一下,随后叹口气,像是想开了,说:“那是道的力量世界,几年前,我化身合而为一的时候,便感受到那片世界的存在。并且明白,可以利用化身与那个世界沟通,获得更强大的力量。但是,我总觉得,这种力量得到的越多,我就有可能失去的越多,所以,即便它能让我变得无比强大,也不愿轻易动用。” “失去的越多?失去什么?”我问。 “不知道。”连道真说。 连道真是从天而降的神人,而姬孙和巫女都说,他和从前的我一样,缺少了一些东西。 我缺的是神魂,连道真或许也是。 而他此刻所说的话,更是让人震惊。 道是什么? 如果让一位学者来说,他肯定说:“道就是东方世界的古老哲学理论,验证这个世界一切的存在。” 而如果让一位修行者来说,应该是:“道就是法,一切修行之法。” 但如果让我来说,我只有一句话:“万物所行所想所见所闻,皆是道。” 道就是一切,它即是根源,也是终点。 从一个点开始,再回到这个点,就代表了“道”。 任何小范围概念性的“道”,都只是道的一部分。 或许这样说,有些让人难以理解,那么就说些比较简单,又与本故事有关的东西。 在神话时代,是没有道的。 一切都是自然,自然中有神,神统管这个世界,所行所见,都是神的念头。 而在神话时代破灭后,才有了道,于是,有了仙。 传说,当年轩辕黄帝尚存的时候,便有仙名广成子。黄帝曾拜他为师,欲求长生之道。 而黄帝是什么人? 少典之子。 少典又是什么人? 伏羲和女娲之子。 这几位,都是神话中的代表人物。作为神话人物,黄帝却拜了道中仙为师,从这里可以想象,神话时代尚未破灭的时候,道仙便已经开始有所发展。 之所以啰哩啰唆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说明,连道真所讲道的力量世界,其实可以理解为仙的世界。 因为道的时代,一切修行有成之人,皆为仙。 连道真从天而降,生而知之,又天生具有强大的力量。他所擅长的五帝拳,可以幻化出五尊化身,每一尊,都是神话时代赫赫有名的帝君。 我一直以为,连道真和我一样,都是从神话时代降临的,但如今看来,事情似乎与我想象的有些偏差。 我怕自己想错了,便问他:“你说的道……是指仙吗?” 连道真想了想,先是摇头,然后又点头,说:“道不是仙,但仙就是道。我说道的力量世界,其实就是那个仙的世界。你之前应该察觉到,从那个世界散出的一缕气息。” “嗯,很强大,压的我浑身难受。”我说。 “那气息……”连道真迟疑了一下,然后说:“或许,就属于仙。”巨来巨巴。 “仙的气息……”我惊讶的张大了嘴。 纵使心中有所猜测,但真正从他人口中听到这句话,依然会觉得震撼莫名。 神话时代破灭的太久,就连仙与佛的时代就已经离我们远去千年。当年秦岭天帝为了化作真龙,一心想要弑仙成道。但是,他满世界都找不到仙。 而在争天之战中,经常提及有仙的尸体从天上落下,据说,传闻中的仙界,已经因为天塌下来而被毁。位于其中的仙,自然也随之消亡。 因此,天降血雨,雨中有仙尸。 但如今看来,真相似乎并不是这样。 又或者说,我们知道的只是一部分真相,有另一些仙人,早已离开了仙界。 如今天命将归,他们也要回来了。 我看向连道真,犹豫着是否要问他一些问题。这些问题,在我心里憋了很久,尤其是在知道那处漩涡,其实是仙的力量世界后,我就更加难以忍耐。 连道真看我一眼,就知道我在想什么。他脸色有些复杂,说:“有些问题,我也不知道,这件事牵连太大,难以揣测。” 我点点头,放下心中的疑惑,转而抬头,硬逼着自己换了个话题:“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挡住了这座天空之城,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 “我计算了很久,想要打破世界隔膜,不光是对力量有很高的要求,就连速度,也要很快。”连道真说:“世界隔膜是有任性的,如果速度太慢,那无论力量有多强,都只会把它撑的鼓起来,永远都打不碎。所以,如果天空之城能够出现在这个世界,那它的力量和速度,必然会超乎之前的预料。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动用那个世界的力量,否则的话,很可能挡不住。” “我觉得,你这样做是对的。”我后怕不已的说:“之前凭借自己的力量,那五根光柱,一瞬间就要被撞碎。如果不是你提前做好准备,让力量长河及时进行援助,如今说不定……” “死倒不会死,不过以天空之城的速度,必定会穿越不知多少个世界。”连道真说。 第三百六十五章 天空之城(10) 正说着,天空之城上忽然落下一道白光,荀鼎天与书教授等人的身影在白光中出现。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荀鼎天大笑道:“连道真不亏是连道真。竟然真的能挡下天空之城,真是一位可怕的对手。” 连道真一脸淡漠的看着他,毫不客气的说:“我或许是你的对手,但你并非我的对手。” 荀鼎天一怔,哑然失笑,说:“说话总这么直来直去,太伤人。” 连道真懒得搭理他,面向书教授等人,说:“天空之城,如今落在现实世界,你我应当遵守承诺,共进退,同生死。执政府未来如何我不管,但现在,与其他人不得再起冲突。” “你们这些修行人。和我们并没有太直接的冲突,但抵抗联盟的人……”书教授似有些为难。 “井水不犯河水,但倘若有人越界,谁先动的手,我便杀谁。”连道真说。 “放心放心,我们都是爱好和平的人,不喜欢打架。谁要是想打,我陪他。”荀鼎天笑着说。 书教授一听这话,立刻垂下脑袋,沉沉的嗯了一声。而我则在心中暗骂,荀鼎天真是不要脸,全天下最喜欢打架的人里,你绝对可以排前三,竟然还厚着脸皮说喜欢和平。 至于执政府与抵抗联盟之间的矛盾,那是无法调解的。他们俩必须有一个被消灭。否则的话,争斗永远要持续下去。不过连道真可不管这些,他现在要的就是一个“稳”。 谁让局面不稳,他就灭掉谁,毕竟执政府和抵抗者联盟之间,没有对与错。 以前,他们的争斗来自于观念分歧,可现在,却源于权力。 “你们是在此处停留,还是与我一起走?”连道真问。 书教授立刻说:“天空之城虽然被挡下。但力量冲击中,有部分关键位置受损,急需修复。暂时来说,我们只能在这里了。” 连道真不置可否。书教授说的什么关键位置受损,是真是假对他来说无所谓。只要执政府停下来,不再攻打别人,那就够了。 所以,他没有太要求执政府的栖息地落在何处。 与书教授等人聊天,并不是很让人身心愉快的事情,连道真把话说明白后,就打算离开。 这时候,荀鼎天忽然喊住,在连道真回头看他时,这位刚刚还满口爱好和平的大元帅便说:“那一处空间,已经有所布置,但过些日子究竟来的什么人却不清楚。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去看看?当然了,我们绝不打架!”巨豆协弟。 连道真想了想,点头说:“看看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的不打?” 荀鼎天怪笑一声,说:“当然不打,嗯……只杀人。” 连道真看着他几秒,随后带着我飘然远去,只丢下一句话:“他们来时,可去桃花源找我。” 我跟着连道真离开,路上问他:“你打算回桃花源?” 连道真嗯了一声,说:“孩子们游历三年,如今战事将消,他们也该回来了。” “这些孩子,你打算怎么安顿?”我问:“他们也许修行有道,练成了术法,但大部分都还很小。如果将来神话时代开启,这个世界必然危险到极点,以他们的能力,没你在身旁,很难应付过去。” 当年赤水淹没桃花源,连道真救出这些孩子时,其中有一些最小的才两三岁。三年过去,他们放在俗世中,连小学都还不够资格上。 哪怕是个天才,五六岁也不可能多厉害。我很担心这些孩子,他们是桃花源的未来,也是连道真的心头肉,随便谁有点损伤,都会让连道真内疚一辈子。 至于最后那句话,只因为大难之时,连道真必然无法全心全意去关注孩子们的安全。他的心,放在了整个世界上。 连道真何等聪明,这件事,他早有考虑,说:“这次回桃花源,便是想与那位巫女沟通,让她开放禁区,供孩子们栖息。” “巫女?”我有些吃惊,没想到他会把主意打到这上面来,不禁说:“她会同意吗?而且赤水那么多,巫女恐怕也没能力把桃花源恢复成原貌吧。” “赤水重偌亿万钧,又能吞噬万物,本就是位于大地之上,苍天之下。哪怕巫女的力量再强十倍,甚至真正的仙神下凡,也无法恢复桃花源。”连道真说。 “那你还告诉孩子们,等厉害之后,可以让赤水消退。”我大惑不解。 “人……总要有点奔头……”连道真叹息着说。 这话太俗,俗的好似六七十岁的普通老人才会说。连道真虽然强,但在桃花源面前,他就是个普通人。 “既然赤水不退,孩子们又怎么能住……”我不解的问。 “我又没说让他们住进桃花源。”连道真说。 “啊?”我呃了一声,又问:“那是住哪?巫女不就在桃花源吗?” “巫女虽然在桃花源的废墟空间,但那里也不是她该呆的地方,而是属于烛龙。”连道真说:“你难道忘记,巫女自陨,失去神魂后,肉身顺着赤水漂流,才到了桃花源么?” 我恍然大悟,说:“你的意思是,让她开放巫山!” “没错。”连道真说:“巫山有那些小人在,普通人难以进去。而巫女也说了,天命归来时,她也将回归巫山。倘若孩子们能够被她庇佑,必然会在这场大难中安然无恙。” “这……估计有点难。”我说:“巫女的心思,我们都猜不透,谁也不知道她对这场大难有什么想法。而且,就算她不会参与进来,又怎么会护佑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凡人儿童。” “事在人为。”连道真说:“无论如何,总要试一试。” “那我陪你去?” “不用。”连道真说:“你与阿三刚刚大婚就分开,我已心怀愧疚,还是多陪陪她吧。” 其实,我也有这种想法。 与阿三分开不久,但心里的思念,早已泛滥成灾。 人都说,新婚小夫妻,恨不得天天腻在一起。我倒好,洞房都来不及,就跟着连道真跑来跑去。 寻巫女开放禁区,并不是什么危险的事情,所以,我也不是特别担心连道真的安全,便同意他独自回桃花源。 我们俩在半途分开,一个向摩天岭去,一个朝桃花源行。 几日后,当我再回到摩天岭的时候,才发现这里早已大变样。 许多小门派听从连道真的建议,举族迁徙。摩天岭虽然刚逢大难,上下还沉浸在悲伤难过中。不过,徐家主终究是个理智的人,即便老年丧子,依然把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 门派聚集,无论对谁,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就算没有连道真,摩天岭也会大力提供援助。 那些小门派,在摩天岭下挖地盖房,短短一周,已经建起了一座小城镇。 镇子里住的,全部都是修行人和他们的家眷。这些人平时各自分散在天南海北,如果没有特殊事由,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见上一面。 如今,连道真为他们提供了一次难得的机会。 修行,并不只是领悟,还需要实战。 而这些门派的术法理念大不相同,有很多甚至是相互矛盾的,有连道真和摩天岭威慑,他们不敢因为理念大打出手,但互相切磋验证对错高下,却是可以的。 我到的时候,只见大量修行人你来我往,有人惊呼,有人喝彩,有人不屑,有人艳羡。 这个突然间冒出来的小型城镇,竟因此弄的比大城市还热闹些。 我从城中穿行,那些人虽然大多来参加过我的婚宴,但基本都不认识我。他们来,也是因为连道真而来。 所以,我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悄然上了摩天岭。 摩天岭的阵法,因为荒野世界的降临,被毁的七七八八。 摩天岭也知道,想依靠阵法对抗神话时代,是不可能的。与其费尽心思去把阵法修补好,还不如多花点时间陪陪家人,演练八卦阵。 因此,我这次上摩天岭,并没有绕路。 上去之后,发现阿三正与几个苗人妇女磕瓜子,晒太阳。 她先前随纳多老司去苗疆,打算劝说沅陵老人搬离。我以为她要么不成功,要么还没来得及回来。哪想到,她回来的这么快,而且,看着那几位苗人妇女,我不禁大为惊奇。 沅陵老人那块石头,也开窍了? 我走过去,还未说话,阿三已经发现了我。 她眨了眨眼睛,忽然把手里的瓜子一抛,欢呼一声,窜过来抱住我。那几位苗人妇女或许认识我,便调笑说:“看把你急的,行行行,赶紧去洞房吧,可别憋坏了身子。” 阿三脸色通红,像猫一样把脸蛋埋进我怀中。我搂着她,感受她身上的柔软,身体也不禁有些火热。不过,这么多人在眼前站着坐着,我哪好意思上下其手,摸索生命之奥妙。只能忍住心里的那点小念头,冲几位苗人妇女点头微笑,问:“怎么没见沅陵老人?” “他没来,来的只是妇女和孩子。”阿三说。 第三百六十六章 洞房花烛 “啊?” “那老头太固执了,怎么劝都劝不动。”阿三抱着我,说:“而且,他说感受到了蚩尤大神的意志。加上蚩尤冢最近的异变很频繁。老头认为,蚩尤大神也将复活,苗疆有大兴之兆,没必要退走。不过,为了防止意外,他还是强行让我把女人和孩子带到这里来。” “这真是……”我头疼不已。 蚩尤冢的那些大骨头虽然有复苏的迹象,但是并不代表蚩尤就一定会复生。沅陵老人说感受到蚩尤的意志,也不知是否推托之词。倘若神话时代开启的时候,蚩尤没能复生,苗疆还能否存在? 在神话面前,普通人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他能让阿三把孩子和女人带走,已经超出我的预料。这说明,老人的心还是有所动摇的,并不完全把希望寄托到被镇压几千年的蚩尤身上。 “对了。连道真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你们这几天去哪了?想没想我啊?”阿三嘴嘟嘟的,像机关枪一样连续问了好几个问题。 我笑着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以此来回答她最后一个问题,这自然引来周围人的哄笑。阿三脸色更红,把头埋进怀里不敢露出来。我笑嘻嘻的抱着她,说:“这几天,我和连道真去了趟执政府,一路惊险之极,过五关斩六将,连续打趴下十殿阎罗,大闹执政府老巢,把他们的天空之城拖来了现实世界。”巨豆匠号。 “啊?天空之城?”阿三并没有见过那座不落的城市,执政府把它隐藏在另一个空间,就连他们自己人,恐怕也没多少人见过或知晓。 “是一座很大的城市。宛渠人留下的科技。被执政府捡起来加工了一下,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有时间带你去兜风。”我说。 “吹吧,执政府如果那么容易被打败,世界怎么会变得这么乱。”阿三一眼就看出了真相,说:“连道真肯定强势压迫,让执政府妥协,所以才会迁出隐秘的巢穴,以此表明自己的心意。” 我很是佩服的说:“你可真聪明,一猜就八九不离十。” “那当然!”阿三得意洋洋的皱着鼻子做鬼脸。 我说:“不过。连道真担心孩子们的安全,所以去找巫女,想让她开放巫山禁区,让孩子们能够得到庇佑。” “巫山?”阿三也有些吃惊。她琢磨了一下,说:“倒是个法子,不过,巫女能愿意吗?” “那谁知道。”我说:“不过就像连道真说的,事在人为,不管成不成,总得试试才知道。” “好吧……” 我怀里抱着她,心里早就饥渴难耐了,望着那仍微红的脸颊,心中一热,不禁问:“摩天岭上,有咱们的新房吗?” “当然有啊。”阿三说:“我可是他们的摩天岭小妹,怎么会没有……” “那还不带我去。”我拉着她便走。 “哎呀,不是这边,是那边,你这么急着看房子干嘛?”阿三问。 我凑到她耳边,说:“你不觉得,咱们该把还没进行完的婚礼补充一下具体内容吗?” “没进行完吗?不是已经结束了吗?”阿三一脸茫然。 “还有洞房花烛夜……”我低声说。 阿三脸色顿时如充血一般变得通红,她低下头,过了半天,才结结巴巴的小声说:“这,这还是白天……” “好时辰不分白天和黑夜。”我笑嘻嘻的说。 阿三紧张到极点,哪里能听清我在说什么。我一路走,一路问,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婚房。见那房门上贴着俩大喜字,便拉着阿三一头钻了进去,随手将房门带死。 阿三惊呼一声,便被我堵住了红唇。 白日宣淫,不亦乐乎…… 一时间,房间中春色无边,让人热血沸腾,面红耳赤,天昏地暗,鬼哭神嚎…… 等我和阿三再从房间里出来,天已经彻底黑下去。摩天岭上已经不见什么人,反而山下不时传来热闹的声音。 我好奇的东张西望,见各家都没燃起灯火,不禁问:“人都去哪了?” 阿三刚刚和我洞房,此刻还处于紧张中,尚未完全从激情中恢复常态。她好似做贼一样低着头不敢看人,听见我问,便放低了声音说:“山下来了很多人,徐家主为了消除家族子弟死伤的悲伤气氛,也为了迎接新邻居,便让人晚饭时都在岭下聚聚。没想到几天下来,大家都形成了习惯。每到晚上,整个岭上连鬼影子都看不到,全都跑下去喝酒划拳去了。” 我低下头在她有些红肿的嘴唇上亲了一口,听她惊慌的叫了一声,又东张西望生怕被人看见,便笑着说:“别这么害怕,跟做贼一样,有什么好害羞的。咱们可是夫妻,光明正大亲嘴也没人能管。” “讨厌,流氓……”阿三轻拍我一下。 我心中高兴,便搂着她,说:“走,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阿三哪里敢下去,很怕被人看出什么端倪来。实际上,我们俩从白天进屋,一直到繁星高照才出来,哪怕是个傻子也知道房间里发生聊什么。所以,到现在也没人去敲门打扰。 阿三正因为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更不敢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些人一起起哄,肯定要把她羞的想钻地底。我知道她有些尴尬,只好看看山下的灯火,听听那无边的欢笑,然后与阿三并肩坐在岭边的一块大石上吹风。 这个季节的风,像刀子一样。不过我和阿三都不是普通人,并不惧怕这种寒冷,反而因为心中的燥热尚未完全消退,觉得被风吹一吹,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 阿三抱着我的胳膊,在破瓜之后,完全不再有所避讳。胸前的柔软,紧紧贴在我的臂膀上。感受着她的柔软与高挺,我心里又有些异样,正打算伸手去干点坏事,却听阿三幽幽的叹口气,说:“也不知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 我的手停在半空,然后缓缓落下,轻轻拍了几下她的手背,说:“别担心,一切有我。而且,连道真也在,我们不会有事的。” “真的不会有事吗?”阿三抬起头,睁着明亮的双眼看我。 她的眼睛太亮,像是能看透人的心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假话骗她。 未来,必然是黑暗的,别说一个连道真,哪怕十个八个也不够用。我们所能争取的,只是那一丝近乎不可能的生机。 成了,人类还有自由的资格。 败了,人类就要被彻底奴役。 阿三没有再问下去,我最终也没告诉她是否还有希望。 但有句话深藏在我心里,那就是:“事在人为!” 为了父亲和母亲,为了阿三,为了连道真! 无论如何,都要为之拼命去争上一争! 一夜很快就过去,天将明的时候,岭下的篝火熄灭,人群终于要散去。 他们狂欢了一夜,精神头却依然不减,热热闹闹,欢欢笑笑的朝岭上走来。 就在这时,天空震动,雷鸣声随即响起。 我抬起头,只见某个方向,不知多远的天之尽头,一条巨大无比的裂缝,如巨人的独眼,正缓缓的张开。 那裂缝长达十万里,撑开了大半个天,一个大荒的世界,就此展现在我们眼前。 所有人都停下来,他们注视着那条不断扩张的裂缝,安静着,沉默着。 阿三抱着我胳膊的手,稍微用了些力气,显示出她有些紧张。我轻拍了几下她的手背,示意不用担心,但其实自己心里,也很不安。 又一块大荒降临了…… 如今,四处大荒,已有三处降临这个世界。只差最后一块,整个大荒就完整了。 如果异海降临,那我们的时间还能往后拖一拖。如果没有异海…… 留给人类的时间,就只剩下寥寥几天。 大荒的降临,如天威一般不可抵抗,看着它,就像在看末日的景象。 当空间裂缝的边缘淡去,荒野世界与大地连为一体,整个世界都颤动起来。巨大的冲击力,连摩天岭都开始松动,大量的碎石滚下山区。许多人被砸中,不由惊呼着躲避。 场面顿时有些纷乱,我看的一阵叹气。只是大荒降临,便引起了骚乱,当大荒背后的那些事物来临时,我们真的还有希望吗? 连道真…… 只有看连道真了。 不久后,第三块大荒版图,融入了这个世界。荒野的气息,从三方传来,已经非常的清晰。 鼻子里闻到的味道,已经有些远古气息,那种气息让人忐忑,让人心哀。 这时候,岭下走来一人,他伸出手按下,土力渗入摩天岭。碎石随即安静下来,不再四处滚落。 人群纷纷让开一条路,用充满敬仰和尊崇的目光,请他登上摩天岭。 能被众人以这种态度对待的,整个世间唯有连道真一人。 他登上摩天岭,来到我和阿三身边,然后望着那处大荒降临的方向不吭声。 我不喜欢这种沉闷的气氛,便问:“桃花源的事情,办好了?” 连道真的脸上,被初升的烈阳照耀,显得格外神圣。只见他轻轻点头,说:“办好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大雪(1) 我很是诧异的看着他,问:“巫女怎么会愿意?” “那还用问吗。”阿三说:“肯定巫女有事要求他。” 我看向连道真,用眼神询问阿三的猜测是对是错。连道真点点头,解释说:“我答应巫女。在天命归来后,帮她做一件事情。所以,她答应开放巫山禁区,供孩子们居住。” “做什么事?”我从连道真的表情看出,那绝不是一件好事,或者说轻松就能完成的事。 巫女是什么人? 当世最后一位巫,传说中轩辕黄帝的女儿。她出行时,赤地千里,就算是黄帝也无可奈何,只能把她流放到赤水河畔。唯有赤水,才不惧巫女的火。 这样的一位人物,也有需要帮忙的事情,可想而知,那事得有多难。 连道真看着远处逐渐恢复平静的大地,轻声说:“她想让我杀叔均。” “叔均?听起来有点耳熟。”我说。 “就是那位进言黄帝。使得巫女被流放赤水的家伙。”阿三说。巨豆叼号。 “我的天……那不就是神话时代的人物吗!”我大吃一惊,说:“而且能够进言黄帝,肯定不是普通人,这怎么杀?” “既然答应了,自然要做。”连道真说:“更何况,巫女想杀叔均,并不是要我动手,而是要我帮忙缠住其他人。” “感觉还不如让你去杀叔均,她来缠住其他人。”我嘟囔说。 阿三也是这样认为,说:“黄帝身边,都不是弱者,这等于让你一个人挡住千军万马,确实比杀叔均还难。对了,她这样要求,难道是因为你的五帝拳?” 阿三的话。让我如梦初醒。五帝拳最擅长群战。一人当关,万夫莫敌。只有在群战中,五帝拳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应该是。”连道真说。 “这样看来,巫女对你了解很多啊。”阿三说。 我也跟着点头,说:“一直以为她深藏赤水中,不知外界的事情,没想到,她不仅知晓天命,还知道你的力量底细。” 连道真似乎对此不愿多谈,他看了眼阿三。然后对我说:“你们俩……应该再休息休息,不要太过劳累。” 这话意有所指,阿三不禁红了脸,我看到她红通通的脸蛋后。也反应过来,便说:“不怕,我身强力壮……” 阿三用力拍了我一下,低声说:“要死了你,也不觉得脸红……” 我哈哈大笑,而后,岭下的人群终于从大荒降临的震动中醒过神来,纷纷登上来。阿三不好意思的拉着我就走,生怕有人会问些尴尬的问题。 连道真则被很多人围住,询问关于未来的疑惑。在得知执政府已经与连道真达成协议,不再攻击修行者后,许多人都欢呼起来。 这些小门派,虽然懂得修行之法,但本身并不算强。面对执政府的攻击,他们很难抗衡。如果不是执政府的注意力几乎全部放在苗疆,摩天岭这种大势力身上,他们早就被剿灭一空了。 那几位苗人妇女也很高兴,不用打仗,女人们自然不会觉得难受。只有荀鼎天这种疯子,才会巴不得天天打来打去。 我对阿三说:“你得注意那些苗人,虽然执政府不打了,但神话时代的开启已经不远,别让她们到处跑。” 阿三嗯了一声,说:“我知道,会提醒她们的。对了,前些天,抵抗联盟来人了。” “哦?他们怎么说。”我问。 抵抗联盟来摩天岭,只能是一个原因,那就是询问杜衡等人的死。 阿三回答说:“还能怎么讲,大荒降临,谁都看得见。他们力量太弱被活活震死,我们也没办法。抵抗联盟本来就弱势,科技力量在打架时有用,但面对这种天灾,效果就差的多了。他们唉声叹气,想用这件事争取一些援助反攻执政府。徐家主推脱,说连道真没回来,谁也不敢轻易做决定。他们没办法,只好回去,打算过些日子再来。” “他们再来几次也没用。”我说:“连道真已经和执政府讲的很明白,无论他们与抵抗联盟谁对谁错,如今都不能再打。谁动手,连道真就杀谁。” “这家伙也够心狠的。”阿三说。 “心不狠,怎么救天下。”我说。 “要是为了救这个世界,必须杀死我,你会不会杀?”阿三忽然问。 我一愣,这个问题太过尖锐,让我有些难以回答。 世界和个人,哪个重要? 也许不同人心里,有不同的答案。例如连道真,他为了救世界,会心狠手辣,眼都不眨的杀掉一批人。但如果为了救世界需要杀我呢? 我觉得,自己肯定无法对阿三下手。 至于连道真……我相信,他也会和我一样。 “所以说,你们的心还不算最狠。”阿三说:“只不过那些无关的人,在你们眼里和阿猫阿狗没区别罢了。不要总把拯救世界的重担背在自己身上,虽然说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但在无可奈何的时候,总得学会放下一切重担,正面面对这个不让人爽快的未来。” “这样的话,你应该和连道真说。”我说:“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像你说的那样做。能够保住自己的家人,对我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那可说不定。”阿三说。 “你对我可真有信心。” “谁让你是我男人呢。” “那,就让我更男人一点吧……” 阿三惊呼一声,被我拦腰抱在怀里,朝着新房跑去。 如此过了几日,第四块大荒降临。 如今的世界,已经被浓浓的远古气息覆盖,包括花草树木,都与从前有所不同。 所有的东西,都随着世界版图的改变而变得更加庞大。 一棵草,三两天便能长成小树苗一般高。而那些原本就很高大的树木,更如生长了千年一样。 这种变化,让本是荒山的摩天岭,变成了茂密的原始丛林。每天上下,都不像之前那样方便。徐家主不得不派人天天扛着刀斧去开路,这下,无论摩天岭还是岭下的城镇,都有了足够的柴火。 有一天,天空忽然飘飘荡荡开始落雪。 那雪如瓦片一样大小,砸在人脸上,很是沉重。许多人的屋子都被砸塌,愁眉苦脸的站在外面干瞪眼。 好在摩天岭的屋子尚算结实,一时半刻也塌不掉。我与阿三走出房间,看着天上的落雪,只见四处一片白茫茫,除了雪,什么都看不到。 “有些冷。”阿三说。 她的手指,刚出来一会便被冻的通红。我散出部分火力,将我们俩裹在其中。阿三抱着我打了个哆嗦,说:“怎么会那么冷,太反常了。” 我苦笑一声,说:“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正常,你见过瓦片一样大的雪吗?” 雪越下越大,哪怕有上万人同时在除雪,也来不及扫尽屋顶。渐渐的,就算是摩天岭上盖的房屋,也纷纷被压塌。没多久,人们就发现,雪越清越多,又难以融化,已经四处堆成了山。 徐家主带着人走出来,皱着眉头,没有任何办法。 我让阿三回房,但她不愿意,只想和我一起。 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她希望能够让彼此相处的时间再延长一些。我明白她的心意,也不多劝。 我们俩走到雪堆里,看着那已经堆成数百米高的雪山,我将手伸出去,浓厚的火力顺着手掌渗入雪中。 然而,让人吃惊的是,灼热的火力,对这些雪的作用并不是很大。虽然能融化,但速度要比想象中慢很多倍。 哪怕将我全身的火力都释放出来,也无法清掉摩天岭上的积雪。 这时候,几道火柱冲天而起,将附近的冰雪迅速化掉。大量的液体从脚下流淌出去,我抬头,见连道真皱着眉头走过来。 我和徐家主连忙迎上去,说:“雪太大了,有没有什么办法?” 连道真看了眼天上,说:“这雪来的蹊跷,不比寻常,只能暂时清掉。岭下如今并不安全,万一山上酿成雪崩,他们必死无疑。” 连道真伸出手,凝聚出几道火焰递过来,说:“还请徐家主派人去将他们接来,这些火,足够你们来回。” “你呢?”徐家主问。他已经看出,连道真并不打算亲自下山接人。 “我要上去一趟,看看究竟是什么雪,能下的这么大。”连道真回答说。 “务必小心,这雪真是太古怪了。”徐家主说着,亲自带人,去接岭下的修行者。 “这一场雪,不知有多少人要遭殃,那些没有聚来的修行人,有难了……”连道真叹气说。 “让他们来不来,活该。”阿三没好气的说。 “如果他们能活下来,多少也算一把力气,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无用。你们莫要乱走,我上去看一眼便回来。”连道真说。 我嗯了一声,抱着阿三,调动体内的火力。虽然我的力量还不足以融掉整个摩天岭的冰雪,甚至不能像连道真的速度那么快,但最起码,也算有点用处。 在我升起火焰化雪的同时,连道真脚踏一株青木冒出来,载着他顶风迎雪,朝上空而去。 第三百六十八章 大雪(2) 雪越下越大,越堆越高。我像个火人一样,在雪堆里到处跑。大量的积雪,被火力融化。变成溪流向着岭下而去。 徐家主手持连道真的火焰,去岭下接引修行人上来。他下去的时候,积雪不过一米多高,等再回来的时候,已经超过了五米。 这么多的雪,让摩天岭的人放弃了清扫。他们聚拢在一起,就地生火,围在那谈论这场大雪。 很多人都认为,这雪是不祥之兆,代表天变要走到另一个阶段。 也有人认为,瑞雪兆丰年,这是个好兆头。 随后便有人对此嗤之以鼻,说:“这么大的雪,别说粮食了,就算是座山也可能被压塌。还瑞雪兆丰年。我看刚才左兄弟化雪的水,都流你脑子里了吧?” 众人议论纷纷,这时,岭上大堆积雪。被溶出了一个通道。徐家主带着许多人从那里走过来,我连忙迎过去,问:“怎么样,都接来了吗?” “人实在太多了,哪分得清谁是谁。反正我绕着下面走了几圈。凡是能看见的活人,都给拉来了。”徐家主回答说,他四处看了看,脸色很是难看,说:“这才多大会,就积成这样,难不成真打算把我摩天岭压塌?” “压塌倒不至于。这么多人在,勤动手,还是能保住几分地的。”我说。 徐家主点点头,然后对着那些围着火堆议论不止的人大声呵斥:“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烤火!摩天岭被压塌,难道你们还能活下来?都给我起来,有力出力,谁也不准闲着。给我把岭上的雪,全都扔下面去!” 家主的威望,非我和阿三所能比拟。在徐家主的训斥下,众人立刻慌成了兔子,东奔西走,到处铲雪。跟随徐家主来的修行人,也使用各种术法,帮忙清理积雪。 得到这股生力军的帮助,雪虽然大,但渐渐的,已经有些赶不上众人清雪的速度。 我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积雪,感觉脚下触感有些坚硬,知道已经踩到了地面,不禁松了口气。如果这场雪再大点,我们说不定会被活埋。 这时候,一直跟在我身边的阿三,皱着细细的眉毛,担忧的说:“也不知沅陵县城怎么样了。他们的人,还没摩天岭的多,这雪下的那么大,也不知道是否会威胁到苗疆的安全。” 我想了想,说:“雪虽然大,但毕竟没什么太大的危险,苗疆人少,可都有一把子力气。想来,应该能挺过去。实在不行,等连道真回来,咱们去那看一看。” 阿三嗯了一声,抬起头看了眼天上,说:“以前很喜欢看雪,觉得又白又凉,让人心里宁静。但是现在,真是看一眼就觉得烦躁。” 徐家主抱着连道真留下的火焰四处奔跑,哪里雪多,他就往哪去。一时间,忙的脚不沾地。看他那般匆忙,再听阿三的话,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时候,有人惊呼一声:“雪倒不下去了!积雪已经快和山一样高了!” 我连忙走到摩天岭的边缘处往下看,果然见四周积雪几乎与摩天岭齐平。虽说边缘处的积雪那么高,是因为众人不断往下倒,但往更远处看的话,雪也不比这里浅多少。 徐家主走过来看了一眼,耷拉着脸,说:“这起码有一两百米高了,压实一点,盖房子都够用。” 这句干巴巴的玩笑话,实在让人笑不出来。 从下雪到现在,不过区区几个小时,积雪已经有几百米高。看这势头,大雪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 等雪停的时候,说不定已经堆几千米了。 这么大的雪,普通人怎么活下来?我很是焦急,不断抬头上望,希望能快些看见连道真的身影。这种心情,真称得上是望眼欲穿。 过了许久,风雪中,一道人影缓缓落下。他脚下的青木,化作雾气随风四散,而后,轻雾突然变成了红雾。浓浓的生命气息,像是被点燃的汽油一般猛烈燃烧起来。 无数的积雪,被火力渗透,无声无息融化。 整个摩天岭像被剥去了一层纯白色外壳,再次变得与之前没两样。只不过,雪实在太大,整座山岭四周的雪刚化掉,又迅速积了一层。 我迎上去,问:“怎么样?在上面看到什么了?” 从上空落下的,自然是连道真。他抬起腿,轻轻在地上跺了下,大量的火力顺着他的脚底渗入摩天岭内部。 我立刻感受到一股灼热的气息,从山体内散发出来。凡是落在摩天岭上的积雪,都像碰到了烧红的铁块一样,被融了个干净。 在保证摩天岭不会被积雪覆盖后,连道真才有时间回答我的问题,说:“这雪,确实不比寻常。” 我差点吐血,傻子都知道这样的雪不正常,还用你说? 连道真看出我的无语,便说:“之所以说它不寻常,只因为寻常的雪,是水汽凝聚再落下。而如今这雪,却是从另一个世界而来。” “另一个世界?”我立刻反应过来,不禁惊骇十足的问:“你不会在上面,又看到一条空间裂缝吧?” “那倒没有。”连道真说。 “呼,那还好……” 不等我把这口气松完,连道真又说:“如大荒降临时的空间裂缝虽然没有,但却有无数瓦片大小的孔洞。那孔洞,像蜂巢一样覆盖在整个天空之上,这些雪,就是从洞中吹出的。” “你,你的意思是……天破了,露出无数的缺口?”我问。 “算是吧。”连道真说。 “这怎么可能……”我满脸不可思议。 阿三也在旁边惊呆了,忍不住说:“天怎么可能会破,而且就算破,又怎么会落雪?” “不知道。”连道真说:“但我在天上看了一眼,这雪覆盖了整个世界,并非摩天岭一处是这样。” 一场波及全世界的天灾…… 我想起阿三刚才的话,便说:“雪这么大,一般人恐怕承受不住。阿三想去沅陵县城看看,她怕苗疆人少,会被埋在雪里。” “这雪来的猛烈,虽然不算危险,但谁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去看看也好。不过,我不能陪你们去了。”连道真说。 “啊?你要去哪?”我问。 “苗疆好歹也是修行人,抵抗风雪的能力要比普通人强很多。而如今这场大雪,恐怕已经把所有的城市都掩埋。那些生活在城市中的普通人,比苗疆更需要帮助。”连道真说。巨狂低划。 “你一个人怎么救得过来。”我说。 “可以让执政府也参与进来。”连道真说:“这些城市,毕竟在他们的掌控之中,而且城市里的人,每天都在膜拜他们的神像,没理由不出手。你们这次去苗疆,路途艰辛,这缕火焰拿着,它具备我五分之一的火力,足以支撑你们数个来回。” 连道真说着,递来一缕火苗。这火又细又小,跟蜡烛似的。它散发着朦朦的红光,笼罩周围数米范围。所以进入这范围内的雪片,都悄无声息的融化。 手捧这缕火,就像站在一片温暖的乐土。 连道真五分之一的火力,听起来并不算什么,但是,为了挡住天空之城,他逼不得已动用了道的力量。吸收五行之力后,连道真的帝拳化身,足足成长到一两千丈高。即便只有五分之一,也远远超过当初我刚认识他时的力量。 可以说,这一缕不起眼的火苗,就相当于三年前连道真的四尊火力化身同时护佑我们。 看着那微微晃动的火苗,我想了一下,然后对阿三说:“你拿着这火去苗疆,我陪连道真去救人。” 阿三虽然想和我在一起,但她也知道,这场天灾对人类世界的危害有多大。我虽然没连道真那么强,但也算能出上几分力气,多救一个是一个。 因此,她纵有千般不乐意,也无法说出口。 我看她有些不高兴,便叹口气,轻轻将她搂在怀里,说:“等这件事结束了,一定好好陪你。” “谁稀罕,忙你的大事去吧。”阿三推开我,招呼一声阿大和婴尸小小,迅速离开了摩天岭。 有阿大保护,又有连道真的火焰护身,这天底下,能伤到阿三的人已经不多。更何况,执政府已经与我们达成协议,所以,我并不担心阿三的安危。 连道真看我一眼,说:“事不宜迟,我们启程吧。” 他并没有说些安慰我的话,因为那显得太矫情。 儿女情长,两情相悦,岂在朝朝暮暮? 临行前,连道真同样为摩天岭留下一缕火焰,并叮嘱他们说:“火中有灵,危急关头将其抛上天空即可,平时将其放在摩天岭的中央,便能化掉所有的积雪。” 徐家主连忙应是,抱拳施礼,说:“连先生此行多加小心。” 连道真冲他点点头,然后与我一起离开了摩天岭。 我们没有去寻位于南极大地的天空之城,而是先去了最近的一座城市。一路上,积雪高达三百米,如果不是事先找准方向,根本摸不清城市究竟在哪。 第三百六十九章 大雪(3) 雪虽然从表面看起来与水不同,但本质上是一样的。所以,连道真可以利用水行化身的力量,做到传说中的踏雪无痕。他在雪上行走。甚至比在陆地奔跑还要快。 而我脚踏白色云烟,也同样可以不陷入雪堆。我们迎着漫天风雪,像急着回家的旅人,马不停蹄的跑动着。 很快,我看到前方出现一座建筑物。 尖锐的顶部,像阁楼一样露在雪地之外。我与连道真跑到那里看了看,才发现这是一座高楼的信号发射塔。 往四周看,除了这座发射塔外,几乎看不到任何裸露在外的建筑了。整个城市,都被积雪盖在了下面。 我看向连道真,想知道他会怎么做。 积雪如今已达三百米高,就算是强大的帝拳化身,也无法将这么多的冰雪融化。整个世界都是这样,连道真能救的了几个? 连道真没有太多的犹豫,他抬头看向某个方向。对我说:“走!” 我问:“去哪?” “自然是去找执政府。”连道真一边跑一边说。 “那这下面的人呢?不救了?” “来不及救了,希望他们能撑得过去。”连道真说。 我愕然停下,连道真转头看我一眼,停住步子。问:“怎么了?” 他之所以这样问,一定是觉得我脸色很奇怪。因为当时我觉得,他实在太残忍了。 整整一座城市的生命,就这样在眼前逐渐消逝,怎么可以不管? 连道真看着我的眼睛。逐渐从那心灵的窗口。读懂了我的意思。他叹口气,说:“雪太大,覆盖整个世界,我们救了一座城市,就会有更多的人因此死去。只有放弃他们,去找……” “你去,我留下救人。”我打断他的话。说:“如果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死去而没有任何作为,我的良心一辈子都无法安定。” 连道真盯着我几秒,然后缓缓点头,说:“那就按你心里所想的去做吧,注意自己的安全。” 我嗯了一声,目送他转身离开。 那一刻,我深切的感受到连道真心中的些许失望。 或许,他一直觉得,我应该和他是同一类人。所思所想,都能够保持一致。 世人不能理解他,而我能。 世人不能接受他,我也能。 但如今,连道真明白了,我和他,终究是不一样的。 我或许会理解他,但并不一定会赞同他,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 当然了,这并不会影响我们兄弟俩的感情,只是让彼此变得更加独立一些。 就像总被父母保护的幼儿,总有一天,要独自面对世界的险恶,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一些代价。结局或许是好的,或许是坏的,但无论如何,人长大了,总要学会独立。 连道真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风雪之中。 我叹口气,没有再耽搁下去。 雪太大,堆积太深,如果还像在摩天岭那样一点点清除,肯定救不了多少人。我想了想,便试着调动体内的升天之气。 一缕缕升天之气,迅速连接到了力量虚空中。 鲜艳又活泼的火力,察觉我的到来,变得更加雀跃。它们蹦跳着,摇摆着,围绕在我的意识周围。我感受到十足的温暖,无论精神上,还是肉体上。 我笑着用意识拥抱它们,告诉它们,我需要帮助。 它们没有半点迟疑,蜂拥而起,在力量虚空中,熊熊燃烧起来。 这时候,我感觉到了光。 睁开眼时,便看到一轮烈阳,从虚空中缓缓钻出来。 它似乎有些害羞,因为周围的风雪太多,但很快,它就适应了这种环境。 烈阳照耀,让天空中飘下的雪,迅速化成了水。 而后,它爆开。 方圆十里之内,瞬间燃起了滔天的火焰。 那火是如此的凶猛,眨眼间,便把积雪烧熔了数米。 无数的火力,顺着升天之气引动的缝隙钻出来,让这火越烧越大,越烧越旺。 积雪融化的速度,不断增加,十里内的温度,达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即便是钢铁铸成的发射塔,也在瞬间被烧成了铁水。 虽然我感受不到热,但却知道,能把钢铁融化的温度,绝非常人所能忍受。因此,我在心中默念着:“柔一些,慢一些,不然会伤人。” 火力像调皮的孩子四处跃动,它们很聪明的找到积雪所在,把所有的温度,都控制在雪中。 于是,之后哪怕是一块木头,都没再烧黑过。 数百米高的积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大量的水漏了下去,隐约间,我似乎听到了河流的声音。 雪虽然越下越大,但在这十里内,哪怕是一片雪都无法落下。 到处都充斥着浓浓的火力,这里已经成为火的领域,除非是我认同的事物,否则绝对无法在这里存在。 这种力量,已经非常接近连道真的帝拳化身。只不过,他的化身是把力量凝聚,发挥出强大的单体破坏力。而我的力量,却是极为分散,化作了一个小世界。 两种力量各有千秋,在同等级的情况下,无法分清谁更高明一些。 当然了,面对会活动的敌人,连道真的帝拳化身,肯定更胜一筹。 但如果是像眼前这种麻烦,我的力量,则更加实用。 雪与火不断发生冲突,两者互相消磨,要是平时,我肯定会担心力量不足。但如今,虚空之中,有无尽的力量供我挥霍。有姬孙神魂在,我并不担心力量会失控。最起码,十里范围内,我还能控制。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建筑物从积雪下露出来。 这雪,很干净,化成的水,自然更加干净。 经过雪水洗刷的玻璃,变得近乎透明。从玻璃中,我可以看到一个个张大嘴巴,目瞪口呆的幸存者。 他们穿着厚厚的衣服,大多互相抱着取暖,同时,盯着火焰的世界,眼睛都来不及眨。 当这十里内的积雪,被全部融化后,地面已经被水流覆盖。 雪多,水自然也多,于是,就成了河。 城市的排水系统,无法泄出这么多的水,以至于到处都像遇到了洪涝灾害。巨吉边弟。 我试着用火力去消灭这些水,却发现,它们与普通的水完全不同,充满奇特的韧性。我的力量与之对抗,很有些困难。 我又试着用升天之气渗入其中,但效果并不大。能够轻松调动水力的升天之气,面对这些雪花融成的水,也有些力不从心。 我没有任何办法解决这种麻烦,只好看着水流在城市中冲来撞去。 这座城市的范围,有上百平方公里。区区十里范围,还不足其五分之一的地盘。 我不能因为这些水总耽搁在同一个地方,只好对着在高楼大厦中避难的人们大喊:“不要出来,多找些衣物,保存体力!” 然后,我顾不得自己的喊话是否取得应有的效果,便急匆匆的赶往下一处地点。 一座城市的雪加起来,要比摩天岭还多的多。 虽然火力无限,升天之气也不存在所谓的消耗,但精神上的疲惫,却是任何力量也无法补充复原的。 但是,看着那些活生生的人在我面前欢呼得救,再多的疲惫,也是值得的。 唯一让我头疼的是,雪下的那么大,等我把最后一处地方的积雪清除,第一处又已经堆了两三百米深。 如此循环往复,并不是太大的麻烦,顶多自己累一些而已。最重要的是,雪融化后的水,实在多的吓人。 三百米的积雪,往往可以留下数米深的水,这种古怪的事情,让我急的脑门直冒汗。 那么多的水,又因为城市地势的原因,无法自主排出。 两三个循环之后,城市里的水已经积有十数米深。 大多数房屋,都无法住人。人们不得不抱着衣服,匆匆忙忙拿着少量食物,聚集在更高的楼层甚至屋顶。 那么大的雪,哪怕穿着再厚的衣服,用不了几分钟就会被雪活埋。 但如果我救这些被逼无奈站在屋顶上的人,恐怕最少也得耽搁几个小时。而几个小时后,谁知道雪会积多深。 更何况,那种两三层,三四层的小楼在城市中非常多。我救了一处的人,下一处的人估计早就被冻死了。 这可怎么办…… 正当我为难时,却见城市中最高的那栋大楼,突然有许多人跑出来。 他们都拥有强大的力量,无惧这种寒冷的天气和大如瓦片的雪花。这些人分散开来,顺着城市的岔路,跑到人群最多的地方,大喊:“全部人!立刻膜拜神像!” 我顿时火冒三丈,你们躲起来不救人也就算了,我这边刚救出来,你们就让人回去膜拜神像!难道普通人就不是人了? 我二话不说,飞掠过去,高声对着高楼中那些一脸惊慌的人们说:“不用怕,就算不膜拜神像,也没人敢对你们怎么样!” “混账!你是谁!执政府做事,你也敢胡言乱语!”那些强者中,有不少人气冲冲的朝我掠来。 我冷笑一声,说:“别说你们这些小杂鱼,就算是书教授和荀鼎天做这么没人性的事,我也会阻止!” 第三百七十章 大雪(4) “这年头还有人胆子这么大!给我打死他!”有人叫喊着。 许多人朝我冲过来,他们的体型在跑动的过程中变得异常庞大,个个都像能拔山的小巨人。雪融成的水,被他们踩踏的泛起波浪。不断冲击着建筑物,发出砰砰的声响。 如果是执政府的大将乃至元帅,我可能还会有些忌惮,但眼前这些,明显只是不入流的杂鱼。更何况,如今十里内,皆是火焰的领域。他们在我的领域开战,不是自讨苦吃么。 大量的火力顺从我的意志,从四面八方凝聚而来,一朵鲜艳的红花,在我脚下绽放。 这花温热,并不算多么奇特,那些人自然不会放在眼里,甚至有些人冷笑着说:“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我冲他们呵呵两声。把意志中对火焰的束缚解开。 火可以温,也可以热,还可以杀人! 先前,为了不伤到平民。我特意控制火力,让它们没有显露出对外界的杀伤力。而如今,彻底脱去束缚的它们,开始疯狂的爆发。 花朵的绽放,瞬间便达到了极致。无数朵花瓣。像被风吹动一般,向四面八方飘去。 那些人本就轻视我,自然不把花瓣当回事。然而,当他们的身体撞在花瓣上时,却不由发出了凄惨的痛呼声。 连钢铁都能轻易融化的火焰用来杀人,自然更加轻松。那些人的身体虽然比普通人更加强壮,甚至堪比钢铁。但也无法阻止他们步入死亡。 一朵朵花瓣,将这些人团团围住,极热的高温爆发出来的杀伤人,着实骇人。 冲过来的十几人,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被烧成了灰。 我心里有些别扭,毕竟一次杀那么多人,平生还是第一次。不过,想到这些人不顾他人性命,在这种危难之时,还让人去膜拜神像,怒火,顿时冲散了心里的那一点点愧疚。 我的力量,震住了这些人。他们远远的落在楼顶观望,不敢越前一步。 无数花瓣围拢在我身边,形成了花火领域,谁敢来,就要有被烧死的觉悟。 这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尖啸声,我立刻便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息迅速接近。不等我找到那气息在哪,便感觉身前一股大力强行突破了花火领域,朝我脑袋撞过来。 我一抬头,便见到砂锅一样大的拳头近在眼前。 一身冷汗,顿时被吓了出来。我脚踏白色云烟,飞快的后退,想要摆脱对方的攻击。但是,那拳头的速度太快,快到我无法再退。 既然不能退,我一咬牙,索性将体内的力量全部释放出来,在身前形成了五彩流光,试图挡住对方。 这种把五行结合,形成护盾的术法,是我从连道真身上学来的。不过,他没教我具体的东西,我也学的似是而非。 那拳头像捅破一块木板,发出砰的一声响,我睁大了眼睛,看着朝脑袋打来的拳,心想着:“难道,今天真的要死了?” 然而下一刻,那拳头停了下来,一个阴沉的声音,在我身前响起:“你和连道真是什么关系?” 我微微一怔,只见身前一位身高两米开外,身穿笔挺军服的中年男人沉着脸站在那。他体内的气息有些不稳,随着呼吸上下起伏,让人难以看透究竟有多强。 但是,通过他刚才的攻击,我很清楚,如果这人要杀我,不需要费多大力气。 他实在太强了,在我所见过的人中,比他强的并不多。 以力量而言,他已经堪比三年前的秦瞎子。 瞎子当初化身明王,力敌连道真的三尊化身而不败。虽说连道真当时把大部分力量用在偷袭基地中,但瞎子的力量,也不容小觑。 能够匹敌当年的瞎子,眼前这人的身份地位,一定不凡。 而他所问的问题,也让我有些纳闷,这人突然收手,难道认识连道真? 没听见我回答问题,那人面色更沉,说:“如果不是见你的力量与连道真相似,现在你已经是个死人。不要再挑战我的耐性,连道真虽然强,但我们这些军人,并不怕死!”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人是看到了五彩流光,才认为我与连道真有关系。当初大荒世界初次降临,连道真便用五彩光罩护住来参加喜宴的人。执政府在四周监视,自然看到了这一切。而眼前这人力量强,地位高,能知晓这一切并不算意外。 我看着他,说:“我是左天阳。” “左天阳……”那人愣了一下,随后脸色更加难看,说:“你和连道真一起,与大执政,大元帅达成了共识,今日为何出尔反尔,杀我手下!如果不给我一个交代,哪怕连道真亲自来,我也要杀你为他们报仇!” 虽然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但男子汉大丈夫,面对这种赤裸裸的威胁,怎么可能没点火气。更何况,我之所以杀人,是因为那些人做的不对。因此,我冷冷的看着他,说:“天上下着大雪,你们龟缩在屋子里面不出来。我忙活了半天,刚把人救出来,你们就吼着叫着让人回去膜拜神像。这些人虽然普通,但也是人,在没有被改造之前,你们和他们有什么区别?连古人都知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道理,你们却做出这么没人性的事情。我不杀他们,谁杀!” 那人脸色依旧难看,并且比之前更加难看了。他像是要气吐血,过了半天,才铁青着脸问:“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要杀人?” “不然呢?”我反问说。 他忽然用力一跺脚,下方的水流猛地爆出冲天的浪花,那人气的肺都要炸了,指天骂地说:“你懂个屁!你才是没人性的王八蛋!现在特殊时期,我不和你计较这些,但是等连道真来,我一定要让他给我个交代。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在这件事上,仍要袒护你!如果真是那样,大元帅不开战,我陈九也一定要让你偿命!” 我愣在那,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明明是你手下的错,为什么说的好像是我做错了一样。执政府的人虽然蛮横不讲理,但也不能无耻到这种程度吧? 我正想着,而那人从我脸上看出了疑惑,他冷哼一声,说:“不要装模作样。连道真去天空之城,让大元帅下令所有人释放神像中储存的力量,来抵抗这场风雪,别跟我说他没告诉过你。你们两个向来形影不离,同生共死许多回……” 那人接下来的话,我没有听,因为整个人已经彻底傻了。 他们之所以让人去膜拜神像,只是为了将神像中的力量释放出来抵抗大雪? 而且,这是连道真要求的? 怎么可能……巨医冬号。 难道我杀错了好人? 我呆呆的看着那些站在楼顶,面露愤怒之情的人,顿时低下头,不敢去看他们充满仇恨的目光。 连道真去天空之城,我是知道的。但是,我并不知道他找到书教授和荀鼎天后打算做什么。甚至在我看来,去天空之城,根本就没有任何必要。 那么大的雪,那么多的人,就算是执政府,又能做什么? 但如今,我明白了连道真的想法。 神像中储存信仰的力量,如果将之释放出来,通过某种我不明白的原理,或许确实可以用来抵抗大雪。 但是,我怎么能想到这种事! 执政府在我眼里,向来和恶棍没什么区别。先入为主的观念,让我看到他们要求普通人膜拜神像后,只能想到这些人是在做毫无人性的事情。 我万万想不到的是,自己猜错了,并且因此杀了很多人。 之前看着那十几人在花火领域中被烧成灰,我心里还有些得意,觉得自己终于有能力独当一面,乃至为了和平,为了他人而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但是,我错了…… 那人不杀我,但他想做的,却比杀我还让人难受。 他要找到连道真,他要把这件事告诉连道真,他要世人看到,连道真面对这种事会如何去做。 如果连道真不杀我,那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是个伪君子。只会嘴上挂着大义,实际上却不分青红皂白。 而如果连道真为了大义选择杀我…… 我思来想去,都认为这不可能。 所以,这件事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 那就是连道真背负着忘恩负义的骂名,一辈子在他人嘲讽和鄙视的目光中活下去。 我抬头看着那个愤怒叫骂的军人,心里忽然涌出无法抑制的杀意。 杀了,杀了他们!杀了这里的所有人! 只要这件事没人知道,我就可以将一切责任推脱出去!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冒出来的瞬间,我立刻就冒出了冷汗。 太可怕了!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为了不让连道真和我受世人的谴责,就要杀人。而且,我相信在那个念头里,要杀的不光是执政府的人,还包括看到我在这里杀人的那些老百姓…… 我用力的摇摇头,把这个念头甩了出去。 那一刻,我想明白了,如果这件事一定要有人来背负责任的话,那只能是我。 因为,这是我的错。 第三百七十一章 大雪(5) 自称陈九的军官,没有再对我动手,只阴着脸说:“在连道真到来前,你不许离开这里半步!否则。我立刻就杀了你!” 如果是在不知道这件事的始末前,我肯定对他的话嗤之以鼻,甚至因此大打出手。但如今,我只能默默的站在那,看着这些执政府的军人,不断催促普通人前去膜拜神像。 大雪融化后的水流,已经涨到了将近二十米高。除了带电梯的高层外,几乎所有的建筑都被淹没。里面的神像,被泡在水里,无法取出。 有几个胆大的军人跳下去,想潜水捞神像,但只忍了十秒钟,便不得不从水里钻出来。 他们说:“这水又冷又沉,还有股吸力,再往下。怕是一辈子都上不来了,真是古怪。” 这些人嘟嘟囔囔,最终只好放弃水中的神像,转而让那些人集中膜拜同一尊。反正神像没有什么固定的归属。一个人膜拜和十个人膜拜都是一样的。 在心眼的世界中,膜拜神像的普通人体内,不断有五颜六色的淡淡气息飘出。这些气息飘入神像内部,慢慢的堆积起来。在我眼中,神像已经不再是木质。变成了各种颜色。 红红绿绿。看起来颇为怪异。很快,高楼中又有许多人跑出来,他们手里拿着很多小型仪器,挨个放在神像的头顶。 这仪器只有巴掌大,如雷达一般,但又多出许多不知作用的棱角。这些仪器不断产生肉眼难以看清的颤动,我看到。神像内部储存的信仰气息,在仪器的震荡中,一缕一缕的向上飘动。 速度慢,数量少,但在十分钟后,整个城市的上空,已经被这种气息所占据。 一尊神像,或许提供不了多少信仰之力,但整座城市,无数的神像同时释放力量,就非常客观了。 而且,神像遍布大大小小的地方,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这东西。所以,当这些信仰之力聚集起来,在城市上空形成五彩云层的时候,甚至比我之前的花火领域还要强。 五色彩云慢慢的伸展开来,像一个巨大的锅盖,笼罩在城市上空,然后再如彩带一般在城市边缘处落下。 如此,整个城市都被信仰的力量包裹,从天而降的大雪,无法突破这云层,自然也就落不到城市中。 陈九抬头看了看云层,然后冷哼一声,对我说:“虽然你错杀我的人,但如果不是你提前清理了大量积雪,想用神像来保护城市,就必须先把这些积雪推开。这样的话,会浪费不少力量。你让我们的工作变得轻松不少,又救了不少人,虽然不能抵过,但我会向大元帅请示,留你半条命。” 我没有搭话,因为我早已经决定,无论未来如何,都坦然接受。 既然是错,就不需要再辩解,再侥幸,再向他人乞求。 有神像保护这座城市,我的存在已经可有可无。之前忙活了大半天,累的像条狗,却不如执政府这十分钟的效果。巨医欢亡。 我长长的叹出一口气,与连道真相比,我实在太年轻。 他早就想到,神像能够储存信仰之力,而执政府也能运用收取这种力量,自然就可以把力量用在抵抗大雪上。因此,他没有选择救人,而是直接去了执政府。 我不去,是因为不赞同他的观点。我以为,这是一种独立,代表我已经长大了。 但此时此刻,我才终于看清,自己离成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连道真想的多,看的远,他要做的事情,几乎没有发生过差错。我竟然打算在谋略上,与这样的人一争长短,真的是不自量力。 随后,陈九喊来几人看住我,而他自己,则去向上层汇报我所做的事情。 说是汇报,其实就是打算找人来审判我。 我身子微微一颤,心里不由的紧张忐忑起来。我不怕被审判,但我怕看到连道真失望的目光,我更怕他因为我,不顾一切大开杀戒。 我不想让自己的错,变成连道真的包袱,让他替我来承受骂名。 但是,我不能逃,也不能像之前那种魔鬼念头一样把所有人都杀掉。 所以,只能等,等到那最终的时刻到来。 过了一段时间,陈九再次回来,他冷冷的看着我,说:“我已经向大元帅汇报,他很愤怒你所做的事情。军人,应该死在沙场之上,而不是因为救人被人谋杀。你的行为,触怒了整个执政府军队。大元帅正在赶来,他要在被你残杀的人面前审判你的罪行。” 我抬头看看他,嘴唇动了几下,但却说不出话来。 这种时候,我能说什么呢? 场面陷入了沉寂当中,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作,只有无数的信仰之力,如云烟一般窜入云层之中。 许久之后,天空中传来雷霆一般的轰鸣声,一抹璀璨的金光背后,如有一尊顶天立地的庞大身影伫立。那巨人一般的躯体破开风雪的阻拦,像愤怒的大山一般落下。 轰隆一声,房屋被他踩在脚下,能够将这些军人淹死的水流溅出去数千米,打的钢铁大楼噼里啪啦直响。无数玻璃粉碎,人们发出惊慌的尖叫四处逃窜,顾不得再去膜拜神像。 这是那身影愤怒的表现,他本来就是个疯子,在怒火中,自然更加没有理智。 但是,因为愤怒而导致他人被杀,又和我有什么区别! 我手掌挥动,始终没有消散的火花领域再次聚成了一朵鲜艳红花,我冷冷的看着他,说:“如果你继续这样无理由的毁掉他们生存的机会,哪怕是错,我也要把你们全部杀掉!” 庞大的身影迅速收拢,化作荀鼎天的模样。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机,一拳向我打来,怒声说:“那你就先为自己的过错去死吧!” 荀鼎天的拳有多强? 他只是落地的冲击力,就能够震碎数十米高的大楼。其含怒的拳头中,自然有着可以粉碎大山的巨力。 我连陈九的拳头都挡不住,又怎么能挡得住他? 下意识的,脚下的红花微微一动,但随后,我强行停止自己的举动。红花随意念消散,我低着头,任由那拳头朝我打来,打算无论生死,都去坦然承受。 然而,只听砰一声响,强大的冲力,让四周房屋轰然倒塌。荀鼎天愤怒的大喊:“连道真!你果然是个卑鄙小人,你敢护他,就不怕被所有人不耻吗!” 我慌张的睁开眼,见一个不算高大,却如山一般稳重的背影立于身前。他将刚刚打出的拳头收回来,说:“事情尚未弄明白,你动手就不对。” 这话,是对荀鼎天说的,但也是对我说的。 我叹口气,说:“是我的错。” 连道真的身子并未因为我的话转过来,只是,我听见他轻声说:“错也好,对也罢,知道便好,无需担心。” “还要怎么弄明白!事情都摆在这,谁都能看出对错!”荀鼎天被连道真一拳打飞出去数百米,他从破旧坍陷的房屋废墟中飞出去,看起来有些狼狈,心里的怒气,自然更多,大声说:“有本事,你就把我们全部杀掉,否则,我一定要杀掉他!你连道真虽然强,但我不信你敢冒天下大不韪……” “如果你们要杀他,之前的一切合作作废。执政府依然是执政府,连道真依然是连道真。执政府杀了那么多人,理应被灭。”连道真说。 我愕然的看着连道真,他为了保护这个世界,甘愿去找执政府合作来抵抗将要出现的威胁。但如今,却为了我,打算废除与执政府的合作…… 他的话中,没有丝毫犹豫,仿佛世界与我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我的眼睛立刻湿润,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荀鼎天也没有说话,他从废墟中回来,凌空漂浮至离我们不过几米的距离。他阴沉着脸看向连道真,说:“因为一个左天阳?” 连道真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但却默认了荀鼎天的话。 “一旦与我们开战,不用那些仙神佛降临,整个世界都要被毁掉,仅仅因为一个左天阳?”荀鼎天的声音再次提高几分。 “你能明白这个道理便好。”连道真说。 荀鼎天微微一愣,随后突然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拍着大腿说:“没想到,连道真还有狡辩的时候,真是难得啊,哈哈哈哈哈……” 连道真沉默,而我却觉得非常难堪。 荀鼎天说的很对,连道真并不是一个喜欢狡辩的人。他想什么就做什么,做了就认为是对的,从不为自己所做的事情分对错。 然而这么强势的人,今天却为我的错玩文字游戏。 连道真没有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因为荀鼎天说的没错。这种徒劳又难堪的事情,连道真能做一次就很不容易了。 “看来,只有提前让这个世界毁灭了。”荀鼎天忽然敛去笑意,面色凶狠的说:“不管是谁,都不能在杀了我的人之后安然无恙!” 第三百七十二章 大雪(6) 说话间,漫天风雪中,忽然传来了巨大的引擎轰鸣声。 那声音穿透了雪花与云层的阻拦,震的人有些站不稳。陈九眉头微皱。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掠至荀鼎天身旁低声说了几句。荀鼎天挑了挑眉毛,挥挥手。 随后,五彩云层露出一个缺口,但涌入其中的却不是雪花,而是一艘巨大无比的飞船。 这飞船如梭形,前后看起来都一个模样,甚至让人摸不清那引擎声是从哪里传来的。飞船从天而降后,信仰之力再次将缺口堵住,几片雪花尚未落下,就被飞船的声音震碎。 船体落下,压塌了数十栋房屋。幸好大水弥漫,让那些房子里的人都撤了出来,否则真不知有多少会被活生生压死。 船舱无声开启,平坦的玉石台阶自其中飘出。在半空铺成了一个平台。几个人从飞船中走出,还未看清那几人的面孔,就听见书教授的大笑声传来,说:“和气为上。和气为上。都是自己人,何必因为这些小事闹的不可开交。” “小事?”荀鼎天回过头来,沉声说:“不如,我把大执政身边的人杀光,我们再一起去喝茶?” 书教授身后的几人步子一顿。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荀鼎天这种疯子。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他们很怕自己再往前走,就会被无缘无故的杀掉。 书教授表情也僵了一下,然后才恢复了笑意,他转而看向连道真,说:“连先生来的太匆忙,我到现在都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不过还是那句话。以和为贵,都别动气。现在大敌当前,我们如果先起了内讧,不是让那些仙神佛得到可趁之机了吗。” “说的倒轻松,死的不是你的人。”荀鼎天一脸阴沉,说:“我们双方合作在先,我的手下救人在后,于情于理,左天阳有什么立场可以杀人。” “好歹得给连先生一个面子。”书教授说。 “那我的面子谁给!”荀鼎天怒声说。 他们俩一前一后,说的没玩没了,而连道真却始终一声不吭。 过了半晌,书教授忽然把手一摊,说:“连先生,我也没办法,毕竟这事是左天阳做错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那驴脾气,我实在劝不动,也没法再劝了。” 连道真嗯了一声,突然冒出一句:“你们想要什么?” 书教授和荀鼎天立刻互视一眼,后者眼皮子一耷拉,而前者则笑的更欢快,说:“什么要不要的,都是自己人,一切都可以商量。连先生如果想解决这件事,不如我们好好谈一谈?” “那就谈一谈吧。”连道真说。 书教授呵呵一笑,而荀鼎天也一声不吭的往飞船方向而去。他们转身走开,连道真则回过头对我说:“你在这等我。” 此时,我已经看明白,荀鼎天并不打算真的杀我,而书教授也不是来劝和的,他们一个红脸一个黑脸,只是为了以这件事来要挟连道真答应他们的某个条件。 我不知道他们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但一定不会很轻松。 所以,我有些犹豫,不希望连道真因此涉险。连道真看出我的心思,便说:“别担心,安心等着。” 说罢,他随着书教授和荀鼎天步入飞船之中。 我站在那里,浑身都觉得别扭。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不过,以书教授和荀鼎天的阴险,事情的结果变成这样,也在情理之中。 在他们眼中,人命并不值钱。别说死几位军人,哪怕那些大将,元帅都死光,只要他们得到自己想要的,又有什么不可以? 我虽然愤怒他们的阴险,但却无可奈何,因为是我的错,让他们找到了威胁连道真的窍门。 过了一段时间,连道真从飞船中走出,他到了我身前,只说了一句:“我们走。” 我知道,这三人已经打成了暗地里的协议。 书教授和荀鼎天没有从飞船中出来,而陈九那些人,似乎也得到了某种授意,自发的散去。我叹口气,问:“他们要挟你什么?” “一件小事而已,无足轻重。”连道真说。 能被书教授和荀鼎天放在眼里,并拿来要挟连道真的,怎么会是小事。但我见连道真不想说,也不好再问下去,因为心里很没有底气。 我们从这座城市离开,信仰之力虽然能挡住雪花,但却挡不住连道真和我。 离开城市后,只见外面雪花依然飘荡,四周的雪,已经堆积到不知多深。城市上空的信仰云层,起码有五六百米高,而外面的积雪,比这云层还高出许多。 我们踏雪而行,一路无言。 解决了大雪对普通人的威胁后,自然要回摩天岭,那里才是我们的大本营。 在行走很久后,我终于忍受不住连道真的沉默,说:“你会不会……” 这句话本要问他,会不会怪我。但随即一想,他怎么会不怪呢。这样的事,他不扔开我自己离开,已经很难得了。 连道真没有看我,只问:“为何觉得自己错了?” 我愕然,这个问题,实在问的太古怪。错了就是错了,谁都能看得出来错。 连道真没听到我回答,又问:“你做的时候为何不觉得自己错了?” “因为那时我以为是他们错了……”我说。 “然后呢?”连道真又问。 “然后……然后他们和我打了起来,被我杀了。”我回答说。 “所以在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后,你认为自己错了?”连道真问。 “嗯。” “你认为他们在强迫别人膜拜神像,他们认为你是来找茬的,所以才会打起来,这件事,没有谁对谁错,只是你们都误会了对方。所以,这并不完全是你的错。”连道真说。 “但我杀了他们。”我实在忍不住心里的那份诧异,说:“难道这也不算错?” “你们因为误会打起来,他们没有你厉害,所以死了,这怎么能算错?”连道真说:“如果他们比你厉害,或许死的就是你,那时候,你还会认为自己错了吗?” 连道真的话,实在让人有些无语,也有些迷糊。我已经被他说晕了头,仔细想了想,回答说:“如果死的是我,那错的就是他们。” “所以说,他们死了,这是你的错,你死了,是他们的错。但这件事本身,你没有错。你们都在救人,但都误认为对方不是在救人,错误因双方而产生,非单方面的错。”连道真说。 我彻底被他的话征服了,转来转去,竟然变成我没有错。 “可如果你不认为我有错,又为什么要答应书教授和荀鼎天的条件?”我问。巨爪狂才。 “因为我说的,是我对这件事的理解,但世人并不一定这样认为。就算是你,又真的可以认同我的想法吗?”连道真问。 我低头想了一会,然后摇头,说:“虽然你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我总觉得,自己还是做错了。” “所以我才会答应他们。”连道真做出总结性的发言。 我仰天长叹,能把这件事以这样的角度理解,世上除了连道真,怕是不多。 不过,听他这样说了一通,心里突然变得开朗许多,之前的那么郁闷,也立刻消散了大半。我看了眼连道真,很想从他的表情和眼中看出,那些话,究竟是他心里真正所想,还是为了安慰我故意说的。 随后,我们花了些时间赶到摩天岭。 往常高大雄峻的山岭,此刻已经被厚雪掩埋,连山峰的顶端都看不见。这里积雪厚度,已经将近千米,别说山了,就算是天,都快被盖住。 好在连道真凭借对水力的感应,可以轻松找到摩天岭的具体位置。 雪堆成这样,连道真也懒得去将之融化,只释放出部分火力,在雪山中融出一条足够我们进入的通道,从上方垂直步入摩天岭。 连道真从这里离开前,留下了几缕火焰,用来保护摩天岭不受大雪侵袭。我们从雪层中下去的时候,只见大批人窝成一团,中央是几缕蜡烛一般的火苗。淡淡的红光,笼罩在摩天岭上空,硬生生抵住了大量的积雪。 我们走之前,这红光还可以融化冰雪,但如今,却反过来被压制了。那火苗颤颤巍巍,像是随时要熄灭一般。 徐家主端坐在火苗旁,面色凝重,他身边已有许多人摆开阵形,随时准备启动阵法。而从四周传来的几股强大气息也表明,那四尊隐于暗处的圣人尸,也已经蓄势待发。 我有些冒冷汗,如果迟来片刻,连道真的火焰,肯定撑不下去。那么多的雪同时压下来,就算有圣人尸布阵,摩天岭也会死伤惨重。 不用我多说,连道真忽然转手向上空拍去一掌。 红色的掌印,迎风便涨,眨眼间如撑天之手。大量的积雪迅速融化,变成水流涌入下方。 那些围拢在火苗旁的人听见动静,抬头一看,不禁欢呼起来:“连先生回来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大浪(1) 他们也看到了我,但却没有一个人欢呼:“左天阳回来了!” 如果阿三在这,或许她会高兴的冲我挥手,可惜。她去了苗疆。 我闷闷不乐的跟着连道真下去,徐家主见到我们,立刻高兴的站起来,说:“还以为你们回不来了,吓得我浑身冒汗,让人把所有的阵法都准备好。如果这雪层真塌下来,能救一个是一个。” 连道真点点头,说:“这是我的疏忽,没想到雪会大到连火力都无法及时融化的地步。” “无妨,只要你们平安回来就好。”徐家主笑着说:“再者,如果不是你的火力帮我们挡住那么大的雪,此刻的摩天岭,早已被埋住。我们这些人,自然死的更快。” 一时间,宾主尽欢。大家聊的异常欢快。唯有我,总觉得他们所说的话,有些无法插嘴,便呆呆的站在那。 徐二哥见我一个人站在那。便走过来,问:“你们不是出去帮那些普通人了吗?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我心中暗叹,这家伙真是不长眼,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最不想说的事,他偏偏就问了出来。 没办法。我只好将连道真去找执政府。利用神像中的信仰之力来抵抗风雪等事情说了出来。不过,关于那座城市中发生的事情,我隐瞒下来。 连道真的话虽然有道理,但就算是我,都不能完全赞同,更何况别人? 在这件事上,我承认。自己做了一个懦夫。 徐二哥听了我的话,赞叹着说:“连先生真是厉害,连这种法子都能想出来。幸亏是他,否则的话,这天底下一夜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是啊……”我心不在焉的说。 徐二哥见我心神不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问又不好意思问,只好陪我在那傻站着。 一场大雪,持续了七天七夜。 这样的雪,几分钟就可以堆十几米高,七天七夜,雪有多少? 我不知道,也无法估算,我只知道,当第八天的凌晨,不多一分钟,不少一秒钟,刚刚好是那个时刻,雪停了。 连道真这几天,不断用火力化去上空的积雪。全世界,只有摩天岭是干净的,平台上看不到一片雪。四周的雪高高堆起,已经与天齐平。如果是从上方往下看,摩天岭就像在井底一样,而我们,是被困在井底的蚂蚁。 当雪停止的那一刻,就算是连道真,也终于重重的喘出一口气。巨欢引亡。 而后,我并没有看到太阳,那个时间,也不应该出现太阳。 但是,雪开始化了。 它们下来的时候很快,融化的速度更快。 四周的积雪,像崩塌的雪山一样,只听轰隆隆的巨浪咆哮着,开始不断冲击着一切阻碍。连道真面色微变,积雪融成的水,掀起了几千丈高的巨浪。这浪头翻过来,就像天轰然倒塌,就像大地翻卷,就像真正的末日要到来。 它们比一般的海浪更加沉重,在第一次撞击到来的时候,连道真猝不及防,火力光罩瞬间被冲破。连道真身子一阵晃动,我看到,他的脚底离开地面,像是要被撞飞出去。 下一刻,连道真沉喝一声,身上涌出大量的土黄色气息。一条巨龙凭空而生,它咆哮着撞向巨浪。两者猛烈的冲击着对方,连道真的身子,就像在海浪中摇晃的小船,很有些不稳。 我吃惊不已,能让连道真都无法承受的力量,是多么强大? 一条土力巨龙,显然不能挡住这巨浪,龙吟声嘎然而止,龙躯随之被撞碎。不过,连道真凝聚土力巨龙,并非为了抵抗,而是为自己争取一点点时间。 在土力巨龙被撞碎的瞬间,黑色的深潭笼罩在摩天岭的上空,黑色的巨人,提着黑色的大剑从潭中升起。 那巨人有千多丈高,在浪花面前,并不算渺小。 因此,他的力量,自然也就有了效果。 黑色的大剑凌空滑过,充斥玄奥味道的气息,如波纹一般在四周出现。巨浪碰触在这波纹上,像穿了溜冰鞋一样滑过去。而波纹,没有丝毫的晃动,稳稳的搭载着巨浪远去。 水力化身的出现,让摩天岭的危机被解除。但我心里并没有感到轻松,反而变得更加凝重和不安。 因为这一刻,我想到了苗疆,想到去苗疆的阿三! 摩天岭的积雪融化后,掀起了如此骇人的巨浪,那苗疆呢?那里应该也是一样!阿三,能挡住这种巨浪吗? 不,应该说,她能在这种巨浪的侵袭中活下来吗? 我二话不说,脚下立刻升起白色云烟,同时冲着连道真急声喊:“送我出去!” 连道真微微一怔,然后立刻明白我的意思。黑色巨人手中大剑滑过,巨浪分开了一条缝隙,为我留下了通行的道路。同时,巨人又将手中的大剑抛出。那剑在半空中迅速缩小,连道真的声音从下方传上来:“拿着它,可以为你分开水流!” 我伸手一招,将已经缩小到一米多长的黑色长剑拿在手中,只觉这剑柔滑如玉,捏起来感觉很软,但又不能真的捏动。触手一片冰凉,却让我感到了温暖之意。如此冲突的气息,说明连道真对五行之力的感悟,与我是差不多的。 我拿着那剑,不断催动脚下的云烟加快速度。 连道真之所以没有跟我一起走,因为摩天岭很需要他。如果他走了,摩天岭立刻就会被巨浪冲垮。其次,我如今的力量虽然不如他,但速度却并不比他慢多少。所以,他送我一把由最精粹的水力化成的黑剑,用来弥补力量上的薄弱。而自己,则留下来保护摩天岭不被巨浪毁掉。 我心急如焚,踏着白云烟,飞快的向前掠去。 入眼所见,一切都是水。 所有的雪都化了,它们疯狂的咆哮着,奔涌着,向四方而去。 沿途的一切,都在水浪中被毁掉,我看不到一座高山,也看不到任何人影。 这个世界,似乎突然之间变成了一片汪洋。 水流动的速度,要比我想象中的更快,我踩着白云烟,也不过比它们略快一筹。可以想象,这么多的水,以如此惊人的速度前进,所产生的破坏力是多大? 我不断的祈祷,不管是神也好,佛也罢,我求他们保住阿三的性命,求他们让阿三撑到我赶到! 不知多久以后,凭借着记忆中模糊的印象,以及对阿大那特殊气息的感应,我找到了沅陵县城。 这座苗疆最后的安乐地,如今已经被水流覆盖,我呆了一呆,立刻愤怒的大吼大叫,不顾一切释放体内的水力和火力。黑色长剑感受到我的痛苦,自主幻化出一道黑光。 水流在黑光中,如被切开的奶酪,自动裂开了一条窄窄的缝隙。我立刻扑身向下,像勇敢冲向灯火的飞蛾。 阿三是我的妻子,她就是我的命! 没有她,我怎么活! 我大声喊着阿三的名字,拼命加快自己的速度。没多久,我看到朦胧的光亮。那光很淡,如即将被风吹熄的烛火。我从光芒中,感受到生命的气息,以及一片惊人的尸气。 淡淡的光亮,将巨浪阻隔开来,但那无比庞大的压力,让它难以支撑下去。光亮越来越淡,范围也越来越小,我甚至看到数道身影在光芒收缩的瞬间被海浪卷走,眨眼间便被暗流撕成碎片。 水下的暗流,是比水上浪头更加危险的存在。它们就像无数股难以抵挡的触手,不管谁被抓住,只有被扯碎的下场。 我迅速接近那光芒,伸手滑动巨剑,让四周的暗流远离这里。不过,水太多,剑太小,没有连道真的主导,黑剑无法发挥真正的力量。而我的水力,虽然与黑剑同源,但那也只限于补充消耗。想破开这些水,让沅陵县城得到解救,唯有连道真亲身前来才行。 但是,连道真此刻还在帮助摩天岭对抗巨浪,哪有时间来这? 猛然间,我看到上方裸露的狭窄缝隙。 供我上下的那条缝隙,无论水流如何涌动,都无法将之覆灭。这说明,小范围,连道真的力量要比这水流强很多。而这,让我想到,假如能和苗疆联系上,我便可以将他们一个个从水下接走。 想到这,我连忙往前行走几步,然而,那淡淡的光芒虽然看起来薄弱,却如一堵气墙把我的挡在外面。 水流都无法突破,我自然更不能。就算能,我也不能那样做。 如果这层防护被我打破,无尽的大水,必然要冲入沅陵县城。 我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不断的围着沅陵县城转圈。然而,为了在光罩收缩的时候被水流卷走,县城内的人,都远离边缘地带。想找到个人,并不容易。 我足足转悠数十拳,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水流湍急,从县城内将一人卷了出来。我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那人惊呼一声,下意识抬拳打来。我气的想把他丢出去,但又不舍得,好不容易碰到个活人…… 第三百七十四章 大浪(2) 一手挡住那人的拳头,我大声喊:“你瞎了?我是左天阳!” “左天阳?”那人的拳头放下来,他看我一眼,然后惊喜交加的说:“真的是你!连先生呢?他在哪?” 这人我看着眼生。以前应该没见过,不过,他既然认识我,肯定更熟悉连道真。所以,在见到我后,立刻就向四周张望。我郁闷的想吐血,便咬着牙说:“连道真没来!你有没有办法回去?或者和里面的人联系上?” “没来啊……”那人立刻一脸失望的表情,看的我很想一巴掌扇死他。 “他来不来关你屁事!快点说,能不能回去!”我咬牙切齿的大声问。 那人知道连道真没来,心里很是有些绝望,心不在焉的说:“能回去又怎么样,迟早还得被水淹死……你都来了,连先生怎么不来……” 我实在忍不住,一巴掌拍他脑袋上,怒吼着:“别废话了。快点回去告诉他们,都来这里等我,我把你们接出去!” “你?”那人捂着脑袋,一脸狐疑的看着我。 我气的说不出来话。如果不是为了救阿三,真恨不得立刻掉头走人。 那人被我的表情吓到,缩了缩脑袋,说:“好吧,那我回去告诉他们。不过。你真能把我们接走?这么多的水,连先生又没来……” 我真的被他打败了,无奈的说:“你赢了……连道真虽然没来,但他给我一样宝贝,可以救你们出去。” “原来如此,我说连先生怎么可能不管我们!”那人立刻来了精神,眼睛亮的像灯泡。 我翻了个白眼。见他嘴巴动了动,好似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爬一样。那人身上立刻升起一股奇怪的气息,整个人似真似假,他就在我眼前转身,轻松走入那光芒之中,没有半点被阻挡的感觉。 我看的惊奇不已,苗疆巫蛊之术,确实有些门道。 过了一会,数道人影在光芒中窜动,很快便来到我这边。我第一个看到的,是阿三。她惊喜的看着我,大声喊:“你怎么来了?” 亲眼看到她还活着,而且是这么健康的活着,我总算放下心来。心里轻松,脸上自然也轻松,便说:“还不是为了来救你。” “别废话了,那小子,你真有办法把人带走?”沅陵老人从阿三身后冒出来,很不客气的说:“你要是敢骗我,小心老子弄死你!” 我是来救人的,还是来受气的? 我再次翻了个白眼,说:“爱信不信。” “你手上,真有连道真给你的宝贝?”阿三问。 “难道连道真不给宝贝我就救不了你?”我咬着牙问。 阿三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重重点头,说:“肯定救不了。” 我彻底被打击惨了,阿三的话是那么正确,我实在没办法在她面前打肿脸充胖子。如果不是连道真给我的黑剑,我确实救不了他们。 于是,我将手中的黑剑提起来对着他们比划一下,说:“这是连道真水力化身的一部分,可以分开水流。” 不等我闪开身,让他们看那狭窄的水中通道,就听沅陵老人一声大喊:“给老子把所有人都喊来,一个都不许落下,全都过来准备滚蛋!” “滚蛋?你不走?”阿三看向沅陵老人。 沅陵老人鼻子中喷出两道白气,说:“老子说了,除非你们把我打晕,否则坚决不走。有能耐,你们就把我……” “砰……” 我膛目结舌,见阿大不知何时出现在沅陵老人身后。他手里提着一根粗大的木棍,这木棍已经断裂。而沅陵老人,则捂着后脑勺,瞪着阿大,抬手刚要说什么,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阿三撇撇嘴,招呼阿大把沅陵老人扛起来,说:“老大不小的人了,非逼别人使用暴力,神经病!” 我哭笑不得,这一老一少,都是够奇葩的。 阿大扛着沅陵老人第一个从光罩中走出来,有黑剑护身,水流无法沾染他半点。阿三见阿大无事,便高兴的说:“还是老连想的周到,回去得请他吃饭。” 我气的两眼发黑,心想你男人千里迢迢跑来救你,不说给个香吻感谢一下,光想着请一老头吃饭算怎么回事?等晚上回房间,非让你知道知道一个吃醋的男人在床上有多可怕! 虽然黑剑可以分开水流,但几千上万米深的水下通道,怎么上去? 我没什么好主意,阿三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法子来。最后,还好纳多老司赶来,他听到我的烦恼,便笑着说:“这个好办,苗疆什么都少,就是蛊虫多。有这些小东西在,把人驼上去并不难。” 我如梦初醒,是啊,苗疆那么多蛊虫,集合起来,不知有多少万。想把人送上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纳多老司看了眼被阿大扛在肩头的沅陵老人,有些意外的问:“这是怎么回事?” 阿三没好气的说:“这老头,非说除非打晕他才肯走,所以,就把他打晕了。” 纳多老司啼笑皆非,摇摇头不吭声了。巨欢团圾。 解决了难题,在纳多老司的安排下,苗人们一个接一个从光罩中走出。然后是巫婆和蛊婆,接着才是白虎蛮,乌夷蛮这种拥有强大力量的人。 而纳多老司和阿三,是最后一个从光罩中走出来的。 蛊婆们怀抱蛊坛,一只只蛊虫从中飞出,如乌云一般落在脚下,载着众人向上升去。阿三低头看了看那光罩,惋惜的说:“可惜下面埋的尸阵了……” 正说着,阿三突然脸色古怪起来。因为那极淡的光罩,此刻正在快速收缩,眨眼间,便放弃了沅陵县城大部分区域,只将一栋房屋护住。 光罩收缩到这种程度,别说水流了,就算是真正的雄山压下来,也不一定能破坏的了那栋老屋。 阿三看了眼依然被阿大扛在肩上的沅陵老人,然后又看了眼纳多老司。纳多老司笑了笑,对她轻轻摇头。阿三咬了咬嘴唇,翻了个白眼,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虽然离她很近,但也只能模模糊糊听到她的几个词语,如:“老骗子……没良心……装蒜……” 我专心致志的操控黑剑,保证通道的稳定,以免那些蛊虫被水流卷走。所以,阿三和纳多老司之间隐蔽的交流虽然被瞥见,却来不及思考这其中的意思。 不久后,我们升到了水面之上。苗疆的人除了一些之前被暗流卷走的之外,大部分都在这。他们拥挤着站在蛊虫身上,看着四周无边无际的汪洋不吭声。 纳多老司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水,他低头看了眼脚下尚未完全闭合的通道,突然叹声说:“这样的世界,真是我们的吗?” 我能理解他的感慨,因为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如此复杂可怕的世界,人类真的能适应过来吗?连道真的争取,是否真有可行性? 黑剑被我提在手里,下方的通道随之关闭,水流再次合而为一,汹涌着向某个方向流去。 阿三虽然也震惊于这近乎灭世的画面,但她却比纳多老司乐观一些,或者说,她能够强行让自己乐观一些,说:“这么多的水,用来养鱼肯定不错。” 这笑话,实在不好笑,在场没一个人能笑出来。阿大有些尴尬的抱住我的胳膊,扭头掩饰自己的别扭。我轻拍几下她的手背,示意没关系,然后对纳多老司说:“如今,天下都被大水淹没,我这把黑剑虽然是连道真给的,但不一定能撑多久。更何况,之前是大雪,现在是大浪,谁知道后面还会不会变成别的什么东西。说不定,会有什么怪物从水下钻出来。以我看,你们还是和我一起去摩天岭比较好。现在天底下还活着的修行人,基本都聚集在那里,被连道真护佑。” “这天下,多亏有一个连道真。”纳多老司感慨万分的说,随后又问:“道门和佛门也在摩天岭?” 我摇摇头,说:“没有。” “这两家向来神神秘秘的,爱来不来,管他们做什么。”阿三说。 “毕竟他们也是人类的势力之一,也不知在这场大雪中,是否有损伤。人类现在,实在经不起其它损耗了。”纳多老司忧愁的说。 “他们想死也难。”阿三说。 “哦?为什么这样说?”纳多老司问。 “你忘了鸡鸣寺的老和尚?”阿三说:“老和尚修成菩萨,会如意神通。一式神通使出,别说这雪和水了,就算是神仙的攻击也能挡下来。佛门就算自己挡不住风雪,难道不会跑去找老和尚护佑?而道门能和佛门斗那么多年不落下风,自然也有他们的手段。所以,别人或许会死,但这两家,真是想死都难。” “这倒也是。罢了,苗疆自身的安危,我都保不住,还管别人作甚。”纳多老司苦笑一声,看向我,突然拱手说:“就听左老弟一言,我们也去摩天岭,请连先生护佑一番。” 第三百七十五章 大浪(3) 纳多老司说去,其他人自然不会反对。于是,我们一群人乘着蛊虫,浩浩荡荡。如小说中驾驭阴云的魔头,朝着摩天岭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纳多老司等人见四处都是深不可查的水流,不自禁的发出各种感慨之言。在他们看来,这个世界已经因为这场大水毁了。连苗疆都无法抵挡这种大浪,其他人更不行。 我将连道真找执政府所做的事情说了出来,纳多老司这才明白,神像中的信仰之力,还可以用这种特殊手法来使用。 他刚刚还说别人挡不住,眨眼间就被我打了一巴掌,自然有些尴尬,说:“这,天底下,果然能人异士,数不胜数。惭愧……” 我笑了一声,然后看了眼被阿大扛着的沅陵老人,有些担心的说:“老人家那么固执,如果他醒来。知道自己被打晕,扛出了沅陵,还不知会闹出什么麻烦来。” “有什么麻烦,他敢多说半个字,我都把他的胡子拔下来!”阿三嘟着嘴说。 “不太好吧。他那么大年纪……” “就是因为年纪大。所以醒过来才一句话都不能说!”阿三冲沅陵老人瞪眼睛。 我愕然,阿三这脾气突然大了起来,让人感觉很奇怪。这时候,纳多老司悄悄扯了下我的衣角,然后眨眨眼睛,像在做什么暗示。 我哪明白他想说什么,满脸迷茫。不知所以然。 这俩人都有些顾忌,所以看破不说破,而我,自然被蒙在鼓里。 蛊虫飞行的速度其实并不慢,但驮着那么多人,想快也快不起来。因此,我们一行人回到摩天岭,用了很长的时间。 到地方时,只见摩天岭四周的浪头已经矮了很多,雄峻的山岭,已经隐约能从水下露出部分顶端。整个摩天岭,如今都被黑色的光芒撑起,水流从上面洗刷而过,不起半点波澜。 纳多老司早已知晓这黑光是连道真的水力所化,便赞叹说:“世间有连道真,真乃幸事也……” “别拽古文了,飞半天连口水都喝不上,渴死我了。”阿三嘟嘟囔囔,冲着黑光大喊:“连道真,我们回来了!” 黑色的水行之力,立刻闪开一条缝隙,供我们出入。苗疆的人马驾驭蛊虫,迅速飞进去,黑光紧接着合拢,将水流再次挡在外面。 纳多老司等人的到来,让徐家主很是高兴。能够让全天下的修行人都聚集在摩天岭,对徐家来说,是天大的好事。无论未来如何,最起码,如今的摩天岭,已经成为修行人的圣地。 只不过,在一些老人看来,这种圣地不但不是幸事,反而是一种悲哀。 那些古老而强大的传承,都陨落在争天之战中,如今剩下的,只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普通门派。 人类如今最需要的,并不是团结。因为再团结的蚂蚁,也无法推翻人类对这个世界的统治。 所以,他们需要强者。 越强越好,能够与满天神佛相争的强者。 连道真,如今勉强算一个,也仅有他一个。 佛门和道门,没有来摩天岭,他们的行事,让人捉摸不透,所以不能将这些人算在内。而且就算这两家加入,哪怕鸡鸣寺的老和尚也出手,又有什么用? 未来要降临这个世界的,是真正的神,仙,佛。 在佛陀面前,菩萨也要端坐,不敢有妄动。 地府中,遗留有地藏王菩萨的肉身,仅仅一具肉身,便支撑起整个地府,倾执政府全力,也无法攻破。 可想而知,菩萨乃至佛陀,是多么的可怕。巨厅土技。 因此,当苗疆的人汇入摩天岭后,有人欢喜有人愁。 我虽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但人微言轻,而且就算说出来让大家知道,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趁着众人没有彻底绝望前,让他们多高兴一会。 大雪,下了七天七夜,融成的水,无法计算。 而这么多的水,却在短短一天内,就彻底散去。 当不断冲刷摩天岭的水流,快速逝去后,人们走到边缘处,望着那朝远处奔腾的水流,默不吭声。 过了会,有人打破这寂静的画面,说:“这么多的水,就算是四海也盛不下。” 连道真望着远方,忽然间离去,说:“我去看看,它们要流往哪里。” 阿三拉了拉我的衣服,问:“你猜,这些水会流去哪?”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或许是地底吧。” “笨蛋。”阿三说。 我看向她,问:“干嘛说我笨蛋,难道你知道?” “当然了。”阿三翘着高挺的鼻子,得意洋洋的说。 “哦?说说看。”纳多老司不知何时走过来,听见阿三的话,便说:“我也想知道,这么多的水,会流去哪。” “你们来这的时候难道没发现,虽然全世界都被水淹没,但是在某一处,水流突然分往四个方向吗?”阿三说。 “有吗?”我诧异的问。 纳多老司想了想,苦笑一声,说:“这个还真没注意。” “所以说你们是笨蛋。”阿三说:“我看到水分为四个方向流去,然后把这位置往如今的世界版图上放一放,立刻就明白,它们是流往大荒世界的四个缺口。” “缺口?你的意思难道是说……”我惊愕的张大嘴。 阿三点点头,说:“它们,就是连道真所说的异海!” “异海……”纳多老司也跟着张大嘴。 连道真当初说,除了大荒之外,还应该有四处异海降临。我们都以为,既然是降临,肯定和大荒世界一样,是从空间裂缝中突然出现一片海砸下来。 谁能想到,异海竟然一下雪的方式降临…… 难怪这雪下的那么大,下的那么蹊跷,融化后的水,有与众不同。 原来,这是异海…… 过了不久,连道真回到岭上。阿三立刻抓着他问:“那是不是异海?” 连道真点头,说:“这水流向四方,深不见底,刚好补足四处大荒。看来,距离那些神仙佛降临,已经不远了。” 听连道真这样说,原本兴致勃勃的阿三,顿时愁眉苦脸,说:“人家本来很开心,干嘛要说这些不开心的事。” 围在周围的众人,也脸色阴沉不定。 连道真扫视一圈,却未能见到一个心绪平静的人,所有人对未来,都充满惶恐与不安。他低声叹出一口气,说:“先散了吧,来日将有一场大战,诸位做好准备。想要做的事情,便去做,莫要留下遗憾。” 这话说的很悲观,很有些让人留遗言的味道。但也是实话,许多人默默点头,也有许多人立刻转身下山。 我看了眼连道真,低声问:“这样说,真的好吗?” “哀兵没有遗憾,才有胜的希望。”连道真说。 “你真的挺狠。”我说。 连道真没说话,只望着远处不吭声。我知道自己的话稍微有些重,又不好意思对他说声抱歉,便问:“孩子们都安顿在巫山,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我反正也没事,陪你走一趟也行。” 连道真微微摇头,我正要再说,却感觉衣角被人扯动。转头一看,阿三正对我隐晦的摇头。 我知道她有话要说,便任由其将我拉走。阿三将我带到离连道真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才说:“你没事问他那些做什么,还嫌不够乱啊?” 我说:“我也是怕他会有遗憾啊,所以才想帮他。” “你帮他?你又帮不上,就别添乱了。”阿三说。 我听她话中有话,便狐疑的问:“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我有什么好瞒着你的。”阿三没好气的说。 “那干嘛说我添乱,我明明是在关心连道真。”我说。 “你这叫关心?你难道不知道……哦,对了,那几年你睡的像头猪,什么都不知道。”阿三说。 “知道什么?”我更加不解的问。 “你睡着的那几年里,连道真有个老婆,你知不知道?”阿三说。 “啊?”我大吃一惊,说:“你别开玩笑了,连道真那样的人,怎么会找老婆。” “你都能找,他怎么就不能。”阿三翻着白眼。 “我不信。”我说。 “好吧,也不能完全算他老婆,俩人并没有正式的说过这事。”阿三说。 “你在逗我吧……”我见阿三说的煞有其事,不禁问:“他如果有老婆,我怎么一直没听他提起过?” “因为那女人死了。”阿三说。 我一阵无言…… 阿三的话,太让我吃惊了。连道真在这三年里,曾有一个老婆,但却死掉了…… 这话怎么听,就像天方夜谭。 “当初你死,呃,你半死不活的时候,连道真一怒之下打沉执政府的两座岛屿。后来,他和姬孙带着你回到桃花山。那时候,执政府还没有露出獠牙。”阿三说:“姬孙治好你就离开了,连道真一边守着你,一边教孩子们术法。偶然有一天,有个跑出来旅游的姑娘迷了路,不知怎么的就跑到了那。” “你该不会告诉我,那姑娘对连道真一见钟情吧?这也太狗血了……”我说。 第二百七十六章 连姥爷的爱情 “当然不可能。”阿三说:“连道真是什么样的人?说他铁石心肠,不解风情都是轻的。这样的人,别说一姑娘了,就算来一卡车。他也不会多看两眼。” “那……” “一开始,连道真也没当回事,毕竟只是个迷路的普通人。这样的人,每年从桃花源门口经过不知多少,他也习惯了。”阿三接着说:“不过,这位却有些不同。她见到连道真和那些孩子,立刻暴跳如雷。” 我愕然的看着阿三,敢在连道真面前暴跳如雷?哪个女人这么大胆…… 阿三说:“那姑娘见许多三两岁的孩子,被连道真呵斥着挖山洞,做粗活,便冲上前去护在身后,说连道真没人性,拐卖儿童。” 我顿觉哭笑不得,说:“如果连道真会拐卖儿童,全天下的父母都得吓死。” “咱们知道。可那姑娘不知道啊。”阿三说:“连道真也懒得跟她解释,伸手就给扔了出去。你说,这么不怜香惜玉的人,谁能看得上他?” 我点点头。赞同阿三的话。 阿三又说:“不过,那姑娘胆子可真大。明知道连道真不是普通人,却依然再三纠缠。她就是不想看到那些孩子受苦,说自己也曾经被人拐卖过,还差点卖去当童养媳。连道真虽然扔了她几次。却不好真的下手杀人。毕竟人家是好意。” “然后呢?”我问。 “急什么。”阿三白了我一眼,说:“那姑娘被扔了几次,却没受什么伤,胆子就更大了。不断跑过来,劝说连道真放走这些孩子。说孩子们年纪小,也干不了什么活,得让他们去上学。接受教育,否则长大了会过的很艰难。” 我无语的摇着头,真是无知者无畏。在连道真手中,哪怕是只猴子,也能教成大金刚。那些孩子去学校学一百年,也不及跟着连道真修行一年。 阿三又说:“后来,连道真也烦了,干脆对她视而不见。那姑娘见劝不动连道真,便自己留了下来,每天照顾孩子们起居饮食。一开始,孩子们没连道真的同意,自然不敢吃她的饭。但那姑娘也是够固执的,每天不间断的做,孩子们不吃,她就倒在连道真身前。这可把连道真气的够呛,几次都想把她拍死。但那姑娘也不怕,说你不让他们吃,我就天天倒剩饭给你,气死你最好,气死你,我就能带他们走了。” 我实在忍不住想笑,一向驴脾气的连道真,遇到一位这么奇葩的姑娘,也是很有意思。 阿三说着说着,自己也乐了,说:“你又不是不知道,连道真那脾气是多倔。你越是这样,他就越不下这台阶。两个人就这样杠上,一来二去,几个月后,老连同志终于忍受不住,只能同意孩子们吃她的饭。” “能这样坚持几个月,那姑娘也是……”我砸吧砸吧嘴,不知道该怎么评论。是说她够坚持呢?还是说一根筋呢? 阿三说:“后来,执政府突然发难,到处杀人。桃花山也在被攻击的范围里,正巧,那天连道真出门,等他回来的时候,发现桃花山快被炸平了。好在孩子们跟着他修行已久,依靠术法,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不过,连道真却看到,那姑娘压在一个孩子身上,浑身是血,已经晕过去了。孩子们说,第一颗导弹落下来的时候,那姑娘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搂着孩子,将其护在身下。孩子没事,可她自己却差点被炸死。” “连道真来的还算及时,总算把那姑娘救活。从那时候起,他才算真正接受这姑娘住在桃花山,照料孩子们的生活。”阿三说。 “原来如此……”我长出一口气,说:“我一开始还以为,她是被人安排来监视连道真,或者刻意来捣乱的。没想到,她真的那么有情有义。” “当然了,你以为全天下都是坏人啊。”阿三说。 我耸耸肩,对这句话不置可否。阿三哼了哼,又说:“桃花山没法住了,连道真只能带着孩子们到处换地方。那时候,我刚从苗疆回来,这才见到那姑娘。一开始,我也吓的够呛。连道真竟然随身带个女人,这真是稀奇事。直到孩子们告诉我这几个月的事情后,我才明白。” “我们几个带着一大堆孩子,又扛着你到处乱跑,不知道走了多少路。那姑娘虽然因为经常锻炼,体质比一般人好些,但肯定没我们这么厉害。而且,她因为保护孩子被炸伤。虽说连道真用木力救活了她,但也大伤元气,身子骨有些虚弱。所以,连道真不得不经常用木力为她调理身体。”阿三说:“在这过程里,那姑娘没事找连道真聊天。基本上,俩人一个问,一个答,看的我一阵别扭。” 我笑了笑,说:“连道真能回答就不错了,一般人问,他连理都不会理。” “我觉得,他肯定认为自己亏欠了那姑娘。”阿三说。巨厅吗扛。 “应该是。”我再次认同了阿三的话。 阿三接着说:“聊的多了,那姑娘渐渐了解了连道真的身世,还有他和你之间的关系,以及你们一起经历的种种磨难。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母性过于泛滥,有一天,我突然发觉,那姑娘看连道真的眼神不对。” “怎么不对?”我问。 “就是很喜欢,很迷恋的那种眼神。”阿三说。 我转过头,看了一眼连道真。他的样貌,称不上英俊,但却给人极其沉稳的感觉。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让人信服的气息。这样的男人,其实是很多年轻姑娘喜欢的类型。 阿三说:“我琢磨着,那姑娘肯定是听了太多连道真的经历,所以把他当偶像了。你想想,一个人做了那么多惊天动地的事,这些事让普通人听了,随便一件都能吓死人。她崇拜连道真,也情有可原。不过连道真那木头疙瘩,哪知道这些,天天摸着人家的手,却不知道人家早就喜欢上他。” “那后来怎么知道的?”我好奇的问。 “那姑娘主动表白的呗。”阿三说:“我听田野说,他晚上小解的时候,见连道真站在山头吹风。那姑娘悄悄的跑上去,突然就抱住他,说喜欢他,想做他老婆。” 我诧异之极,但仔细想想,与被连道真扔飞出去数次,却没有抱着脑袋逃跑相比,主动表白似乎也不算什么太大胆的事。那姑娘一听就是胆大包天,直爽豪迈的女人,她看上连道真,非常正常。 “连道真没同意吧?”我问。 “废话。”阿三说:“都说了连道真是木头疙瘩,怎么会同意,差点没抖手把人家正表白的姑娘飞出去……” 我听的一身冷汗,看来,对连道真表白,也不是什么安全的事情。 “连道真虽然不同意,但并没有把那姑娘赶走。而那姑娘第一次表白不成功,反而更加固执,每天都要跑去问一声,你喜不喜欢我?你同意不?咱俩搞对象吧?我在旁边听的耳朵都麻了,心想连道真也是头猪,这么好的姑娘,还不赶紧弄上手,装什么清纯。”阿三说。 我苦笑一声,连道真那么谨慎的人,能接纳这姑娘和自己一起生活已经不错了,怎么可能和她谈恋爱。 我说:“怎么想,也不觉得连道真会被她的执着打动。” “确实没有。”阿三说:“连道真一直铁了心的拒绝人家,那姑娘足足坚持了三个月,有一天,她脸色有些难看,过来跟我们说,她要离开了。我当时很惊讶,她那么喜欢连道真,怎么会想离开?连道真一直沉默,也不看她,也不劝,把我急的够呛。我看到,那姑娘盯着连道真,看的眼泪都快下来了。结果,她一句话也没等到,只好黯然离开。我想去送她,但连道真说,让她走吧,终究不是一路人。” “其实,那时候我看出,连道真也有些失望,或者有点伤心?反正就这么回事。”阿三说:“只不过,他死鸭子嘴硬,死活都不说把人留下。”阿三说:“那姑娘走后的几天,连道真的精神都有些不振,天天看着没人摆弄的锅碗瓢盆不吭声。我觉得,他应该也喜欢那姑娘。就算不是爱人之间的喜欢,也起码有些好感,否则的话,不会那么异常。” “他虽然是连道真,但连道真也是人。”我说:“不过,你说她是连道真老婆,又说她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姑娘离开后第四个月,我和连道真途经一座城市,想进去给孩子们寻摸些吃的。”阿三唉声叹气的说:“无意中路过一家医院的时候,我看到了那姑娘。” 我心里咯噔一下,本能感觉到,阿三接下来说的,肯定不是好事。 果不其然,阿三接着说:“我和连道真进去的时候,她旁边围着很多人,还有医生跟护士。刚进门,就听见医生说,可以准备后事了,撑不了几分钟。那时,我从连道真身上感受到一股带着愤怒,带着不解,带着疑惑的气息。这气息把房间里所有人都卷着扔了出去,然后,连道真走进去,看着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罩的姑娘,一声都不吭。” 第三百七十七章 神话之启(1) 阿三叹口气,说:“当时我都傻了,她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有医生说要准备后事?我不信。连道真也不信,但是当他走上去给那姑娘把脉,脸色立刻就难看起来。我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不妙。” “不等我问,那姑娘就像感觉到了什么。她睁开眼睛,看着我们。也许她知道连道真在握着她的手,所以脸慢慢红起来,连道真很不高兴,问她,为什么不回来?”阿三说:“那姑娘眼皮一耷拉,说,你不喜欢我,回去做什么呢?连道真立刻很大声的说,你都快死了!你说找我做什么!” 阿三也转头看着连道真,说:“那姑娘说了一句很触动人心的话。她说,如果不能让你喜欢,还不如悄悄的死掉。” 我看着阿三,说:“这话,让我想起徐真箐。” 我和阿三确定关系的那天,徐真箐一身红衣来到我们门前自杀。她明知阿三是女人,却依然无法舍弃心中的那份情,选择用死来解脱。在某些方面,徐真箐和阿三口中的那姑娘很相似。 阿三说:“是啊,她们俩很像,都很执着。” “后来呢?”我问:“难道就算是连道真,也不能救她?” “救不了。”阿三叹气说:“那姑娘得的是脑癌。并且是什么颅外转移,全身都被癌细胞侵占。可以说,她已经是个死人,别说木力了。哪怕一根针扎进去,都有可能让她瞬间死亡。所以,连道真治不了,也不敢治。” “那姑娘突然笑了一声,说,你真是个老男人,一点都不懂女生。”阿三说:“连道真没有说话,她又笑了一声。问,如果……” 阿三说到这,就停了下来,我从她脸上的表情,猜出了后面的事情,但依然忍不住问:“后来呢?为什么不继续说下去?” “因为她死了。”阿三说。 我沉默,这个结果,我已经猜到。但从阿三口中说出来。是那么的突然,让人很难接受。 阿三说:“她最后只问了两个字,如果……没有问完,更没有等到答案,她就睁着眼睛,看着连道真,安静的死掉了。” 我的心里,随着阿三的话,升起阵阵悲戚。我原本以为,这应该是一个狗血剧情,但万万没想到,事情那么平淡,又那么让人无法忘怀。 “她眼睛闭不上,脸上还带着笑,看起来像活着,但人已经不在了。”阿三眼眶已经有些发红,说:“连道真站在病床前很久,我当时就忍不住想骂他,但是,他也很难受,所以我忍了下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问:“后来呢?”共华讨才。 “后来……”阿三也跟着深呼吸几次,憋住了眼里的泪水,说:“连道真在那里呆了很久,医院外面,都被执政府的军队围住。我们不能冒险,只好离开。连道真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他和那姑娘最后的交流,就是一句,你为什么不回来?” 我听的心里一阵难过,连道真那么谨慎的人,因为那姑娘的死,在病床前沉默许久。这种无声的举动,已经证明,他心里对那姑娘是在乎的。 只是,两人都没有机会把这种在乎变得更重要一点。 我没有再问后面的事情,例如阿三为什么说那姑娘是连道真的老婆。或许,这是阿三的理解,当然了,在我心里,也是这样理解的。 如果连道真这辈子一定要有个女人的话,那只会是她,也只能是她。 一个普普通通,却又不那么普通的女人。 我记得,在天空之城的时候,我曾问过连道真,这辈子有没有过什么遗憾。 那时候,他的表情有些怪,而我因为心有顾忌,并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如今阿三讲出三年前连道真的一桩旧事,我想,这或许就是他那时面色有异的原因。 只是,连道真会像我和阿三这样想吗? 我无法确定,毕竟他的心境,与一般人完全不同。 和阿三聊的这一会,人群已经散去。该去完成某些事情的人,纷纷下了摩天岭。留在这的人,大多没有什么太想做的事情,或者无力去做。 雪融成水,水化作海,谁也不知道,明天又会变成什么。就像我说的,趁着未来还没完全绝望,有多少快乐,就让自己多快乐吧。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摩天岭上下,都沉浸在喝酒聊天,切磋互斗的氛围中。每个人看起来都很轻松,但眼中偶尔闪过的一丝忧虑,让人很清楚,他们心里并不像表面那样随意。 沅陵老人,在苗疆进驻摩天岭后的第二天醒来。这老头当时一脚踹开房门,结果还不等他喊出声来,恰好在附近溜达的阿三就直接瞪眼,说:“怎么的,一大把年纪的,还耍花招。想走就直说,非撅着屁股让人踢。你那脾气会害死人的知不知道?苗疆那么多人,你就因为一个台阶……” 阿三在这巴拉巴拉说了半天,沅陵老人被她说的脸色红一阵青一阵,但又无话可说。我在旁边听了会,这才明白,沅陵老人之所以被打晕,其实是他故意的。 老头子之前说死都不离开沅陵县城,但后来发现,如果再不离开,就真的要死了。蚩尤大神也许会复活,但苗疆肯定等不到那时候。 可他是硕果仅存的老司,又是巫蛊的龙头,说过的话,就跟古代皇帝似的,金口玉言,哪能轻易收回。如果自己打自己脸,岂不是很没面子? 所以,沅陵老人一直装模作样,还刻意提醒别人,想让他走,行,打晕了就行。 但是,谁敢打他? 老头急的自己乱蹦,但实在不好意思食言,恰好那时候大水袭来,我带着连道真的黑剑来救人。他一句话刚说完,就被阿大抱着木头桩子拍倒。 沅陵老人说,晕了才肯走,其实只是为了找个台阶下。但阿三哪顾得了那么多,你想晕,我就让你晕个够。 阿大那力量,打碎一座山都够了,更何况是拿棍子砸人后脑勺? 沅陵老人的晕倒是真晕,只不过,自始至终,他都骑虎难下。 阿三在得到纳多老司的暗示后,立刻明白了这个道理,更是气的要揍人。 为了下个台阶,险些害得整个苗疆陪葬,也难怪阿三见到他就跟机关枪似的说了一通。沅陵老人自知理亏,被阿三骂的狗血淋头,干脆一缩脑袋,溜回房间不出来了。 俗话说,老小孩,老小孩。年纪越大,越像个孩子。沅陵老人就像调皮的儿童,总是得给别人带来些麻烦。而阿三,向来得理不饶人。我见她挽着袖子,似乎是想冲进房间继续教育老头子,连忙拉住她,说:“好歹人家也是苗疆的龙头,你骂了半天,他也够没面子了,见好就收吧。” 在关系确定,尤其是洞房之后,阿三对我的话顺从了许多。见我出门劝阻,她哼了哼,说:“这老头就是欠收拾,别以为当个龙头了不起,惹急了先揍他一顿!” 我哭笑不得,心想真打起来,你还真不一定是沅陵老人的对手。 虽然阿大是一尊弑佛罗汉,但本质上却是由岐黄尸道炼成的铜甲尸。只要是尸,就会被老司克制。所以,在沅陵老人面前,阿三并没有什么优势可言。 婴尸不明所以的在我们附近飞来飞去,阿三最近很少管它,小家伙已经和众人混熟,每天嬉笑着这家呆会,那家玩会,一点也不觉得烦。 所有人都知道,它是阿三的婴尸,所以都很客气。尤其是孩子们,很喜欢和它一起玩。每次看到它在天上翻跟斗,都要配合的鼓掌大叫。婴尸得到鼓励,自然乐此不彼。 在所有人里,最忙的是连道真,最闲的也是连道真。 他每天凌晨,中午,傍晚,都会准时出去一趟,查看大荒与异海是否出现别的变化。而回来后,就会站在摩天岭的边缘处,望着远处静立。 谁也不知道,他站在那里时在想些什么。很多人都想知道答案,但没人会去问。 如果连道真想的是小事,那问了也没什么意思。 如果连道真想的是大事,那问了也白问。 能让连道真站了许多天依然想不出个结果的事情,全天下都没人能解决。 异海正式出现后的第五天,摩天岭的上空,忽然传来一声闷响。一尊庞大的身影,突然来到,而后,那身影化作荀鼎天的样子落下来。 执政府与连道真合作,很多人都知道,但是,更多的人依然没能把心态完全转变过来。在他们眼里,执政府依然是敌人。荀鼎天的到来,让人紧张,就连徐家主,也暗中让人摆开阵势。若荀鼎天打算惹事,立刻就有无数道攻击砸到他身上。 值得庆幸的是,荀鼎天并不是来找茬的,他只是来找连道真。 “那些与委员长类似的气息,已经很接近了,你去不去?”他看着连道真,一脸的期待,好似要去春游一样。 第三百七十八章 神话之启(2) “这么快?”我走过去,望着连道真。 连道真将目光从远处收回,他看了眼荀鼎天,说:“自然要去看一看。” 我当即说:“你去我也去。” “太危险。你留在这。”连道真说。 “如果你在那里护不住我,在这里也是一样,所以没什么分别。”我说:“更何况,姬孙不会让我轻易死掉,真到了危险关头,他也会出现。” 荀鼎天眼睛一亮,说:“这倒是好事,万一打不过又逃不掉,就把左老弟往前面一推……” 我翻了个白眼,说:“就算你拿我当挡箭牌,姬孙也不会救你。” “大家都是一条船的人,何必这么无情。”荀鼎天笑着说。 我真想呸他一口,你把我推出去就不无情?自己是个流氓,还敢说别人是色狼。 这时,连道真也想明白了。便点头说:“既然如此,你也去吧。” 荀鼎天大声叫好,说:“有你们俩在,总算不用担心自己会死了!” 我看他一眼,这人满脸兴奋,哪有半点担心过自己生死的样子。 阿三有些担心的看着我,想劝又不知怎么开口,我冲她笑了笑,示意不用担心。她樱唇轻启,叹声说:“小心点,多听连道真的话。” 我嗯了一声,而后。之前曾见过的那艘梭形飞船从远处飞来。我抬头看了眼,对荀鼎天说:“有飞船,你还自己飞过来做什么?” 荀鼎天说:“这船没我快,我喜欢自己飞的感觉。” “神经病……”我嘀咕一声。 飞船在摩天岭上空停留。舱门开启,我们三人飞上半空,步入其中。书教授等人,早已在飞船中等候多时。见到我们三人进来,书教授立刻迎过来说:“还好连先生愿意去,不然真的会很麻烦。” 连道真投去疑惑的目光,书教授提起自己的拐杖,杖尖的白光。勾勒出一副立体画面。画面中是一个接近椭圆形的轮廓,轮廓中有大量的孔洞。只是,这些孔洞,如今正不断被黑色沾染,变得像白布上的污迹。 书教授指着那些孔洞所在之处,说:“那些家伙的数量,比我们想象中更多。而且,他们的气息能够稳固空间裂缝。我们原先的布置。已经很难毁掉那片空间,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将通往地府的空间通道炸毁。不过,这需要一些时间。” “他们尚未降临,你们应该有足够的时间去做这些,怎么会麻烦?”我不解的问。 书教授摇摇头,说:“时间不够。那些家伙虽然还没完全降临,但气息已经先行抵达。整个空间都被气息占据,一般人进去,立刻就会被压成一张纸。” “你的手下呢?”我看向荀鼎天,问:“难道那些大将,元帅也不能抵挡这种气息的压迫?” “挡是可以挡……问题是,我的手下一接近那里,那些气息就如同活物一般扑过来。”荀鼎天说:“我手下的三名大将,都被那些气息拖走,生死不明。” “拖走?”我有些吃惊,问:“那不只是气息吗?怎么说的好像它们会吃人一样。” “毕竟是异世界来的,就算气息会吃人,也不足为奇。”书教授说:“所以,想毁掉地府的空间通道,一般人根本做不到。” 书教授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连道真。我很明白他的意思,一般人做不到的事情,连道真能做到。但是,连三名执政府大将都被那些气息拖走,连道真是否真的能挡住?难怪荀鼎天笑的那么开心,他肯定是打算让我和连道真当替死鬼,省的他手下平白死在那。 “看一看再说吧。”连道真说。 他没有把话说满,更没有顺从书教授的话说下去。这两人的小心思,我都能看出来,更何况连道真。 飞船离开摩天岭,朝着重庆的方向而去。书教授收了立体图,说:“你们从空间通道进去后,我们会在外面策应。在安置好炸弹后,你们有三分钟时间离开那里。三分钟后,我们会引爆那枚空间弹炸毁通道。记住,无论你们是否来得及离开,都只有三分钟。” 我愤愤不平的说:“凭什么!我们冒着那么大的危险去放炸弹,你们却站着说话不腰疼。有能耐,你们自己去!”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书教授一脸平静的说:“那些家伙的速度很快,从现在开始,我们也仅仅只有五分钟时间。五分钟后,那片空间充斥的就不再是气息,而是他们的本体。如果不能及时摧毁地府通道,他们会顺着通道,很快侵入这个世界。” 我看向连道真,希望他能说句话。但是,连道真始终沉默,一句话也不说。这让我有些尴尬,因为我并非这件事的主力,只是顺带着过来看一看。连道真不吭声,我自然觉得很尴尬,只好说:“五分钟也太短了,从摩天岭到重庆可是有……” 不等我话说完,就有人快步跑来,说:“报告大执政,大元帅,重庆酆都已抵达,准备开舱!” 书教授摆摆手,示意知道了。那人点头后,随即跑开。我张大了嘴,接下来的话已经说不下去。 我是想说,摩天岭那么远,区区五分钟,连重庆都到不了,还怎么去放置炸弹?可话没说完,重庆就到了…… 这什么船,怎么会那么快? 我并不怀疑书教授他们是在说谎,因为这种谎话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到没到酆都,下去后一眼就能看出来。在这种时候,他们没必要耍花招,而且就算耍了,也对付不了连道真。 更加尴尬的我,只能嘟囔一句:“明明知道地府可以通向这个世界,为什么不早点安置炸弹。” “因为那时候就说了,在这些家伙降临的时候,我们要回来看一看。倘若通道中有炸弹,我们还怎么通过?”书教授说。 我面色微红,干脆一句话也不说了,否则再多说几句,脸都得丢光。共每亚巴。 飞船的舱门打开,我探头看了一眼,果然见到酆都那几尊巨大的石像。这飞船的速度也太快了,从我们上去到抵达目的地,只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而已。 我看了看外面,然后问:“这飞船,也是宛渠人的科技?” “当然,以人类的科技水平,再过一百年也达不到这种程度。”书教授回过头来,十分感慨的说:“宛渠人虽然走了,但他们留下的科技,让我们的科学进程,提前了五百年乃至一千年!” “五百一千年?也太夸张了……”我嘀咕说,不过声音非常小,很怕被书教授听到,又被他用专业性的话语堵住嘴。 不过,在知晓这艘梭形飞船也属于宛渠人的科技后,我也就不觉得它速度很快了。 因为当初天空之城离开那处空间时,一瞬间就来到了这个世界,下一个瞬间,就要窜入另一个世界。如果不是有连道真阻挡,此刻执政府的这些人,早不知钻进哪个世界去了。 瞬间穿越一个世界,这对速度的要求高到难以想象的境地。要知道,哪怕是光速,也很难穿越世界。 这艘飞船实在太大,虽然比不上天空之城,但也无法在酆都降落。它只能悬在半空,投下悬浮的阶梯供人出入。 连道真没有走那阶梯,直接跳下去,荀鼎天哈哈大笑,也跟着跳下。书教授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嘀咕说:“身体好了不起,跟猴子似的跳来跳去。” 我嘿嘿一笑,也跟着从飞船上跳下。书教授身子一僵,神情很是怪异。我有些自得,心想总算在他面前扳回一局。 要进地府,先要走鬼门关。而鬼门关前,是十座执政府打造的伪阎罗殿。当初我和连道真从这里走时,每一殿都打上一场。 而这次,有荀鼎天在旁,经过阎罗殿时,那些假阎罗纷纷行礼,低头哈腰,一句废话也不敢说。我昂首挺胸,感觉很爽。而连道真却一如既往,表情平淡,一步一步稳稳的前行。上一次对我和连道真很客气的那几位阎罗,这次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却比其他人要好看的多。一个个面带微笑,似乎早已预料到如今这场面。 我冲他们点头示意,互相礼貌性的回礼,感觉气氛十分融洽。 然而,在经过十殿阎罗,步入那阴森森的鬼门关后,一股紧张的气息,凭空而来。尤其是当真正走入地府中,看到地藏王菩萨那伟岸无比的肉身后,这种气息就攀升到了一种极限。我感觉呼吸急促,很有些憋闷。 监察院被荀鼎天和书教授联手一扫而空,此刻的地藏王肉身后面,驻扎的是军队中人,而非那些身穿青zi色服装的监察者。我好奇的看了一眼那几名军人,问同行的荀鼎天:“你们把监察院的人杀了,秦委员没来找麻烦?” “姓秦的每天泡在始皇陵,监察院虽然是他麾下的势力,但基本不过问,比委员长还舒坦。别说杀了一些人,就算真的全杀光,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荀鼎天说。 第三百七十九章 神话之启(3) “听你这么一说,监察院的人没被杀光?”我问。 “看不出你小子这么残忍。”荀鼎天故作一脸诧异的样子,说:“惹我的,不从我的杀也就杀了。可那些听我的话的为什么要杀?” “因为你是个疯子。”我说:“突然间变得正常,让人很不习惯。” 荀鼎天哈哈大笑,地藏王菩萨肉身后的那几位军人见到他后,纷纷神情狂热的行礼,高声喊:“大元帅好!” 荀鼎天随意挥挥手,那几人立刻咧开身后的道路。我们三人踏上去,身边的一切,立刻变得黑暗。繁复的星光,在空间通道内闪烁。上次来没经验,不知道走的是什么路,而这次有经验后,我便好奇的东张西望。 空间通道,要比科幻片中的普通许多,但又神奇很多。走在这里,就像在太空中行走一样。除了星光,什么都看不到。但脚下的那份凝实感,却无比真实。 我说:“真不知道委员长是什么来历,竟然能打造出这么神奇的空间通道。” “这通道应该是存在已久了,他只是将出入口打开而已。”连道真说。 荀鼎天也来了兴趣,问:“你怎么知道?” 连道真说:“我的力量,也可以打出一条空间裂缝,甚至稳固部分空间。但是,想支撑空间通道长久成型,需要极为庞大的能量。如果仅仅是一条通道,我可以做到。委员长与我之前的力量相差无几,他应该也可以做到。但是,你们说这种通道有很多,我做不到的事情。他自然也做不到。” 荀鼎天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说:“连先生快言快语,和我很像,真是深得我心。” 我一直看荀鼎天不顺眼,听他这样说。便答道:“连道真这叫自信,你那叫自大,别没事瞎套交情。” 荀鼎天笑个没完,也不生气,就像个神经病。 空间通道的长短,是无法用现实世界的长度来丈量的,因为跨越两个空间的距离,可以看作无限长,也可以看作无限短。 不久后,前方出现光亮,我心里一紧。知道出口要到了。 尚未走到那里,便感觉前方出现数股奇异的气息。那气息如妖似魔,让人觉得,道路前方仿佛有古老的魔鬼在徘徊。古怪的感觉,让人为之惊惧。 那气息似乎察觉到我们的闯入,立刻以极快的速度朝这边冲来。连道真没动,我也没动,而荀鼎天则第一个冲出去。他发出兴奋又激动的声音,说:“让我看看,能把我手下大将拖走的东西。到底有多厉害!” 他没有使出什么特殊能力,就像跑步一样跑过去,与那几道气息纠缠在一起。肉眼虽然看不清,但在心眼世界中,我可以清楚看到,那几道气息漆黑如墨,像锁链一样缠在荀鼎天身上。一只只怪模怪样的魔头,发出人耳无法听到的声音,不断露出獠牙,撕扯着荀鼎天的身体。 荀鼎天身为执政府大元帅,同时也是执政府武力最高的人。这些气息能够轻易杀死大将,却无法对荀鼎天产生什么伤害。他就这样硬扛着那些气息的缠绕,率先跑到出口探头看一眼,然后立刻跑回来,一边跑,嘴里还一边大呼:“他娘的,这也太邪乎了!” 不等我反应过来,就看到心眼世界中,那无形的空间出口附近,突然冒出一条无比粗大的黑蛇。 那蛇比当初大荒世界降临时,跑出来的巴蛇还要粗,阵阵模糊的怪声从蛇体内发出。荀鼎天之所以跑回来,正因为被这黑蛇吓到。 “连先生救命啊!”荀鼎天大喊着。 连道真立刻停下脚步,不再往前走,我也跟着喊:“荀大元帅,死道友不死贫道,你要死在这,我会让书教授帮你厚葬的!” 荀鼎天立刻大叫:“你们太没义气了,真当老子是吃软饭的?” “佛!”一声大喝,庞大的虚影贯穿整个空间通道,将荀鼎天护在体内。缠绕在他身上的气息,立刻被虚影崩散。荀鼎天大叫一声,虚影的双掌向前顶去,将那黑蛇挡住。共坑讽才。 黑蛇仿佛是纸糊的一样,被一掌打散,我这才看清,那哪里是什么黑蛇,分明是无数股怪异气息组合在一起的模样。 气息散开,铺天盖地,像蜂群一样把荀鼎天团团围住。荀鼎天唤来的虚影,立刻变得更加凝实。他之前是在玩,哪怕喊连道真救命,也只是打趣。但如今,这些气息散开后,一股无比危险的气息,立刻在空间通道内蔓延。 就算是以狂傲为名的荀鼎天,也不得不打起几分精神。 那虚影左突右挡,把一条条来袭的气息拍开。气息中充斥无比邪恶的东西,荀鼎天的虚影每和它们接触一次,身上就会多出一些污点。刚开始还不明显,但没过多久,就听见荀鼎天惊叫一声:“这什么鬼东西!” 仔细一看,那虚影的双臂,已经被彻底沾黑,像用墨水染过一样。虚影猛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震开身边的无数气息,然后掉头朝我们这边跑来。 荀鼎天的声音紧跟着传出:“连先生,别看了,真想看我被弄死啊!” 他这次,可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被那些气息玩怕了。 连道真也终于开始动步,他走出去几步,然后便抬起自己的右掌拍出。一道火焰掌印飞出,拍在了荀鼎天身上。巨大的虚影一阵晃动,荀鼎天气急败坏的大骂:“连道真,你敢阴我!” 我有些诧异,不明白连道真想做什么,难道他想借这些气息的手杀掉荀鼎天? 然而下一刻,只见拍在虚影身上的掌印飞散,落在地上。连道真踱步向前,轻声道:“火起……” 无边火海,随声而起,将空间通道前方全部笼罩其中。那些黑色的气息,像遇到了克星,发出滋滋的声音,虚空之中,又仿佛传来阵阵怒吼和怪叫。这些气息被烧的到处乱跑,而荀鼎天则趁机摆脱它们的纠缠,一跃而至我们身边。 连道真的火并不是刻意针对他,但荀鼎天也因此受了些小伤,被火烤的滋味,可不好受。只是,他看见那些气息被火海包围,烧的吱吱乱响,顿时叫了一声:“真不亏是连道真!不过,你这拿我当靶子,可有违道义。” 连道真从他身边经过,淡声说:“不拿火烧一烧,怎么能除去那些气息的侵染。” 荀鼎天一愣,我也跟着看过去,顿时讶然。原先虚影的双臂已经被染成了黑色,但是如今,却变得鲜红,就像被火烧热的铁块。虚影双臂微抖,鲜艳顿时褪去,还原成原本的金黄色。 荀鼎天这才明白,连道真为何要平白无故打他一掌。 虚影立刻散去,露出荀鼎天的本体。他跟在连道真身后,张张嘴,还不等说话,就听见连道真问:“你想不想让自己的力量更上一层楼?” 荀鼎天眼睛明亮,说:“当然想,难道连先生有办法?” “我也是刚想到的。”连道真望着眼前的火海,以及不断从空间出口涌进来被烧成黑烟的气息,说:“你的力量来自那种奇特的人造怪物,虽然依靠神像中的信仰之力,获得了强大的力量。但是,既然是信仰,自然有真有假。等遇到正主,不管你有多强的力量,都只是为他人作嫁衣,必然毫无反抗之力被收走一切。俗话说,破而后立。你虽然心中有去伪存真的念头,但并不懂得如何去做。如今,这就有个好机会!” 第三百八十章 神话之启(4) “什么好机会?”荀鼎天连忙问。 “再去被那些气息侵染,直到你所有的力量都……” 连道真的话还没说完,荀鼎天就声音古怪的说:“那不是等于让我去死?那种气息有种勾魂夺魄的力量,如果真的全部力量都被侵染。它们就能侵入我的体内,连魂魄都撕成碎片。连道真,你不会真想让我死吧?” 连道真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问:“你应该能将所有的力量都收入体内吧?”共阵向划。 “你怎么知道?”荀鼎天这次真的有些吃惊了。 “那种力量如果浮于表面,威力太小,只有融入体内,让你的身体习惯这种力量,才能让自己变得强大。你们的人,身体都有异于常人,想必那种人造的怪物,都已经与肉身融为一体。所以,既然能将怪物的力量释放出去,自然也能收回来。”连道真说。 “不亏是连道真。”荀鼎天拍掌叫好,说:“你推断的很对,执政府最强大的力量,并非让自己变得更大。而是在维持自身的前提下,吸收容纳更多的力量。只有自身未变,而力量无限,才能被称为造神。” “即便你们真的做到了,也不能称之为神。”连道真摇头说:“你们,已经不能算真正的人类,最起码,人体内只有五脏六腑,血管里流动的是血液,没有其它的东西混入其中。” “既然是造神,怎么能一点变化都没有。”荀鼎天并不认同连道真的话,说:“有句话说的很好,世界上本来是没有神的。人做到了别人做不到的事,就成了神。我们就是要让人类改变,做到从前的人类无法做到的事情,所以,这就是造神!” 连道真并不想争论这些,所以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我在旁边听的一阵惊骇。荀鼎天唤来虚影加持自身的本事,已经够强了。可是没想到,那竟然还不是他最强的手段。只有把虚影收入体内,让自身容纳所有的力量,才是他们的最后手段。 换句话说,执政府和修行人打了这么久,但他们始终没有尽全力。最起码,我从未见过执政府的哪个人,会把力量全部收入体内,在保持原貌的情况下还拥有强大的战斗力。我以为,他们的力量。就是幻化成古籍中记载的各种神异生物。没想到,这都是一种伪装。 想到这,我有些不寒而栗。 始终未曾使出过全力的执政府,便把全天下的修行人打的落荒而逃。如果他们使出全力,岂不是早就征服了这个世界? 当然了,因为这个世界有连道真,所以事情不到最后,很难看清谁胜谁负。 即便如此,执政府的强大,也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料。难道说。连道真想和执政府合作,就是因为他早已看清,执政府还可以更强? 荀鼎天见连道真不吭声,便说:“理念的争论毫无意义,我想知道,连先生为什么觉得,这会是个好方法?” 连道真说:“力量被侵染,虽然会让你有性命之危,但只要你能把所有的力量都收入体内,我便可以用火力将那些气息尽数毁去。” “听起来似乎有几分道理,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荀鼎天说。 连道真说:“我以火海烧熔这些气息的时候,发现它们可以吞噬火力中的杂质。我的力量,来自于另一个世界,其中也参杂了些许那个世界的气息。” 我听的一愣,连道真的力量,确实与我所接触的五行之力有些不同。两者虽然本质相同,但却无法融洽。原来,是因为连道真的力量中,有另一个世界的气息,所以才会互相排斥。 连道真接着说:“那些琐碎的气息,被吞噬很多,这让我想到,倘若你能以身犯险,或许可以利用这种气息来达到真正的去伪。” “我明白了……”荀鼎天欢喜的说:“原来是这么个意思,确实有可行性。” “但是你要注意,这些气息不但能吞噬杂质,同时也确实如你所说,可以撕碎人的魂魄。而在这些气息将所有的假与伪全部吞噬掉之后,我才会利用火力将它们烧毁。如果你坚持不到那个时候,别说保留真实的力量,就算是性命,也无法留存。”连道真提醒说。 “没有问题,我一定行!”荀鼎天毫不犹豫的说,语气中充满兴奋之意。 他本就是个为了变强不择手段的人,不管是他人的性命,还是自己的性命,都没有变强重要。很难想象,一个人为什么会这么希望变得更加强大,甚至连死都不怕。 连道真忽然挥手散去火海,说:“既然如此,你便去吧。” “有劳连先生了。”荀鼎天很是客气的说。 无数的黑色气息,再次从出口涌入,荀鼎天哈哈大笑,朝着它们迎去。他散出了那无比庞大的虚影,并将所有的力量灌注其中。虚影迅速凝实,让人看到,那是一尊顶天立地,手握双拳,忿怒威严的巨佛。 这佛浑身都是金色,如黄金浇铸,显得格外神圣。但其中,又参杂些许狂傲之色,尤其是那佛的表情,就像个玩世不恭的富家子弟。 这两种完全不搭的味道聚在同一尊大佛身上,自然显得颇为怪异。 佛高数百近千丈,从力量气息的反馈来看,荀鼎天的力量,要比连道真挡下天空之城前还要强。 当然了,这只是指与连道真的其中一尊帝拳化身相比。倘若五尊化身齐出,那荀鼎天再厉害,也双拳难敌四手,要被打成猪头。 千丈高的金色躯体,威武不凡,如传说中的战佛让人敬畏。那无数的黑色气息丝毫不惧,迅速用来,将之缠住。荀鼎天虽然释放出所有的力量,但并没有做出攻击的姿态。他融入巨佛体内不见人影,只见那佛呆呆站着,任由无数气息攀爬。 渐渐的,它整个躯体都被气息覆盖,变成了纯正的黑色。 巨佛开始颤抖,仿佛被蚂蚁撕咬大象,我隐约能听到沉闷的痛吼声。力量被吞噬,和身体被撕开并无两样,荀鼎天那么牛的人物都疼成这样,可以想象这是多么的痛苦…… 连道真静静望着那变成纯黑色的巨佛,一声不吭,更没有任何打算出手的征兆。我看了会巨佛,又看了看连道真,有些担心的问:“他要是死在这,咱们也会有责任吧……” 这并不是关心荀鼎天,而是想提醒连道真,如果荀鼎天真因为我们而死,执政府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别看书教授一副巴不得荀鼎天早点死的样子,实际上,他们两人一个擅武,一个擅智,是非常完美的组合。如果荀鼎天死在我们手中,书教授肯定会红着眼睛,发动整个执政府来报复。 倘若真因此产生一场大战,这个世界有极大可能会提前毁灭,无论连道真还是我,都无法承担这个责任。 连道真很清楚我想说什么,说:“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的力量虽然是所有人中最强的,但也是杂质最多的。虽然他比那些人快了一步,已经率先接近去伪存真的门槛,但毕竟还未做到。如果这些杂质不能清除干净,等正主下来,他就会像食物一样被吃掉。荀鼎天这人虽然不让人喜欢,但性子极傲,我想,他宁愿死,也不愿意自己被吃掉。” “话是这样说……可……”我叹口气,说:“算了,反正这件事我也不是太懂,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如果他真的要死了,你可记得千万要毁尸灭迹,把污水推这些古怪气息身上去。” 第三百八十一章 神话之启(5) 说什么推卸责任,泼污水,那都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虚弱…荀鼎天如果真死在这,我和连道真也问心无愧。并且丝毫不惧怕教授的报复。 真要打起来,指不定谁输谁赢呢。 不过,荀鼎天所承受的痛苦,确实让人心惊胆颤。阵阵闷吼,仿若远古的凶兽,让人浑身汗毛都跟着竖起来。那无数的气息,将巨大的佛影包裹,它们一点点侵染着荀鼎天的力量,在渗透进入后,开始不断吞噬沿途遇到的一切。 突然之间,近千丈高的佛身迅速缩小,以最快的速度收入了荀鼎天体内。原本包裹住佛身的气息,也随之涌入,荀鼎天浑身漆黑,他浑身都在这一刻喷出血来,像要炸开一样。痛苦的嚎叫声。让人听的头皮发麻。 我忍不住看向连道真,他仍然没有动静,似乎还没到出手的最好时机。我低声说:“差不多了吧,别失手真把他弄死了。” 连道真没回答,而荀鼎天的声音也越来越淡。他体内体外,都被气息所占据,可以看到无数的魔头从里面钻进钻出。这些如同小鬼一般的怪东西,张牙舞,时而凝实,时而淡化,如海市蜃楼一般让人无法分清真假。 荀鼎天已经无法发出声音,甚至我觉得他连自己的意识都有些无法控制了。这些气息不但吞噬力量,更可以撕开人的魂魄。荀鼎天再强。灵魂依然只是普通人,面对这种气息,完全无法抵抗。 就在这时,连道真忽然伸手探出一团火苗。 那火苗遥遥飞起,轻巧的落在荀鼎天头顶,下一个瞬间。火焰如瀑布一样流下来,将荀鼎天全身裹在其中。 被气息侵入体内,已经足够痛苦,如今又多出一道火焰灼烧肉体,荀鼎天的身体顿时疯狂的抽搐,不断变换着各种姿势。他已经疼的快要死掉,心眼世界中,甚至看到一个雾气般的荀鼎天在气息中挣扎,那是他的魂魄在哀嚎。 看着这一幕,我不寒而栗,太惨了,也太痛了。这世上,有几人能忍受得住这种痛苦? 火焰围拢在荀鼎天身边,不让任何气息轻易离开。那些被困住的气息没有办法,只能往荀鼎天身体的更深处而去。更多的杂质,被它们吞吃,渐渐的,我在荀鼎天身上看到了一丝光明。 那光明如此的纯净,比初升的阳光还要美丽。 然而,在光明的周围,还有更多的黑暗尚未被驱散。 大量的气息围绕在光明周围流窜,火焰的灼烧,让它们不得不拼命游走。而气息的本能,让它们在游走的过程中,不断将黑暗吞入体内。 一丝丝黑气与金雾从荀鼎天头上升起。那是气息被烧毁,以及残留的杂质。 火烧了大约一分钟,连道真的脸色忽然有些异常,他大步向前走,同时再次弹出两团火焰。这两团火落在荀鼎天身上,仿若火山爆发一般轰然而起。 无数的气息,眨眼的功夫便被烧毁,突然之间,我听到了荀鼎天的惨叫声。 他终于恢复了意识,也恢复了控制肉身的能力。不过,他没有震开体内的黑色气息以及快把他烤熟的火焰,而是选择继续忍受这几乎让人精神崩溃的痛苦。 连道真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荀鼎天身上,他一手抬起,红光笼罩方圆十米,将来袭的所有气息全部推开。如此,我们走到了空间通道的出口。 然后,我看到了无比骇人的一幕。 整个空间不知有多大,但如今,已经全部被黑色气息所占据。 之前把荀鼎天的佛身团团围住的气息,与眼前这些相比,简直就像蚂蚁和大山的对比。 难怪荀鼎天跑到这掉头就窜了回来,那么多的气息占据了空间,别说他了,就算是连道真也不敢轻易涉险。 并且,仍有大量的气息从各个空间通道内流出。随着气息越来越多,这处空间隐隐在向外扩张。大量气息附着在空间隔膜上,让这里不至于崩溃。 我终于明白,教授为什么说如今只能封死地府的空间通道了。 这些气息已经把空间彻底占领,不管教授的空间炸弹多厉害,都不可能毁掉这里了。 我站在连道真身边,望着那铺天盖地的黑色气息,叹声说:“太吓人了……” “这仅仅是气息而已,当那些神话时代的存在本体到来,又会有多可怕。”即便是向来自信的连道真,如今也不得不承认,未来太黑暗了。 神话时代的存在,实在不是人类所能抗衡的。 “哈哈哈哈哈……我成功了!”大笑声,从身后传来。 我转头看了一眼,见荀鼎天如透明的光人发出狂笑。他笑了会,没听见有人理,转过头,见我们站在空间出口,立刻收拢了力量向这边走来。 如今,他体内的力量,已经完全属于他自己。无论谁,都无法夺走他的强大。从这点来说,他和连道真有些相似,两人的力量都是自成一个世界,与外界毫无关联。 只是,荀鼎天因为连道真的帮助,做到了去伪存真,摆脱信仰之力的弊端。 可连道真的力量来自于道的世界,谁也说不准,那个世界是否也存在如信仰之力一般的副作用。荀鼎天有人帮,谁又能帮到连道真呢? 收拢力量的荀鼎天,再次恢复了原样,看不出他与普通人有任何不同。这是真正的返璞归真,哪怕是心眼,都看不出异常。唯有姬孙的双重世界,才能以线条来判断对方究竟有多强大。 荀鼎天走到空间出口,他探头看了一眼,欣喜立刻变成了凝重,说:“看来,敌人很强大啊……” “那还用说……”我没好气的嘟囔一句。 “不过,越是强,我就越兴奋……” 我转过头,惊讶的看到,荀鼎天脸上的凝重,再次化作无法形容的狂热。他双眼冒着红光,好像随时都会冲出去一般,嘟嘟囔囔的说着:“越强,杀起来才过瘾……来吧,都来吧,真想知道,那些神话时代的家伙到底是多强!” “疯子……”我再次重复了这个结论。 就在我想着荀鼎天到底是不怕死,还是不怕死的时候,出口前的空间突然震动起来。 一处空间通道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仿佛正不断的碎裂。我睁大眼睛,看到一根脚趾,从空间通道钻出来。 那脚趾有多大? 大如山! 所以,即便是无比坚固的空间通道,都被它轻易的踩碎。 也许是觉得空间通道并不足以承受它的威压,一股无比强大的气势破开通道,蔓延至空间之内。通道被打碎,我无比骇然的看到,一个完整的世界,出现在眼前。 那世界无比宽阔,长宽不知几何,一尊与天齐高的黑色巨人脚踏大地,朝这里走来。而在他身下,有无数略矮,样貌如气息中魔鬼一般的巨大怪人簇拥着。 铺天盖地的黑色气息,从它们身上涌出,空间内所留存的气息与它们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下一刻,第二个空间通道紧跟着破碎。 又是一尊与天齐高的青色巨人,被无数略矮的魔鬼簇拥着,散出几乎可以让这片天地溃散的气势。 随后,一个个空间通道碎开,数个世界与这片空间无阻碍的结合起来。 从我所在的位置看,眼前就像出现了无数层叠的世界。那无数的魔鬼,密密麻麻,看一眼,就让人吓的心神俱裂。 而在下一刻,这处空间再次产生了剧烈的颤动,仿佛即将出现的那存在,让它无法承受。 要知道,这里的空间,已经被无数的气息加固,哪怕之前无数的世界相接所产生的撞击力,也无法让它崩溃。 在那数个世界的尽头,一片天地破碎,一个无比广阔,巨大到难以形容的世界,将前方空间全部裹入。共岛估血。 而在那个世界,我看到了一尊魔…… 那魔只露出一张庞大的面孔,所有的世界,在他的脸前如芝麻一般小。随后,他的脸从那无数的世界后移开。 不,不是他的脸移开,而是那些世界在移动! “那是……我他娘的……!”荀鼎天瞪大眼睛骂了一句。 我也跟着骂出一句脏话,就连连道真,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我们看到,那承载着与天齐高巨人和魔鬼的世界之所以移动,只因为它们下方的手掌在动。 没有错,一只手掌,托起了这些的世界。 “我的天啊……”荀鼎天眼睛瞪的像牛丸,说:“这还让人怎么玩……” 六座世界,一层叠一层,不知有多大,不知有多高。哪怕如今的现实世界已经因为大荒和异海扩张无数倍,也依然及不上它们。 但是,这么庞大的世界,就被一只巨掌托着。 我几乎可以想象,一尊无比庞大的魔,手托六个世界在虚空中行走。 难怪这处空间无法承受他带来的压力,仅仅是躯体,就已经足以压垮任何一处世界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连道真喃喃自语。 第三百八十二章 神话之启(6) 那六层世界,每一层都很特殊。 第一层世界中,有淫欲的气息传出,隐约可见无数魔鬼在行走中。与男人女人交合。淫声淫语此起彼伏,听的人面红耳赤。 第二层世界中,淫欲气息虽少,但又分成了三十三层小世界。这三十三层世界彼此相连,合在一起,才成了一个大世界。 第三层世界中,无数魔鬼静坐,天上虽然有太阳,但世界却是黑暗的。这些魔鬼身上冒出了火焰,以自身来取得光明。 第四层世界中,安静如无人,无论世界外多么可怕,雷击石落,鬼哭神嚎,却无法侵入这世界。那是一片净土,让人心安。 第五层世界中。魔鬼身上有光芒万丈,它们相向而笑,就算是交合。每时每刻,都能看到有孩子从男女膝上生出来。一落地,就长的像十几岁少年。这是个随心所欲的世界,让人向往。 而第六层世界,也就是那尊魔所在的世界。 它在所有的世界之上,又裹住了前面五层世界,这世界既被他托在掌中,又将其也裹在里面。 无法用地球的逻辑语言来形容这一幕,眼前所见,足以让所有学者放弃平生所学。这颠覆常理的场景,是谁也无法想象的。 那魔托着六层世界。走在虚空之中,他像离你很近,一步就到,又像离你很远,咫尺天涯。 连道真凝望那六层世界,一层一层的仔细看着。端详着,过了许久,才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淫欲,三十三天,光明,净土,自化所乐……难道,这是传说中的欲界六层天……” 我连忙转头看他,问:“什么欲界六层天?” “在传说中,佛界之上,有欲界六层天。再往上有色界十八层天,最后是无色界四层天。我们看到的这六个世界,与传说中的欲界六层天很像!”连道真解释说。 “我也听过这个传说,不过,这也太扯淡了。怎么会有……东西……能把六层世界托在手里……”荀鼎天连续顿了几次,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来称呼眼前见到的那魔。 “如果那是欲界六层天,自然就有能将其托在掌间的存在……”连道真低声说。 “哦?”荀鼎天转头问:“谁?如来佛祖啊?” “当然不是,但那位存在,比世尊也不弱。”连道真说。 听到这,我忽然想起连道真曾经好像说过类似的东西,脑中灵光一闪,不禁说:“难道你说的是,他化自在天的魔主?” “没错。”连道真叹口气。望着那手托世界而行的魔,说:“只有连释迦摩尼佛祖都不怕的魔主波旬,才有能力托起这六层世界。” “你可别吓我……”荀鼎天也呆住了。 魔主波旬,是传说中曾与佛祖争锋的存在。 释迦摩尼成佛时,他曾来阻挠。 释迦摩尼成佛后,他常来捣乱。 释迦摩尼涅槃前,他说,你不在,我要坏了你的佛法,要让这三界成末法时代。 连佛祖都无可奈何的魔主,竟然在我们眼前行走,这实在让人无法相信,但又不得不相信。 连道真说的没错,如果这真是欲界六层天,那除了魔主波旬外,再无人能将之托起,哪怕是那些真正的佛陀也不行。 我转头看向荀鼎天,问:“魔主波旬,应该够强了,要不要打打看?” 荀鼎天一脸菜色,忙不迭的摇头,瞪眼说:“你小子是想让我死吗!” “是你说的,越强杀起来越过瘾。” “那也他妈的能杀掉才行啊!”荀鼎天对连道真大喊:“管管你家左天阳,借刀杀人都不带眨眼的!让老子去跟魔主波旬打,这不坑人吗!” 连道真压根没搭理我们,转头就走。我愣了一愣,听见他说:“还看什么,等着被打死?” 荀鼎天反应过来,也跟着转身就走。我连忙喊住他,说:“你的空间炸弹呢!” 荀鼎天一拍脑门,说:“对了,差点忘记这茬……” 他说着,从手上取下一块如手表的东西扔在出口。我傻傻的看了一眼,见他已经准备离开,不禁问:“这就是空间炸弹?能毁掉整个空间通道的炸弹?” “你懂什么。”荀鼎天一边走,一边说:“那些气息已经涌入这通道,就算是空间炸弹也不一定能炸毁这里。这东西只是个定位器,等我们离开,他们便会启动天空之城,对这里进行一次满额能量攻击。以天空之城的力量,直接把通道摧毁。” “天空之城的攻击……”我倒吸一口气,连忙升起白云烟,快速朝前狂奔,同时怒骂一声:“那你不早说,想害死我们啊!” “你又没问。”荀鼎天回答说。 这答案,真是让人郁闷的想吐血。我们三人头也不回,一溜烟的顺着空间通道跑出去。身后的威压在这段时间里越来越重,魔主波旬手托六层世界,已经离那处空间非常近了。等他真正抵达,哪怕是天空之城的攻击,也很难起到效果。 难怪教授说,只给三分钟的时间。三分钟之后,无论我们出不出来,都要毁掉空间通道。 这时,我想起欲界六层天摧毁空间通道,直接与世界相连的画面,连忙问:“他们好像不需要空间通道也能进入这个世界吧?” “不可能。”荀鼎天说:“教授虽然是个老混蛋,但脑子聪明。他早已经计算过了,委员长打通这些空间通道的目的,并非为了让他们走过来,而是提供一个类似定位的效果。只要他们看清空间通道的尽头在哪里,就可以直接破开空间抵达。所以,只要我们把地府通道毁掉,他们想找到这个世界,肯定要多花点时间。” “真的吗?”我有些怀疑的问。 “当然是真的。”荀鼎天说:“你比以为我们从空间通道走到那个世界,显得很容易。如果没有这处通道,就不知要破开多少层空间,绕多少弯路才能找到那里了。你根本不明白,一寸之地,就可能隐藏了无数个空间的道理。” “一粒沙一个世界,有些道理。”连道真说。 我有些郁闷的看着他们俩,心想你们俩真的明白这道理? 不管明不明白,幸运的是,当我们从空间通道跑出来的时候,那几位军人正焦急的大喊:“大元帅,快,天空之城已经启动了!” “走!”荀鼎天一手抓过去,将他们像鸡仔一样提在手里,然后向鬼门关狂奔。 我们刚跑出去没几步,就感觉空间一阵乱颤,后方传来噼里啪啦的巨响。回过头看,只见无穷尽的电光雷霆从空间通道内涌出。 地藏王菩萨的肉身,被这些雷霆扫到,也有些微颤。 我面如白纸,对荀鼎天说:“你们把菩萨的屁股烧着了。” “放屁,要烧也是教授烧的,关我什么事!”荀鼎天刚见过魔主波旬,自然明白传说中的佛陀和菩萨都是真实存在的,所以现在对这些也有些忌讳莫深,哪敢承认我的话。共岛扔圾。 “不过这些雷霆哪来的?”我不解的问。 “废话,当然是因为天空之城已经摧毁了空间通道,空间崩溃形成的乱流。你看那些是雷霆,实际上是无数空间碎片搅合在一起的模样。”荀鼎天说。 “什么?已经摧毁了?我怎么没看到什么攻击?”我大吃一惊。 “想摧毁空间通道,自然要利用空间的力量,你以为是射过来一堆导弹吗?”荀鼎天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我。 第三百八十三章 神话之启(7) 我不敢再多说话,生怕再说错什么,那可没脸丢了。 天空之城的攻击神奇又强大,让人在难以察觉的时候。就摧毁了地府的空间通道。我心里有些后怕,之前如果再出来晚些,很可能就会随着通道的崩溃被空间乱流扯碎。 好在空间通道前面就是地藏王菩萨的肉身,有这尊大菩萨挡在那,我们也不用担心空间乱流会在地府中肆虐。当然了,地府里现在除了鬼差,就只有智者和迷徒。这些家伙死了,我也不会觉得难过。 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存在于地府上空的魂魄碎片。因为这些碎片中,很可能就有我的熟人,虽然不知道那些熟人什么时候死去的,但…… 胡思乱想中,我们已经到了鬼门关。从那黑漆漆的道路中穿行,我忽然间明白,这条路,其实也是一条空间通道。便说:“应该把这里也毁掉,这样他们找到地府后,还得再多花点时间才能找到现实世界。” “没用的。”连道真说:“地府与人世间的结合,就是阴与阳的融洽。一个是极阴之地的生机,一个是极阳之地的阴气。毁掉鬼门关,地府会自然而然在其它地方出现生机,然后那又会是一处鬼门关。生生不息,由生到死,又因死而生,这就是地府存在的道理。” 连道真的话,听起来有些玄奥,不过我没有太多思考这些话,而是有些懊恼的拍了下脑袋。心想刚刚才警告自己不要多说话,怎么一转眼就记不住这教训。 荀鼎天也跟着说:“连先生说的很有道理。之前我们也想过把鬼门关毁掉,但现在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 从鬼门关离开后。酆都前,巨大的梭形飞船仍未离去,就连书教授等人也不见踪影。只有寥寥几位军人,仍在尽忠职守的来回巡视。 连道真无心去与书教授告别,只对荀鼎天说:“魔主波旬已经来了,虽然你们毁掉了通道,但应该拖延不了太久。而且。他能来,那些神仙佛也就不远了,早做准备吧。” 荀鼎天点头,说:“我们会在大战来临的时候启动天空之城,如果真的打起来……” 正说着,书教授忽然大呼小叫的出现在飞船舱门处,大喊:“你们几个快来看!” 我们三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便掠入飞船中。书教授早已准备好立体投影,我看到,在那巨大的图像中。有数个孔洞正在缓缓成型。 “这是什么?”荀鼎天问。共女估圾。 “是空间通道!”书教授面色凝重的说:“而且,是直接连接在现实世界的空间通道。” 说着,书教授杖尖点去,投影中再次出现几幅模糊的画面。我看到,画面中,有数个巨大的黑洞正在半空张开。一丝丝金色,红色,青色,绿色的气息,从那黑洞中流出。 书教授望着这几幅投影画面,说:“根据探测,这些气息的强大程度,不亚于你们之前所接触到的那些。而且,我大致分析了一下气息的来源,认为那很可能就是神仙佛的气息。” “来的这么快……”连道真皱起眉头。 “必须摧毁这些通道!”荀鼎天斩钉截铁的说。 “没错。”我连忙应声,说:“这些神话时代的存在太强了,根本不是我们现在所能抗衡的。如果让他们轻易降临,世界眨眼间就会易主。相比被他们占领,还不如继续让你们祸祸几天。” 书教授没有反驳我的话,即便这话并不好听,他也点头,说:“我已经找到了这几处通道的具体位置,不过,天空之城短时间内,只能再发射两次攻击。两次之后,必须要让引擎进入冷却状态,我们的技术,不足以支撑它长时间不间断运行。” “也就是说,剩下一处通道,必须另想办法?”我问。 “不是一处,而是两处!”书教授说。 “啊?”我惊讶又疑惑,指着投影画面说:“这上面不是只有三处通道吗?” “三处通道,一大两小。”书教授说:“天空之城的攻击,可以摧毁两处小通道的任意一处。但那处大通道,必须两次攻击齐发才能行。所以,你们可以选择共同面对大通道,也可以选择分开摧毁小通道。” “你们?”我愕然的问:“你该不是说我们吧?” 书教授看着我们三人,说:“你们是人类中最强大的战斗力,除了你们,谁还有能力摧毁这通道?” “别开玩笑了,就算我们再强,也毁不掉空间通道吧……”我说。 “还是有可能的。”连道真插嘴说:“这三处通道尚未完全形成,应该还处于定位的过程中。如果趁着它们不够稳定的时候发动攻击,应该可以将之毁掉。最起码,也能拖延其成型的时间。” “你确定?”我问。 “确定。”连道真说:“虽然空间通道非我能所打造,但对于这空间,我还有几分了解。” 连道真并非是在吹嘘,他虽不懂科学,但早已学会怎么打开空间裂缝。所以,对于空间理论,他懂的应该不比书教授少。 书教授说:“事不宜迟,你们快些做决定!” 连道真盯着投影画面看了几秒,然后说:“那处最大的空间通道,成型的速度太快,仿佛早就已经准备好。我没有把握对付,还是用天空之城来打吧。剩下两处通道,我与荀鼎天一人一个。” 荀鼎天没有犹豫,点头说:“没有问题。” 当下,书教授将空间通道所在的具体位置说了出来。连道真和荀鼎天记住后,立刻转身向外走。我愣了愣,只好选择跟在连道真后面。 出了飞船,我们马不停蹄的赶往空间通道出现的位置。 到了地方后,我才发现,这里竟然是龙虎山。 山中人声鼎沸,许多人摆开阵势在那里静坐,我大致扫了一眼,发现几个曾经见过的熟人。这些人曾来参加我的婚宴,属于道门麾下。 在龙虎山的顶峰,一处半椭圆形的通道,如仙人的眼睛,缓缓的张开。一丝一缕的红青绿等各色气息,从通道里流出。 这些气息不如之前见到的那么邪恶,反而让人觉得很有仙灵之气,一看就飘飘欲仙,仿若要飞升天界一般。 但是,我心中无比警惕,因为这些气息代表了敌人。 连道真到了地方,没有立刻攻击,而是盯着那通道仔细打量,应该是在思考该怎么对付。 道门众人见到我们俩,有些惊讶,之前曾见过的那位张天师,站在山峰上拱手施礼,高声问:“不知连先生和左老弟来访,有失远迎……” 他语气轻松,甚至带着些许自豪与得意,这种态度,让我觉得非常不符合常理。 要知道,如今凡是出现空间裂缝的地方,都代表要发生不比寻常的大事。例如黑龙江上空的裂缝,就让大荒世界的一角落了下来。 如今,道门圣地龙虎山,也出现了空间通道,这些人不但不觉得惶恐,反而一脸自得。我本能感觉到了不安,联想道门之前的种种异样,不禁心里七上八下。 连道真在思考空间通道,没时间理会张天师,而我心里有疑惑,便问:“这里出现异状,你们不害怕?” 张天师哈哈大笑,说:“祖师回归,何惧之有,我等早已恭候诸仙多年。” 我顿觉如遭雷击,恍然大悟。 难怪道门从不与其它势力联盟,就算之前大荒降临,大水泛滥,也不见他们求救,更不见其有什么慌乱之事。原来,他们早就在等仙人下凡…… “你们难道不知道,神仙佛下来,人类就成了蝼蚁!”我愤怒的问。 张天师笑着摇头,说:“左老弟这话说错了,诸仙降临,只会让人类世界变得更加美好。倘若这个世界成了仙界,岂不是让无数人成就梦想?哪一个凡人,不是做梦都想着住在与世无争,永生不死的仙界?” 连道真转头看了眼张天师,慢吞吞的说:“不争,不死的,是仙人,而非凡人。你所认为的仙界,是仙的世界,而不是人类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看样,连先生今日来意不善啊。”张天师说。 道门诸人,早已摆开阵势,个个手持法器,挥洒符箓。我原本以为他们是要对付天上的空间通道,哪想到,他们是准备对付我们? 这种巨大的落差,让我有些心灰意冷。 人类世界最强大的势力之一,成了仙人的走狗…… 道门如果是这样,那佛门呢? 想想佛门那些罗汉从不参与世间争斗,态度也与道门没两样,或许,他们也在等佛界开辟这大千世界,佛陀降临人世间吧? 连道真缓缓落在龙虎山顶,他脚踏实地,看了眼四周虎视眈眈的道门中人,一脸淡然的问:“你们这是要与我动手?” “听闻连先生手段惊天地泣鬼神,我等自知不敌。但今日事关重大,又是在总坛之中,当着诸位祖师爷的面,不得不争一争。”张天师答道。 第三百八十四章 神话之启(8) 连道真看着他们,脸上的淡然,逐渐化作冷意,说:“争。是要争的。但是,你们不为他人争,也不为自己争,反倒为了那从不问世人生死的仙去争……这种争,有何意义。” “道门道门,道尽一切奥妙之门。”张天师笑着说:“我们的存在,本就是为了延续祖师传承。如今祖师仙人归来,自然要扫榻相迎。连先生不欢迎也就罢了,反倒要阻拦我等迎客,这才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看来,必须要打了?”连道真问。 “倘若连先生执意如此,那也只有这样了。”张天师一脸轻松,没有半点畏惧。 他的底气,来自于龙虎山,来自于道门中的强人齐聚于此。或许在他看来,这么多道门高手扎堆。哪怕是整个天下也能扫平。连道真再厉害,也只是相对而言,怎么可能敌得过整个道门联手?更何况,诸仙即将降临,他们哪怕真打不过,只要稍微撑上一段时间,等仙人下凡,局势立刻就会扭转。 连道真再厉害,也绝不是仙人的对手。 也许,张天师觉得,他这种想法是一种自信。 但我认为,这其实是自大,夜郎自大的自大! 自信和自大的区别,就是一个发自内心的认同自己。一个是发自内心的盲目认同自己。 连道真冷冷的扫视周围人,从他们脸上看到的不是退却,不是畏惧。不是歉疚,更不是无奈。他能看到的,只是得意与欣喜。 他看到人类即将黑暗的未来,也看到了自己的悲哀,所以,他叹出一口气,一缕缕土黄色的气息。从他身上涌出,渗入了脚下的土地。 我听见他说:“常言道,不争馒头争口气。这是俗世的道理,但我以为,这也是做人的道理。你们争的,不是这口气,而是没有可能的幻想,这是很没道理的事情。既然没有道理,那么,我也就不用讲道理了。”共女状划。 张天师虽然感受到连道真的气息在不断流动。但并没有太当回事,说:“讲不讲道理,要看有没有道理可讲,连先生,莫要太把自己的想法当成道理。需知,这里是龙虎山,乃是道门的……” 他话没说完,脚下的雄山突然间颤动起来,仿佛这里发生了大地震一般。 连道真的身子,在震动中,反而更加稳固。在我看来,他仿佛已经与这山合为一体。 心动,意动,山自然也就跟着动了。 张天师一愣之后,立刻缓过神来,他很快就明白,这是连道真的某种手段,不禁怒喝一声:“连道真,你不要太过分了!难道你就真不怕死!” 连道真冷声说:“死有何惧,要怕的,只是不知为何而死。” “杀了他!”张天师一脸铁青的喊道,同时,他双手拍出一道道雷霆攻向连道真,怒声道:“不要以为世人把你捧成神人,就真的是神了,今日,我也要来屠一屠你这伪神!” “我不是神。”连道真摇头,他的声音很低,低到只有旁边的我才能勉强听见:“真要算的话……我也是道中仙啊……” 他脸上的悲哀之色更浓,无数的风火雷电混杂各种法器飞剑砸来,连道真没有去看那些近在眼前的攻击,而是抬起头,仰望半空中缓慢成型的空间通道,呢喃自语:“不管你们让我落入尘世间是要做什么,既然你们来了,无论如何,我也要迎一下……这道门圣地,想来是够份量了吧……” 他说着,脚下的龙虎山震动更加频繁,山石崩裂,四周的人站都站不稳,哪还能维持住自己的攻势。风火雷电各种攻击开始混乱倒伐,场面顿时变成一锅粥。 与此同时,我忽然感觉自己离那通道近了一些,可偏偏我从未动过,空间通道也未曾落下一分一毫。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出现幻觉了? 正想着,忽然听到有人大喊:“龙虎山飞起来了!” “怎么回事!” “我的天!龙虎山真的飞起来了!” 我大吃一惊,连忙往山下看,果然见山脚裂开无数缝隙,地面离我越来越远。这数百米的山峰迅速拔高,无数山石滚落,震的四周地面弹跳不休。 很快,又有人惊叫:“那是什么!” “怪物!是怪物!” “好像是一条龙!” “难道是祖师爷显灵,守山的龙与虎要出世了?” 道门中人在惊慌中议论不止,我脚踏白云烟,来到山外向下看了一眼,顿时惊讶的看到,一条土黄色的巨龙从地下钻出,托起龙虎山朝上空飞去。 从那土黄色巨龙身上散出的气息来看,这哪里是什么守山之龙,根本就是连道真的土力化身! 张天师身为道门之首,自然也清楚这里根本不存在传说中的龙虎,他如灵敏的猿猴在山间跳跃,扒着峭壁,看到了山底的土龙,不禁面色铁青。他再次跳上来,二话不说,冲着连道真就是一掌:“敢坏我龙虎山门,找死!” 这一掌蕴含雷霆,风火刀兵,打过来,就像要被裹入大阵之中。张天师的实力确实不凡,就算是连道真也不敢被他轻易打上一掌。 不过,如今整座龙虎山几乎都被连道真的土力渗透,心念一动,无数土墙升起挡在了身前。张天师一掌连破十面土墙,终于力有不逮。 等他喘口气,准备第二次攻击时,却感觉身前一阵大力袭来。他大吃一惊,连忙收掌护住自己的身体。那股力量砰的一声撞在他双臂上,使得其整个人如鹅毛一般飘出龙虎山外。 与此同时,山体震荡,无数人被震飞出去。能稳住身子的,紧接着便要面临大量石柱的侵袭。他们躲来躲去,最后实在没地方跑,只好无奈的从山上跳下去。 好在现在龙虎山还没升多高,上百米的高度,以他们的本事,还不至于全部摔死。 在震开所有人之后,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吟从山底传来,龙虎山上升的速度,立刻增加十倍不止。 而在这过程中,连道真体内的土力,依然在不间断的注入山体内部。渐渐的,整座山所有的裂缝都合拢起来,土质也变得比钢铁还要坚硬。 等这山快要到空间通道前面时,内外已经全部转化成了最纯粹的土力。 土力又稳又重,别看龙虎山只有几百米高,但此时此刻,它的重量,甚至要超过很多数千米的雄山。 连道真疯狂的将土力继续灌入山体内,让这山愈发凝实坚固。我一直在他旁边跟随,心里猜测,或许他是想靠龙虎山来撞碎空间通道? 可是,实体的山,又怎么能毁掉不存于现实的空间? 我无法猜透连道真想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龙虎山离空间通道越来越近。 当两者即将撞在一起时,连道真忽然纵身从山上跳下去。 庞大的土行巨龙摇头摆尾,钻入山体内消失不见,而龙虎山得到了这股力量的补充,通体散出浓烈的土力光芒。那光虽然不如金力的璀璨,但却让人感觉像面对整个大地一般,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撼动它! 龙虎山从我们身边飞上去,而连道真则在山体经过自己的时候,突然出掌。他掌中冒出浓郁的土力之色,无尽的土力顺着双臂涌入山体内部,不但让龙虎山的坚固程度更上一层楼,更使得其飞升速度再次加快了数倍。 庞大的山体,在此刻发出骇人的呼啸声,连道真双掌拍在山底,就像要把整座大山拍飞,他高喝一声:“就让我连道真来迎你们一遭!” 第三百八十五章 神话之启(9) 通体散发着浓郁土黄色光芒的龙虎山,就在连道真的大喝声中撞进了空间通道。那原本直径不过两百米左右的黑色空洞,根本无法容纳山体通行。 土力与空间通道的边缘冲撞摩擦,一丝丝雷光突兀的出现。通道微微颤动,似是有些难以承受。不过,龙虎山未能一次撞开空间通道,反而因为时间的流逝,通道直径逐渐增加,缓解了部分压力。这使得通道逐渐稳定下来,我有些焦急,又有些失望。 这么大一座山撞过去都毁不掉空间通道,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我可以清楚感受到,连道真已经把体内所有的土力都灌注到龙虎山内部。如今,他还能动用的,只有其它四种力量。但是,没有合适的媒介,再强大的五行之力,也无法摧毁空间通道。 张天师等人在地面仰望,他们看到了这一幕。纷纷大笑,嘲讽说:“连道真,你太自不量力了!”共呆边扛。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尝试着把自己能调动的土力也灌入山体内。这时,连道真摆摆手,示意我无需这样做。 我疑惑的看着他,问:“要放弃了?” “不。”连道真摇头,一脸平静的说:“这处通道已经被毁掉了。” “啊?”我再次看了眼那通道,它仍在缓慢扩张,哪里有被毁掉的迹象?难道连道真的意思是,通道出口被山体堵住?可是,随着通道越张越大,迟早龙虎山堵不住它。 连道真望着那通道。似有些出神,问:“你知道,我这些天在想什么吗?” 许多天以来,连道真每每站在摩天岭,总是望着远处不吭声。我知道他在思考,但却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此刻听他这样问。只好摇头,说:“不知道。” 连道真说:“我在想,我该怎么做。” “什么意思?”我更加不解。 连道真说:“我的力量,来自于道的世界。倘若我不是仙,也应与仙有关。从这点来说,我应是他们的一份子,理应与他们站在一起。如今神仙佛即将降临,可我心里却不明白,自己究竟该算哪一方。我生在这个世界,长在桃花源,我的心神,都寄托在这个平凡的世界里。当那陌生又熟悉的世界要降临的时候。我有些激动,又有些怅然。” “我激动自己终于要破解身世之谜,又怅然生存的世界要被改变。”连道真叹口气,他看着我,问:“你能告诉我,在这种时候,我应该怎么做吗?是回归他们的阵营,选择顺从自己的血脉,还是为了这个生我养我的世界,拼死一战?” 这个问题,我没有想过,但在连道真问出来后,我立刻就有了答案。 因为我和他一样,都来自另一个世界。 他来自于道。而我,可能来自于神。 身为姬孙的我,与他有同样的困扰。但是,这种困扰并不难解决。因为,我很清楚,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坚定不移的选择保护这个世界。因为,这里有我的父母,有我的亲人,有阿三…… 我的保护,源于一种自私的心态,我并不是想让这个世界被人类主宰,只是单纯希望家人不受伤害。 所以,连道真的问题,我立刻就给出了答案:“如果是我,我会站在他们的对立面,倘若……他们真的会对这个世界产生威胁。” 连道真脸上露出复杂,又有解脱之意的笑容。他轻轻点头,说:“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 “爆!”淡淡的声音,却伴随着震动天地的声响。 已经被土力同化的龙虎山,连空间通道也无法撼动的龙虎山,就在连道真的一声之下整个爆开。 挡住天空之城时,连道真曾借用道的世界,这使得他的力量增加了数倍。如此庞大的力量,全部聚集在龙虎山内,可想而知,那里的土力是多么浓厚。 而此时,龙虎山爆开,就等于连道真的土力化身自爆! 剧烈的冲击,让还未完全成型的空间通道如暴风雨中的木船,被轻易撕扯开来。无尽雷霆从通道内迸发,但还未对这个世界产生伤害,就被爆炸中的土力尽数挡了回去。 土力推动着空间乱流,顺着通道朝反方向而去。最终,被这两股力量击中的,会是要降临这世界的仙人。 连道真来自于道的世界,也可以说,他其实就是仙,又或者说,是仙造出的人。 而无论他究竟是什么,都丝毫不影响此刻成为一个叛道者的罪人。用那些老夫子的话来说,他在欺师灭祖! 然而,连道真脸上和心里,都没有任何压力。 他一脸轻松,已得解脱。 我感受到他体内的变化,猛然一惊,不禁要问:“你的力量……” “得之束缚,失之解脱,无妨。”连道真说。 我沉默下来,连道真体内,已经无法感应到任何的土力。换句话说,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土力。从此之后,连道真的五帝拳,就要变成四帝拳。他再也不能五行合一,而五帝拳,也就不再是无敌了。 我不知道连道真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是必须如此,还是无意为之。 摧毁空间通道虽然需要极为庞大的力量才能做到,但是,有必要把所有的土力挥霍一空吗? 连道真并不能像我一样,从虚空中吸收五行之力来补充。他想再次获得土力,只有打开道的力量世界。但是,我知道他不会那样做。如果他想的话,当初挡住天空之城后,根本没必要把得来的力量斩断送回去。 所以,之前我说连道真已经彻底失去土力,虽然看似还有恢复的可能,但实际上,这就是最后的结局。 更何况了,连道真说,得之束缚,失之解脱。这句话,也足以证明,他不想再拥有这些力量。 我叹口气,说:“这只是你一时的想法,或许,以后会有逼不得已的时候,让你不得不再把丢掉的东西捡回来。” “如果真有那个时候,说明我已经无法保护这个世界,那又何必去捡。”连道真回答说。 “是吗……”我默默的低下头,想着,人类的未来,因为连道真的想法,似乎变得更加黑暗了。 没有连道真的世界,是弱者的世界,是没有未来可言的世界。 我不是很明白,连道真为什么突然间把路堵的这么绝,难道,他为了心中一口气,打算放弃这个世界了吗? 空间通道很快消失在上空,雷霆也好,龙虎山也罢,都随着通道的破灭而消失。 道门中人面若死灰,他们愤怒的冲着我们叫骂,不断有雷火刀兵冲上天来,试图把我们斩杀当场。 连道真没有理会道门中人的叫骂,与我一起离开了这里。 我很是担忧的看了眼龙虎山原本所在的位置,那里已经成了一处深坑,道门中人围拢在周边,个个怒火中烧。 我和连道真毁了他们的大计,拖延了诸仙降临的时间,这让他们的如意算盘落空。不知道,这些愤怒的道门中人,会不会因此迁怒摩天岭。 连道真摇头,说:“道门虽强,但如今的摩天岭,聚集了天下修行人,不是区区一个道门所能对付的。他们如果真打上摩天岭,必然要吃大亏。” 有连道真这句话,我也算放下心来,便换了个话题,说:“也不知荀鼎天那边怎么样了。你废掉土力,才能毁掉这处空间通道,他应该没那么大本事,也没那么善良放弃什么吧。” 第三百八十六章 神话之启(10) “不要小看荀鼎天。”连道真说:“他如今已经摆脱信仰之力的束缚,将所有力量收归己用。单纯从力量性质上来说,整个世界,都没有人能超过他。” “就连你也不行?”我好奇的问。 “我还被困在道的世界中。自然不如他。”连道真说:“不过真打起来,他不是我的对手。” 我有些无语,心想谁也没问你能不能打的过他,干嘛自己把这事说出来。 连道真又说:“但是,他的力量,在这世间也难逢敌手。而且,摆脱信仰之力的弊端后,他仍可以从神像中夺取这种力量,并凭借自己的纯净,来化解其中的杂质。” “那岂不是说,他以后可以和真正的仙佛争夺信仰之力?”我惊讶的问。 “不能说是争夺,只能说是窃取。”连道真纠正说。 “虽然不太明白,但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我说。 我们一路聊着,很快便回到了重庆酆都。让我意外的是,荀鼎天比我们回来的还早一些。我跟连道真到的时候,他已经换了身衣服。好像还洗了个澡。 见到我们俩归来,荀鼎天哈哈大笑,说:“没想到,是被我拔了头筹,连先生,你这宝刀似乎老了。” 教授在旁边站着,直接拆台,说:“如果不是我让人去接你,你还有力气回来?” 荀鼎天眯着眼睛转头,说:“如果你想试试我还有没有力气,尽管把脑袋伸过来。” 教授哪敢真伸脑袋过去,说不定荀鼎天真的疯起来,抽一巴掌是小事。万一神经病发作,把脑袋扭下来怎么办? 所以,教授冷哼一声,不再理他。连道真也懒得管他们俩斗嘴,问:“另外两处通道也毁掉了?” 教授点头说:“毁掉了,不过。我总觉得这事有些奇怪。” “怎么奇怪?”连道真问。 “空间通道的出现是正常的,但是,它成型的速度太慢了。”教授说:“根据我之前得到的资料,欲界六层天利用空间通道得到定位后,便可以直接突破空间的阻碍穿越到他们想去的世界。连魔都有这种能力,难道那些神仙佛做不到?为什么我们毁掉空间通道,他们却没有任何动静?如果他们能够穿越空间,肯定会在我们毁掉通道前就来到这里。到时候,就算通道已毁,也无法拖住他们了。” “的确是让人想不通。”荀鼎天说:“这些通道的出现,就像在试探一样,是否能够成型。对他们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没错,正因为这几处通道让人感觉对他们不重要才奇怪。难道说,他们不怕被拖延?”教授问。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的上来。 神仙佛,都是来自神话时代与传说之中的存在,他们在想什么,想做什么,这世上谁能明白? 连道真皱着眉头,半天没吭声。他废掉了土力才毁掉一处通道,如今教授却说,这很可能没用。我不由觉得心里憋闷,如果这都没用,我们还有什么用! 教授这时又开口说:“我做了很多设想,但一一排除。最后只剩下两种可能。” “哪两种?”连道真问。 “第一种,空间通道出现后,他们曾有气息流出。或许,神仙佛可以凭借气息找到这个世界所在。”教授说。 连道真眉头挑了挑,问:“第二种呢?” “第二种……我宁愿这种可能不存在。”教授叹口气,说:“第二种可能是,神仙佛一直都关注着这个世界,他们以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存在于这个世界中,又或者,时刻逗留在世界之外。只要他们想,随时都可以降临。因此,空间通道的出现,其实只是他们在查探这个世界的具体情况。例如世界是否完整,大荒异海是否齐备,其他存在是否已经降临等等……”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不需要空间通道来定位,随时随地都可以来到这个世界?”我倒吸一口凉气,这种可能实在太可怕了,难怪教授说宁愿不存在。 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我们之前所做的,全都是无用功。说不定,下一秒神仙佛就会降临,让这个世界陷入彻底的黑暗。 “虽然不想承认,但第二种可能性很高。”荀鼎天说。 我默然不语,确实,第二种可能性非常高,高到让人绝望的地步。 连道真眉头紧缩,他思索一阵,说:“无论哪种可能,现在他们毕竟还没有降临。与其担心这些不明白的事情,还不如想想,他们来到这个世界后会做什么,我们又能做什么。” 教授摇头,说:“我始终不明白,他们到底想做什么。至于我们能做什么……要么打,要么随波逐流。或许被他们俘虏,或许被他们当毒瘤一样清除。” 连道真看向语气悲观的教授,问:“你既然能分析出那么多东西,难道没分析一下,天空之城是否能抵挡他们?” “如果是真正的天空之城,挡住神仙佛是没有问题的。”教授说:“宛渠人的科技力量十分强大,他们留下的引擎,我们只破解千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的功能,就足以穿越世界。如果能把引擎的力量全部发挥出来,瞬间毁灭这个世界,乃至让空间溃灭都不在话下。但是,以我们如今的科技水平,顶多让引擎输出千分之一的能源。这么弱的力量,如果只对付几尊仙神还可以,但他们会只来几个吗?” 当然不可能只来几个,连道真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想了想,突然冲教授拱手说:“如果事情真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只有让人进入天空之城,离开这个世界了。” “天空之城虽然大,但也装不下所有人。”教授说:“绝大多数人都无法撤离这个世界。” “能走几个是几个吧。”连道真说:“再暗的火苗,终有一天,也能烧起大火。” “我倒希望,这火直接就烧起来。”荀鼎天说。共呆边划。 “可惜时间太少了……”连道真唏嘘不已的说。 教授也跟着点头,说:“是啊……如果有足够的时间……”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人类会更加强大,天空之城的破解也会进展更多。等我们强大到不惧满天神佛的时候,即便被入侵,也可以轻松把敌人打回去。 但是,没人会给我们时间。人类没有时间去变强,教授也不可能短短几天就完全破解天空之城的科学奥秘。如今,我们只能被动的等。 就像教授说的那样,要么打,要么臣服。 然而无论哪一条路,似乎都不怎么好走。 连道真也没什么好办法,我们随意聊了几句,都意兴阑珊,所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教授和荀鼎天等人自然是要回天空之城,趁着神仙佛尚未降临,他们希望能够再多控制一些天空之城的力量。而连道真和我,则要回到摩天岭,整合天下修行人,来共同面对这无比黑暗的未来。 梭形飞船与我们背道而驰,很快,我们都看不到对方的影子。 我望着飞船离去的方向,说:“下一次见他们,恐怕就是要战争了吧。” “要来的,终究是要来。”连道真说。 “难道,真的没有任何办法?”我不死心的问,很希望连道真能给我一个惊喜。 连道真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其实,在教授说起空间通道只是一种试探的时候,我心里很不安。” 第三百八十七章 神话之启(11) “为什么不安?”我惊愕的看着连道真,他脸上尽是忧郁,不复之前的自信与开明。 “说不清楚,但我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连道真说:“在教授说出第二种可能的时候,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这是很不好的预感。似乎未来有什么危险,正向我缓缓逼近。”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 连道真抬头看着我,说:“你是姬孙,会和我有一样的感觉,说明这种不安征兆确实存在。我们一定忽略了什么,没把事情完全考虑清楚。” 我苦笑一声,说:“别问我,也别指望我,这么复杂的事情,只有你才能想明白。” 连道真叹口气,摇摇头:“终究是仙佛,我又怎么能明白。” 说着聊着。我们回到了摩天岭。阿三见我们平安归来,很是高兴,她之前已经和人喝了不少酒,此刻又拉着连道真的胳膊要喝桃花酿。 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从不远处跑过来,先是冲着连道真和我问好,然后才劝说阿三:“三先生,您已经喝了很多,不能再喝了。” “小屁孩懂什么,一边儿玩泥巴去!”阿三瞪着眼睛说。 这几个孩子我看着眼熟,仔细想想,几年前曾在桃花山见过。 他们被连道真放开,四处游历,如今大难临头。自然都被连道真找了回来。看着这些已经长大许多的孩子,我既欣慰,又觉得难过。 他们虽然已经开始长大,但尚未成人,就要随同众人承担那么重的压力,也不知这些孩子是否能受得住。 连道真看了眼阿三。忽然挥挥衣袖,一条空间裂缝就此打开,十缸密封的酒坛从里面飞出来。 这酒坛落在地上,如羽毛一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连道真随手弹去几道黄光,坛口的封泥应声碎裂,落的到处都是。阿三眼睛一亮,跑到酒坛旁深吸一口气,然后满脸陶醉的说:“真香,真香,酒不醉人人自醉,好酒……” 我再次苦笑,这丫头明显已经喝酒了。共纵贞扛。 徐家主等人被酒香引来。不用人说,自己跑去打了碗酒,看了又看,这才一饮而尽,接着大赞:“真是好酒!”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跟着过来,笑嘻嘻的说:“桃花源的桃花酿,当然是好酒,不过这酒要有桃花配,才能喝出真正的味道来。” 徐家主等人愕然,说:“如此好酒,还不是真味?” “当然不是,不信你们问大先生。”那少年说。 他样貌成熟,个子很高,虽然十五六岁。但已经看起来和成年人差不多。这少年我很是熟悉,因为他和另外一位曾跟随我和连道真徒步跑了上千里路。 他,就是田野,桃花源那位脾气暴躁的田长老孙子。 连道真见徐家主等人投来询问的眼神,便点头说:“桃花酿,需配上百年以上的桃花,桃花中自带灵气,方可引出其中的真味。当年桃花源尚存的时候,我曾喝过几碗,回味无穷。” 徐家主等人听的直流口水,眼巴巴的看着连道真,似乎是想从他身上看出几朵桃花来。 连道真摇摇头,说:“最后一株桃花树,种在了桃花山,但之前的那场大雪大水,已将其淹没。这桃花酿,再也寻不到一朵桃花来配。” “我们摩天岭上就有桃树,怎么会寻不到桃花。”有人说。 徐家主略一沉吟,便训斥那人说:“你懂什么,连先生说的桃花,是桃花源的桃花,而非寻常桃树。桃花酿,桃花酿,自然只有用桃花源的桃花,才能喝出味道来。我想,连先生所说的真味,并非单指酒味,更指喝酒时的意境。桃花源避世千年,一碗桃花酿,喝的便是那份避世恬静与淡然。” 连道真不语,众人也无从获知,徐家主说的究竟是对是错。 不过,我却觉得,徐家主说的很有道理。 当初桃花源覆灭前,我也曾喝过桃花酿。一种酒,变了三种颜色,喝下去,像要忘掉所有的忧愁,仿佛自己所在的地方,真是世外桃源,人间净土。 虽说没有真正的桃花,但桃花酿本身也是世间难得的好酒,众人争抢,十坛酒很快连底子都不剩。阿三之前虽然喝醉了,但几碗桃花酿下肚,却似乎又清醒过来。 她窝在我怀里,打着酒嗝,迷人的酒香在她口舌间绕了一圈再吐出来,让那红唇显得更加香艳。如果不是周围人多,我肯定会忍不住狠狠亲上一口。 阿三双臂绕在我脖子上,把滚烫的脸蛋贴在胸膛,闷声问:“你们俩,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为什么这样问?” “连道真那小家子气,三年来,头一次把桃花酿拿出来。如果不是心绪受创,怎么会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情?”阿三神色狡黠,说:“你们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 我笑了一声,宠溺的刮刮她的鼻梁,说:“就你聪明。” 阿三很不爽的皱皱鼻子,示意不喜欢我的动作,说:“什么聪明不聪明,你还没说,到底遇到什么麻烦。” “这个说起来,有点复杂……我们从摩天岭离开后,找到……”我抱着阿三,把这次出去经历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阿三听过后,沉默很久,然后才闷闷的说:“你和连道真都这样觉得,那肯定是对的,仙佛在这个世界存在那么多年前,怎么可能因为区区空间通道就找不到来路。他们试探的可能肯定更大一些,你们费尽心思摧毁通道,也只是让他们少了一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并不能真正拖延什么。该来的,终究会来。” “你的话,总是那么有道理,让我听的很想揍人。”我说。 阿三嬉笑着把屁股撅起来,说:“有胆子你就打啊。” 那圆滚挺翘的屁股就在眼前,看的我口干舌燥,干脆一把将她扛起来,朝着住所跑去。阿三笑着大喊:“救命啊,杀人了!” 人们回头,见我们俩在玩闹,都笑呵呵的不去管。唯有几个喜欢起哄的,在那大叫:“左天阳,你行不行?别扛到门口累的腿软啊!” 我转头冲他们呸了一口,说:“腿软我也上,急死你们!” 这话让更多人大笑起来,整个摩天岭,似乎都因为一句话变成欢乐的海洋。 我和阿三之所以这么放的开,就是因为时日无多。趁着还能耍性子的时候,赶紧疯一疯,不然以后可能就没这份心情了。 良久后,阿三在子里突然大喊:“左天阳!我要给你生猴子!” 她真的是喝醉了…… 如此又过了几天,道门一直没来找过麻烦,反倒是觉明和尚再次从佛门离开,到了摩天岭。问其来意,竟与几天前空间通道被毁有关。 被荀鼎天摧毁的那处空间通道,不在别处,正在佛门的圣地五台山。 一群老和尚正坐在山上念经,准备迎接诸佛下界,荀鼎天来到,二话不说,对着空间通道就是狂轰滥炸。 他不比连道真那么厉害,所以随行带着一堆人和无数的仪器。空间通道尚未稳定下来,哪里经得住他那般攻打。就在即将成功的时候,十七位罗汉同时出手,将荀鼎天的手下治住。 罗汉神通虽然不擅长打架,但对付普通人却手到擒来,而且,他们的身体坚若磐石,子弹打上去也会被弹飞。荀鼎天很是愤怒,喝问罗汉们是什么意思。 那些罗汉的回答与道门张天师所说没两样,佛陀要来,罗汉自然要接,谁阻碍,谁就要下地狱! 第三百八十八章 神话之启(12) 荀鼎天是个狂人,哪会受这威胁,当即扑身下去,独斗十七罗汉。 不过。他虽然厉害,却也不是十七位阿罗汉的对手。在即将被擒的时候,觉明和尚终于忍不住出手。他也很不理解,神仙佛下凡,让众生为之痛苦不堪,为何要迎? 礼佛敬佛念佛,这是佛门弟子应该做的。 但是,倘若这佛为众生带来的不是极乐,而是极苦极痛极悲,那迎他干个毛啊! 十七位罗汉并不这样想,在他们看来,灾难并非佛陀降下。恰好是因为佛陀看到众生有难,才会降临于此。挡佛陀,就是谋害众生,就是要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的大罪! 觉明和尚的举动。让这些罗汉震惊又不解。 身为佛门弟子,怎么可以帮助罪人逃脱惩罚? 觉明和尚知道和这群老和尚解释没有任何用处,索性一句话也不说,闷头把罗汉们逼退。荀鼎天早已联系教授前来救援,罗汉们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跟执政府起冲突,只好任由荀鼎天离去。 而觉明和尚,被十七尊罗汉围攻,不得不使出全力,打伤其中几位这才逃脱。当然,这其中也有十七尊罗汉看在觉明和尚那位佛陀师父的面子上,没有太想为难他。否则的话,这世上有几人能挡得住十七尊罗汉围攻? 离开佛门后,觉明和尚也没地方可去。只好投奔摩天岭。 他来,我和阿三自然很高兴。 大和尚是个憨厚的人,一心向佛,却又比其他和尚多出些人情味。摩天岭的人,与他认识的也有很多,大和尚这几年东奔西走。救下不少人。 当下,许多人过来打招呼,还有劝酒和拿肉来的,搞的觉明和尚傻呆的站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最后,还是阿三瞪着眼睛把人群驱散,大和尚才算解脱。 我们几人几日未见,当真如隔三秋,想念的很。大和尚先是为我和阿三诵经一番,祈福早生孩子早超生,弄的我哭笑不得。阿三笑哈哈的拍着觉明和尚的肩膀,说:“小伙子很识相。知道有麻烦来找姐姐,别怕,姐姐会罩着你的!” 觉明和尚笑而不语,我心想,这和尚一定在骂,你屁股还没我脸大,也敢自称姐姐? 而连道真在得知另一处空间通道降在五台山后,想的就更多了,他说:“看来,仙佛两家,与道门佛门早有联系,否则,怎么会那么巧把空间通道留在这两个地方。” “你是说,道门和佛门。是人类的二五仔?”阿三问。 “什么是二五仔?”觉明和尚问。 阿三很是敷衍的解释说:“就是傻乎乎的不知谁好谁坏的大笨蛋!” 觉明和尚哦了一声,然后看着我不吭声。我被他看的一阵恼火,说:“阿三解释二五仔,你看我做什么!” 觉明和尚连忙转头,不断念着:“罪过,罪过……” “罪你大爷……” “五台山最初是道教圣地,后来佛教昌盛,传说文殊菩萨从那走了一遭,五台山从此便易主。如今,已是佛教香火鼎盛之所。佛陀要下界,选择那里倒也在情理之中。”连道真说:“不过,道佛两家,确实要多多提防,不可大意。” 原先,连道真认为摩天岭聚集了天下修行人,力量强大,不管道门还是佛门,敢来侵犯,必然死无葬身之地。但如今,他猜测道门与佛门,和那些传说中的仙佛有联系,心里对这两家的警惕,立刻提升了一个台阶。 凡是与仙佛有关的东西,哪怕是条狗,那也叫哮天犬,一条兔子,也是嫦娥仙子身边的神兽,绝对不能轻视。 觉明和尚苦着脸,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阿三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说:“瞧把小和尚吓的,回头孩子都生不出来了。”共纵叉号。 “阿三施主说笑了……”觉明和尚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这才说:“我只是心中有不安,很是不宁,总觉得要有大事落于己身。” “什么大事?你师父要打你屁股吗?”阿三故意调笑说。 “是不是在通道被毁的时候,突然觉得心神不宁?”连道真忽然问。 我一听这话,连忙看向觉明和尚,然后便见大和尚连连点头,问:“连施主怎么会知道?” 不等连道真说话,我便叹口气,说:“因为我和他,都有这样的疑惑……” 阿三眨眨眼睛,看着我们,一副不解的模样。我不知该怎么和她解释,只好不说话。连道真做出了总结,说:“看来,你那位佛陀师尊收你入佛门,并非没有原因。” 这话,听的人一愣,阿三立刻问:“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连道真脸上有着明显的犹豫,似乎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所想的事情说出来。而我,在联想到他之前的推断,以及觉明和尚的不安后,心里也隐约明白了什么,顿觉眼前一黑。 如果真像我想的那样,这日子可真没法过了! 阿三心系我的安全,不断追问,连道真被她问的没法子,只好说:“这只是我的推断。我是从天而降,天阳也是从蚩尤冢里挖出来的,觉明和尚虽然不知如何降生,但本身有个佛陀做师父便是足够奇怪。从这点来看,我们三人是一样的,都和普通人不同。如今,又都因为通道被毁心中不安,可见,神仙佛降临,或许会对我们产生影响……” 阿三很不耐烦的说:“别兜圈子!有话快点说!” 连道真迟疑片刻,看看我,又看看觉明和尚,然后才说:“之前我们曾推测,空间通道的出现,只是神仙佛为了了解这个世界,并非真的想通过那里降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说明他们并不需要空间通道来定位这个世界。” 连道真说到这的时候,阿三的脸忽然一白。她那么聪明,怎么会听不明白连道真在讲什么,当下看向我,一脸惊愕与担忧。 连道真叹口气,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如今看来,这个推测很有可能是对的。神仙佛确实不需要用空间通道来做定位,因为能够引导他们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的事物,早已存在……” 阿三脸色一青,大声说:“不可能!这只是你们的推测,不一定是真的!” 我明白她在担心什么,纵使自己心里也同样充满忧虑,却不得不出声安慰她:“确实不一定是真的,而且就算是真的,也不一定会有什么危险……” 阿三沉着脸不吭声,也不知在想什么。我叹口气,有些埋怨的看着连道真,说:“这种事,自己知道就好,干嘛说出来吓人。” 连道真有些无奈,如果不是阿三在那追问半天,他自然不会说出来。 我的埋怨,很没有道理,所以只说了一句便没再往下说。 我们四人站在那,场面寂静,谁都没说话。过了半天,我耳边忽然传来一人轻语:“姬孙……归来……” 那声音飘忽,分不清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就连他在哪都不知道。 我不禁打了个冷颤,刚想问阿三他们听见没有,一抬头,却见连道真和觉明和尚,都面色有异。 他们的表情古怪,像是在发呆,又像在出神的思考问题。我还没来及想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就见眼前一道亮光闪过,一条空间裂缝快速开启,然后闭合,一道身影,如闪电般从中窜出。 那人的面孔,与我一模一样,只是脸上的表情,如万年不化的冰山一般。 姬孙!他竟在此刻出现! 第三百八十九章 神话之启(13) 姬孙的出现太过突然,让我有些意外,但同时,又让我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他在这种时候来临。显然不是凑巧,不等我说话,脑海中便已响起他的声音:“开放你的意识!” 他的声音,依旧和表情一般冷漠,很像是在命令人。我虽然不喜欢这冰冷的语气,但却下意识放开精神世界的戒备,让他化作一道流光,融入进来。 我的体内,有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非常完整。 姬孙入体后,穿过层层叠叠的五行之力,以及那遍布体内世界的白气,与伫立于此的“人”合而为一。 那个人,本就是姬孙神魂的一部分,双方合体后,才能算完整的姬孙。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神很纯净,但依然冷漠。共鸟布弟。 姬孙神魂扫视我体内的世界,忽然挥动双手,那原本呈现完美循环的五行之力,随着他的动作开始收缩。遍布世界的白气,也跟着涌动。 我苦苦修行已久的力量。就在他挥手之间,缩成了一颗五彩光珠。姬孙将这光珠吞入口中,再次闭上了眼睛。 力量被他一扫而空,但我却没有感觉到虚弱,反而更加充实。一股奇异的力量,在四肢蔓延,让我有种可以轻易击碎现实世界的错觉。 这才是真正属于姬孙的力量,只有神魂与身合一的时候,才能被挖掘出的潜力。 不等我欣喜,就感觉上空传来了阵阵压迫感。 抬头一看,那原本平静的天空。竟如波浪一般抖动起来。 这天,越来越白,白的就像云彩。 天空的抖动,就像风雨欲来前的阴云,那挥之不去的压力。如山峰一样落在心头。 阿三的身子,不由自主颤抖起来。她虽然修行岐黄尸篇,但终究是个普通人,在这股压力面前,显得很是渺小。我看她时的感觉,就像在俯视脚下的一棵小草。这种怪异的感觉,让我有些警觉,因为,这应该属于姬孙神魂才对。 没有感情,只有理智的神魂。看待万物都和看待普通花草没有区别。在他眼里,世界就是几根线条,长的,短的,粗的,细的,或者……多的,少的。 姬孙之身的力量被驱动,神魂的双重世界,也清晰展露在我眼前。 在这奇异的双重世界中,摩天岭上的身影大多变成寥寥几根线条。这些人的力量平时看起来很强大,但在姬孙眼中,有些连一根线条都不够资格。 我抬起头,看到的天依然是天,双重世界,无法看透那层阻碍。否则的话,当初姬孙也不会偷偷摸摸跑去缺口后面冒险了。 忽然之间,一声极其飘渺,而又宏大的声音,从抖动不休的天空中传来。 “天命……” 这声音充满沧桑,如古老的神灵在呼唤往日的荣光,又像神话中的巨神,在高唱战争的宣言。 抖动的天空,就像盖住现实世界的锅盖,如今,它正被强大的力量冲击着。 能够阻拦秦岭天帝,让那些古老传承都无可奈何的天,无法挡住那股力量。就算世界中央的神山昆仑,此刻都不断发出咔咔的响声。 过了几分钟,天依然坚韧不拔的抖动着,却始终没有被打破。 就在这时,我清楚看到,一根极细的线条从天空中垂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贯入我的头顶,直接连在姬孙神魂上。 说是线条,其实在肉眼世界中,那是一道土黄色的光柱。在外人看来,我整个人都被这道光柱覆盖。 闭目的神魂,突然发出凄惨的叫声。我不禁打了个冷颤,姬孙只有理智,没有感情的他,自然也无法体会到痛苦才对。但是,他竟然叫的这么惨,这怎么可能…… 那线条在连入姬孙神魂后,开始缓缓上升,我感觉整个人都像要被提上去,不禁大惊失色,连忙用力稳住自己的身子。 线条崩的笔直,我憋红了脸,能够击破世界隔膜的力量,在这根细线上,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尽管我使出了全力,震的摩天岭都要爆裂,却只能勉强维持不让它继续上升。 然而,在僵持数分钟后,我突然听到咔嚓一声。 抬起头,却见天空洒落无数的碎片,如同玻璃一般,但又给人难以控制的恐惧感。 那是因为,天破了…… 我清楚看到,一团沼泽地,从天空的缺口中探出了一角。连入我体内的线条,另一端便在这沼泽之中。 那一刻,我突然间明白,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事情。 这团沼泽很大,有多大呢? 仅仅一角,便如原先的现实世界一般。 看到这巨大的沼泽,我忽然想起了一个地方:“云梦大泽!” 嘴角一片苦涩,原本以为,得到了姬孙的力量,会对接下来的局势有更好的帮助。但如今,我却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云梦大泽的力量,并不足以突破天的阻碍。但是,它连入我体内,我挣扎着拽动那根线条,使得云梦大泽的力量再次增添了几分。 仅仅是这几分,便足以让它打破天的阻碍,降临在这个世界上。 沼泽的出现,让整个世界停顿,然后猛地一弹,就像巨人的心脏开始跳动一般。 而在这一弹一跳之间,现实世界,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变化。 所有的东西,都变得很大。 一座小山丘,变成了千米高的大山。 一棵小树苗,长成了十数米粗的古树。 一条小溪,扩张到江河都无法比拟。 大海变得更加深邃,土地变得更加广阔,这个世界,变得更加巨大。 云梦大泽就像巨锤一般,强行压迫现实世界扩张。而这让整个世界都发生变化的力量,几乎在瞬间就压死了数百人。 徐家主口鼻冒血,大呼一声:“摆阵!请圣人尸!” 活着的摩天岭弟子,不顾身体都要被压碎的危险,纷纷大喝出声:“乾坤巽艮四地,天地风云正阵。西北者为乾地,乾为天阵。西南者为坤地,坤为地阵。东南之地为巽居,巽者为风阵。东北之地为艮居,艮者为山,山川出云,为云阵!以水火金木为龙虎鸟蛇四奇阵!” 他们摆开阵势,阵法运转,一股股奇异的气息从他们体内冒出,在阵法上空组成了种种异象。 天地之间,有风云变幻,龙吟虎啸,鸟翔蛇盘。 传承千年的世间第一奇阵,诸葛孔明的八阵图,再一次于世间完整重现。 那巨龙猛虎,大如高楼,它们仰天怒吼,发出不屈的咆哮。 但是,再强大的阵法,终究是属于人世间的力量。面对天威,它们并不是对手。 好在摩天岭的四角,又走出了四尊圣人尸。 他们有文有武,有君王,有圣贤。 目中的双瞳,引领着一道道气息攀升,将整个摩天岭笼罩在内。一个小世界就此形成,其中可见种种变化,有鬼神难测的玄奥。 哪怕是云梦大泽降临的威压,也无法突破这个小世界的防护。 徐家主等人站稳了身子,惊恐的看着天上落下的大泽,他们又看向连道真,大声询问:“连先生,这发生了什么!那是什么?” 连道真无法给予任何答案,此刻的他,和觉明和尚一样,都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既无法察觉外界的变化,也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唯有我不同,姬孙神魂,代替我被控制住。但属于人类的魂魄,还能够独立。 云梦大泽不断落下,每落一分,天地就跟着扩张一分。等它完整的从天空之后钻出来时,现实世界,已经扩张了不知多少倍。 第三百九十章 神话之启(14) 巨大的沼泽地,依然在不断下落,而在这时,一只通体雪白的巨兽。从沼泽中飞出。 它有羚羊一般弯曲的双角,身负双翼,外形如狮子,但又像一只羔羊。层层叠叠的符文,有些类似巫文,又有些补同,这些符文遍布它的双角和双翼,让人看不明白。 而那灵动的瞳目,就像古老的神兽,一眼看去,便在它目中看到了万物,看尽了变化,看穿了过去和未来。它的眼睛,就像蕴含了整个宇宙,让人看的连灵魂都要深陷进去。 这只雪白的巨兽扇动双翼,瞬间千万里。它绕着整个世界飞行,似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又像在寻找什么。 其口中衔着一本木,不知是何作用。 双翼扇动时产生的气流,看起来很大,但实际上却连清风都不如。甚至,还带着一点点迷人的芳香。闻一闻,神清气爽,再闻一闻,又像经历了人生百态,种种感受在心中蔓延,令人回味。 它衔着那木,以极快的速度绕世界一周,随后,掉头朝我飞过来。 没错,我很清楚。它就是来找我的。 当那雪白的巨兽停留在我身前,沧桑的瞳孔目视着我,古老的气息,不断冲刷着我的身体时,我忽然感觉到一阵紧张。好似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即将发生。 那巨兽将口中的木吐出,淡淡的白光,从页中涌出。它将视线上移,望着那木,口吐人言。我听见它说:“天降圣贤,当以治世。奉圣贤,以天命所归,梳天下之乱,理众生之苦……” 云梦大泽。在此刻终于落到了地上。 它发出轰隆隆的声音,重重砸在大荒之中,惊起无数古兽。 大地颤动,天空也为之颤抖,但是,再大的动静,也比不上我心里的震惊。 这一刻,我忽然间明白,姬孙说来说去,讲了那么久的天命,到底是什么。 看着那不断散出白光的圣贤木,我有些茫然,天命,这就是天命…… 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一声威严至极的声音。 “仙!” 一声传出,天地都要碎裂,那声音让人感觉,就像帝王之声,在呵斥臣民。 高高在上的帝君,巡视臣子时的压力,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一个字,就足以镇压一个世界。 与此同时,又一声庄严肃穆的声音紧跟着传来。 “佛!” 这声音如万千人同时喝唱,层层叠叠的声浪,瞬间传遍了整个世界。 它没有“仙”的压迫力,但却让人听到声音,便不由自主想到了自身的罪孽。 很多人当场跪了下来,磕头不休。 徐家主面色苍白,不断催动圣人阵法。原本足以笼罩整个摩天岭的小世界,如今只能护住山头的一个小范围。因为就连摩天岭,如今也变得无比巨大。原本数千人站在山顶,把这里挤的苍蝇都站不住,但如今,我们一堆人,却连百分之一的位置也没占满。 一道五彩的光柱从天而降,落在了连道真的头上。 又有一道金色的光柱落了下来,贯穿了觉明和尚的身体。 雪白的巨兽,再次出声:“还不取走圣贤!” 那声音如雷贯耳,我被震的头晕眼花,下意识就要伸手去碰那木。 然而这时,只听一声“南無阿弥陀佛……” 我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老和尚从极远处缓步走来。 他虽然离的远,但却一步跨越了无尽远的距离,来到了我的跟前。 那面容熟悉,看的我吃惊不已。 这位,竟然是鸡鸣寺那位隐世不出的老和尚。 他曾与连道真交过手,以罗汉之身位于不败之地,而后,又修成了世间唯一的菩萨,受佛门崇敬。 无论争天之战,还是执政府作乱,他都藏在鸡鸣寺,一步也没离开过。 我听他说,世间将有大难,佛陀降下法喻,让他在大难中解救苍生,得成正果。共鸟他划。 我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老和尚已经修成菩萨,一步之下,目所能及,心之所向,皆可去。所以,他来的太快,来的太突然。 我眼睁睁看着他伸出手,去拿那圣贤。 白色巨兽忽然扇动起翅膀,仰头发出清鸣之声。 接着,只听四处大荒,传来了阵阵怒吼咆哮声。 轰隆隆的声音传来,我扭头去看,见到无数的古兽踏破大地,疯狂的朝着这边扑来。 那速度快的巨禽,一瞬间便来到眼前,探朝菩萨脑袋抓去。古兽们明显是听到白色巨兽的声音前来支援,它们攻击老和尚,毫不留情。 然而,世间唯一的菩萨,哪里是那么容易被伤到。 如意神通使出,无论你速度多快,都无法碰到他的衣角。 不过,有这些古兽纠缠,老菩萨也无暇去拿圣贤。 雪白的巨兽再次对我说:“拿走圣贤……” 一句话刚说完,我忽然感觉体内有股特殊的力量被激发出来。那力量不知在我体内隐藏了多久,此刻终于显露出峥嵘,如一道银色的利剑,刺向白色巨兽。 巨兽哪里会防备我对它攻击,一蓬鲜血随之挥洒大地,它眼中的沧桑,转而化作了一丝怒火,大声叫着:“非圣贤!非圣贤!” 说罢,它翅膀扇动,要将圣贤卷走。 那伤到它的银色光剑,再次发动了攻击,但力量却远远不如第一次。白色巨兽虽然再度负伤,却未伤及根本,翅膀卷动,几乎就要将圣贤取走。 就在这时,两道乌光从极远处射来。 双重世界中,我可以清楚看到,那两道乌光同源同根,都是由无数细微的字符所组成。 这是属于巫的力量! 乌光一粗一细,同时轰在了白色巨兽身上,打的羽毛纷飞,身子裂开一条大大的缝隙。 巫的力量诡异又强大,一击之下,几乎把它撕成了两半。白色巨兽不敢再去拿圣贤,勉力扇动翅膀飞向那片从天而降的沼泽地。一路只听它悲戚的大呼:“白泽……白泽……” 我忽然间明白,它原来就是神话时代,会奉献圣人的神兽白泽。 在神话传说中,这是一只受人尊崇的神兽,平日里,总藏在云梦大泽不出现。只有圣人降世时,它才会走出,献圣贤,帮助圣人治理天下。传说当年轩辕黄帝统一中原,巡视天下时,便遇到了白泽。 神兽为了让他更好的治理这天下,便将自己所指的的各种怪物说了出来,据说,一共有上万种之多。黄帝以此为戒,著以告天下,使得许多人避开了凶兽的危害。 我不知,神兽白泽送给我的圣贤会写些什么,但一定有大用。 但是,鸡鸣寺的老和尚出手了,他藏了那么久,却因为一本圣贤动身。 而那两道乌光的来历,想来想去,只有桃花源的巫女,以及巫尸国度的阴尸是最大的可能。 至于从我体内射出的银色光剑…… 神兽白泽负伤离开后,光剑立刻变得无比晦暗,仿佛那两击,已经消耗了它所有的力量。 这剑缓缓收缩,最后,化作一颗圆珠从空中坠落。 我下意识将之接在手里,忽然间想起,这不就是当初我从二伯体内取出的那珠子吗? 我一直没弄明白他的作用,后来身体被姬孙神魂重组,到处也找不到它,没想到,它竟然在此刻出现。 现在想想,说不定姬孙早已知晓它的作用,所以故意藏起来,在此刻突然使出。 让我诧异的是,这颗圆珠中残留的力量气息,很有些熟悉。仔细想想,与当初道门空间通道中流出的仙人气息,有几分相似。 第三百九十一章 神话之启(15) 我曾经猜想过,二伯是什么来历。 按父母所说,他应该就是个普通的考古学家。但是,在蚩尤冢前后。他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让我和连道真都大为头痛的蚩尤冢,他那么轻松就独自通过,甚至把我从冰山里挖了出来。以前我以为,那是人类的奇迹。但后来连道真说,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才对。 后来,二伯魂魄离体,找到了我,从此,才有了之后的种种故事。 一个普通人,怎么能魂魄离体? 现在,似乎有了答案。 那颗隐藏在二伯体内的圆珠…… 它来自于“道”的世界? 难道说,二伯当初挖冰山救我,并不是因为善心,而是被那圆珠控制了思想?回想姬孙当初让我看到的画面,二伯将我从冰山中挖出来时的满足,清晰可辨。但现在。我已经无法分清,他究竟是因为救出了我而满足,还是因为达成了某种目的而满足。 二伯死的太早,早到我连一句话都没能和他说。所以,他究竟是二伯,还是道的傀儡,这已经是个难以解开的谜团。 我将那圆珠握在手中。依然能感受到它的跳动。虽然它是道的力量,是用来伏击神兽白泽的手段,但在我眼中,它依然是二伯在这个世间,存在过的证据。 如今的局势,已经很明朗。 天命所归,神兽白泽奉圣贤而至,要我取治天下。 但是,“佛”藏了一位老菩萨,准备在天命归来时抢走圣贤,“道”更是从根本上要破坏这一切。不仅让二伯将我从蚩尤冢挖走,更在如今伤了神兽白泽。 同时,巫女和阴尸,似乎也不希望我得到这本圣贤。两道攻击,打的白泽也要逃跑。 他们的这种作为。更加让我确信,一旦掌控了圣贤,必定会获得比姬孙之身更强大的力量,甚至,可能足以横扫整个世界。 否则的话,佛,仙,巫,不会在这瞬间齐齐发动攻击。 我以为,姬孙只是用来镇压蚩尤冢,现在看,那只是一种掩人耳目的手段。他们真正要做的,是将我这颗种子埋下,待时机到了。便持圣贤,掌控天下。 只可惜,道的力量太可怕,提前让二伯把我挖走,以至于如今几家联合起来,让神兽也只能狼狈逃窜。 望着那本圣贤,我心有所动。共见页弟。 它离我那么近,仿佛一伸手就能拿到。 此刻。佛门唯一的菩萨,被众多古兽缠住。道的力量,也消耗殆尽,只余一颗剑丸被我握在手中。至于巫…… 我没有把他们考虑在内,这两位似乎并没有打算在这场争锋中动用太多力量,否则的话,他们早就应该亲身前来。 以他们俩的力量,在这个世界,几乎没有任何敌手。哪怕是鸡鸣寺的老菩萨,也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 不过,巫女已经失去神魂,她所想的,不一定就是原来的巫女所想。 而阴尸,更是我至今为止,最看不透的存在。 它是何来历,目的是什么,都不为人所知。 但我想,无论它是谁,肯定都属于某一个势力。只不过,这势力不算太强,以至于被忽略了过去。 忽然间,我听到两声如野兽般的嘶吼。 转过头,便见连道真和觉明和尚,同时发出了声音。笼罩在他们身上的光芒,在此刻愈发璀璨。 觉明和尚浑身金光大作,光芒万丈,他仿佛真的要化身为一尊佛陀。但是,我却很清楚,他绝不是要成佛。 因为,他的身体在融化。 那罗汉之躯,在光柱中,慢慢如化作了金水,然后化作了金光。 一条金光大道,就这样在光柱中缓缓成型。 而连道真,则与觉明和尚的状态差不多。他的身体分成了五种颜色,然后慢慢的变成五彩流光,混在五彩光柱中。 有他的身体补充,光柱变得更加粗壮,渐渐的,光柱尽头,出现了一团漩涡。漩涡后,是无尽的力量。 那是道的力量世界。 很明显,仙打算借连道真的力量打开道门,让他们能够从中走出。 觉明和尚也是一样,佛陀们要让他化为金色大道,接引诸佛。 虽然我不太懂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但也清楚,如果让事情继续这样发展下去,觉明和尚要死,连道真也要死。 我再次看了眼身前的圣贤,虽然它离我很近,但却显得那么遥远。我不知道碰触它后,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仙佛巫是否会让我取走它。 一瞬间,我就做出了决定。 不能因为这种不确定,耽误解救连道真和觉明。如果因为圣贤,他们俩死在我面前,那就算我无敌于天下又有什么意义? 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再强,也只是个单机游戏。 因此,我的视线从圣贤上离开,也不再管那将我和天空缺口连在一起的线条。云梦大泽落下,线条并没有消失,黄澄澄的气柱,依然耸立在天地间。 我看向连道真和觉明和尚,虽然想救他们,但却不知道该怎么救。 我试图依靠姬孙之身的力量去突破他们的异变,但是,足以粉碎世界的力量,却无法打破五彩流光和金色大道。 这是仙佛的力量,是他们来到这世界的根源,不是区区一个姬孙所能阻挡的。 阿三虽然有些畏惧仙佛的力量,但却看出连道真有危险,便让阿大前来帮忙。 阿大恢复了弑佛罗汉真身,化作百多丈高的巨人,他手持六道枷锁缠绕而成的金棍,狠狠的砸向金色大道。 金棍剧烈颤动了几下,而金色大道却纹丝未动。 很显然,无论是我,还是阿大,力量都不足以改变这一切。 然而就在这时,连道真身上流动的五色光芒,突然少了一种。 土力! 五行之力,少了土力! 流光没有土力的平衡,顿时晃动起来,我眼睛一亮,看出了便宜,立刻吐气出声,狠狠的一拳打去。土黄色的气包裹着我的拳头,那一拳所过之处,空间不断闪烁雷霆与电光。这是力量即将打破空间的征兆,由此可见,我这一拳是多重。或者说,姬孙之身的力量,是多么可怕。 一拳下去,五彩流光虽然晃动的更加厉害,却没有被打破。 它蕴藏的力量太强大了,已经与道的世界相连。即便没有连道真的土力加持,但道门既然已经打开,路不稳,也是可以走的。 虽然没有一拳奏效,但流光的晃动,却让我看到了希望。 大量的黄气从光柱中飘出,它们像知晓我要做什么,所以很乐意来配合。 有这些力量的帮助,我的拳头愈发沉重,一拳打出,甚至有龙吟之声。仿佛远古的真龙,也随着拳头飞出,要将敌人吞噬。不知多少拳打出去,我忽然听到砰的一声响。 这声音,是我挥拳以来,听到的第一声。之前无论怎么打,流光都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更让我惊喜的是,连道真那无神的双眼,也随之微微晃动,似有醒转的意思。 我大喜过望,连忙继续挥动拳头。一拳拳打下去,忽然间,我听见了连道真的声音,他说:“继续!” 我凝神一看,见他的眼睛已经恢复如常,神情也十分平静。 但是,他的身体,却有些变形。 连道真的身体,比钢铁还要坚硬,但在我连续不断的拳头击打下,也有些承受不住。这其实是一种好的征兆,意味着他的身体,正在脱离流光的保护,否则的话,我的拳再重,也伤不到他。 第三百九十二章 神话之启(16) 我凝视着连道真的眼睛,说:“再继续打的话,你的身体可能会撑不住。zi” 这并非我在吹嘘,连道真的力量确实强大。五尊化身所凝聚的能量,足以毁灭世界。但是,五帝拳是群战的手段,论单体力量,反而不如姬孙之身。 如今,在姬孙神魂的催动下,姬孙之身已经被挖掘出全部潜力。一拳一脚,便能打碎世界隔膜,这种力量,已经可以和阴间的酆都大帝一较长短。 当然了,酆都大帝打碎世界隔膜,只是随意而为,而我却要全力一拳。相比之下,我自然要逊色许多。 可如果仅仅是和连道真的帝拳化身比,我还是有这个自信的。 然而,连道真并没有迟疑。只说:“无妨,继续来!” 他语气坚定,有种悍不畏死的劲头。我也明白,倘若无法击破流光,那他一定会死。终究是个死,倒不如去赌一赌。 所以,我也不再犹豫。继续一拳一拳的打下去。 连道真的身体,被我打的不断晃动,砰砰的声音,慢慢变成了闷声。这代表着,他的骨头已经被我打碎。但连道真没有皱过一下眉头,他在我挥拳的同时,也在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 渐渐的,他一条胳膊,从流光中露了出来。 我惊喜的叫出声来,更加兴奋的挥拳砸去,随后,连道真的腿,腰,脑袋,最后大半个身子。都被我从五彩流光中硬生生砸出来。 虽然他已经离脱困不远,但身体却遭受了我太多攻击,以至于浑身软绵绵的,似一根骨头都没有。 原本平静的脸庞,此刻也布满疲惫与虚弱,看着他苍白的脸,我不得不停下来,再问一句:“还撑得住吗?” 连道真看着我,轻轻点头,说:“撑得住!” 我嗯了一声,然后如勤劳的铁匠,挥动自己的手臂,誓要将连道真砸成我想要的模样! 一拳拳下去,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几秒,天空的震荡更甚。 道的力量世界,不断涌出无尽的力量,来加固五彩流光。而流光则反过头来,将漩涡占据的范围扩大。 此消彼长,天空中的缺口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笼罩了小半个现实世界。 要知道,如今的现实世界,已经比三年前大了数万倍。能够笼罩小半个世界,已经算得上无比庞大。 同时,觉明和尚化出的金色大道,铺展开来,也有数万里宽阔。 那哪里是大道,根本就是金色的幕布,预示着,一场新的大乱,即将展开。 “砰……” 随着一声响,连道真整个人被打飞出去。他终于从五彩流光中脱困,但所有力量都被流光吸走,身体又被我打的破破烂烂,所以飞出去的时候,连稳住身形的力气都没有。我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拉住。 旁边传来啪啪啪的响声,弑佛罗汉阿大,依然不停的用金棍敲砸金色大道,但是,他的力量还不如我,又怎么能让觉明和尚脱离困境? 觉明和尚的身形已经有些模糊,再过不久,他可能就要全部化成金色的光芒,去铺就诸佛降临的道路。 我为了救连道真,连续挥拳无数次,早已累的抬不起手,哪还有力气去救觉明和尚。 眼看,觉明和尚就要死在这里。 阿大忽然怒声大吼,他体内不断涌出大量的黑色气息,这些气息在他背后凝聚,化作一尊万千丈高的黑色巨佛。 这佛由纯粹的憎恶,怨恨,悲戚等负面气息组成,别说碰它了,哪怕看一眼,都觉得世界充满绝望。 阿大怒吼着抛出手中的金棍,粗大的棍棒还原成六道枷锁,却没有去束缚他的身体,而是如六根铁链,捆在了黑色巨佛身上。 这铁链上,不断冒出各种文字与图画,如果仔细看,便可以看到那文字在说:共沟反亡。 佛不是佛! 杀佛救众生! 吾往极乐,杀尽诸佛! 每一个字,都如仇恨的深渊,让人灵魂都要跟着坠入地狱。 而那图画中,尽是一名武僧,手持长棍,杀戮诸佛的模样。 画面血腥又残忍,可那武僧的样子却显得无比圣洁,就连表情,也充满慈悲之意。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看过那些文字和图画后,再看向黑色的万丈巨佛,竟觉得它不再邪恶,而是如阳光一般充满光明之意。 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明明是极度邪恶的佛,却比真正的佛陀还要光明,还要正义。 阿大的身子浮起,黑色巨佛伸出手掌将他接住,然后重重的拍入自己的胸膛。当阿大融入巨佛体内的刹那,一股惊天动地的威压,从佛身上散发出来。 那力量,甚至让觉明和尚化道的过程都停顿下来。 无数的血字,与那残忍血腥的画面,印在佛身上。它站起来,顶天立地,那脸上,充斥着愤怒与憎恨的神情。无尽的黑火从它背后升起,那火冰冷到极点,也邪恶到了极点。 四周的虚空不断冒出雷光,显然有些无法承受它的力量。 黑色的巨佛,就在火焰与雷霆的交织中,一掌拍向了那数万里宽的金色大道。 没有声音,也没有太多的动静,巨佛的手掌,被金色大道高高弹起。 大道乃是诸佛的力量,阿大就算再厉害,也不能胜过诸佛。 而此时此刻,我突然想起,曾有人说,阿大是罗汉的身子,佛的气息。 现在看来,确实是这样。 以罗汉之躯,生出如佛陀一般的伟力,这已经彻底违反了世人对力量的认知。恐怕就是诸佛,也不能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但我却知道,这完全是因为,阿大由岐黄尸篇炼成。 他可以吸收世间的一切负面情绪,吸收的越多,就会越强大。理论上来说,他的潜力无穷大,只要时间够多,总有一天,会成长为天下无敌的邪佛。 我想,就算是创造了岐黄尸篇的轩辕黄帝,也想不到,世间会出现一位弑佛的罗汉。他更想不到,当岐黄尸篇与弑佛罗汉结合后,会制造出一尊如此可怕的存在。 掌被弹开,黑色巨佛非但没有气馁,反而更加愤怒。它昂起自己的头颅,对着金色大道那看不见的尽头发出了怒吼,仿佛是在对诸佛宣战。 然后,它再次伸出手掌,却不是要打金色大道,而是直接朝着觉明和尚抓去。 黑色的巨掌,与金色大道摩擦,碰撞。我能清楚看到,那巨掌的边缘,不断破裂,像是被锋锐的力量不断切割着。 巨掌始终无法突破金色大道的阻碍,万丈大佛再次怒吼一声,它体表无数的血字与图画,有大半都如流水一般游动起来,全部汇聚在手掌之中。 刹那间,那手掌红黑交错,如血海一般深沉,如深渊一般恐怖,这是世间最为邪恶的力量,就算是我曾见过的魔主波旬,也无法与它相比。 被憎恨的力量加持,巨掌开始缓缓下探,它终于突破了金色大道的力量。这手掌将觉明和尚从大道中抓起,黑色的血流出,将觉明和尚裹住,隔绝了诸佛的力量。 随后,不断流血的巨掌,缓缓收回。 金色大道震动,仿佛诸佛也被这邪恶的存在惹怒,无数的负面气息,从巨掌中被震出,然后在金色大道中化为乌有。 万丈巨佛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缩小,这说明,它正在变得虚弱。 在它几乎比之前小一半的时候,手掌终于脱离了金色大道。它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再次冲着天空发出怒吼。 这不是宣战,而是宣布自己已经胜利的疯狂! 第三百九十三章 神话之启(17) 阿三看着仰天怒吼的黑色大佛,膛目结舌,说不出话来…就连她,也想不到阿大如此可怕。更重要的是。身为铜甲尸,阿大不该有自己的独立意识才对。 但如今,化身弑佛罗汉的阿大,已经彻底突破了铜甲尸的局限。 世间唯一以炼尸法成就的罗汉,太出乎人的预料。 金色大道的震动慢慢平静下来,诸佛再愤怒,未降临之前,也无法对阿大施以雷霆手段。大道不断扩张,虽然没有觉明和尚化道,但它们大势已成,只需要顺应时机,便可成事。 天的缺口,五彩流光,金色大道,这代表着神仙佛三家的大路,相邻着。各自成长。连道真被我搀扶着,他抬头看了眼金色流光,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我担忧的问:“你怎么样?” 连道真说:“力量都被抽走了,只剩下一口气尚存。” “这怎么办……”我被吓了一跳。体内的五行力量,都被姬孙浓缩成一颗圆珠吞进肚子,现在我也使不出木力来帮连道真疗伤。 连道真脸上不但没有沮丧或绝望的神情,反而挤着嘴角笑起来。我看他虚弱到极点的脸庞,不禁说:“这种时候你还能笑出来,难道被我打傻了?” “你还记得。荀鼎天是如何突破自我,成就自我的吗?”连道真忽然问。 “记得啊,不就是让魔的气息吞噬他体内的杂质吗,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真的傻了?”我说。 “你不觉得,如今我的样子,和那时的他很像?”连道真说:“所有的力量,都被道的世界吸走,如今的我,就是我。虽然身体依然由道的力量组成,但已经不像之前那般有很多的限制。这是我突破自己的机会。” 我目瞪口呆,说:“你连一点力量都没有。还怎么突破……” 连道真轻轻推开我,他双腿一软,几乎就要跌倒在地。但是却摆手,示意不需要我搀扶。我完全不能理解,全身骨头都被我打碎的他,怎么还能自己站起来。虽然身子颤颤巍巍,像随时要摔倒,但无论怎么摇晃,他就是站起来了。 连道真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被吸走的,是道的力量,那力量本就不属于我。真正属于我的力量,是我自己。我,就是力量。” 我忽觉茅塞顿开,连道真的话,与我目前的状态非常相似。 之前我也炼就五行之力。还可以依靠升天之气来调动虚空中的无主之力。但姬孙神魂入体,将升天之气和五行之力全部收走后,我不但没有变弱,反而比以前强大无数倍。 就像连道真说的那样,五行之力虽强,但并不属于我。真正属于我的,是姬孙之身。 我是姬孙,那么……我就是力量! 我顿时明白连道真的意思,他体内的五行被抽走,但自身还在。躯体尚存,便可以摆脱道的力量束缚,找回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 连道真是从天而降的神人,更是仙人提前埋入现实世界的种子,当这颗种子在现实世界成长,发芽后,究竟能结出什么样的果实? 我很期待…… 连道真闭上了双眼,呼吸慢慢的平顺下来,像是在沉睡。但我却从他体内,察觉到一股蓬勃的生机。 那是希望的嫩芽,等他再次睁开眼时,必然因此获得重生! 阿大冲天吼叫几声后,终于无法再支撑那无数的负面气息。数千丈高的黑佛快速缩小,最后还原成阿大的本体。无尽的负面气息,被六道枷锁缠绕着,统统融入他的体内。 阿三画在阿大身上的那些诡异符文,如今已经黯淡的几乎不可见。想来,用不了多久,阿三便没有力量再去封印这尊弑佛罗汉了。 到那时,将会是阿大力量成长的一个井喷期。 如今世界动荡,神仙佛即将降临,世间的负面情绪,要比往日任何时候都要多。在这种时期,阿大的成长速度,会达到一个极致。谁也不知道,他会变得有多强,但可以肯定的是,绝不会比那些佛陀弱。 只是,到那个时候,他是否还会听从阿三的吩咐,为我们而战,这是很难确定的事情。 一大团污血,在地上流淌,那味道腥臭难闻,熏的人直想吐。就连苗疆那些经常接触尸和蛊虫的人,都忍不住捂着鼻子躲开。 被血液侵染的地面,很快变成了墨色,别说草了,就算人站上去,也会瞬间化作血水。这是一块恶土,唯有弑佛罗汉阿大,能安然无恙的站在那。 哦,不,还有一位。 在污血的中央,一个散发着淡淡金光的小人,躺在血泊之中。他双目紧闭,一脸明悟之色,极为晦暗的特殊气息,从他体内传出。 这股气息,有些类似鸡鸣寺的老菩萨,但又有少许不同。 如今,那位老菩萨依然被众多古兽纠缠,他端坐在地,双手合十,闭目念佛。似乎,已经放弃抢走圣贤,又或者,是在等待时机。 虽然他看起来没有一点危险,但可以肯定的是,倘若我要去拿圣贤,必遭他的阻挡。 这位老和尚,也是佛陀提前埋下的种子,为的不是解救苍生,也不是接引佛陀,只是为了在关键时刻,阻止我拿到那木。 仙与佛,各自留下了种种手段,往日里,根本让人想不出来他们的目的。只有到了这种时候,他们的手段,才会显示出这些仙佛高瞻远瞩的智慧。 “轰隆隆……” 巨响中,一道道土黄色的气柱,不断从天空的缺口中垂落。 那缺口如今大的吓人,除去各占小半世界的仙佛两家,就属它的地盘最大。共在岁才。 气柱沉入地底,却没有改变山川河流,也不知是何作用。 这三家的降临手段各不相同,如今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在世人面前。 我想带着众人离开,但姬孙神魂仍被那根线条连接,以我的力量,无法将之断去。而姬孙现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无法回应我的询问。他不支招,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再者,连道真闭目调息,也处于关键时刻。 觉明和尚,看起来和他差不多。 也许有人觉得,仙佛一点也不聪明,否则的话,怎么会让连道真和觉明和尚脱离困境,为自己制造两个大敌呢。 世上有句话,叫无巧不成。 如果不是被道的力量迷惑的二伯,将我从蚩尤冢挖出来,姬孙也不会想到将神魂与身躯分开。那样的话,就无法在姬孙之身中产生第二个灵魂。这样的话,如今被线条连接的“我”,是无法动弹的。就要像之前的连道真和觉明和尚那样,任人宰割。 但如今,姬孙神魂催动姬孙之身,而属于人类魂魄的我,则控制这幅躯体活动。可以说,这是超出神预料的事情。 而连道真之前为了摧毁空间通道,故意放弃了土力,以至于五彩流光出现瑕疵。如此,我才能撼动流光,将他救出来。 我很怀疑,连道真是不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才会不惜放弃土力才摧毁通道。 至于觉明和尚获救,更加是个意外。 弑佛罗汉阿大的出现,是诸佛的污点,这个污点在阿三手中,变成了诸佛的致命伤。 一尊拥有佛陀伟力的弑佛罗汉,硬是从金色大道中,将觉明和尚抢走。 种种意外,打破了神仙佛的完美布局。 当然了,就算我们破局,也无法对神仙佛产生任何伤害。他们该做什么,依然会继续,绝非我们几个所能阻挡。 但是,有我和阿大在,起码人类世界,就有两位算得上顶尖的强者,能够与满天神佛一争长短。这样的话,人类还算有些希望,起码不会陷入最绝望的状态。 阿三怔怔的盯着阿大看,似乎对这位陪伴她数年的大个子有些陌生。 在阿三心里,阿大是她一生的内疚根源。她将这位死不瞑目的武僧炼成铜甲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有些类似母亲的味道。阿大保护她,她也在保护阿大。但曾几何时,阿大悄然成长到,让她连仰望都费劲的地步? 这种变化实在太大,大到她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阿大似无所觉,他从污血中走出,再次回到阿三的身旁,就像一个默默的保护者。如果只看现在,谁也想不到,他会幻化出那么可怕的躯体,生出连诸佛都要忌惮的伟力! 阿三微微侧头,看着身后与往常并无不同的阿大,面色复杂,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候,天空再次一震,那原本就无比巨大的缺口,瞬间破碎。大量的天空碎片落下来,砸的大荒和异海一阵骚乱。 我抬起头,骇然的看到,一顶巨大无比的黄色气团,从天上落下。 它与大量沉入现实世界的气柱连接,看起来,就像一座亭榭。 但是,它太大了,也太沉重了,连天都无法撑住,只能不断的裂开。就连旁边的五彩流光和金色大道,都被它硬生生挤开一段距离。 那画面,让人觉得,这真是太霸道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神话之启(18) o11111仙与佛的力量何其强大?却被它轻松挤开,五彩流光与金色大道,在一阵晃动后,终于选择妥协。自动撤离了一段距离。 这种霸道行径,让人惊的说不出话来。 我仰头望天,能看到的,只是那如帝王华盖一般的黄色气团。它占据了大半个天空,庞大的难以想象。 气团之后,不知有什么,尚未出现,已让人忍不住要跪倒膜拜。 也许是觉得这华盖太出风头,道的漩涡轰然震碎周围的天空,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从天空之后露出一角。 那是殿前的台阶,如青绿色的玉石,浓浓的仙灵之气从中涌出。仙气所到之处,凭空便生出万物。生生灭灭,仿若一个世界在眼前呈现。 我隐约看到两名金甲神将站在台阶上,他们的身形虽被仙气掩盖。但浓重的威压,已让人无法承受。摩天岭上大量的修行者跪倒在地,不敢起身。 他们修的是传承,传承中,又有绝大多数属于道。 面对道的具体体现,那些只在传说中存在的仙,普通修行人如何能够承受? 这时,远处有大批人飞掠而来。他们爬上摩天岭,对着那辉煌的大殿磕头大拜。我一眼便看到。道门的领袖张天师,就在跪地拜仙的人中。 显然,道门看到了天变,知晓祖师爷即将归来,自然屁颠屁颠的从龙虎山跑来这,以求第一时间迎接仙人。共史向号。 在连道真的眼中,道门如此,等于判出了人类。但严格来说,道门并没有错。 他们入山修行前要拜祖师爷,修行后要拜祖师爷。甚至要死的时候也要拜祖师爷。祖师爷,就是他们的精神支柱。所以。当画像中被无数门徒供奉膜拜的祖师爷即将回归时,道门中人激动兴奋,也可以理解。 只是,神仙佛下界,并不是帮助人类。道门既然迎仙,自然就不会站在人类的角度考虑问题。这种时候,别说他们帮助仙人了,哪怕不作为,也会对人类造成巨大的打击。 与此同时,无数声佛号从山下响起。我探头看了眼,只见山下一堆堆的光头和尚在那念经。 有数十人噌噌噌爬上来,对着金色大道施以大礼。这其中,佛门的十七尊罗汉,非常醒目。 而在行礼后,他们看到老菩萨被众多古兽围攻,纷纷怒喝一声。加入战团,将那些古兽打的四处乱窜。 罗汉虽然不算多厉害,但古兽比他们更弱。有这十七尊罗汉帮手,鸡鸣寺的老菩萨得了空闲,便睁开双目,看向漂浮在半空的圣贤。 我心里一紧,姬孙之身虽然连世界隔膜都能打碎,但是否能够突破菩萨的如意神通还是未知之数。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自然心里少了几分底气,很怕老和尚会突然来抢。 好在两股巫的气息,也遥遥锁定在木之上,让老和尚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金色大道如一把锋刃,切碎了无尽虚空。一座无比高大,金光缭绕,有阵阵吟唱之声传出的山峰,伴随着道道雷光,从天空之后缓缓钻出。 那山不知有多高,不知有多宽,看它很远,又似很近。隐约能看到,山上有一座庙宇,不比仙的大殿辉煌,却显得更加玄妙。 曾来参加过我婚宴的那些罗汉,纷纷喜悦的大喊:“是灵山!” 我心中一凛,传说中,灵山是世尊修行之地,也是诸佛往生之所,乃西方极乐的根源。灵山出现,意味着佛陀也即将降临。 道的力量漩涡,不断牵扯着那座金碧辉煌,美轮美奂的大殿,使得其钻出天空的地方越来越多。 渐渐的,整座大殿的台阶露出来,我这才看清,那哪里是什么大殿,只是如山一般高大的门柱而已。 那柱子高的吓人,上面刻着各种图案,仙灵之气不断幻化出龙凤鸟兽,让人看的目眩神迷。仅仅是门柱,便修建的比世间任何一座宫殿都要漂亮,而后,我惊愕的看到,那门柱上方,写着三个金光璀璨的大字:“南天门!” 这三个字,比任何事情都让人震惊。传说中,前往天宫的唯一门户,南天门,竟然真的出现在我眼前。那两位立于台阶上,模糊不清的神将,应该就是把守南天门的天兵天将。 而在这震撼世间的南天门后不知多远,隐约出现一座顶天立地,被层层云朵包裹的金殿。我想,那或许就是传说中的天庭。 仅仅一道门户,已经让人仰望,仙的力量,太强了…… 相比之下,佛陀们显得低调许多。 灵山虽然比南天门大了不知多少,但并没有太震撼人心的画面,以至于让人觉得,那山像是空的。 这时,鸡鸣寺的那位老菩萨忽然说:“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空即是有,空即是无,施主是被蒙蔽了双眼,才看不到真相。” 菩萨神通,要比罗汉神通厉害很多。纵然我已经成为真正的姬孙,却仍被这位老菩萨看穿了内心想法。我再次看了一眼灵山,然后对他说:“假的也好,真的也罢,是空还是有,和我有什么关系。至于真相……我是人,所以很相信一句话,眼见为实。” 老和尚摇摇头,不再多说。 这时,我忽然感觉身边传来一股很奇怪的气息。 那气息有些乱,像很多种力量混在了一起,但又给人一种无比和谐的感受。我转过头,立刻惊骇的看到,连道真,竟然变成了五个…… 更准确的说,他像是在不断的快速移动,所以产生了残影,让人觉得,他变成了很多个。 但实际上,我知道,那不是残影。 因为每一个连道真,都是不同的颜色。 金色的,土色的,红色的,青色的,以及……黑色。 五个连道真如幻影一般分分合合,时不时,还有金色帝王,火柱,黑剑等东西不断生出又快速消散。 他体内的气息,并没有给我多强大的感觉,但是,我毫不怀疑,一旦他醒来,必定会比从前更强。 这是让我无比欢喜的事情,一个强大的连道真,无疑是一剂让人类兴奋的强心针。 他在,人类就不会倒! 他在,人类就有希望! 在连道真发生异状的同时,觉明和尚身上的金光也更加璀璨。 他之前几乎完全化作金色大道,虽然被阿大救了出来,却缩小的像个迷你侏儒。让人诧异的是,他没有死,依然健康的活着。 如今,那金光大作,让他的身体不断涨大。 被罗汉们围住的老菩萨转头看过来,不禁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说:“虽无大愿,却成菩萨,我佛慈悲……” 他这话,有些贬低觉明和尚的意思,但我没心情和他计较,只觉得高兴。 听老和尚的意思,觉明和尚也要成菩萨了。 没想到,他差点身死,活过来后,就突破了自我。真是应了那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几乎是眨眼间,觉明和尚便已恢复如往常,甚至连僧衣都和以前一模一样。 他站在血泊之中,无量佛光笼罩周围的土地,脚下的墨土,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正常。 不久后,漫天金光收回,觉明和尚睁开眼睛。他先是抬头看了眼灵山,双手合十,却没有念佛,而是跪在地上,用力磕了几个响头。 隐约间,我似听到虚空中传来一声叹息,那声音,像在惋惜什么。 觉明和尚一句话未说,再次站起后,我便感觉,他已焕然一新。 这和尚,似乎已经想明白了,我想,这或许和他成就菩萨时所悟的道理一样。 第三百九十五章 神话之启(19) 我看着觉明和尚,问:“你成菩萨了?” 觉明和尚既不摇头也不点头,说:“罗汉也好,菩萨也罢。------即便佛陀又能如何,都是这大千世界的众生,并无区别。” 我很不耐烦的说:“别跟我绉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只想知道你成没成菩萨,成了,咱们还能打。” “已成菩萨。”觉明和尚说。 “那罗里吧嗦的干什么玩意。”我盯着他纯净如婴儿的双眼,问:“你是跟着那群光头混,还是跟着我和连道真?” “心中有佛,愿为众生。”觉明和尚说,或许是怕我听不懂,他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是跟着你们。” 其实,在他从血泊中站起的那一刻,我就知晓了答案。但从觉明和尚口中听到这句话,心里就更加轻松了。 心里轻松,整个人自然也跟着轻松,我笑了笑。说:“你师父马上都要下来了,不怕他怪罪你?” “你是姬孙,为何不怕神怪罪于你?”觉明和尚反问。 我一怔,然后与他对视一眼,便都笑了。 南天门不断破开天空,使得其后的大殿更加清晰。但是,即便我能够清楚看到整个大殿的模样,却依然觉得它离我非常遥远。 那种远,并非现实中的距离,而是心里的一种感触。 天庭,传说中仙人的殿堂。是道的力量最高体现。 那里,聚集了传说中最强大的仙人,在玉皇大帝的统帅下,与神佛争锋。 而在天庭之上,还有一层模糊的世界,仿若天空。我看了一眼。琢磨着,那或许就是传说中的碧落。 天庭的周围,又有模糊不清的小世界,浓浓的仙灵之气,从中涌出。隐约可见无数仙人立于其中,向下界俯视。 跪地磕头的张天师,仰望天庭,喃喃道:“十大洞天,二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难怪如今的世界没有太多灵气可供修行,原来都被祖师带上了天庭。” 我瞥他一眼,说:“不是被他们带上天庭,而是被抢去了吧。这些,本来该属于我们。” 张天师转头看我,冷笑着说:“不尊仙道,等祖师下凡,要你好看。” “教你一个成语。”我反唇相讥,说:“狗仗人势,哦不,应该是狗仗仙人势。” “你!”张天师气恼的正要与我理论一番,天地忽然再次震动起来。 土黄色的气团慢慢下压,遍布大半个世界的气柱被压缩,变得更加稳固,慢慢的。竟有凝成固态的味道。那气团也开始不断向周围凝聚,中央处开始变得空荡透明,模模糊糊中,我看到了一片星空。 星光点点,广阔的宇宙空间令人沉醉,而在那无边的世界中,大量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存在,如从天而降的陨石,朝这个世界快速而来。 这些土气,不知通往多远的地方,正要把那些神话时代的存在接引过来。 仅仅是他们散出的气息,就让我清楚明白,哪怕连道真比以前更强,哪怕我是姬孙,哪怕觉明和尚和阿大加起来比佛陀还要强,也无法阻止这些存在降临。 金色大道牵引着灵山而来,诸佛吟唱之声愈发宏大,十七尊罗汉围在鸡鸣寺老和尚周围,端坐念佛。 他们个个都活了百年以上,等待诸佛降临,已经等的急不可耐,不得不以经文来压制心中的各种念头。 这个时候,现实世界的某个方面,忽然传来巨大的震动。 整个大地轰隆一声被破开,我转过头,只见一尊高千万里的巨大身影,头顶苍天,脚踏大地。无边无际的恐怖气息传来,压的人浑身骨头都嘎吱嘎吱响。 “天命……”那存在发出宏伟的巨声,纯粹的白骨手臂,瞬间跨越千万里朝我抓过来。 那手臂太大,速度太快,光是抓来的动作,就可以震碎虚空。无尽的雷霆闪耀,却无法接近白骨巨臂,仿佛是在畏惧。 我不由自主冒出冷汗,浑身僵硬,完全被那存在压制,无法动弹。它一掌覆来,已经锁住整个空间,哪怕姬孙的力量再强,也无法突破出去。 鸡鸣寺的老和尚面色一变,双手合十,连半句佛号都没念出,就被巨臂擦过。他连同十七尊罗汉,直接飞出去不知多远。 菩萨如意神通,在这巨臂前,不值一提。 在场的人中,强如阿大,也无法帮助我。那破开大地出现的白骨身影,简直就是传说中的魔神。 就在这时,一道乌光远远射来,击中白骨巨臂。共司向号。 是巫的力量! 这乌光虽然很强,但却无法奈何巨臂,然而让人诧异的是,巨臂停顿下来,并没有继续前进。它离我不过百里远,数千里长,数百宽的手臂,就像天空和大地相合压过来。区区百里,对它来说,完全不是距离。 下一刻,那巨臂收回,这尊无比伟岸的白骨躯体探手抓向了另一方。我心中一惊,刚才救我的,是巫女还是阴尸? 白骨巨臂这次要抓的是什么? 更重要的是,它是谁…… 就在这时,连道真的气息忽然从混乱整合为一体。他睁开眼睛,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立刻朝着远方那大到无法想象的白骨身躯望去,惊愕的说:“这是……蚩尤?” 他说话时,我才终于能喘出一口气,感觉浑身都汗湿了。那白骨身躯给人的压力太大,大的心脏都快被压爆。我听见连道真的话,不禁骇然,问:“你说那是蚩尤?” “这世间,还有谁的身躯能有那般巨大?”连道真说:“而且,看他所在的位置,应该就是从前的蚩尤冢。” 离我们并不算太远的沅陵老人,纳多老司等人,听见这话,纷纷愕然,兴奋,惊骇的看向那白骨身躯。 蚩尤对苗疆来说,具有不可代替的意义,那是他们祖祖辈辈膜拜的神灵,是支撑他们不屈服任何人的精神支柱。 没有蚩尤的苗疆,是不完整的。 当初沅陵老人坚决不从县城离开,并以蚩尤可能会复活为借口。谁也想不到,他的借口,在今日竟然成真。 神话时代,曾与轩辕黄帝争夺帝位的蚩尤大神,真的在当世复活! 徐家主看看蚩尤之躯,又抬头扫视天庭,灵山,与那土黄色的华盖,不禁咽了咽口水,呢喃道:“这都他吗的什么事?” 如今的局势,让天不怕地不怕的阿三,都保持了沉默。 我看向连道真,问:“你现在怎么样?” 连道真挥了挥拳,像在适应自己的身体,说:“很好。”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不会要在这里等他们降临吧?”我问。 “自然要看一看。”连道真的回答,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哪怕再危险,都喜欢收集第一手的资料,以便日后能够更好的做出应对策略。 我想了想,并没有劝说他离开。 天地虽然大,但对神仙佛来说,只是小地方。以他们的能力,无论我们躲去哪,只要想找,一定能找到。所以,与其现在就像狗一样逃窜,还不如留下来像个人一样看着局势怎么发展。 我看了看与阿大不远的觉明和尚,然后又看看连道真,问:“你现在……有多厉害?” 连道真摇摇头,说:“还不知道,但应该不会太差。” 我点点头,心里默默数了一下,人类世界,能够算得上高手的,如今只有我,连道真,还有阿大。觉明和尚虽然成就菩萨,但在诸佛面前,还是有些不上档次。 至于其它的力量…… 只有摩天岭的圣人阵法或许能勉强算得上,就算是苗疆,秦岭这样往日看来很不错的大势力,在如今也只是小虾米了。 哦,对了,还有执政府。 倘若教授能够再多掌控一些天空之城的力量,我们就会更强一些。 虽说如今这些力量加起来,在神仙佛面前连幼儿都不如,但不管怎么说,我们也算有一战之力。哪怕死,说不定也可以拖几尊仙佛垫背。 这三家尚未完全降临,在等待的过程中,许多修行人已经自发组成了派系。 一部分投靠了道门,一部分被诸佛的吟唱吸引,皈依了佛门,只有大概二分之一留下来,站在我们身后。不过就算是这二分之一,也有很多眼神闪烁,面色迟疑不定。 很显然,在见识神仙佛的威势后,他们已经对人类的未来没有任何信心,开始想着该怎么站队了。 我虽然对这些人的做法不齿,但他们是走是留,对人类的影响其实并不大。 真正决定这场灾难走向的,只有寥寥几人而已。等待,是充满煎熬的。 等待,也是无的。 神兽白泽带来的圣贤,漂浮在半空,不走也不来。 它如我们一样,也在安静的等待,等待自己的主人,来将其取走。 按理说,它的主人是我,因为白泽很清楚的说,我就是天命所归之人。 但是,无论仙也好,佛也好,甚至是巫女和阴尸,都不会允许我拿走圣贤。 望着那散发着蒙蒙白光的木,我低声问连道真:“你说,如果我把这东西抢过来,会怎么样?” 第三百九十六章 神话之启(20) 连道真说:“你会被打死。” “你还真爱说实话。”我笑着说。 连道真没说话,他看了眼圣贤,便将视线转移到上空。 天空中,土黄色的华盖已经变成了空心圆圈。星空之中。有巨大的身影正在接近。那些身影个个都大如星球,不比只剩下白骨的蚩尤差多少。 然而,那些身影在接近现实世界后,慢慢都停了下来。他们并没有突破天空贸然进入这片世界,而是站在那广阔无边的空间中,遥遥向这里投来注视的目光。 一位位无比伟岸的身躯,大如天地,如果降临,几乎可以撑爆这个世界。 其实不光是什么,就连仙与佛,也没有出现。 古老的天庭,与玄妙的灵山,也停留在现实世界之外。他们虽然破开了天空阻碍,却并不打算真的进入。 这时,土黄色的圆圈中,忽然探入一只巨手。 那手掌大的无法想像。威势汹汹,让我想起当初在蚩尤冢时见过的真实一掌。那时候,姬孙还不是很强大,面对真实一掌,不得不借我的身体躲避。否则的话,即便他和阴尸联手,也要被一掌拍死。 这一掌大如山岳,直朝圣贤抓来。 然而,一道五彩流光,一道金色佛光,各自射来。那手掌被两道光芒击穿。大量的血液如天河倒灌。 星空之中,传来怒吼。土黄色的圆圈范围更大,又一只手掌探进来。 两掌同时拍出,将流光与佛光击溃,然而,只听天庭中传来一声威严的呵斥:“放肆!” 把守南天门的两名金甲神将,同时将手中的兵器抛出。那兵器化作两条金龙。冲着两只巨掌咬去。 与此同时,灵山之中,也传来了佛陀的经声。一面金色的宝幢从灵山的庙宇中飘出,迎风见长,眨眼间,铺天盖地,直接裹住那两只巨掌。金龙随后缠绕撕咬,血肉飞溅,砸在地上,震的山都要倒塌。 那巨掌震动,像要破开宝幢与金龙的纠缠。却始终无能为力。 星空之中,传来了宏伟的巨声:“仙,佛,真要在此时开战么?” 那无数高大的身影,随着巨声开始移动脚步。他们一步跨出,身上立刻涌出熊熊战意,星空颤栗,无法承受他们的意念。这些神话时代的存在,似乎下一刻就要真正的降临。 然而,缠绕巨手的宝幢和金龙,也在此刻各自飞回去。 宝幢落入灵山,金龙飞回南天门,而巨手。也有些狼狈的从现实世界收回。 仙佛联手,即便是神也要吃亏。 摩天岭四周,大量的神血流淌,古老的气息弥漫,让原本普通的土地,化作了大荒。许多不知名的古兽凭空而生,在四周嘶吼。 摩天岭上的修行人听的面目惨白,多数人都瑟瑟发抖,不知如何是好。 灵山中的庙宇大放光明,一尊佛陀从中走出,他立于灵山之前,望向我,说:“奉世尊之命,前来接引施主成佛。” 南天门前,那两位看不清楚身形的神将紧跟着大声道:“玉皇大帝宣汝上前听封!” 星空之中那无数的庞大身影,纷纷怒喝:“天命之人,还不醒来!” 仙佛明显是在拉拢我,而神却是以命令的语气在吩咐我。我本就不喜欢神,如果不是他们,我哪会遇到这么多让人不爽的事情。不过,仙佛同样是敌人,所以我只冷冷的看着他们,既不说话,也不动作。 佛陀与神将还好,而那星空之中的身影,久不听我回话,似很恼怒。连入姬孙神魂的线条被抽动,一股大力拉扯着我要入星空。 灵山前的那尊佛陀微微一笑,伸手一按,星空之前,凭空生出一片海洋。那海漆黑,到处漂浮着怨魂,海中有一艘小船。佛陀伸手指去,说:“苦海无涯,施主上来,世尊自然保你成佛,受世间供奉。” 辉煌的天庭中传来了冷声,道:“和尚就会迷惑人,做佛,哪有成仙来的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天庭可保你所识之人跳出六道,不入轮回!”共司助划。 星空外,几只巨手同时握拳击来,将苦海打成了幻影。 这时,天空再次震动,又有一片天空被打成碎片。 一尊大到连世界都无法容纳的魔,手托六层欲界出现在灵山之上。他那视线无法看清的头颅转动,视线向我投来,声音发出,震动九天:“入我自在天,脱离天命,自由自在!” 灵山前的佛陀收敛了微笑,端坐于山前,仰望上空的魔,口念世尊的名号。 魔主波旬,可与佛祖争锋的存在,即便是佛陀,也要畏惧。他的出现,无疑让场面变得更加混乱。 这四家,每一个都是令人仰望的势力,谁都不算差。就算互相之间有强弱之分,差距也不是很大。 他们在争夺我,或者说,在争夺天命。 我隐约觉得,所谓天命,并不仅仅是治理天下那么简单,似乎,还有其它的意义。 其实,要争的,不光是这四家。 现实世界中,还有蚩尤,还有巫女,还有阴尸。 这三位的力量都很强,但面对其它四家,又显得很弱。 我头痛不已,对连道真说:“如果他们来抢我,怎么办?” 连道真沉默一会,说:“自求多福。” 我翻了个白眼,但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这七家无论是谁,我们都不是对手,如果他们真的要来抢,我也只能认了。 这时,我感觉手掌微微一紧,低头看,却是阿三不知何时走过来,抓住我的手死死握住。她秀气的小脸,充满担忧,我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了下脑袋,说:“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真的吗?”阿三把头埋在我怀里,闷声问。 “当然,我从不骗女人。”我说。 “骗子。”阿三说。 这时,连道真回头看了眼身后某个方向,轻声说:“执政府也来了。” 我和阿三回过头,只见极远处,一艘巨大无比的飞船停留在半空。它离我们很远,并始终没有要过来的意思。我笑了笑,说:“看来,荀鼎天也害怕了。” “这是明智之举。”连道真说。 正说着,天空中忽然传来了刺耳的呼啸声。我一抬头,就见荀鼎天从天而降。他先抬头看看天,然后笑着说:“真是个好日子,让人大开眼界,看样子,我来的有些晚。” “不算太晚。”连道真说。 我在旁边看了眼荀鼎天,他脸上没有害怕和畏惧,反而满满的全是兴奋和好奇。这个人的胆子,实在太大了点,满天神佛,他也敢独自一人飞过来,就不怕被人当出头鸟打下来? 荀鼎天看着头顶的灵山,天庭,还有星空外那些神影,说:“教授已经启动了天空之城,不过他胆子太小,说只会发动一次攻击,然后立刻驾驭天空之城离开这个世界,永远不再回来。” “一击?”连道真皱起眉头。 “是全力一击,威力应该足够了。”荀鼎天说。 连道真嗯了一声,没再说话。荀鼎天咧开嘴笑出声来,说:“我本想把他杀了,但没有他,天空之城很难被搞定,所以就没动手。所以,一击就一击,有总比没有好。而且如果我们真的死在这,天空之城带着人离开,也算为人类留下一点香火。” 我瞥了眼荀鼎天,问:“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很希望我们都死在这?” 荀鼎天摇摇头,说:“我怎么可能希望你们都死在这?” “真的?”我问。 荀鼎天哈哈大笑,说:“我只不过希望,能打的过瘾,只要过瘾,死也就死了。” “神经病。”阿三撇嘴说。 徐家主在一旁直哆嗦,说:“能不打,还是不打的好。” 徐二哥倒是爽快,盯着天上的神仙佛,目露仇恨之色,说:“打也不怕,拼了命,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 荀鼎天回头看他一眼,说:“倒是比你爹有骨气,不过以你的本事,想拉个垫背的不太可能,换成我说这话还差不多。” 徐二哥被他这话气的够呛,但荀鼎天本来就是个狂人,也确实有几把刷子。徐二哥再气,也没话可说。 他的本事在普通人中,自然不小,可对神佛来说,和蚂蚁没什么区别。 一只蚂蚁再厉害,也很难咬死人,反而会被一指头轻易碾死。所以,荀鼎天的话再不好听,也是大实话。 我们这边聊的畅快,却听远方传来轰隆的倒塌声。那声音传到这的时候并不大,但山峰崩塌的烟尘,却很显然。 只剩白骨的蚩尤,巨臂正在收回。我一眼望去,能看到他掌中握着一块红通通的东西。那东西本来毫无动静,但在它掌中没多久,便砰砰的跳动起来。 连道真凝视一会,才确定的说:“是巫山中的蚩尤心脏。” 我又看了一会,见那东西确实有些像,便说:“原来它收掌,是要把自己的心脏拿回来,看来,刚才阻止它的人,是巫女。” “原来那就是蚩尤……”荀鼎天面露惊愕之意,看着庞大的蚩尤身躯,一脸惊叹。 第三百九十七章 神话之启(21) 巨大的白骨手臂缓缓收回,火红色的心脏,如山峰一般,令人叹为观止。 蚩尤那高大伟岸的身躯。被这心脏映成了红色,仿佛有血液在骨骼中流动一般。那数千里长的手臂折回,将心脏填入自己的胸膛。 “砰,砰……砰……” 如暴雷一般的声音,从他胸口处传出,虚空之中,无尽的能量涌出,大量的生机从四处被引来。血与肉飞快的生长,骨骼之间的筋络,一根根粗如山峦,狂暴的气势迅速增长。 大荒之中,那无法无天的古兽,此刻纷纷安静下来。 它们感受到恐惧的味道,看到一位神话时代的无敌强者再次复生,哪怕是九婴,巴蛇这种强大而又神异的巨兽。此刻都将头颅埋入地下,不敢抬起。 我惊骇的看着那一切,听见连道真在旁边说:“不愧是蚩尤……” 那气息冲撞,让神仙佛都为之惊惧。南天门上的金甲神将不断挥手,大量的仙灵之气将通往天庭的道路掩盖。灵山前的佛陀端坐念佛,不敢走出半步。就连那星空外的无数庞大身影,此刻也纷纷安静下来。 蚩尤,无敌于一个时代的强者!仅仅是复生时的威势,便震慑的众人不敢妄动。 然而,他的气势尚未涨到巅峰,便嘎然而止。就连全身的血肉。也有大部分都没有长出来。远远看去,他的身体破破烂烂,像腐朽已久的古尸。 这尊古往今来,最强大的神,发出愤怒的吼声,宏伟的声音在天地间传荡:“吾的心脏!” 连道真一拍手,说:“是了。巫山中的心脏虽然很大,但并不完整。蚩尤的心脏,已经有很多在神话时代就被炼成了不死药。如今他虽然复生,却因为心脏缺失,无法恢复以往那般强大。” 我恍然大悟,的确是这样。当初我们在巫山看到那颗心脏时就发现,这只是被切下来的一块,并非完整。 不过,仅仅是不完整的心脏,就让他变得如此强悍,真是令人震撼。 蚩尤的异状。令满天神佛松了口气。 灵山前的佛陀停止念经,站起来微笑。 南天门前的神将拨开仙灵之气,发出威严的冷哼。 星空外的无数身影虽然依旧沉默,但却少了那份如临大敌的警惕。 蚩尤愤怒的大吼,他抬起腿,用力跺在地上。大地震动,无数山峰崩塌,又有无数山峰从破碎的土地中钻出来。 比从前大了无数倍的现实世界,差点被这一脚踹碎。 “心脏……吾的心脏……”蚩尤的声音,仍在天地间不断传荡,他怒吼几声后,忽然转身看向那片星空,然后一手握拳。狠狠的打去:“黄帝……还吾之躯!” 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吟声在星空中响起,那些庞大的身影纷纷闪开一条通道,我看到一头首尾不知多少万里的巨龙从星空中游来,它的速度比光还快。我看到它时,它还在星空深处。尚未来得及眨眼,它那如星球一般庞大的头颅,已经探了出来。 龙须飘荡,龙角如鹿,却更显狰狞。 那土黄色的龙躯上,鳞甲遍布,个个都大如小山。 一尊神,骑龙而至,龙吟声中,他伸出手去拦蚩尤的拳。 土黄色的气团,在两者碰撞的瞬间几乎被打碎,剧烈的冲击,让灵山之中吟唱声更胜,无穷无尽的佛光涌出,护住了诸佛的世界。南天门上的金甲神将,抛出手中的武器,化作两只金龙飞舞,将冲击的波动挡住。 他们虽然挡住了这余波,但世界却也因此发生动荡,而那直接与蚩尤碰撞的神人,更是连胯下的黄龙一起,差点被打回了星空深处。 那神披头散发,骑着黄龙后退数千里,大量的血液从天上洒下,也不知是神的,还是龙的。 蚩尤也跟着蹬蹬蹬倒退,不知踩踏了多少座山峰,填平了多少条河流,身子晃动,差点要倒下去。但他发出愤怒的吼声,浑身的骨骼如暴雷作响,终于稳住了自己。 连道真轻咦一声,我回过头,见他一脸疑惑,连忙问:“怎么了?” 连道真望着蚩尤那伟岸的躯体,说:“蚩尤的力量虽强,但似乎只是肉体的力量。我曾听闻,争天之战中,蚩尤神魂被女娲带走,如今看来,似乎是真的。” 我骇然的看着他,问:“你是说,如今的蚩尤,并没有神魂?” 连道真点点头,我回过头看,望着那数万里高的神躯说不出话来。 心脏缺失,无法恢复全盛时期,更连神魂都不存在,却依然强成这样。难怪神话时代中,黄帝九次攻伐,全都失败。最后,还是靠着九天玄女的帮助,才获得胜利。 并且,就算已经统一中原的黄帝,也不敢轻视战败的蚩尤,不得不把他分尸,葬于天南海北。至于心脏,则切成无数块命人炼成不死药。 如今看来,黄帝对蚩尤如此小心翼翼,并非没有道理。 “争天之战中,我虽未看到那一幕,却听到有人喊,女娲不公。看来,女娲确实不公。”连道真说。 “为什么这样说?”我问。 “没有神魂的蚩尤,就算复活,也不会影响大局。”连道真说:“女娲当初带走蚩尤神魂,想必就是看到了如今的一幕,不希望蚩尤再与黄帝争锋。” “这……”我摇摇头,半晌也不知该说什么,毕竟这是神话时代的事情,实在不是我这种小角色所能揣测的。所以憋了半晌,也只憋出一句:“女娲确实不公。” “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连道真说:“无论黄帝也好,蚩尤也罢,他们都可以算作伏羲女娲后裔。既然都是自己的子孙,何必……” “当妈的都偏心,当奶奶的更偏心。”阿三说。 我哑然失笑,但仔细想想,女娲确实算黄帝的奶奶。不过,这偏心之说,有些太过滑稽。 连道真听了阿三的话,一怔之后,没有说话。我见他面露思索之情,连忙说:“她信口开河,你可别当真。” 阿三撇嘴说:“为什么不能当真,你怎么知道,那些神就不会偏心?畜生还会挑着捡着喂奶呢,更何况是神。” 她的话好有道理,我实在无力反驳…… 蚩尤与那神人对击,并没有占据上风,这使得他更加愤怒,吼声震的人耳朵都快聋了。 星空中那骑龙的神缓缓开口,道:“汝已属过去,不可争未来……” “吾不服!”蚩尤再次伸展巨臂打来。 那神骑龙迎上,两者相击,再次各退数千里。 再击!再退!估圣杂弟。 如此往复十数次,双方终于停手。 神人之间的战斗,简单而又粗暴。他们的攻击并不绚丽,比起仙与佛,是那么的普通。但就是这么普通的攻击,只不过十数次,便打的大荒震动,异海翻滚,无数山峰倒塌,尽数化作粉末。 尤其是蚩尤那数万里高的身躯,每动弹一次,都会对现实世界产生巨大的伤害。如果继续让他们这样打下去,用不了多久,整个世界都会被打碎。 我很怀疑,如果现在的世界就是神话时代的模样,又怎么可能经受得住那么多次轰轰烈烈的战争? 当初黄帝与蚩尤征战,场面肯定比如今要可怕的多。关于那些战争的记载,虽然有对世界的破坏,但并不算特别严重。最起码比起如今,还算轻的。 对那骑龙神人无可奈何,使得蚩尤的愤怒,达到了极致。他握紧双拳,脚踏大地,冲着星空发出怒吼,然后,开始快速的奔跑起来。 第三百九十八章 神话之启(22) 他的动作,就像跨栏运动员的助跑。但是,那巨大的身躯,每次抬脚踏地。都会让山峰崩塌,河川断流。整个世界,在他跑动的几秒内,变得乌烟瘴气。 我虽然同情蚩尤,但是见他对这个世界产生如此巨大的伤害,依然觉得愤怒。 想打,你们就去外面打,为什么非要来祸害这个世界? 就在蚩尤一声大吼,踏碎大片土地,高高跳起,冲着星空发动迅猛一击的时候,三道灰色的光芒凭空而生,挡在了他面前。 那光芒迅速增大,眨眼间,就几乎覆盖了整个天空。 蚩尤的身躯被灰光阻挡,毫无反抗之力的摔落。震起无边的尘埃。 这使得我和连道真都大吃一惊,蚩尤的力量何其强大,我毫不怀疑,就算真正的月亮在他面前,都会被打碎。但是,三道灰光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把他挡住,甚至让他承受不住反震的力道,摔落在地。 那灰光不知从哪里来,好像一直都存在于现实世界,就好像不是。 光满缓缓散去,我这才看清楚。那灰光之中,竟是三块与天齐高的泥板。 这三块泥板上,分别刻着三幅画像。 第一副画像中,是人首蛇身的男子,周身有各种线条与图案,看起来极为玄奥。估圣呆技。 第二幅画像中,是人首蛇身的女子。游走于一片碎石之上。 第三幅画像中,是长着牛角的男人,行走于荒野之中。 三块泥板顶天立地,挡住了星空,遮住了灵山,盖住了天庭。 蚩尤从地上爬起来,却没有再次攻击,他望着那三块泥板,竟陷入了沉默。 我们看着那泥板,不知发生了什么。就算是见多识广的连道真,也不知晓这是什么东西。 这时。第一幅画像中的男人手臂动了动,竟像活过来一样。他双手不断挥动,身后的各种线条与图案从泥板中飞出。 一股股玄奥无比的气息凭空生出,那些线条图案融入虚空之中不见,然而下一刻,灵山也好,星空也罢,又或者那威严的天庭,都迅速的缩小。 星空中那些庞大的身影,从数万里高下,眨眼间便与常人差不多。 灵山虽大,但佛陀也无法顶天立地,天庭威严。却也无法压迫人间。 就连蚩尤神躯,也在这一刻不断缩小,眨眨眼的功夫,变成比我高一头的模样。 我惊愕的看着这一切,然后愣愣的看向连道真。连道真也一脸愕然,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如此变化。 接着,第二幅画像中的女子蛇尾摆动,无数碎石升天。 这些随时从泥板中飞出,化作五彩的光芒,在天边流动。 那些被神仙佛打碎的天空,被这些液体般的光芒遮盖,随后光芒消失,破损的地方,已然恢复原样。 眼看天空的缺口越来越小,星空外的那些神齐齐而动,向现实世界飞来。 而灵山与天庭,亦是如此。 忽然间,我听见连道真大喝一声:“挡住他们!” 我一愣,却见连道真已经飞起来,与此同时,又一道身影与他并肩。 那是荀鼎天,这位执政府的大元帅,几乎下意识就跟着连道真一起行动。 我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身旁的阿三推了一把,她焦急的说:“还不快去!趁着天要被补全,能挡多少挡多少!” 我立刻反应过来,泥板中的女子以石补天,天外的缺口正在消失。如果能在此刻挡住神仙佛,就能够把他们拒之门外。这样的话,人类的灾难,立刻就会消失。 觉明和尚也反应过来,不过他并没有飞起,而是对着鸡鸣寺的老和尚说:“师兄要走吗?” 老和尚看了眼嘶吼连连,开始化作千丈巨佛的阿大,摇摇头,说:“佛虽以身饲鹰,但师弟并非魔,何苦要与佛过不去。” 觉明和尚沉默两秒,待阿大化作黑色大佛冲天而起后,才说:“佛是佛,非吾佛。” 老和尚一怔,随后笑着点头:“师弟悟的深,可喜可贺。” 两位菩萨,十七尊罗汉,就这样你来我去的聊着,谁都没有动。 觉明和尚很聪明,他知道自己并非诸佛的对手,就算上去了,也是螳臂挡车。与其如此,还不如挡住鸡鸣寺的这些光头和尚,省的他们趁机捣乱。 道门中人蠢蠢欲动,然而不等张天师说话,徐家主已经大喝一声:“给老子打死他们!” 摩天岭众多弟子早已摆开阵势,蓄势待发。此刻家主下令,自然舞刀弄枪,恶狠狠的冲着道门扑来。 如果单打独斗,摩天岭的阵法与道门也只是伯仲之间,或者说道门略强一些。但是别忘了,摩天岭上还有四尊圣人尸。 圣人阵法的威力,绝非普通道法所能比拟,毕竟这是诸葛卧龙苦思冥想,布置上千年才成就的奇阵。那威力,已经超出人世间的范畴,有些超凡入仙的味道。 而且,除去摩天岭之外,还有苗疆与秦岭等传承在旁策应。 虽说有不少修行人之前临阵脱逃,加入了道门与佛门,但在此刻,处于摩天岭的主场,他们一个个面带苦色,恨不得多长两条腿逃远点。 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摩天岭那巨大的山顶平台,喊打喊杀声接连不断。 我随手将几名朝阿三扑来的道门中人打飞出去,却被她拍了一把,说:“还不快去帮忙,我这里不用你管!” 她说着,摸出数十张纸符,抖手化作黑色尸气护住自己,然后大呼小叫的跟随纳多老司等人,朝敌人扑去。 我见她身边始终跟着几位白虎蛮,徐家主也特意分出两道阵法护持其左右,便放下心来。 仰头望天,连道真,荀鼎天,以及阿大已经飞上半空。 只是,不等我们攻击,已有两道乌光从远处射来,直向灵山冲去。 而蚩尤也怒吼一声,从地上跳起,直冲那些自星空中要降临的神而去。 我刚飞到半空,便见连道真大手一挥,说:“走!我们攻仙!” “打谁都是打,我喜欢!”荀鼎天一脸兴奋,嗷嗷叫着扑向南天门。 那两名金甲神将,之前抛出两条金龙尚未收回。如今,那金龙的体型也缩小甚多,看起来有几百米长。荀鼎天毫不畏惧,双拳交击,浓浓的金光将他几乎镀成了小金人。他如黄金浇铸的神明,大喝一声,双拳同时打向两条金龙。 阿大化作的黑色巨佛并没有随我们一起行动,而是自主攻向了灵山。我远远看去,只见他怒吼着一掌朝着灵山前的佛陀拍去。 那佛挥手将宝幢铺开,如大旗招展,挡住了阿大的巨掌。 阿大再次怒吼一声,无数负面气息涌入掌间,将那宝幢压的吱吱作响,似要烧起来。 灵山之中,再次走出几尊佛陀,有佛身后升火,有佛头顶光明,还有佛手拈花瓣。 他们齐齐喝唱,两道乌光应声而散,被火烧熔,被光融化,被花瓣扫开。 但是,巫的力量哪能那么容易就被他们灭除。散开的巫力,化作无数股细小的符文,一股股晦暗的波动自天地间生出,只听数十声巨吼,大量数百丈高的巫神凭空而生,朝着灵山挥拳打去。 这些巫神,我曾在蚩尤冢见阴尸唤来过。虽然不算太强大,但也是极其可怕的力量。 灵山中立刻走出大量的菩萨与罗汉,向着袭来的巫神赢去。 就在此时,身体也缩小许多的魔主波旬,将手中的六层世界抛出。那世界重重的落下,砸向了灵山。 佛唱声大作,金光乍现,佛陀现,端坐灵山,抬手去挡那六层世界。 第三百九十九章 神话之启(23) 魔主波旬已经不再像之前那般庞大,但身躯伟岸,依然可以笼罩整个世界。 六层欲界,被诸佛联手挡住。于灵山之上漂浮。魔主虽未一战立功,但也拖住了诸多位佛陀。其伸手拍在第六层大自在天上,天被拍裂,其中藏匿的无数魔王,天魔蜂拥而出,向灵山攻去。 这些魔扰乱人心,要坏佛法,佛陀自然不会允许它们登上灵山。 更多的菩萨罗汉从灵山中走出,又有那伟岸的真佛于庙宇中念经,试图度化这些魔。 有些胆大的佛陀,甚至直登六层欲界,想要从根源将这场攻击化解。不过,有魔主波旬在,第六层的他化自在天,就算是佛陀也上不去,只能在前五层阻挡诸多魔头。 阿大之前被诸佛的力量化解了近半力量。虽说不如从前,但也极为可怕。那手持宝幢的佛陀,被他死死压制,无法起身。 众多巫神怒吼连连,惊天动地的力量,震的灵山都要晃动。 诸佛降临,原本应是人类的劫难,但如今,却反过来成了诸佛的末日。 而除去灵山战场外,蚩尤一人便挡在了星空前方。无论是谁,想要过来。都要先将他打倒。 蚩尤的强,古往今来,几乎没有可与之并肩者。就算他已经被削弱许多,却依然打的神灵都感到惧怕。 那骑龙的神冲在最前方,虽然他能打退蚩尤,但也因此要后退数千里。并不能第一时间冲破星空。 连道真瞥了一眼星空中的无数身影,忽然大喝一声,手掌挥动中,虚空有力量涌来,随他的心意幻化成各种攻击。 火海,黑水铺天盖地,瞬间冲垮南天门前的仙灵之气。就算是那两条金龙,也被冲飞出去不知多远。荀鼎天哈哈大笑,双拳余势未消。夹带水火之势,朝着前方的金甲神将打去。 南天门是通往天庭的唯一门户,不能打倒神将,就无法进入天庭。 我看到那金碧辉煌的宫殿中,有十数尊仙人正向这里赶来,不敢耽搁,立刻揉身而上,与荀鼎天一起攻击金甲神将。 “你这是来抢生意的?”荀鼎天说。 我冷哼一声,说:“如果让他们过来,你想死都难。” 荀鼎天不置可否的哈哈大笑,放弃其中一人,全力攻击另一名神将。 姬孙之力,传承于神,天生具有击破空间的神力。哪怕是守卫南天门的神将,也无法阻挡我的步伐。 一拳打出。失去兵器的天将闷声后退。他愤怒不已,大呼一声:“大胆!” 双臂挥动,门前的仙灵之气立刻化作无数天兵攻来。连道真大喝一声,更多的五行之力被调动,翻江倒海一般压过来。 天兵被冲垮了阵势,两名金甲神将逼不得已,只得让出南天门。 但是,紧跟其后,有十数尊仙人已到。再后面,是更多的仙灵正在赶来。 想要依托南天门守住通往现实世界的道理,仅凭我们几个根本不可能。 荀鼎天跳上南天门,高高在上,忽然大喊一声:“你敢再拖下去,我立刻回去扭掉你的脑袋!” 也不知他是在跟谁说话,这时,我忽然感觉到极度的危险。那种感觉来自后方,转头一看,只见极远处,一座城市从地面浮起,无尽的能量在城市内部凝聚,正要对这里发动强大的攻击。 是天空之城! 我愤怒的冲荀鼎天大骂:“你想害死谁!” 一边骂着,我和连道真都掉头跑。唯有荀鼎天,依然站在南天门上仰天狂笑。 他简直就像疯了一样,看的人揪心不已。 空间震动,无形的攻击瞬息间来到。那攻击太过迅速,其后雷霆闪烁,空间已被打破,只见一条长长的雷龙,摇头摆尾狰狞凶狠的要将天庭吞噬。 不过,雷龙只是天空之城的攻击附带,真正的力量,早已到达。 高大的南天门,在这攻击中轰然倒塌,门柱前的仙灵之气被一扫而空。 荀鼎天也没想到天空之城会这么厉害,骂了一声,迅速跳开。 那无形攻击击破了南天门,继续朝着众多仙人而去。 这时,天庭之中,一股无比强大的气息冲天而起,一尊伟岸的帝王从中幻化而出。他威严的双眸,直视前方,伸出一只手来虚按,天地震动,无数的仙灵之气溃散。但天空之城的攻击,也被抵消,仅仅将两三位仙人打碎。 荀鼎天一愣,忽然怪叫一声:“这还怎么玩!” 叫着喊着,他掉头逃跑的速度,比我们还快。 那尊帝王冷漠至极,并不在意麾下仙人死掉几位,他大袖一挥,无数仙人从天庭中飞出,向着现实世界而来。 此时,蚩尤也被星空中的神打的不断后退,再也无法守住道路。他愤怒的大吼,却也无济于事。 三处战场中,唯有灵山被太多的力量打压,暂时脱不开山。神与仙,已经摆脱束缚,即将降临。 就在这时,一部分巫神忽然离开了灵山,转而攻向星空。又一道乌光从远处而来,唤来了更多的巫神。 这些巫神的加入,使得蚩尤有片刻的喘息之机。 还不等我反应过来,忽觉连道真的身形一变,竟也奔向了那星空之中。 他渺小的身躯,在神面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在飞掠的过程中,我再次看到他身子一晃,一化为五。 无穷无尽的力量从力量世界而来,灌入那五道身影之中。 刹那间,五尊顶天立地的巨人成型,吼叫着,冲星空中的神发动了攻击。 我吃惊不已,这五尊巨人,与连道真曾经的帝拳化身很像。只不过,那时的帝拳化身,是五尊远古帝王的模样。而如今,却都是连道真自己的样貌。 更重要的是,构建出化身的力量并非来自连道真本身,而是从力量虚空中得到了支援。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之前问连道真,和以前比怎么样。他会告诉我说,或许更强。 力量虚空中所储存的五行之力,绝不比道的世界差。更重要的是,连道真以自身引动那些力量,不存在任何束缚。 因为,这些力量本就属于现实世界。 有句话叫,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 那么这句话放在连道真身上,就变成,他想多强,世界就会让他变得有多强。 连道真的身体,本就是由纯粹的力量组成,他不像我,有肉体的限制。可以说,只要他能控制的住,那么他的强大,就没有尽头。 在这一点上,他比弑佛罗汉阿大还要得天独厚。 毕竟人类的数量是有限的,那么负面情绪在一个时期里,也是有限的。可力量却是无限的,而且不需要时间,也不需要等待。 我摸摸头,苦笑一声,原本以为自己成就姬孙已经够强了,但如今看来,无论阿大还是连道真,都能比我走的更远。 五尊化身同时出现,他们所能发挥出的力量,要比众多巫神更多。 星空中的许多身影,被化身冲撞,直接倒飞出去。 而无论巫神还是化身,都在朝同一个地方前进。那里,神最多,也是星空的中央。 我忽然间明白了连道真的举动,他是在完成对巫女的承诺,他要弑神!杀叔均! 但是,在那么多神的阻挡下,他真的能做到吗? 化身虽强,但面对神话时代的存在,依然打的很艰难。这些神每一拳每一脚,都像能够打破天地大势。就算是五行之力,对他们也有畏惧,毕竟神是这个世界最先出现的存在。 有神,才有天地,然后才有了各种力量。 我有些犹豫,连道真要帮巫女杀叔均,这事非常的困难,很有可能让他身死道消。 按理说,我该去帮他,但是,以姬孙的力量,并不能对神产生多大的伤害。我顶多能挡住两三位,而且这还是短时间的。时间长了,肯定会被人打趴下。 一半的巫神从灵山撤退,另一半也紧跟着离开。很显然,阴尸察觉到巫女的真正目的,不想再被当枪使。 我隐隐从巫与尸的国度方向,察觉到一丝微弱的怒意。巫女明打灵山,暗杀叔均的做法,肯定没有提前和阴尸商量过。这只神秘莫测的巫与尸国度之主,此刻有了被耍弄的感觉,自然会生气。 不知为什么,我很是同情阴尸。 虽然他聪明绝顶,让连道真都奈何不得,但面对姬孙和巫女这种非人的存在,却总被耍的团团转。而且,他再气,也不敢对这两位动手。 如果阴尸能吐血,估计早已吐血三百升了。 “他干什么去?”荀鼎天跑回我身边,见连道真往神的星空攻打,眼睛都快掉下来了。 “去杀人,不然去喝茶吗?”我说。 “你别告诉我,这么多仙人,就咱们俩挡?”荀鼎天很认真的问。估圣乐划。 我看了眼从天庭中跑出来的大堆仙人,耸耸肩,说:“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我的意思自然是,挡不住,就赶紧逃跑吧,别废那功夫了。荀鼎天默默的点头,我叹口气,正准备掉头继续跑,却听见荀鼎天大吼一声:“教授!你他娘的再不发动第二次攻击,我就弄死你个老王八!” 第四百章 神话之启(24) 1荀鼎天一声吼,吓的我脑袋都快炸了。我是让你跑,怎么又要打? 教授的声音,从荀鼎天手腕上传出:“天空之城已经进行过一次满额能量攻击。不能再……” “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荀鼎天冲着腕部如手链一般的银白色金属大喊:“如果在那群家伙冲出来前,我看不到天空之城的第二次攻击,你死定了!” “姓荀的,你别唬我!老子走不掉,全天下都得跟着陪葬!”教授气的大骂:“你打的痛快了,其他人怎么办?如果现在就进行第二次攻击,我们的技术根本无法冷却天空之城的引擎,它会……” “我不管它会怎么样,哪怕人都走不掉又怎么样。”荀鼎天一脸疯狂的模样,说:“这里本就是人类该呆的地方,就算死在这也是应该的!我给你三秒钟!三秒钟后,天空之城没有发动攻击,我就回去杀人!” “你疯了吗!”教授语气充满惊骇和憋闷。 荀鼎天没有回答,开始念数字计时:“三……二……” 我从他脸上,看到了认真,这家伙绝不是故意吓唬教授。三秒钟。如果天空之城没有在三秒内发动攻击,那他一定会返回,把整船的人全部杀光。毕竟他说的是回去杀人,而不是杀某人。 一字之差,结果却犹如天地之别。 教授在通讯器中沉默两秒,在荀鼎天最后一声数字即将念出声的时候,只听见通讯器中传来他愤怒的声音:“给我把引擎全部打开,所有能量,全部给我轰出去!给我打他吗的!” 同时,又能听见里面传来打砸的声音,教授肯定快气疯了。 隐约听见有人说:“如果把能量打出去。我们短时间内,就无法突破空间离开……” 教授愤怒的大骂:“离你吗个头,都别给我废话,那个该死的疯子!” 耳边尚有教授的叫骂,荀鼎天却一脸自得,他望着蜂拥而来的仙人们,哈哈大笑:“让你们知道。人类也不是好欺负的!” 我很是无奈的看着他,不知该不该劝阻。 天空之城,背负着人类最后的希望。倘若我们无法阻挡敌人,教授就会启动天空之城,带走人类最后的火种。 但如今,荀鼎天却逼迫教授发动第二次攻击。 虽然天空之城的攻击,连仙人也无法抗衡,但是,仅仅一击,绝对无法挡住那么多仙人。更何况,之前天庭中的那尊帝王。一手压下,便将天空之城的攻击化为乌有。虽说在他阻挡之前,天空之城已经因为轰破南天门消耗了很多能量,但对方的强大,绝不可忽视。 这时,空间开始了颤动,无形的攻击瞬息而至。 我睁大双眼,看到脚踏南天门废墟,即将降临现实世界的仙人们,忽然动作停止。下一刻,他们无声无息的在眼前消失。 剩下的诸仙骇然,他们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冲击着天庭,那力量如此强大。连他们也无法抵抗。 荀鼎天狂笑着,而我则抬头看了眼五彩神石补天的进度。 天空破损的地方很快,虽然神石补天的速度非常快,但到目前为止,尚有将近三分之一的缺口没有补足。 灵山战场,因为少了两尊巫的帮助,仅仅靠着弑佛罗汉阿大和魔主波旬,并不能完全挡住诸佛。尤其是阿大,他的力量虽强,却被诸佛克制,许多负面力量都被净化,如今,体型已经不足两千丈,并且以越来越快的速度被削弱。 六层欲界中跑出来的魔王,魔众,已经把灵山团团围住。但是,面对无数菩萨罗汉,又是在灵山主场,他们看似占据上风,却始终无法攻入灵山。而且,有佛陀大开大合,杀出了怒火,带着菩萨罗汉打通了一条道路,正向现实世界赶来。 至于星空中的神,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也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怒吼声震的星空都要碎裂。连道真和那些巫神都不知去了哪,只见无数的神在星空中到处乱窜,像是在寻找什么。 唯有那位骑龙的神,带着几位目露愤怒之火,朝着现实世界前进。估向引划。 而天庭中,那尊帝王已经被天空之城的第二次攻击彻底惹怒。 他双手压下,无量仙气仿若巨浪拍了下来,天空之城的攻击,被重重的砸在了天庭的“地板”上。 整个天庭都晃了几下,大量的雷霆电光在其中涌现,一看便知,就算是天庭,在天空之城的攻击下,也要受损。 大量被击破的空间,与天庭连接在了一起,空间破碎的乱流,连仙人的身体也可以搅碎。 那尊帝王虽然压制住了天空之城的攻击,但两者碰撞的威力,却让天庭陷入危险的境地。他威严的双眸向远方投去,仿佛是在看那位于极地的不落之城。 随后,这尊帝王双手一挥,数十名仙人的身体随之飞起,以极快的速度穿越空间乱流,刹那间便越过南天门的废墟。 雷霆混杂在空间乱流中,想要把他们扯回来,但无尽的仙灵之气在帝王的动作中,化作一道道流光将空间稳固。 此时,神石补天已经到了最后阶段。 天庭破开的天空最少,所以第一个被补全。那蒙蒙的光芒中,隐约可见南天门废墟,以及其后的天庭。诸多仙人围拢在帝王身周,透过神石补全的天空缺口,向现实世界投来窥视的目光。 他们的目光冰冷至极,像是在看蝼蚁。 而那数十名已经于现实世界降临的仙人,有近半,都被裹在洞天福地内。他们从中走出,俯瞰人世间,冰冷的气息,仿佛要冻结这个世界。 我心里发冷,荀鼎天逼着教授发动第二次攻击,不惜以断绝人类后路为代价,却依然不能完全阻挡仙人降临。这个结果,太让我难以接受。 第二个被补全的地方,并非灵山,而是星空。 骑龙的神,与其他数尊身影从星空中一跃而出,他们将蚩尤打翻在地,然后仰头看见天空缺口被补全,土黄色的气柱被切断,纷纷发出了愤怒的骂声。 看着他们,我心里第一时间升起的不是畏惧,而是担忧。 这担忧,也不是担忧神的降临,而是担心连道真的安危。 连道真为了完成对巫女的承诺,随着那些巫神进入星空中,意图击杀叔均。 我虽然不知道叔均到底是谁,有多厉害,但是能让巫女这样的存在怨恨数千年,肯定不简单。 如今星空被补全的天空阻挡,也不知连道真有没有逃出来。 最后被补全的地方,是灵山。 魔主波旬利用六层欲界压迫灵山,导致诸佛不得不花费大把精力去对付他。这尊天地间唯一的魔主,似乎并没有降临现实世界的打算,他一心一意要坏世尊的事。因此,世尊不出,他也不动。 不过,六层欲界中跑出来大量的魔王和魔众,他们与佛陀,菩萨,罗汉,边打边走。 在灵山被补天神石挡在外面前,已有数尊佛陀,数十尊菩萨罗汉和魔王,魔众在现实世界中打的难解难分。 双方都打出了火气,即便灵山被封,也不停手,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 鸡鸣寺的老和尚抬起头,念了声佛号,带着十七尊罗汉上去助阵。 觉明和尚也抬头看了一眼,并没有阻止,而是看着被封住的灵山,许久后,才叹息一声,走回人堆中。 三块泥板中的最后一块,那牛角人身的画像在此刻动弹起来。 第四百零一章 神话之启(25) 第三块泥板中的画像,很简单,但又不那么简单。---- 牛角人身的男子,站在荒野中。他的眼睛。像在看那片荒野。又像从荒野的角度。来看这个世界。 不知是现实中起了风。还是那荒野的世界本就有风。我看到花在摇,草在晃,但他的衣角,却依然平静。 于是,那花和草。就从荒野中飞了出来。 它们飘飘荡荡,像下雪一样,落在现实中。 花草入土。大地的裂缝立刻合拢,像是怕它们会坠落入深渊。 芳香弥漫,那些被大战损毁的花草树木,虫鱼鸟兽,闻到这味道后,死的活了过来,活着的,则能活的更久。 世界,瞬时充满了生机。 一块泥板,活了整个世界,这种伟力,就算是诸神,诸仙,诸佛也无法拥有。 我旁边的空间,忽然裂开一条缝隙,连道真的身子,有些狼狈的从中钻出来。我惊讶的看着他,问:“你怎么……” 连道真抬头看了眼被封闭的星空,说:“他们太厉害,不得不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才能逃脱。” 连道真都说见不得人,我想,他逃走的手段,肯定相当见不得人。 不过,我并没有太追究他究竟用的什么方法,躲开神的追击。因为眼前发生的一幕幕,已经把我的全部身心都吸引了过去。 “这些家伙太难缠了,打成这样,还能跑出来那么多。”荀鼎天从天上落下来,他看了看突然出现的连道真,说:“你也够难缠的,那么多人打你,还能跑出来。” 听他这话的意思,连道真不该跑出来才对。连道真瞥他一眼,说:“那些是神,不是人。” “管他们是什么。”荀鼎天回头看了眼正在快速恢复的世界,赞叹的说:“这些家伙的力量,以前做梦也不敢想象。看起来,就像假的一样。” 连道真面色凝重的望着三块泥板,那上面的三幅画面,每一幅都使出了令人惊叹的力量。 我的视线,在三块泥板上来回移动,同时问连道真:“这些东西是什么来历?连神仙佛的世界都被他们缩小了,实在是有点吓人。” “这是应该的。”连道真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三块泥板,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三坟。” “三坟?好像在哪听说过。”我说。 “争天之战中的五典,八索,九丘,便是与三坟同期存在的古老传承。”连道真解释说:“不过,在那场大战中,三坟并没有出现。” “这么厉害……”我愕然的望着三块泥板,说:“不过,三坟不应该是三座坟头么?” “古时的坟,与如今的坟并非同一个意思。”连道真说:“它可以解释为,也可以解释为某种记载,换句话说,也可以理解成一种传承。所谓三坟,实际上就是指三位最古老的帝皇留下的传承之法。他们生于天,还于天,凡有伤及这天地的事情出现,他们就会阻止。” “虽然不太明白,但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我说。 “伏羲,女娲,神农,这三位都是值得尊崇的始祖。”连道真一脸严肃的说:“神仙佛降临,打坏了天地,所以引来他们的出现。规则被更改,他们的世界才会缩小,变得能够被这个世界所承受。否则的话,三下两下,整个世界都要被打成碎片。” “这么说来,三坟是保护这个世界的了?”我问。 “自然。”连道真说。 然而,连道真的话刚出口,就见那三块泥板微微一震,统统崩裂,化作灰光消失。紧接着,我听到咔嚓一声,然后是非常刺耳的摩擦声。 没多久,便听到有人大叫:“天要塌了!” “快看昆仑山!连昆仑也撑不住了!” 我连忙转头,看向世界的中央,果然见神山昆仑一阵晃动,似要折断。连道真脸色大变,我心里一沉,说:“这是怎么回事?” 连道真听着天与神山昆仑发出的摩擦声,说:“看样子,世界变大,导致天的力量也跟着增强。之前,昆仑可以撑得住山,但如今,有些不行了。” “你要告诉我,昆仑即将崩塌,天要砸下来?”我说。 “争天之战中,那位算计了整个天下的女子便说,天地合一,是无法阻挡的大势。如今看来,确实有几分道理。”连道真说。 “这不是夸别人的时候好吗?”我急的嘴角冒泡,说:“连神山昆仑都撑不住,如果这天真的压下来,我们岂不是也要被砸死?” “不一定。”连道真说。 “怎么不一定?你觉得自己比昆仑山还硬?”我说。 “如果天塌下来,真的要砸死所有人,神仙佛的降临,又有什么道理?”连道真说:“依我看,天地合一,是必然要发生的结果。但到了最后一刻究竟会发生什么,尚不能确定。” “这还不好办?”荀鼎天说:“神仙佛既然下来,肯定是知道原因的,找他们问问不就行了。” 我白了他一眼,说:“刚和人家打过,现在去问,他们不当场打死你就是好的了。” “这倒是……” “看来,三坟出现,只是暂时的让我们处境好过一些,但并不能阻挡最终的大难。”连道真一脸凝重的说。 这时,又有人惊呼出声。我循声望去,只见那几尊从灵山跑出来的佛陀,身现万丈佛光。佛光中,可见菩萨罗汉端坐念经,又有无数僧人叩首。 一尊佛,竟凭空生出一座佛国。 围攻的魔王与魔众,被佛国逼开,不得寸进。 那佛国不断扩张,彼此相连,不久后,化作长宽各超过数万里的庞大国度。估乒帅血。 这国度笼罩世界,将许多人世间的城市裹入其中。凡人进入,立刻便被度化,一个个成了佛徒,围绕着身放光明的佛陀念经吟唱。 菩萨游走于佛国之中,让那曾受苦受难的凡人得到了解救,罗汉入世,让世间再无纷争。 这时,又有数股强大的气息伸展开来。我扭头望去,只见那从天庭中跑出来的数十尊仙人,此刻也纷纷让身后的洞天福地大放光明。仿若无穷无尽的仙灵之气,从中涌出,迅速占据周围的世界。 凡是进入这世界的人,有病的都健康了,有病的都痊愈了,半死不活的,也都活蹦乱跳了。甚至有强大的修行人,眨眼间便有所悟,得道升天,入那洞天福地中位列群仙。 龙吟声响彻天地,我再次扭头,见到骑龙的神人与几尊神飞入大荒之中。无数古兽为之沸腾,各种吼声连绵不绝。就连那异海,也有神入驻,隐约可见巨大的海兽探出头颅来。 诸多魔主与魔众纷纷摇身一变,化作凡人的模样,进了佛的国度。只是,他们不尊教化,进去也是惹是生非,畅谈魔性。 然而,无论佛陀也好,菩萨也罢,甚至那罗汉,都对他们视而不见。 魔引人堕落,他们就去教化众人,勤勤恳恳,双方一副和谐万岁的样子。 蚩尤此刻也不是之前那般顶天立地的伟岸身躯,他冲着星空中的神愤怒大吼,然后随意选择了一个方向,也要去往大荒。 眨眼间,原本大战连绵的摩天岭,就几乎空了下来。 我眨了眨眼睛,看着佛国众生,仙灵修道,与那大荒中的骚乱,不禁觉得,这个世界太难以理解。 荀鼎天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便问连道真:“这是怎么了?” 连道真倾听佛国教义,又看了看仙人修道的样子,再瞥了眼久未平静的大荒和异海,沉吟一番后,说:“他们似乎在引凡人加入自己……” “加入?”荀鼎天很是纳闷的问:“普通人弱的跟鸡仔似的,他们要来有什么用?” “不知道。”连道真摇摇头。 摩天岭上,许多人此刻也乱成一团。 道门和佛门,各带一批人入了洞天福地与佛国,就连沅陵老人,也带着苗疆众人,大呼小叫朝蚩尤所往的大荒追去。剩下一部分人,看看大荒,又看看佛国与福地,不知该往哪去。 唯有徐家主和不多的修行人,仍在摩天岭等待。 连道真想了想,说:“看样子,阴尸当初提前来到这个世界,建立尸的国度,是有预谋的。或许,它知道些什么。”“你想去问它?” “可以试试。”连道真说。 “我和你一起去。”荀鼎天当即说。 连道真没有拒绝,阴尸的强大,已经超乎人的预料。就算连道真如今能够沟通力量虚空,比以前更强,也不一定是它的对手。如果有荀鼎天陪伴,倒是好事。 荀鼎天在一边兴奋的说:“早就想进那国度看一看,不知道这阴尸究竟有多厉害。” 我脸一黑,说:“你可别去找它打架,那家伙也是个神经病,惹毛了,你不一定能活着出来。” 荀鼎天哈哈大笑,也不回答,一看就知道没把我的话听进去。不过,连道真始终没有发言,我也不好多说,只希望,荀鼎天能不给连道真带来什么麻烦就好。 第四百零二章 神话之启(26) 虽然佛陀和仙人们忙着在他们看来很重要的事情,暂时没有时间收拾我们这些捣乱的人,但摩天岭依然不能呆下去了。谁知道等仙佛腾出手来,会不会来找麻烦。 仅凭摩天岭的力量。哪怕连道真,阿大,荀鼎天都在,也挡不住那么多仙佛。 连道真与荀鼎天先是护送我们去桃花山,那里之前虽被大水淹过,但如今异海成型,水早已退去。三坟中的神农修复世界,使得桃花山也恢复了原貌,就连那被大水淹死的桃树也长成了几百米高。 不过,赤水依然充斥在桃花源内,孩子们透过被封住的空间缺口看了看,都一脸失望。 “有巫女在,他们应该不会轻易来犯。但倘若真的来了,你们可向巫女求援。”连道真说。 “巫女会出手帮忙?”我问。 “会。”连道真很肯定的说。 我不知道他哪来的这自信,或许是因为在袭杀叔均的同时,他与巫女又有了新的约定。 之后。连道真与荀鼎天去尸的国度找阴尸问真相,而我们,则在桃花山休整。 如今的世界太大,从摩天岭跑到桃花山,即便所有人都是修行者,依然花费了很长时间。再加上之前连续经受了无数打击,人人都感到了疲惫。 他们靠在桃花山的山体上,有些仰望那棵巨大的桃树,有些则闭目调息,还有些,刚坐下就沉沉的睡去。 之前在摩天岭时。所有人加起来,有数万。 而如今,能来桃花山的,不过区区几千人。这里面,摩天岭的子弟占了大多数。 “不知道那老头带着人去追蚩尤,如今怎么样了。”阿三依偎在我旁边,闷闷的问着。 我知道她担心苗疆人的安危。便宽慰说:“应该比咱们要好的多,毕竟蚩尤是他们的始祖。” “或许吧。”阿三叹口气,她扫视一圈,说:“每次回到这里,都感觉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我问。 “第一次来的时候,很好奇。第二次来的时候,很伤心。这次来,觉得好累。”阿三说。 我看着她明显充满疲惫之色的脸庞,不敢叹气,只能笑着说:“你应该想着,每一次来。咱们俩的关系都不一样,这样,心情会好的多。” “你安慰人的本事,有些长进。”阿三说。 我哈哈大笑,状似开怀,阿三也很配合的笑了几声,就没再发出声音。估反上才。 其实,她对桃花源的感受,与我是一样的。每次来这,确实感觉都不一样。 第一次来,对桃花源一无所知,自然会好奇胜过一切。 第二次来,桃花源覆灭。眼睁睁看着山人们在面前死去却无能为力,我虽然不像连道真那么伤心,却也难过的厉害。 如今,桃花山依然是桃花山,但世界,却不是从前的世界。 确实很累。 姬孙神魂依然被那根线条束缚着,但随着时间推移,那线条已经开始慢慢淡化。我能感觉到,姬孙的神魂正在苏醒,想来,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活”过来。 对于姬孙,我此刻很茫然。 他在我体内,我变得无比强大。如果他走了,我又会再次恢复成原来的那个左天阳。 在这个时间段,左天阳明显没有姬孙有用。我不舍得放弃姬孙的力量,但又不能因为力量让自己的灵魂消散,这是个让人无法做出决定的难题。 连道真和荀鼎天去尸的国度,用了很多天,也不知是否遇到了什么麻烦。几天后,他们始终没回来,许多人有些着急,也有许多人开始打退堂鼓。 跟随我们来桃花山的人里,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看在连道真的面子上。 连道真在,他们就在。 如今连道真不在,有些人悄悄的离开了桃花山。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不是去仙人的洞天福地,就是去佛国当了和尚。至于去大荒的人,还算比较少,毕竟那里充斥各种古兽,并非人类栖息的好地方。 又过了几日,走的人越来越多,就连摩天岭的子弟,也溜走了几位。气的徐家主破口大骂,把几个管家的妇人捉过来训斥半天。 人心惶惶,阿三说:“这样下去不是事,光在这躲着也没用,得出去找他们。” 我很早前便想去找,但在场人中,能抵挡仙佛的并不多。除去我之外,只有阿大和摩天岭的圣人阵法。觉明和尚虽然修成菩萨,但在这种级别的战斗中,还是有些不够资格。 阿三知道我在担心什么,便说:“想太多没有用,与其让所有人慢慢的丧失信心,然后都逃到敌人那里去,还不如出去拼一拼。这么多天下来,神仙佛一点动静也没有,我们总得知道点什么。知己知彼,才能战无不胜。” 战无不胜,当然是很好听的四个字,也确实有些道理。 被阿三劝说很久后,我才下定决心,与觉明和尚一起出去寻找连道真。 大和尚留在这,也起不到什么太大作用,普通人来犯,有阿大足矣。仙佛来,那就算多出个觉明和尚,也无济于事。与其让他在这闲的发闷,还不如陪我在路上说说话。 在走之前,我特意拜访了桃花源中的巫女。 以姬孙之身行走于赤水之中,自然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然而,等我走到那赤水深渊的时候,却发现巫女早已不在这里。 这让我吃惊又失望,巫女走的那么突然,竟然连声招呼都不打,我还指望她庇佑阿三等人呢。 从桃花源出来后,阿三问我:“怎么样,巫女答应了吗?” 我笑着说:“连道真肯定给她帮了个很大的忙,巫女听到我的请求,虽然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点了头。所以,你们不用怕,有巫女在,全天下能伤你们的人极少。” 我说话的声音有些大,许多人都听见了,一传十,十传百。桃花山,立刻变得有些沸腾。人们高兴的欢呼,在他们看来,得到巫女的保护,和投靠仙佛的意义相同。 看着他们兴奋的样子,我又对阿三说:“不过巫女似乎在修炼什么东西,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惊动她。你们最好在附近找地方藏起来,不要轻易露面,免得惹来什么是非。” 阿三看着我,她眼睛又大又圆,善良如明日。那眼睛,像能看透人的心。我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正想着要不要再扯些别的谎话,却听阿三笑着说:“你真的成熟了很多,比以前心细啊。” “是吗?”我呵呵笑了两声。 阿三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胸口,说:“去吧,路上小心点,别忘了,你心里还有个女人挂念着。” 这动情的话语,几乎让我忍不住想留下来。但是,寻找连道真是刻不容缓的事情,我必须要走。 所以,我只能狠下心来,点头后,立刻就要离去。 然而,刚走出几步,就感觉一个温软的身躯靠上来。阿三紧紧抱着我,她的声音有些沉闷,说:“不用担心,我们会很好的。” 我站在那,过了很久,待她松开后,才再次前进。 我们俩没有再说一句话,因为任何话,在此刻都是多余的。 走在路上,我忽然间明白,阿三那么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我说谎呢。但是,她不想让我为难,更不想拆穿我善意的谎言。所以,她独自承受了这个消息带来的压力,选择用自己柔弱的肩膀,为我撑起桃花山。 有这样的一个女人在身后,无论天有多坏,路有多坏,心,总会是暖的。 就像连道真说的那句话:“如果能娶了阿三,对你是很好的事情。” 现在想想,确实很好。 第四百零三章 神话之启(27) 离开了桃花山,觉明和尚问:“往哪走?” 这句话让我颇有些感慨,因为很久以前,我经常这样问连道真。没想到有一天。也会有人这样问我。 仔细想了想。我说:“直接去找阴尸,不过我们暂时得避开佛国和洞天福地。” “大荒之中有古兽,也很难惹。”觉明和尚提醒说。 “大荒……”我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心里的感受很有些异样。虽然不喜欢被神当作棋子来利用,但我的身体,是属于神话时代的。大荒,才是姬孙真正应该呆的地方。 体内的那根线条,如今已经淡化不可见,但姬孙仍未醒来。神魂似乎在发生某种我不明白的变化,甚至连是好是坏,我都不清楚。 定了定心神。我与觉明和尚顺着桃花山的路,遥望那金光璀璨的佛国,与仙气弥漫的洞天福地,小心翼翼避开了这两处地方,直奔巫与尸的国度。 一路上,偶尔可见佛徒四处传教,还有菩萨罗汉现身。仙人们,也偶然会掠过天空,进入人类的城市显现仙迹,引人入福地修行。 “他们好像在忙着收徒?”我说。 “似乎是这样。”觉明和尚的回答。没有一点营养可言。 我摇摇头。弄不清佛与仙收凡人做什么。 抬头看一眼天,天空依然在缓慢沉降,按照那速度来算,大概几个月后,天地就会重合在一起。这么短的时间,哪怕是天才,也修不出什么成就来。很明显,仙佛引凡人入佛国和福地,并非为了收徒,而是有别的目的。 我虽然很想弄明白他们究竟要做什么,但想想,自己都泥菩萨过江了,还怎么管别人? 还是先找到连道真,再做打算吧。 几天后,我们到了黑龙江畔。 如今,巫与尸的国度,范围增加了很多。 原先它们只在千里之内活动,但随着世界发生变化,国度增大了十数倍。 望着眼前黑雾弥漫的国度,听着里面传来尸的嘶吼,我有些犹豫。 阴尸来历莫测,性情也有些古怪,如果连道真没和他发生冲突还好,可如果双方因为某些事打起来,我这次进去,肯定凶多吉少。 以前,我可以依仗姬孙的威势,但现在,阴尸恐怕不会比姬孙弱多少。 我有觉明和尚助阵,但在这国度中,却有无数的异尸存在。不管单挑还是群殴,我们都不是对手。 觉明和尚看着我的犹豫,便说:“无妨,我有如意神通,就算打不过,他们也伤不到你。费些力气,还是能离开的。” 我点点头,虽然知道他说费些力气,是指要付出某些代价,但还是决定要进去。 找不到连道真,人类的精神世界会轰然倒塌,那就更没机会了。 脚步迈开,我缓缓走入这国度之中。 铺天盖地的黑雾,让这里伸手不见五指。这种黑雾很古怪,类似巫力,但又有很多的尸气。看起来,就像两者结合产生的。 因此,黑雾不但可以腐蚀人的身体,更因为巫力的诡异,很难防备。 觉明和尚周身有佛光笼罩,黑雾来到他身边,立刻就像受惊的毒蛇窜了回去。我讶然的看着这一切,总觉得这黑雾好似活物一般。 我们的到来,惊动了异尸,很快,一只只身材高大,背生骨刺的异尸嘶吼着冲来,二话不说,直接举起手中的兵器就砸。 觉明和尚晃了晃拳头,他的降魔杵早就已经遗失,我想着让他负责离开的事情,便说:“你先歇着,其它的交给我。” 觉明和尚嗯了一声,也没客气,更是连佛光都收敛了许多。 我踏前一步,重重的在地上跺了一脚,这一脚,如远古巨兽轰击地面,爆发出极大的力量。巫与尸的国度,泥土非常的坚硬,但在这一脚下,如水浪一般晃动起来。大量来袭的异尸东倒西歪,被震飞出去。 我没有下死手,因为这毕竟是阴尸的地盘,那家伙和荀鼎天一样,都有些疯疯癫癫的,能不惹它,还是不要惹的好。 不过,被震飞出去的异尸,立刻就恢复过来。从地上爬起,再次怒吼着冲来。 我一边向前走,一边依靠那股柔力将沿途的异尸全部打飞。 刚开始的时候还好,但越到后面,聚集的异尸就越多。成千上万的异尸同时冲来,我顿觉吃力无比。哪怕它们排成长龙挨个上来挨揍,我也有些承受不住。 觉明和尚面色凝重,佛光吞缩不定,打算随时接应我。 我不想他这么早就花费力气,同时自己也被这无数的异尸弄的有些烦躁,便猛地打出数拳。 “轰……” 拳力在黑雾中打出数条通道,沿途无论异尸还是黑雾,都被打的粉碎。我大喊一声:“你再不出来,就别怪我对它们不客气了!” 通道只维持了数秒,更多的黑雾涌来,不仅击溃了我的拳力,更让那些被打碎的异尸恢复如常。我虽然不怕这些异尸,但看到那些碎片在黑雾中快速组合,恢复成原样,依然觉得心惊。 在巫与尸的国度,这些异尸简直就是不死之身。它们的个体力量虽然不算特别强大,但数量太多,哪怕仙佛来了,也要被活活累死。我觉得,就算是佛国落入这国度中,也讨不了好。 阴尸刚刚建立国度的时候,异尸的数量还没有那么多。我也不知道它从哪弄来这么多尸体,又用什么法子把国度的疆土扩张这么大,以至于势力膨胀到寻常人无法想像的地步。 “嗬……” 低沉的声音,从黑雾深处传来。不久后,我看到几只如野蛮人一般的异尸,眼冒红光,望着我,发出要吃人的吼叫。 它们身上的气息,要比普通异尸强大很多,在我看来,甚至要比当初见过的那十七尊罗汉还要强。 这样的尸,不多会,我已经见到数十。而黑雾深处,似乎还有更多正在赶来。 我很谨慎的停下步子,问觉明和尚:“如果想离开,需要多长时间?” “不多。”觉明和尚说:“半分钟就好。” “半分钟?”我转头看他一眼,苦笑着说:“你早告诉我,我就不进来了。” 觉明和尚默然…… 半分钟在平时,一点也不长。但在这里,每一秒都有无数异尸来袭。如果那些更强的尸也加入,我们可能十秒二十秒就会被它们撕成碎片。估布双血。 我清楚记得,阴尸身边,还有三只最强的异尸。它们每一个,都拥有不同的力量。 这三只尸,当年就强的吓人,后来吸收了蚩尤冢内的巫力,又在这国度中休养许久,也不知究竟强到什么地步。 如果再加上阴尸,这个国度的力量,已经称得上恐怖。 为了防止意外,也是为了应付可能出现的大战,我不得不凝聚姬孙之身的力量,释放自己的气势。如果打起来,务必要在第一时间打通回去的道路,以空间换取时间。 这是人类中一位伟人所说的话,现在想想,非常有用。 觉明和尚看出我的心思,低声说:“我有如意神通,它们伤不到我。” 我知道他的意思是,如果打起来,不用管他,想干嘛就干嘛。 就在这时,那数十只强大的异尸忽然向两边散开。黑雾也跟着后撤,像是在迎接谁的到来。 我有些紧张,望着黑雾的深处,不知要走出来的,会不会是阴尸。 没多久,一只头戴铜冠,手持大旗的尸走出来。 它的气息强大无比,举手投足间,就像有万钧之力,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我慎而又慎的看着它,提高了自己的警惕。 这尸就是曾追随阴尸的那三只之一,大旗招展,可以让周围的异尸战力增强数倍。它的出现,对我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我宁愿是阴尸亲自来,也不想被这些异尸围殴致死。 不过,它来到后,并没有攻击,而是用冰冷的眸子扫过我和觉明和尚,接着问:“你们来到这里,有何用意?” 它的问话,让我愣了一下,在想象中,我们应该像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必须分出个生死才对。 好在觉明和尚反应快,立刻回答说:“我们来找连道真。” “他不在这里。”这只尸说完,立刻就要转身走。我连忙问:“他去了哪里?” “不知道。” 眼看那只尸就要没入黑雾之中,我一咬牙,再次重重跺脚。震动的地方,让异尸们到处乱飞。 那些更强大的尸,咆哮起来,怒吼着像要发动攻击。要离开的那只尸,则转过身来,语气冰寒刺骨,说:“即便你是姬孙,挑衅巫尸国,也要死。” 我说:“我不是要挑衅,但连道真的踪迹对我很重要。他之前说来找你们,但之后就不见了人,总要有个交代才对。” “他离开了这里,你还想要什么交代!”铜冠尸显然有些失去耐性了。 我刚要再说话,就见它挥动一下大旗。无数异尸立刻涌来,将我们团团围住。他身形没入黑雾中,只有声音远远传来:“离开!或者死!” 第四百零四章 神话之启(28) 看着周围那将我们团团围住的异尸,我心中有怒火,却不能发泄出来。觉明和尚低声念经,佛光如烛火摇晃不定。我望着黑雾深处。咬了咬牙。对觉明和尚说:“走,我们离开这里!” 觉明和尚没有异议,我们两个肩并肩,缓缓后退。异尸不断跟上来,它们虽然没有攻击,但那慑人的气息。比黑雾还要浓厚,令人始终要保持警惕。 直到阳光落在身上,我们彻底离开黑雾之后,我的心才算放下来。 觉明和尚走出黑雾后,问:“连先生不在这,又会去哪呢?” “你相信那只尸说的话?”我问他。 觉明和尚说:“它没有必要骗我们。” 我下意识想反驳,但随后一想,觉明和尚的话并非没有道理。那只尸并不惧怕我们俩,这代表着,姬孙已经失去对阴尸的威慑力。如此连道真是在这里出了事,阴尸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我们? 它让铜冠尸出面“劝退”我们。已经是给足了面子。 想通了这一点,我略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更加为难起来。连道真不在巫与尸的国度,又会去哪呢? 天下虽大,但以他的本事,早该回来了才对。 觉明和尚说:“天底下,能够威胁到连先生的,只有佛国。洞天福地,以及大荒。既然连先生不在这里,想必应该在那三处地方才对。” “能威胁连道真的,还有执政府。”我说。 “执政府在与我们合作对抗神仙佛,又怎么会对连先生不利?”觉明和尚说。 “那些人属狗的,说翻脸就翻脸。荀鼎天那种疯子,你也敢信他?”我说:“如果他与连道真来到这的时候,获得了什么有用的信息,然后离开国度后立刻出手偷袭。以荀鼎天的力量,再加上天空之城,连道真也不一定是对手。” “我还是觉得可能性并不大,除非执政府不把人类的命运放在心上。”觉明和尚说。 我没有再与他辩论这个问题。因为在找到连道真之前,所有的猜测都只是猜测,没有丝毫的根据可言。 “我们先去执政府一趟。”我说。 觉明和尚点点头,然后问:“你为什么对执政府这般不信任?即便他们从前做过很多错事,但在这种时候,如果彼此不信任,是很难团结起来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信不过那些人。”我说。 或许,潜意识里,我仍记得,他们冷血的将二伯解剖。这个仇如今不能报,但却让我对执政府的印象,始终保持极坏的状态。 我们一路紧赶慢赶,许多天后,终于来到了极地。 如今那里的冰山融化,连道真曾经堆起的巨大平台上,一座钢铁之城仍然伫立在那。 天空之城,永不坠落的城市…… 神仙佛降临时,在荀鼎天的威胁下,书教授不得不发射第二次攻击。这使得天空之城引擎无法在短时间内冷却,难以及时离开这个世界。 此刻到了城下,我仍能看到周围破碎的空间,不时闪烁几道雷光。 不久前的那两次攻击,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极大的伤害,即便有神农出手复原,也无法杜绝空间裂纹的产生。而这也证明了,书教授他们尚未完全控制住天空之城,不能将能量全部收敛。 我和觉明和尚小心翼翼避开这些空间裂缝,防止陷入极度危险的境地。空间乱流的威力,我虽然没亲身体会过,但也见识了好几次,至今心有余悸。 出乎意料的是,登上天空之城,并没有遭到强力阻拦。对我们大声呵斥的,只有几对手持热武器的士兵,以及几位端着仪器的白衣人。 曾经的天龙部队,此刻不见了踪影,那些伪罗汉,天王,修罗等,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我在天空之城里,完全感受不到他们的气息。 “书教授在哪?”看着那些手持武器的士兵,我忍住心里的不耐,说:“我是左天阳,不是来找麻烦的。” 那些士兵听到我的名字,脸上的戒备略微松懈了一些,不过他们并没有放行,而是说:“我们需要报告大执政,得到同意后,才能允许你进入。在此之前,请不要做出任何容易产生误会的举动。” 我嗯了一声,一名白衣人立刻用手中的仪器联系上级。很快,书教授的投影出现在我面前。 他看着我,脸上的表情说不上热情,也说不上太冷漠,问:“你们怎么会来?” 我看着他的投影,问:“荀鼎天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你们找他有事?”书教授问。 “让他出来。”我说。 书教授没有过多犹豫,投影转过头,似乎在对什么人说话。没多久,荀鼎天从天空之城的某栋建筑内飞出来。他到了我们面前,笑着问:“你们找我?” 我没有心思跟他废话,直接了当的问:“连道真在哪?” “连道真?”荀鼎天微微一怔,反问一句:“我怎么知道他在哪?他不该和你们在一起吗?” “你不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荀鼎天说:“那天我们从巫与尸的国度回来后,就分开了。他说要回摩天岭,我就直接回到天空之城。怎么,他没有回去?” 我看着荀鼎天微微变化的脸,能感受到他心里的一点点吃惊和疑惑,便点头说:“我们等了很多天,都没见他回来,所以才冒险出来找他。” “这怎么可能呢?”荀鼎天说:“我们分离的地方,离摩天岭并不远。以他的速度,半天也就赶回去了。” 我沉默不语,静静望着荀鼎天,希望能从他的表情看出真假。这时,觉明和尚轻轻扯动一下我的衣袖,说:“他没有说谎。” 我看了眼觉明和尚,问:“你怎么知道?” “我有他心通,可以看出真假。”觉明和尚回答说。 我恍然大悟,菩萨罗汉的神通中,有一种可以直视人心。不管你表面掩饰的多好,他们都能从你的内心深处看到你的真实想法。 荀鼎天虽然厉害,但并不能阻挡这种神通。 然而,觉明和尚的话,却让我愈发烦躁。 荀鼎天没有说谎的话,那连道真早就该回到摩天岭才对。可他到如今也不见踪影,到底出了什么事? 荀鼎天从我脸上看出事情的严重性,问:“他真的没有回去?” 我点点头,问:“你们在巫与尸的国度,遭遇过什么?或者,和他一起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情?”估系岛巴。 荀鼎天微微低头,似在仔细回忆,过了会,他摇摇头,说:“并没有太奇怪的事发生,最起码,没有什么事,能让他连回摩天岭跟你们通个气的功夫都没有。” 我脸色更加难看,荀鼎天的话,让人觉得眼前一黑。 “这么说来,连先生之所以不回摩天岭,很可能是在回来的途中遭遇了什么。”觉明和尚说:“或许,我们应该在那段路找一找。” 我立刻抬起头,问荀鼎天:“你们在哪里分开的?” 荀鼎天想了下,然后说:“应该是济宁附近。” “济宁?山东?”我问。 荀鼎天嗯了一声,说:“我本想和他一起去摩天岭,但书教授告诉我,这里有些不妥,所以我直接回来了。” “天空之城怎么了?”我问。 之所以问这个问题,并非是关心执政府,只因为天空之城是人类最强大的战力,甚至比我和连道真这种存在还厉害。如果它出了问题,人类不仅失去一大战力,还失去离开的最后手段。 一直在旁边没吭声的书教授,此刻终于开口,说:“神仙佛降临后,城市中储存在神像里的力量,都被引走。就连被我们的寄宿原型转化的力量,也有很大一部分消散了。军队的力量,瞬间崩溃大半,很多人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他不回来坐镇,这里很可能会发生暴动。” 我一愣,立刻明白,连道真当初的话应验了。 在很久前,连道真就说过,执政府依靠信仰之力取得的力量,只是小道。等仙佛降临,他们会吃一个大亏。 如今看来,这个亏,比想象中还严重。 执政府花费那么大的精力,甚至强行压迫普通人膜拜神像,结果,真的为仙佛做了嫁衣。 难怪我来到这里,始终没有看到伪罗汉,天王等人,原来他们的力量已经失去,沦为和普通人一般的角色。 我有些幸灾乐祸,但转念一想,这些力量的消失,意味着仙佛要更加强大,对人类来说,绝不是个好消息。因此,刚刚升起的一丝快感,转眼间便烟消云散。 我看了眼如今有些空寂的天空之城,问:“引擎冷却了吗?” “还差一些,估计明天傍晚差不多。”书教授说。 “你们提前做好准备吧,如果真的找不回连道真……”我咬咬牙,说:“那我们这些人,也随你们一起离开。” “你准备放弃这个世界?”荀鼎天似乎有些惊讶。 我点头,说:“不放弃又能怎么样,难道我们是神仙佛的对手?” 第四百零五章 寻找连道真(1) “如果连道真在,他肯定不会同意你这样做。”荀鼎天说。 我冷眼看着他,说:“说的好像你很为人类着想一样。” “我和你们不同。”荀鼎天摇头,说:“人类如何。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哪怕人都死光了。又能怎么样?我在乎的,是这个世界。它本来就是人类的,那些神仙佛是入侵者,如果把这个世界留给他们,我会很不爽。” “不爽又能怎么样?”我问:“还是那句话,连道真不在,人类就失去抵抗的决心。更何况,你以为凭借我们几个就能挡住他们吗?” “挡不挡的住是一码事,挡不挡又是一码事。”荀鼎天说:“就连那些普通的军人,在几十年前被入侵时,都能拿出勇气和敌人同归于尽。我虽然不想死。但就算走,也要打的轰轰烈烈才能走。就这么悄无声息,像软蛋一样溜掉,我做不到。” 我并不想和荀鼎天辩解这件事。因为我和他有同样的想法。但是,打起来的话。受伤甚至死亡的或许不是我们,而是我们所在乎的人。 荀鼎天是个疯子,他可以不顾忌他人生死,但我不行。 我有父母,有阿三,有许多担心我或被我担心的人在。 他们的生死,已经和我捆绑在一起,我不能用他们的生命去冒险。 荀鼎天看不出我的想法,我也不想和他解释的太清楚,因为我们俩完全是两种人。严格来说,他和连道真更相似。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你们想走想留还是想打,我管不了。如果能够提供帮助,我很乐意帮你们。但为了全人类着想,我希望书教授能尽快做好撤离的准备。”我说。 这话,完全是看着书教授说的。书教授的投影,和真人并没有什么区别。我的话,他听的很清楚,他的表情,我也看的很清楚。 过了会,书教授看了眼荀鼎天,然后说:“最迟明天,天空之城就可以离开。” “那很好,我会把一些人送来,希望你们能保护他们的安全。”我说。 “你打算明天就走?”荀鼎天问。估节共巴。 “我要去一趟神仙佛所在的地方,看看能否找到连道真。如果这些都没有他,我们必须走。”我说。 荀鼎天紧皱眉头,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我也没有多说,与觉明和尚转身离开了天空之城。 路途中,觉明和尚提醒我说:“荀鼎天太疯狂,如果他真的想与仙佛决一死战,或许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我问。 “我在他心里看到了疯狂的杀意,他的心已经入魔。我担心,如果你把人送来,他或许会以此要挟……” “你是说,他拿阿三的性命逼迫我和神仙佛开战?” “有可能会这样。”觉明和尚回答说。 我停住步子,回过头来看着天空之城,脑中一个疯狂的念头刚刚升起,就听见觉明和尚说:“虽然他很疯狂,但毕竟还没有做出那样的事情。我们不能因为未来的一种可能,就给自己一个杀人的理由。” 我转头望向觉明和尚,说:“现在突然觉得,菩萨神通很不惹人喜欢。” “其实罗汉也有这神通。”觉明和尚很认真的提醒我。 我摇摇头,叹口气,说:“好吧,那我们先去找连道真。如果实在找不到,就陪他们一起去天空之城。荀鼎天狂归狂,但还没本事当着我的面杀人。” 觉明和尚点头,说:“也只有如此了。” 随后,我们离开极地,一路向着佛国所在的方向而去。 那日神仙佛刚降临时,佛国占地虽大,但相对于整个世界,也没有多少。然而等我跟觉明和尚赶到那附近时,才发现,佛国已经扩大不知多少倍。 无数的信徒在其中吟唱念经,他们身上不断散出信仰的金光,这些光芒融入佛国之中,使之疆界更加宽广。 看着那高坐于佛国中央诵经的佛陀,我问觉明和尚:“想不想回去?” 他自然明白,我问的是想不想回到佛的身边。觉明和尚摇头,说:“我心中有佛,足矣。” “忽然觉得,你跟阿大很像。”我说。 “或许吧。”觉明和尚不置可否。 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望着那广阔无边的佛国直皱眉头。 这里太大了,里面的佛徒又太多,可以看到一些罗汉,菩萨到处飞,忙着显现神迹。无论佛徒也好,菩萨也罢,身上都有浓淡不一的金光笼罩。 觉明和尚,或许可以冒充一下,但我怎么办? 佛法深奥,我一点也不懂,就算强行用金力来伪装,也只是徒有其形。遇到个稍微懂点的佛徒乃至罗汉,就会被拆穿。 就像觉明和尚尚未修成罗汉前,便一眼看出小庙里的佛是假的。 “要不然,我独自去看一看?”觉明和尚提议说。 “不,我有个更好的方法。”我念头一转,计上心来。 “什么法子?”觉明和尚刚问了一句,看我一眼,便了然于心。 我轻笑着摇头,说:“现在觉得,菩萨神通更讨厌了。” 觉明和尚也笑了起来。 我们没有立刻潜入佛国,而是回了摩天岭。阿三等人见我回来,立刻围上来询问,是否找到了连道真。 我不想骗他们,只好实话实说。很多人听过后,立刻露出失望的神情。我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劝解这些人,便对阿三说:“把阿大借我用用。” “你要干嘛?”阿三问。 我附在她耳边,将计划小声说了出来。阿三听过后,眼睛一亮,夸赞说:“没想到,你也会三十六计。” 我不无自得的笑了起来,阿三又问:“这样的话,阿大会不会太危险了?那些毕竟是真佛。” “应该不会。”我说:“佛要慈悲为怀,怎么会轻易大开杀戒呢。” “可是……” 阿三仍有些犹豫,我说:“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找不回连道真,你应该很清楚,这里还能剩下几个人。” 阿三回头扫视一眼周围的人,许多人听到我的话,又被阿三直视,纷纷转过头去,避开了她的目光。阿三轻轻叹口气,说:“我知道了。” 而后,她走到阿大身旁,仰望那高大的武僧,问:“阿大,有件事情要你帮忙,你去吗?” 我很是惊讶,因为之前,阿三从没有用这种语气跟阿大说过话。在所有人眼里,只要阿三一声令下,阿大就会毫不犹豫的冲锋在前。然而,现在阿三却很客气,用商量似的语气…… 我只惊讶一小会,就反应过来。阿三前些日子,看到了阿大的威猛,也发觉,这尊弑佛罗汉,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只是单纯的尸。或许,它是有自己的思想的。 在阿三的询问中,我惊愕的看到,阿大的头微微转头,甚至那本该呆滞的眼睛,也有了轻微的动静。接着,他慢慢点头。 阿三用力拍拍他的胸膛,说:“做事的时候小心点,打不过就跑,不要傻呼呼的硬扛着。还有,那些佛都是坏蛋,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不要手下留情。对了,和他们打的时候,要记得……” 我傻傻的看着阿三像老太婆一样对着阿大啰嗦半天,觉明和尚在一旁说:“看起来,她好像在叮嘱第一次出远门的孩子。” 我愣了愣,然后苦笑一声,说:“可能在她心里,婴尸和阿大都是孩子吧。” 许久没见的婴尸,此刻也飞出来,落在阿大头上,抱着不撒手。阿三大声呵斥,硬是把它扯了下来。小家伙很不乐意的咿呀乱叫,似乎想和阿大一起出去。 外面的世界那么危险,阿三怎么可能放它出去,便让阿大快些随我们离开。 远远的,我回过头,看见她抱着婴尸冲我们挥手,大声喊:“小心点!我等你们回来!” 婴尸也跟着挥动小手,呀呀叫喊着。 这种画面,让我觉得倍感温馨。 第四百零六章 寻找连道真(2) 离开摩天岭,再回到佛国之外,又花去了两天时间。此时,天空之城应该已经修复完毕。随时可以启程了。我下意识看了眼极地方向。心里其实是有些害怕看到那座不落之城突然升空的。 如果找不到连道真,天空之城又走了,那我可真是要六神无主。 觉明和尚看出我的心思,说:“我觉得你不需要担心这些,有荀鼎天在,书教授想走,并不是那么容易。” 我回过头,笑了声,说:“我更害怕他神经病发作,把书教授给杀了。” 觉明和尚明白我在开玩笑,便不再作声。 我转过头。看着阿大,问:“之前告诉你的计划,明白了吗?” 阿大僵硬的转头,望着前方的佛国。发出低沉的嘶吼。 “看样他是明白了。”我说。 觉明和尚理了理僧衣,身上渐渐冒出朦胧的金光。他一边迈步走向佛国。一边说:“其它的事情,只有靠两位师兄了。” 我冲他挥手,说:“小心点。” 觉明和尚离佛国尚有一段距离,看着他那坚定沉稳的步伐,我不知怎么的发出一声笑,对阿大说:“现在,该咱们俩上场了。” 阿大低吼一声,我们俩迅速离开原地,转到了另一个方向。那里是佛国的背面,但令人诧异的是,在这里眺望佛国,看到的依然是佛陀正面。 佛陀不会随意动弹,这种异状,只能解释为佛法无边。 不用我多说。阿大忽然冲着佛陀发出一声怒吼,身形一晃,化作数千丈的黑色巨佛。六道枷锁捆绑其身,无边血海与憎恶,顺着他的吼声侵入佛国之中。 虽然那些负面气息,立刻就被佛国融化,但阿大的出现,依然惊动了诸多菩萨与罗汉。 他大步向前,远远的拍出一掌。浓郁的负面气息,化作黑红的大蛇,意图撕咬前方的佛徒。 “我佛慈悲……”菩萨们口念佛号,双手合十,发动了如意神通。 红黑大蛇被卷入其中,无法发挥效果便被金光驱散。阿大再次怒吼一声,一脚重重踏在地上。 数千丈的巨佛发力,佛国也要地动山摇。无数佛徒惊呼着被震飞出去,罗汉们迅速飞起,想要把他们救下。 我们本就是来捣乱的,哪容得他们这般如意。阿大返身搬起一座千米高的大山,重重的朝着佛国砸去。 负面气息,可以被佛光驱散,但实质性的攻击,却轻而易举的发挥了效果。 千米高的雄山撞来,菩萨们的如意神通立刻被砸的粉碎,一个个喷血倒飞出去。面对弑佛罗汉阿大那堪比真佛的伟力,他们就算拥有奇异的神通,也不是对手。 眼看大山落下,要砸死下方的无数佛徒和罗汉,一只皱巴巴的大手忽然伸来,将大山接住。 我直视前方,看到的是一尊佛陀迎面走来。 他微笑,手托大山,像顶天立地的巨人。那股气势骇人,让我感受到十足的压力。 阿大吼叫着,再次搬山砸去。 在他数千丈的身躯面前,那些大山就像普通的石头一样。一座,两座,三座,四座…… 山如雨点砸来,佛陀一手轻抛,将大山扔出,与第一座撞在了一起。两者碰撞,尽数粉碎。 那佛笑着挥挥宽大的衣袖,清风吹来,吹散了灰尘,也吹来了佛光。 无尽佛光涌来,化作金色的幕布,将后续的几座大山挡在前方。 山一座座落下,没有一座能够砸入佛国之中。阿大像是被激怒,大吼着冲那金色幕布挥拳相击。 幕布像波浪一样抖动起来,阿大的拳头又重又急,打出去到时候,附带无数的负面气息。那些气息与佛光互相抵消,迸发出多彩的星点,看起来很是绚丽。 不过,佛国何其大,它的力量,要远远超过阿大。 我这么想,那尊佛陀肯定也这么想。 但是,所有人都低估了阿大。 他大吼一声,身上的六道枷锁离体数百米,仿佛解除了某种封印一般。天地间,无数的负面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汇入其体内。 阿大的身体不断增大,四千丈,五千丈,六千丈……八千丈……一万丈! 当阿大再次恢复神仙佛降临时那般高大时,气势已经超越了佛陀。而且,无尽的负面气息集于一身,更让他增添了几分威势。 佛法,确实克制阿大的力量,但那也要分情况。 就像水火相克一样,水多的时候,火要熄灭。火大的时候,水也要沸腾。 在局部范围里,或者说单打独斗,阿大绝不逊色任何一尊佛陀。 金色幕布,在他的大吼中被一拳击碎。负面气息迅速侵入佛国之中,所过之处,一切化作血海深渊。黑土如活物一般弥漫爬行,被沾染的佛徒,也都化作血水,让黑土成长的速度更快了几分。 看着那些佛徒在血海中惨叫,挣扎,我虽然有些不忍,但也没有任何办法。 他们离开人世间,入了佛国,等于背叛了人类。 而我,却是在寻找人类的希望。 同情,不代表我可以放手! 佛国的力量虽然强大,但阿大吸收负面气息的速度太快了,甚至连我都被震撼到。那尊佛陀脸上的微笑略淡,他上前一步,端坐地上,大声诵经。 金色的经文,从他口中吐出,化作金色的火焰在前方燃烧。 火中有字,字助火势,在这熊熊大火中,哪怕再多的负面气息,也无法突破。 但是,一尊佛陀,护住百里,千里,万里,又能否护住更多的地方呢? 佛国如此庞大,就算是佛陀的力量,也无法完全笼罩。 血海与黑土,绕开金色的佛火,向其它地方而去。 世间的负面气息,在这些日子里,增加了太多。以至于阿大可以尽情的挥霍,完全不用在意消耗。 这时,又有两尊佛走来,他们一个浮于半空,一个也坐在地上,都同时念经。 莲花凭空而生,扎根于血海。它不断吸收负面能量,将之以佛法转化为佛力,渐渐的,一朵朵莲花盛开。 另一处,无边的佛光仿若烈阳一般刺眼。 有阳光的地方,一切都是光明的。所以,黑土也要化作佛土。 三尊佛陀联手,挡住了阿大的攻势,并且不断将负面气息驱逐,战线不断向我们这边收缩。 很明显,阿大的力量,并不足以压制三尊真佛。 我站在旁边,望了眼仍端坐于佛国上空的那尊大佛。他到现在还没有动静,显然认为凭借三尊佛陀的力量,已经足以应付。 但是,你不下来,我又怎么会开心? 我上前一步,仿若遛弯一样在佛国中走了一圈。 所过之处,大地崩裂,佛光破碎。就算是菩萨和罗汉打来,也要被我一拳击飞。 三尊佛陀要应付阿大的攻势,自然不能来阻挡我。 在我绕着佛国整整一圈,让整个国度陷入混乱后,那尊大佛,终于睁开了眼睛。估节共才。 我心中一惊,因为他睁眼时,天仿佛都黑了下来。 那眼睛是如此的可怕,仿若地狱一般,其中隐射出各种人间惨状。我实在不明白,一尊佛,怎么会有那样的眼睛。 然而下一刻,我感觉脚下的土地在颤动。 雷光突兀的出现,环绕四周,不断发出激烈的声响。 一尊巨大的菩萨肉身,从地下空间裂缝中冲天而起。黯淡无光的莲花宝座,从天上坠下,试图强行镇压我。 看着那极为熟悉的菩萨肉身,我大吃一惊。 因为这肉身不是别人,而是地府的地藏王菩萨! 怎么会是他? 第四百零七章 寻找连道真(3) 巨大的菩萨肉身足足有万丈高下,他破开了地下空间,带着雷霆冲上云霄。 望着那庞大的身躯压下来,我心里一沉。本能感觉到一丝不妥。 地藏王菩萨肉身坐镇地府。与酆都大帝对抗,怎么会无缘无故跑上来镇压我?我侧过头,看向那尊高坐于佛国中央,依然没有动静的大佛。 难道,他…… 正想着,极其可怕的压迫力从上空传来。我抬头,只能看到光秃秃的莲花底座。 那底座呈肉色,看起来就像没有血色的皮肉一般。我举起双手,凝聚全身的气势,意图挡住那菩萨肉身。 然而,当双手与菩萨肉身接触的刹那。无比沉重的压力,让我双腿一软,显得跪倒在地。 我闷哼着,双臂下沉。用肩膀和背部撑住菩萨肉身,然后才慢慢的稳住了自己的腿脚。 这肉身太沉了。比十座八座大山加起来还要重。扛着他,就像扛着一片天。 “死都死了,还要跟我做对!”我大喊着,身子再次挺直,同时双臂用力,试着要把他掀飞出去。 然而,菩萨肉身突然冒出了片片黑光,一层又一层的小世界,从他肉身内部冒出来。 那小世界充斥着血腥,恐怖的画面,到处是小鬼在砍敲烧炸人类魂魄的样子。灵魂惨叫的声音不断传入耳中,如魔音贯耳,让人头脑发晕。 小世界一共十八层,叠在一起。像褶皱的老树皮一样。 我暗骂一声,难怪这菩萨肉身那么重,原来他身体里,还有十八层地狱! 一层地狱,几乎可以看作一个世界,十八个世界加起来,即便只是小千世界,依然沉重无比。 这么多年来,我深入地府数次,却只看到一片空旷。虽然看到过阎罗殿,但却未曾见识过十八层地狱。恐怕谁也想不到,地藏王菩萨早就把十八层地狱收入体内。 这十八个小世界加持菩萨肉身,硬是压的我无法站直身子,只能不断弯腰,如负重的工人,大口喘息。 双脚不断陷入地面之下,点点雷光,从脚下窜上来。 菩萨肉身破开地府的空间裂缝并没有愈合,那里离我所在的位置并不算远,如果再沉下去一些,我就会直接掉进地府中。 看起来,地藏王菩萨的肉身,打算直接把我压入地府,免得佛国被打坏。 弑佛罗汉阿大此刻对抗三尊佛陀,已经力有不逮,一直在节节败退。他没有时间来帮我,而我也没有去帮他。 我不知现在引出的骚乱够不够,毕竟那尊中央大佛始终未动。估节叼才。 佛陀的力量,强大的难以想象,他们可以一眼看穿过去,一眼望穿未来。大千世界,所有的事情,都能够尽收眼底。 我之前所想的计划,就是由我和阿大引发佛国动乱,吸引所有的佛陀菩萨罗汉目光。这样的话,觉明和尚便可以趁机潜入佛国,寻找连道真的踪迹。 但是,如果那尊大佛的注意力没放在我身上,哪怕他只有一丝力量在监控整个佛国的动静,觉明和尚都会被发现。 按理说,觉明和尚修成菩萨,不应该怕被佛陀发现。但不知怎么的,我就是害怕这一点。 可能在我心里,一直认为,他被佛陀发现,就会被彻底度化。 到时候,觉明和尚就会变成觉明菩萨,再不复从前的憨厚老实。 可是……我的力量明显有些不够用!就连扛起地藏王菩萨肉身,都很难做到…… 就在我陷入困境的时候,体内那根束缚姬孙神魂的线条,终于完全的消失。 姬孙的双眼,猛然睁开,我在他的左眼,看到徐徐旋转的五行之力,在他的右眼,看到生生不息的黄气。两股力量很快在他眼中隐去,但强大的气息,却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将身体交予我。” 这是在脑海中响起的声音,毫无疑问,来自于姬孙。 我迟疑了一下,但没得选择。如果不让姬孙来控制身体,我很可能会被地藏王菩萨彻底镇压。到时候,想从地府中出来,还不知要耽搁多久。或许等我出来的时候,会发现阿大早就被佛陀打死了。 所以,我不能等,哪怕姬孙将身体控制权拿走,再也不还给我,我也不能等! 意识飘忽,缩入精神世界的一角。但那隐约间的联系,却让我感觉到,身体在一阵空虚后,立刻变得无比充实。 体内世界中,那原本伫立天地之间的“人”,忽然间快速的成长,瞬间便与天齐高。随后,他突破了天,或者说,突破了那个世界。 当其变得与我的身体一般大小时,一股完美的感受,从心底蔓延开来。 我瞬间明白,这才是真正的姬孙。 完整的神魂,放开了一切束缚,把姬孙之身彻底控制! 他缓缓抬头,望着那压在头顶的菩萨肉身,然后慢慢伸臂。 几乎将我压倒的十八层地狱,在他手中轻若无物。他一只手,便将地藏王菩萨肉身举了起来,然后转过头,看向了中央大佛。 那尊始终未动的大佛,此刻也终于有了动静。 他那可怕的眸子投来了目光,十八层地狱中,立刻多出了无数罪孽,变得更加沉重。 姬孙的手臂微微一屈,但很快就适应了这份重量。他单手托举菩萨肉身,望着那佛国中央处的大佛,轻声说:“仅凭地狱,无法压制我。” 大佛闻言,便双手合十,念了声:“佛曰,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被高高举起的菩萨肉身,黑光大盛,十八层地狱猛然间变得无比庞大。它们将地藏王菩萨肉身笼罩其中,顺带着连同姬孙也裹了进去。 沉重的罪孽,混杂着血与苦的气息,向姬孙卷来。 那十八层地狱,每一层都有无数鬼差磨刀霍霍,似准备惩罚罪人。 姬孙仍然维持单手托举的姿势,他扫视这十八层地狱,双重世界中,看到的一切皆为真实。 但是,真实也可以变成虚假。 于是,姬孙抬起手,在眼前轻轻滑过。 一切真实,尽数化作虚幻。 十八层地狱,一半瞬间空白,就像白纸一样,什么也没有。 “看破虚幻,洞穿虚幻的力量,何不入我佛座下……”那中央大佛朗声道:“佛法无边,回头是岸,即便抹去了罪孽,然因果尚存……” 姬孙有些不耐,忽然抖手将地藏王菩萨肉身甩向那尊大佛,说:“何来因,何来果,我说有因,才有果。我说无果,便是无果!” 他迈步向前走,所行之处,不管佛光也好,火海也罢,都突兀的消散。 三尊佛陀同时起身,他们统统化作万丈金佛,手指姬孙,大呼:“罪!” 姬孙并不理会他们,更不在意他们那骇人的气势。他想要做的,就是我所想的。 然而,被他甩飞的地藏王菩萨肉身,被那中央处的大佛伸手拿来。万丈肉身明明和他一般大小,但却能被他捧在掌心。这种完全违反人类对物体大小认知的画面,使得我看的很迷糊,不能用任何语言去解释这一切。 菩萨肉身虽小,却又无比的大,那中央处的大佛微微一笑,只见肉身融入了他体内。或者说,他融入了肉身之中。 总之,两者合而为一,一尊真正的万丈巨佛,出现在我面前。 他不比其它的佛陀大,但身上的佛光却更加浓盛,更古怪的是,十八层地狱,一层叠着一层,如黑色的光环套在他脑后。 佛音不断传入地狱之中,那些罪孽深重的灵魂不断祈求宽恕,并心甘情愿被砍头腰斩,受各种酷刑。 第四百零八章 寻找连道真(4) 看到那一幕,我恍然大悟,原来这尊中央大佛,就是曾经的地藏王菩萨。 对了。现在应该称呼他为地藏王佛。除了他。谁还能将那尊菩萨肉身融入体内?难怪他始终不动,想来,应该是明白没有肉身,仅凭佛意无法应付姬孙。所以,他在等,等着把自己的肉身从地府中唤来。 然而,地藏王佛融入肉身后虽然变得强大,可失去菩萨镇守的地府,此刻不断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姬孙的目光,透过那泥土,看穿了空间。这使得我清楚看到。酆都与地府之间的世界隔膜,正在快速推动。 酆都大帝立于隔膜之后,抬首仰望,那眸子中不带任何情感。仿佛吞噬地府的地盘,只是不足挂齿的小事。 很快。世界隔膜被推到了边缘处,整个阴间,已然全部归属酆都大帝所掌控。鬼差和阎罗殿,被世界隔膜穿透。当它们落入酆都地界后,浑身一抖,立刻化作鬼王鬼卒等。至于那阎罗王,则占据大殿,成为一方鬼帝。 从此,酆都大帝麾下,就不再是五方鬼帝,而是有六位! 刹那间,酆都上空的磨盘开始徐徐转动,大量的魂魄被卷动,碾碎成碎片。而在磨盘的正下方。一个灰色的漩涡出现,丝丝缕缕的魂魄气息,被吸入其中,随着漩涡的转动,逐渐消失。 我看不明白这是在做什么,只猜测,应该与投胎有关。 阴间的事情,自此尘埃落定。 失去了地府,哪怕是佛陀,也要发怒。 他们辛辛苦苦那么久,地藏王成佛后,不惜留下自己的肉身,也要保住那一亩三分地。如今,因为我和阿大制造出来的骚乱,使得地府尽归酆都大帝。 少了地府,不仅仅让佛界少了一处地盘,更使得他们的六道轮回无法展开。 诸多佛陀菩萨罗汉转生涅槃,也失去了自己的手段,必须借用其它办法才能成功。这对佛界的影响,是无可估量的。 但是,佛国的存在事关重大,远比地府更加重要。所以,地藏王佛明知取回肉身,会让酆都大帝趁机占领地府,依然在所不惜。估节叼亡。 如今,已经完整的地藏王佛,依然高坐于佛国之上。他低头望向姬孙,身后的十八层地狱,不断喷涌沉重的罪孽。这些罪孽如黑色的触手在半空摇摆,似要把人拖入地狱之中。 业火从地狱的第一层开始燃烧,一直烧到十八层。 黑色的地狱,变成了火红色,仿佛十八个灼灼燃烧的世界。 地藏王佛伸手向姬孙抓来,掌间有地狱的投影,毫无疑问,被他抓中,便等于被抓入了地狱。 如今这十八层地狱落入地藏王佛的掌控,比在纯粹肉身中更加可怕。就算是姬孙,也不敢轻易涉险。 姬孙抬头望着那大佛,忽然张口吐出一颗五彩的光珠。 那珠子迎风见长,很快化作一片力量的世界阻拦在前方。 这世界中,有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形成了完美的循环,如圆环般转动着。虚空之中,那力量的世界被开启,大量的五行之力从中涌入圆环当中,这使得五行循环变得更加强大。 地藏王佛的地狱掌撞在上面,那圆环微微晃动,外围有溃散的迹象,但在无穷无尽的力量补充下,它立刻就稳住了溃势。 地藏王佛并不觉得惊讶,他手掌缩起,抓住五行圆环,像要把它提起来。 虚空震动,两股力量的碰撞,让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姬孙没有阻止这一切,而是静静的看着。 地藏王佛何等强大,他能高坐于佛国之上,显然地位比阻挡阿大的三尊佛陀更高。 早在他还是菩萨时,就有人说,他已经堪比佛陀,是最强的菩萨。如今他已成佛,又收回自己的肉身,甚至连十八层地狱也融入己身。这般伟力,早已超越了佛陀的范畴。 恐怕,整个佛界能与之争锋的,或许只有过去,现在,未来三位佛祖。 我甚至怀疑,很可能只有那位大世尊,才能压过地藏王佛一筹。 否则的话,人世间的争斗,那三位佛祖怎么会让地藏王佛来领导。 佛界如此强横,那么与之对应的天庭呢? 不用想也知道,天庭下界的那数十位仙人中,必然也有与地藏王佛对等的仙人。说不定,就是传说中的三清! 传说中,天庭最高处,是道境极地大罗天! 大罗天玄化三清天,其中洞真法天宝君住玉清境,洞玄法灵宝君住上清境,洞神法神宝君住太清境。 这三位,是道的最高尊神,哪怕民间家喻户晓的玉皇大帝,也比不过他们。 如果是他们其中一位下界领袖群仙,倒也说的过去,否则的话,那些仙人即便数量众多,也不是这四尊佛陀的对手。 我心里一沉,三清的强大,绝不比地藏王佛逊色。这些强大的仙佛来到人世间,没有像想象中的大开杀戒,开疆扩土,而是收拢民众入佛国和洞天福地。 他们如此做,必然图谋甚大。 连道真和荀鼎天去巫与尸的国度询问阴尸,不知问出来什么没有。上次走的急,我也没来得及问荀鼎天。想来,以阴尸的脾气,就算知道,也不会说出来。能模糊说个大概,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我这边想着,地藏王佛已经拿起了五行之环。 虚空中的力量长河,都被牵连扯动,那无数宽阔的大江河波涛汹涌,其中的力量疯狂搅动着。那里渗透出的气息,令人心惊。倘若这股力量是在人世间爆发,整个世界恐怕都要被毁掉。 姬孙依然不动,他似乎并不在意地藏王佛取走五行之环。我知道他有自己的主意,与他相比,我的智慧不值一提,所以强忍住心里的烦躁,不去问,不去催。 这时,地藏王佛那深的眸子中,忽然闪过一道银光。他立刻便要把手撒开,金口大开,呼出了一声:“道……” 一抹银光乍现,轻易刺穿佛光的阻挠。十八层地狱如轮盘一般搅动起来,刹那间将这银光搅碎。然而,在银光碎裂前,它已经刺破了地藏王佛的眉心。 一滴金色的佛血从天空坠落,如金色的大湖砸下来。 那些佛徒惊恐的呼喊,但菩萨与罗汉们却不惊慌,反而面露悲戚之色,向地藏王佛拜礼。 金色的湖泊砸在地上,并没有砸死任何人,反而被其压住的佛徒,统统有所感悟,端坐其中,大声颂唱。有几人甚至身现佛光,已然成就了罗汉果位。 在银光出现的瞬间,姬孙便已后退,他一把抓起阿大的手掌。强大的力量爆发,强行将阿大拖走。在他手中,阿大那万丈高下的身躯,就像玩具一样。 负面气息在两人接触的地方流转,却无法侵入姬孙之身。 体魄最为强大的神躯,确实值得人惊叹。 而在我们离开后的下一秒,整个佛国光芒大盛,无尽的佛光笼罩数万里方圆。所到之处,一切化作了圣洁的光明,不存半点黑暗。那力量无比强横,我吃惊不已,下意识问:“这是怎么了?难道地藏王佛被你打爆了?” “他只是被道剑所伤,并无大碍。此番作为,应是在搜寻道的力量。”姬孙说。 “道的力量?他找那做什么?哦……难道说……”我立刻反应过来,道剑道剑,自然就代表着道的力量。 地藏王佛被道剑刺伤,自然会认为仙人们暗中入侵,所以才会佛光大盛,想要找出黑暗中的敌人。 第四百零九章 寻找连道真(5) 然而,以地藏王佛的本事,也无法看清楚真相。 那道剑是从五行之环中刺出,不可能和天庭有任何关系。而此时。我心里忽然有些恍惚。因为那银色的剑。让我想到了一个可能。 “姬孙……那把银剑?”我在意识空间发出了询问。 “就是那一把。”姬孙并没有打算隐瞒什么,回答说:“它有纯正的仙力,所以才能瞒过地藏王佛。” 我沉默了下来,因为姬孙口中的“那一把”,指的是我从二伯体内取出的剑丸。这剑丸当初在神仙佛降临时,刺伤了神兽白泽,然后便被我收了起来。它本就是天庭留在人世间,用来逼走白泽的后手,所以事情过后,没人追究它的去向。 谁能想到,姬孙会在这种时候用出。 说实话。姬孙这样做,我是很生气的。因为这是二伯在世上留下的痕迹,虽说这也是他被天庭当作傀儡的证明,可是…… 我无法对姬孙发火。因为银剑不是二伯,更因为。这一剑为我们解决了很多麻烦。 地藏王佛那么强大,如果他知道真正扰乱佛国的是人类所属,很可能会把愤怒发泄到普通人身上。就算他不迁怒普通人,直接来找我们麻烦,也是很让人头疼的事情。 别看阿大之前拖住三尊佛陀,姬孙又成功算计到地藏王佛,真实际上,双方的战力差距很大。 不说一个天一个地,但真打起来,我们肯定不是对手。 方才佛国凝聚力量的威势,我深深的感受到,那是连姬孙都无法完全抵挡的伟力。 是四尊佛陀,数十菩萨,上百罗汉。无数佛徒的团结象征。 我们离开了佛国,远远便看到那本巨大的木书,依然漂浮在半空。 佛陀和仙人,都对这本木书熟视无睹。他们既不去拿,也不让别人拿,只要圣贤书无主,他们就当作这东西不存在。 这时,一个人影突兀的出现在我们身边。我虽然缩在意识空间,但依然被吓了一跳。不过姬孙并没有惊讶,只是转头看了一眼。我这才看清,来的是觉明和尚。 觉明和尚看着“我”,眼中露出奇异之色,那是好奇和崇敬。这和尚对着姬孙客气行礼,说:“见过姬先生。” 姬孙像是没看见他的动作,依然向前行走。觉明和尚也不以为意,在旁边跟随,说:“方才姬先生与佛陀之争,惊天地泣鬼神,实在是骇人。” 这话,有些拍马屁的嫌疑。不过以觉明和尚的心性,自然不会是拍马屁。他觉得惊骇,自然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没有找到连道真?”姬孙问。 他与我意识相同,早已明白我们来佛国的原因。 觉明和尚摇摇头,说:“我以如意神通走遍佛国,却没找到连先生的踪迹。想来,他应该不在这里。” 姬孙又问:“你们想去洞天福地寻找?” “是的。”觉明和尚回答说。 “不用去了。”姬孙说。 “啊?姬先生为何这样说?”觉明和尚问,当然,这也是我想问的。 “因为连道真不可能在那里。”姬孙说。 “姬先生怎么知道?”觉明和尚再问。 “你们可知,神仙佛降临,究竟是为了什么?”姬孙问。 “不知。”觉明和尚说。 我在意识空间听到这话,忍不住追问:“难道你知道?” “自然知道,否则何来的姬孙。”姬孙说。 “他们究竟有什么目的?”我问。 “所谓天命,现在你应该知晓,是神话时代的延续。拿走圣贤书,你便可以统治大荒,做这一代的明主,号令群雄。如果拿不到,便只有那些神亲自去征服大荒和异海,这要耽搁很多时间,从而使得神仙佛回到了同一个起点。”姬孙说。 “你的意思是,圣贤书相当于作弊器。如果当初我拿到圣贤书,神就可以提前做些准备?”我问。 “可以这样理解。”姬孙回答说。 难怪仙佛,乃至巫女阴尸,都不愿我拿走圣贤书,也不希望神兽白泽把圣贤书带走。毕竟白泽来自云梦大泽,而那大泽又属于大荒。倘若让神兽白泽把圣贤书拿走,这东西,迟早还是神的。 “为什么只有神可以作弊?仙佛好像没有类似的东西。”我很好奇这一点。 “因为在上一个时代,开辟天地的是神,所以他们占据了优势。但如今,这优势已经被抹平。失去圣贤书的帮助,神必须亲自占据大荒,才能与仙佛相争。”姬孙回答说。 “他们到底在争什么?”我问:“之前我听阴尸说,什么只有一个世界,很不明白。” “无论神也好,仙也好,又或者佛,巫,魔。他们不管身处什么空间,但其实都在同一个世界内。这么多的势力同属一个世界,自然要争。”姬孙说:“然而最初的世界,神先来到这个世界,开天辟地,统治了一个时代。而后,仙佛才逐渐出现,慢慢壮大,有了与神争锋的能力。如今,天地即将合而为一,又到了要开天辟地的时刻。身为这个世界的第一代主人,神自然希望延续自己的统治。但是,仙佛巫魔不愿意,自然便要争一争。”姬孙说。 他的话,让我如梦初醒。我忽然间明白,为何阴尸提前来这里建立国度,而后仙佛下界,建立了佛国与洞天福地。他们广收门徒,扩大自己的疆土,这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那就是,他们要在天地合一的时候,利用手上所掌控的力量,最快的去开辟天地,或者说去争夺这个权力。 想到这,我不禁感到绝望。 人类如今被仙佛收拢,城市逐渐成了鬼城,一个人影都见不到。不是诡异佛国,就是入了洞天福地,还坚守本心,留下来的人已经不多。估妖大弟。 在未来开天辟地的时候,我们怎么和仙佛去争? 原先连道真以为,神仙佛降临,是为了统治世界。所以他想争,依靠自己的力量,为人类争一寸栖息之地。 但如今姬孙的话却让我明白,神仙佛争的根本不是现在,而是未来! “天地合一,一切都将不复存在。混沌的出现,既代表毁灭,又代表了新生。”姬孙说:“能够在那毁灭与重生中存活的,只有具备强大力量的人。人类入佛国和洞天福地,并不是坏事,至少,他们还能活下来。没有选择一个势力投靠的人,就像墙头草,小风大风或许都吹不倒它,但是当墙头都倒塌的时候,它们又怎么能存在。” “难道……人类一点希望都没有吗……”我问。 “可以利用天空之城把部分人转移走,待开天辟地完成后再回来。”姬孙说。 我不知道该赞同他这个建议,还是该反对。 世界上的人那么多,虽然有部分已经被仙佛收走,但留下来的,尚有数十亿。这么多的人,天空之城能带走多少? 百分之一?还是千分之一? 没有被带走的人,必定要死,半点希望都不存在。 谁走,谁留? 难道要像末日灾难影片中演的那样,聪明的离开,丑的,笨的,傻的,老的都留下? 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力,不管他在这个世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许久以前,连道真和我便探讨一个问题,是要一个人死,拯救一百人,还是要一百人死,拯救一个人? 这个问题,太难回答,而且随着世界局势的变化,变得更难回答。 “我之所以说连道真不在这里,便是因为阴尸知晓这一切,而连道真去询问它,必然会得到真正的答案。他不回来,是在寻找机会。”姬孙说。 “你怎么知道阴尸一定会告诉他?”我问。 “因为……”姬孙少有的停顿片刻,然后才说:“因为阴尸,很可能来自于人类世界。我能清楚感受到,他对人世间尚有依恋。只是,他似乎失去了一切记忆,只知道跟随本能行事。” 我并不认为姬孙对阴尸的判断需要惊讶,因为很久前,我也这样想过。可阴尸究竟是谁?连它自己都不知道,我们又怎么会知道…… “那连道真又能找到什么机会?”我说:“难不成,他还能一个人护住几十亿人?” “这自然不能。”姬孙说:“一个人的力量在强大,也是有限的。即便是仙佛,也是如此。他们看似强大的不可思议,但终究要有一个限度,否则的话,又何必去争抢着开天辟地。不过,连道真既然不回来,应是有自己的想法,我虽不知他要做什么,可根据他以往的行为来判断,应对日后的灾难有些效果。” “你还真相信他……”我在意识空间发出了苦笑声。 “其实,最应该相信他的,是你。”姬孙说。 我叹口气,知道姬孙说的对。连道真几乎从未做过错事,除了当初在蚩尤冢因为心境失衡犯过几次失误。 这个世界上相信他的人很多,阿三,徐家主,纳多老司,以及无数的修行人和普通人…… 如今,就连姬孙也相信,连道真可以做出点什么大事。可是,我想不出,他还能做什么。 第四百一十章 寻找连道真(6) 姬孙开口,无论我还是觉明和尚,都没了去洞天福地寻找连道真的心思。至于那大荒…… 连道真与神并无关系,更不可能去找神合作。或许他真像姬孙说的那样。打算一个人创造奇迹。 离佛国数千里之外,姬孙突然放开了对肉身的控制。我的意识一晃,再次回到身体里,然后便看到姬孙一脸冷漠的看着我。 我很惊讶他会把身体还给我,因为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已经摆脱了天命。 神忙着争夺开天辟地的权力,没有时间和精力来理会我们。仙佛控制了圣贤书的归属,所谓天命,如今也失去了意义。 “天命在某种意义上,的确被破了,但更大的危机在等着我们。”姬孙说。 “你是指开天?”我问。 “是的。”姬孙点头说:“世界化为混沌时的力量。足以压垮一切。仙佛收拢普通人,就是为了增加抵抗的能力。否则的话,单独一两个,哪怕是佛祖或者玉皇大帝。也要被压死。如我们这样的存在,现在看起来还有几分本事。但到了最终的时刻,没有人帮助,依然难逃一死。”估见尽巴。 “你不是说,连道真可以做些什么吗?”我说。 “我相信他可以做些什么,但不相信他能帮所有人度过难关。”姬孙说。 “难道你要我们投靠仙佛?”我问。 之所以不提神,只因为我们刚摆脱了天命的束缚,自然不可能再去自投罗网。 “不,我们还有其它的选择,例如巫女和阴尸,甚至魔主波旬。”姬孙说:“不过,最后一个选择并不妥当。魔主波旬与大世尊是宿命的敌人,他存在的意义,就是阻挠大世尊一切所行。就算我们想投靠他,他也不一定会理睬。” “可巫女跟阴尸。似乎也不是那么好说话。” “总比无话可说来的好。”姬孙说:“但这里又有一个问题。巫女独身一人,她已失去神魂,如今不是神,不是巫,更非仙佛。严格来说,她与阴尸有些相似,而且,很可能比阴尸更强大。但就算她很强,也不可能强过大世尊。连大世尊都无法独自扛过天地合一的重压,她也不能。至于阴尸……它失去了记忆,只凭借本能行事,不知能否接纳我们。更何况,巫与尸的国度力量太过诡异,普通人进去很难存活。想得到国度庇佑,需得解决普通人的体质问题。” “我觉得,你说的越多,这世界就越让人绝望。” “那倒不是,而且你并没有完全明白我的意思。”姬孙说:“巫女虽只是一人,但我之前说了,她与阴尸有些类似,都属于尸。倘若我们能将人类搬入巫山中,由巫女护持,然后连山带着巫女迁徙进巫与尸的国度……” 姬孙的话,让我眼睛一亮:“这的确是个解决方法,不过,巫山好像也装不下所有人。而且,先不说阴尸是否愿意巫女进驻,就算它愿意,巫女又是否愿意。” 姬孙没有任何担忧之情,平静的说:“总要谈过,才能知道。” 我微微一愣,因为姬孙的这句话,让我不由自主想起了连道真。 神仙佛降临前,连道真怕孩子们遭殃,便打算去找巫女护佑这些孩子。我觉得,巫女不太可能同意,连道真则说了一句与姬孙如今相同的话:“成不成,总要谈一谈才行。” 这一瞬间,连道真的身影,与姬孙重叠在了一起。我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说不出是什么,只知道,这与连道真有关。 我晃了晃脑袋,想甩开心里的不安,问:“那要怎么谈?” “这件事,我去谈,你要做的,是另外一件事。”姬孙说:“说服徐家主,将四尊圣人尸贡献出来。” “啊?”这次,我真的愣住,问:“要圣人尸做什么?” “双瞳圣人古尸,可以结成阵法,以自身的奇异体质,化作一个小世界。而这个小世界,其实就是现实世界的投影。阵法催发到极致时,投影会变得极为真实。主持阵法的人,便可以依靠改变小世界,来对大千世界改天换地。所谓的千年计,想来就是诸葛卧龙要依靠圣人阵法来更改人世间的某些事情。”姬孙说:“我不知道诸葛卧龙有多强,但他既然能想出这种阵法,并且加以实施,应与仙人相仿了。而这种阵法,自然也非人世间该存在的。换句话,以普通人的能力,无法将阵法催发到极致。” “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难道你想改变这个世界?”我愕然的说:“这好像不太可能吧,如果世界那么容易被改变,神仙佛干嘛还辛辛苦苦降临下来。” “确实是这样,哪怕圣人阵法化出的小世界,是现实的投影,但那也只是一部分极为简单的投影。诸葛卧龙之所以失败,并不仅仅因为有人阻挠,还因为,他把这个阵法的威力高估,把现实世界的复杂低估。”姬孙说:“至于我要做的,很简单。小世界虽然不能像诸葛卧龙想象中的那样对现实世界产生很大影响,但如果把阵法浓缩,威力提升的话,局部范围内做出一些变化,还是可以的。” “你想在巫与尸的国度变化出部分能让人类生存的地方?”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不是。”姬孙依然摇头,说:“国度是一个整体,如果你在佛国放入一个洞天福地,佛国就会溃败。就像人世间的一句话,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虽然比喻不太恰当,但也有几分类似的意思。” “那你要做的是……” “自然是依靠圣人阵法,将巫山的内部空间,扩大到足够容纳所有人类的地步。”姬孙说:“不过,想做到这一步,必须将四尊圣人尸返本归源,化作纯粹的世界之力才行。” 我张了张嘴,半晌后才苦笑着摇头,说:“这恐怕有些难。圣人阵法是摩天岭的命根子,如果圣人尸没了,摩天岭也就失去了杀手锏,他们不一定愿意。” “在生与死面前,再多的底牌,只要死前没有打出来,都是废牌。这么简单的道理,连那些穷困潦倒的赌徒都明白。”姬孙说。 我想了想,说:“我只能试试看,但不能保证一定能说服他们。” 姬孙看了我一眼,他那冰冷的眸子中,不带任何感情色彩,说:“让你说服他们,只是不希望有人因此而死。但如果你说服不了,我只能用自己的方法来做事。” 无论是话语还是眼神,都让我心中一寒。姬孙这样说,意思很明白。你能说服的了他们,事情就这样办。说服不了,我就直接拿走圣人尸。谁挡,我便杀谁! 我相信,以姬孙的能力,可以把摩天岭杀的精光,而且,他不会有任何内疚与犹豫。 纯粹以理智而言,圣人阵法,可以救活数十亿人。而摩天岭上下,也不过千把人。 以一千人的性命换取数十亿人,这买卖划得来。 但我不是生意人,更不是没有感情,只有理智的姬孙,所以我只能苦涩的说:“我需要时间。” “三天之后,我会去桃花山找你们。”姬孙给出了期限。 “三天之后?你这三天要做什么去?”我问。 “当然是去找巫女和阴尸谈。”姬孙理所当然的说。 我不禁脸红,刚才姬孙才说过这事,我转眼间就给忘了。 “好吧……”我点点头。 而后,姬孙没有再多说,踏出一步,瞬间消失在原地。 自始至终没有插嘴的觉明和尚,此刻开口,说:“姬先生,真乃神人也……” “他本来就是神。”我说。 觉明和尚很赞同的点头,随后问:“你觉得,说服摩天岭的把握有多大?” “没有多大,不过他们必须答应。”我说:“谁不答应,我就打到谁答应!” 觉明和尚微微一怔,然后双手合十,对我说:“左先生,真是慈悲为怀,大善。” 我苦笑着说:“真希望自己能不那么慈悲,要是和姬孙一样,不知要省去多少烦心事。” “倘若真像姬先生那样,虽说省去了烦恼,却也失去了更多的东西。”觉明和尚说。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便叹口气,说:“算了,不说这个了,咱们先回去。” “想好怎么和众人解释连先生的下落了吗?这已经是我们第二次回去了。”觉明和尚提醒说。 “就说连道真找巫女和阴尸谈判去了,打算把巫山弄成一个小世界供人居住。”我说。 “说谎,是要下地狱的。左先生宁愿下地狱,也要让众人安心,大善。”觉明和尚说。 我被他气的脸都黑了,说:“你还是别夸奖我了,越听越觉得在骂人。” 觉明和尚笑而不语,恼的我真想一巴掌拍在他秃瓢脑瓜子上。 不久后,我们回到了桃花山。 这一次归来,最明显的感受是,走的人更多了。 许多曾经见过的面孔,今天已经见不到。 第四百一十一章 寻找连道真(7) 徐家主和阿三率先走过来,两人注意到我的目光在扫视桃花山,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阿三脾气暴,撇嘴说:“都是群没良心的家伙。临阵脱逃,算什么男子汉。” 徐二哥在一旁说:“也不光是男人。还有些女人。” “你闭嘴!”阿三和徐家主同时呵斥。 徐二哥眨眨眼。不敢再吭声。 徐家主比走前,显得瘦了。他望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半天过去,他也没说出话来,可我早已知道他的想法,便叹气摇头。 徐家主脸色一暗,而阿三则愣在那里,半晌后,才低声问:“所有地方都找过了?” “只去了佛国,洞天福地和大荒没有找。”我说。 “那还有希望,说不定他就在这两处……” 阿三的话没说完,便被觉明和尚打断:“姬先生说。连先生不可能在洞天福地或者大荒。” “姬先生?” “是姬孙。”我说。 这次,阿三的脸色也暗了下来。姬孙的话,比连道真更让容易让人相信,因为在我们心里,他一直都是无所不能的代名词。 我见阿三和徐家主的神情,连忙说:“不过姬孙也说了,连道真很可能在想办法做些什么事,所以没有时间回来。” “姬孙真的这么说?”阿三一脸怀疑的问。 “当然。不信你问觉明。”我说。 阿三和徐家主同时看向觉明和尚,大和尚双手合十,点头说:“左先生没有说谎,姬先生的确是这么说的。” “可是,连道真在想什么办法?他要做什么?”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有件事情,徐家主倒可以帮上忙。”我说。 “哦?说说看,力所能及之处。在所不辞!”徐家主说。 “姬孙打算找巫女和阴尸谈一谈,看看能否把人类迁徙进巫与尸的国度。因为天地合一的时候,整个世界都要化作混沌,别说普通人,就算是我,或者化作弑佛罗汉本体的阿大,也无法承受那股重压。只有依靠国度的力量,才有可能扛过去。”我说。 “巫女和阴尸能答应吗?”阿三问。 “这件事有姬孙负责,我们不用担心,不过,你们也知道,巫与尸的国度,并非普通人能进入的。所以,姬孙打算把巫山的空间扩大,让它足以装下全世界的人。这件事比较难办,唯有摩天岭能帮上忙。”我说。 “还请左老弟直说,咱们之间的关系,无需拐弯抹角。”徐家主看出我一直在犹豫,便直截了当的说:“只要摩天岭上下能尽力的地方,刀山火海,也可以去。” “这个……倒不用大家去拼命……”我踌躇许久,终于忍不住,说:“姬孙的意思是,他需要利用四尊圣人尸的阵法,来扩充巫山的内部空间。” “没有问题!那阵法虽然是用来护持摩天岭子弟,但姬先生要用,我们也不会小气。”徐家主说。 我看着他,又犹豫了会,阿三看出我的异样,便问:“姬孙到底要拿圣人阵法做什么?” “确实是用来扩充巫山的空间,只不过……”我咬咬牙,索性把话说明白:“只不过,需要把四尊圣人尸化作纯粹的世界之力。换句话说,这四尊双瞳古尸被他拿去后,就再不会出现了。” 我这话,说的还算委婉一些。不过,阿三和徐家主,都听的很明白。 徐家主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闷头不吭声。而阿三看看他,又看看我,欲言又止。 我能从徐家主脸上看出复杂的挣扎之情,圣人阵法,是摩天岭最厉害的手段,也是他们最后的底牌。无论这个世界是否有救,只要圣人阵法在,他们心中就还留有希望。倘若圣人尸被姬孙拿去,化成世界之力,摩天岭就等于和普通修行人一样,彻底暴露在天地之中。 是死是活,全看他人。 这种把性命栓在别人裤腰带上的行为,不是每个人都能做的出来。 而且,徐家主身为摩天岭的领头羊,他此刻所说的每一个字,对摩天岭的影响都是无可估量的。或许,他会带领摩天岭步入一个新的时代。或许,他会将整个摩天岭送入无底深渊。 他的犹豫和挣扎,我能理解,所以没有催促,也没有劝说。 姬孙留下的期限,还有三天,时间尚且富余,我没必要太逼他。 只是,如果徐家主三天后依然不答应,说不得,我只能用强硬的手段了。可是,阿三与摩天岭的关系有些微妙,到时候,我是该下点狠手呢,还是说点狠话先吓唬吓唬他们呢?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好!” 我愣了愣,抬起头,正见徐家主看我。他一脸坚决,说:“既然是姬先生要,我就带着摩天岭拼一拼。成了,所有人都活。不成,我们也不会怪谁,只能怪天地不仁,没给我们留下一条活路!” 他的话慷慨激昂,但我却一脸苦笑,说:“你这是在给我压力啊。” “不是给你压力,而是我需要一个足够说服自己的理由。”徐家主看着我,说:“圣人阵法虽是沅陵老人送入摩天岭的,但没有它们,摩天岭可能早就在那一场场灾难中消亡。它是我们的希望,已经成了摩天岭不可缺少的擎天柱。把它拱手送人,只为搏一个希望,这需要足够的理由。” “你觉得,姬孙一定可以做到?”台私系技。 “这么多年来,我亲眼看到了无数奇迹发生。”徐家主说:“很多事情,原本都是不可能出现的,但如今,一一应验了。既然这个世界已经让我难以理解,我又何必去理解?不如把这烦恼,把这希望,都交给能够理解的人。” 我沉默了数秒,然后叹口气,说:“是我太低估你的心境了,本以为你会把这希望留在自己身上。” “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可以做到一些事情,哪怕一点可能都不存在的时候,他们也宁愿相信自己。不过,那样的人,大多都死了。明明有比你更强,懂的比你更多,智慧比你更高的人,为什么不去相信他?”徐家主说:“我们是人,而不是神,更不是仙佛。既然人无法争过他们,干嘛不放低自己的身段,静静旁观。而且,我相信姬先生和连先生,都能做出一些事情,使我们渡过难关。他们愿意出头,摩天岭贡献个圣人阵法,又算得了什么。” “的确是这样。”阿三也在旁边说:“姬孙和连道真那么厉害,如果他们都办不成这事,我们就算有圣人阵法,又能顶什么用。” 我耸耸肩,说:“是我想的太多了,一开始还想着,如果徐家主不愿意把圣人阵法交给姬孙,我抢也要抢过来。” “你可真薄情。”阿三撇嘴说。 我一脸无奈的说:“这怨不得我。姬孙说了,三天后来拿圣人尸,如果拿不到,谁挡,他就杀谁。被我打一顿,总比死在姬孙手里好吧。难不成,你们认为姬孙会心软不杀人?” “你们俩都不是好东西!”阿三说。 “我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徐家主在一旁听着我与阿三斗嘴,不禁低笑一声。我看看他,问:“桃花山现在还有多少人?” “大概四五百吧。”阿三说:“很多人都走了,就连摩天岭的人也走了不少。现在还能留下的,都相信连道真会回来。不过,时间如果再长些,那就说不准了。我觉得,应该把刚才你说的话告诉他们,给他们吃颗定心丸。” “没有必要。”我摇头,说:“想走的,就让他们走。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果不能完全信任我们,就算强留下来,以后遇到其它的事情,说不定就会被他们在背后捅刀子。就像你说的,临阵脱逃,不是大丈夫该做的事情,这样的行为,无情无义!” “说是这样说,可是……”阿三自从和我洞房后,就变得心软许多,很有些不忍心。 “左老弟说的没有错,没有这份心陪我们共患难,又何必关心他们的死活。”徐家主也早已不爽那些人的做法,很赞同我的意见。 “好吧,反正这和我没什么关系。”阿三见我们俩统一了意见,也懒得再多说什么。 觉明和尚在一旁叹口气,但也没说话。 而后,阿三和徐家主问起我们去佛国的经历。我跟觉明和尚把事情说了一遍,其中的激烈战斗,和姬孙的阴谋手段,都让两人惊叹不已,这引来不少人前来探听。 偶有人问起连道真的下落,我们都异口同声说没找到。他们似乎在这件事上早已失去了希望,带着失望来,带着失望走。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 在这几天里,又有一些人离去,第三天太阳升起的时候,阿三在人堆里转悠一圈,清点一遍,发现留下的人,已经不足三百。 我冷哼一声,说:“随他们去,管这些做什么。” 正说着,身旁忽然出现一条空间裂缝,一脸冰冷的姬孙,从中走了出来。 第四百一十二章 寻找连道真(8) 徐家主对姬孙的到来,并不觉得诧异,毕竟他早在三天前,就从我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因此。见到姬孙的时候,他上前恭敬行礼。问了一声好。 姬孙没有理会他,只望着我不说话。我明白他的意思。便对徐家主说:“把圣人尸交给他吧。” 徐家主点点头,带着徐二哥转身离开。趁着这空档,我问:“巫女和阴尸那边的事情,谈的怎么样了?” “巫女不打算入驻巫与尸的国度。”姬孙说。 “啊?她不愿意,那怎么办!”我低声说:“她不帮忙,就算有圣人尸也没用啊。” “她虽然不打算去国度,但愿意将巫山交给我们。”姬孙补充说。 我瞪着眼睛,半晌后才憋出一句话:“你说话速度能快点吗?” 阿三在一旁问:“巫女既然愿意把巫山给我们,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去?” “因为她是巫女,是黄帝的女儿。”姬孙说:“虽然她失去了神魂,但如今叔均已死,她失去了存在的意义。然而,身为黄帝之女,本身就担负着特殊的使命。所以,她需要去做一些事情。做完后。便会消失在天地间。” “她要做什么?”我好奇的问。 “杀仙佛。”姬孙回答说。 这个答案,让我倒吸一口气,但仔细想想,又是那么的合理。 “她打算和仙佛同归于尽?”阿三问。 “的确是这个打算。”姬孙说。 “那实在太可惜了。应该劝劝她。”阿三说。 “没有神魂的巫女,只会为肉身存在的意义去做事,就如同阴尸依靠本能行事一样。劝,是劝不动的。不过,我答应她,帮助轩辕黄帝打死蚩尤,所以,她才会愿意将巫山交给我。”姬孙说。 我再次瞪圆了眼睛:“打死蚩尤?你确定答应的是这件事?” 姬孙明白我想说什么:“蚩尤虽强,但他也失去了神魂,更连力量的源泉都失去大半。仅凭那一小部分心脏,并不是很强大。我要杀他虽然有些难,但是,要杀他的并不仅仅是我。” “总觉得,你这种承诺,和连道真答应帮巫女杀叔均一样危险。巫女也太狡猾了,每次都让人帮她杀这杀那。巫山有什么了不起的,惹急了,我们用圣人阵法在其它山里造出空间也一样。”我嘟囔说。 “能够承受圣人阵法空间扩充的山峰并不多,其中大部分都落在神仙佛手中,如今无主的,只有巫山和昆仑神山。”姬孙说。 “那用昆仑山不是更好,那么大,肯定比巫山更好用。”我说。 “先不说那万古长存的神山昆仑,是否能被我所用,更不提山中已有新诞生的神存在,就说那昆仑山本身。对于不了解的人来说,那只是一座山。但对于从神话时代活到如今的存在来说,那并不是山……”姬孙说。 “不是山又能是什么。”我撇嘴说。 “一尊神!”姬孙回答说。 我第三次瞪大了眼睛,望着姬孙,有些结巴的问:“你,你说……昆仑山是……一尊神?” “没有错。”姬孙说。 “这怎么可能……”就连阿三也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 “没有什么不可能。”姬孙说。 “可,可它是一座山啊,怎么可能会是神……”我依然无法相信。 “为什么山不能是神?”姬孙说:“难道,神一定是人的样子?神话时代,曾生活在昆仑山上的西王母,也不是人类的模样。伏羲女娲,同样人身蛇首。炎帝头生牛角,被臣子杀害的神死后变成龙首怪物。所谓神,只是指神话时代拥有伟力的存在,并没有限定它们的模样和存在方式。” 我和阿三对视一眼,同时摇摇头。这摇头的动作,并不是不相信姬孙的话,而是对这种完全颠覆世界观的说法表示无语。台叨台号。 确实,从没有谁规定,神一定要是人类的模样。 就像姬孙说的,那些奇形怪状的神,在如今人类看来,和电影里的妖怪没两样。既然如此,一座山也是神,没什么好奇怪的。 只不过,昆仑山,在人类心中,一直是山峰的名称。突然把它变成一尊神,确实有些难以接受。 不过,姬孙很快又补充说:“之所以说昆仑山是神,只因为,它是活的。神话时代破灭后,它随着时代的消逝陷入沉眠。如今神话开启,它再次醒来,于体外诞生了新的神。想来,用不了太久,便能看到整座山上已经布满新神。可以说,昆仑山本身就是一个完整的国度。所以,我才会说,它不一定能为我所用。毕竟我与它相比,差距实在太大。”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姬孙以这种语气和腔调来评断自己与别人的差距。 他的话,让我忍不住看向那座被天空压迫,不断发出咔嚓声的神山。 曾经,它撑住了天,使得天地无法合而为一,为人类换取了数年喘息之机。而如今,神仙佛降临,天不断下沉,就算它是神话时代最伟大的神山,也无法承受那股重压。 能够护住自己不被压垮,已经很难得。 真是万万没想到,它竟然是活的…… 竟然是一尊神…… 这个世界,还真是每时每刻,都给人带来奇妙的新鲜感。有那么瞬间,我甚至期待混沌重开天地的时刻快些到来,让我早点看来,重生后的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我甩到脑后。 新世界,确实很让人好奇。但是,人类并没有做足准备去面对那个世界。 时间,还是要慢些才好。 很快,徐家主领着一些人走来。四个被蒙上黑布的高大躯体,被众人架过来。 到了跟前,徐家主冲我们拱拱手,然后对姬孙说:“四尊圣人尸已带来,还请姬先生过目。” 在姬孙眼中,这个世界不存在任何秘密。即便那四尊圣人尸被蒙上黑布,却依然瞒不过他的眼睛。他扫了一眼,然后探手拿过去。 徐家主脸上犹豫之色一闪而过,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叹着气走到旁边。姬孙一手抓去,拨开人群,将四尊圣人尸纳入掌中。 比他还要高大的圣人尸,在他掌中就像玩偶一样,这种现象,有些类似地藏王佛取回肉身的时候。 收走圣人尸后,姬孙随手划开一条空间裂缝。我看到,裂缝中有几个孩子冲这边好奇的张望,其中,就有田野。 想来,空间裂缝的另一边,就是巫山。 姬孙回过头,对我说:“扩充巫山的世界,需要一些时间,根据计算,最少也要十天左右。在这十天里,你想办法让所有人聚集到巫山处。融化世界之力,需要耗费我的神魂,到时候,我没有力量再去帮你。第十二天的时候,我们必须将巫山搬起,送往巫与尸的国度。到时候如果有人进不来,只有在外面自生自灭。” “十天吗?如果让书教授动用天空之城,应该可以,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控制得了……”我嘀咕说。 “办法总比困难多,没事的。”阿三故作轻松的说:“阴尸那么难缠,都愿意帮我们,还有什么是我们做不到的?我还真没想到,那么古怪的阴尸,竟然会愿意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它当然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姬孙在走入缝隙前说:“如巫女一般,我也答应了阴尸一件事情。” “什么事?”我下意识问。 “给他三分之一的人类,化作异尸,扩充国度。”姬孙回答说。 第四百一十三章 寻找连道真(9) “什么!”我立刻惊叫起来:“你怎么能答应它这种条件!” “或者,在将巫山送入巫与尸的国度前,你告诉我另一种庇佑人类的办法。”姬孙说罢,不再理会。直接走入空间裂缝中。 当他的身影随着空间裂缝消失在眼前,我愣愣的站在那里。阿三焦急的说:“这种条件,绝对不能答应!三分之一的人类,起码也要十亿人啊!” 我叹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台肝大血。 我们把阴尸想的太好了,早就该知道,它不会这么轻易答应帮助我们。只是,谁也没想到,它提出的条件,是那么苛刻。 如果我坚决不同意,姬孙也不能强行抓走十亿人送给阴尸。但是如果我真的阻挠了这件事,这三十亿人的命运。就会落在我的手上。 这是足以压垮任何的重担,并非我所能扛起的。 我看向阿三,一脸苦涩的问她:“你这么聪明,能不能告诉我。是救这十亿人,还是救这三十亿人?” 阿三愣了下,随后跺脚叹气,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旁的徐家主,此刻开口说:“没想到,姬先生会答应它……十亿人啊……” 徐二哥冷声说:“士可杀不可辱,如果用那么多人的命换来我们的苟且偷生。倒不如和他们拼了!” “他们?”我看向徐二哥,说:“杀死人类的,不是神仙佛,而是天地。天地就在我们的头顶和脚下,你告诉我,怎么拼?是去把天捅个窟窿,让神仙佛再次降临,还是挖地一万丈,给它掏个对穿?” 徐二哥听我这样说,立刻瞪起眼,说:“难道,你也同意姬孙的做法?” “没到最后一刻,我当然不会同意。但如果事情真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我们只能这样做。为了一口气,你可以死,我也可以死,甚至几十万几百万几千万的人都可以死。但是,人类必须留下火种,让种族得以延续!”我语气坚定的说:“就算是苟且偷生,就算一辈子无法心安,就算想死,也要在人类能够继续存在的前提下再死!” 徐二哥看着我,半晌没说出话来。 徐家主叹口气,说:“这件事,你们不用再争论了。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谁也劝不了谁。与其在这里做无用的争吵,倒不如想想还有没有其它的办法。” 这位摩天岭的领头羊,如今显得更加苍老。他不惜以摩天岭的未来为筹码,咬牙贡献出四尊圣人尸,结果,却得来这样一个希望。对徐家主来说,这绝对是难以承受的打击。 他能够稳住心境,劝说我们,已经非常难得。 看在他的面子上,我们没有再争吵下去,都默默的分开,谁都不想多说一个字。 阿三跟着我来到桃花源的入口,看着那深幽的赤水,我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冷血?” 阿三看着我,过了会,点头说:“确实有一点。” “以前,我一直希望自己冷血一点。”我说:“因为跟着连道真走南闯北的时候,总因为心软,犯下许多错。现在,终于可以硬起心肠,却发现,自己所做的事情,是那么招人恨。明明是为了所有人好,但却没有办法得到他们的理解。” “那是因为,这并不是一个好办法。”阿三说。 我转过身,看着她,说:“有一件事,我瞒着很多人没说过。异海降临,大雪飞扬的那天,我跟着连道真出去救人。路过一个城市的时候,我没有听连道真的话,选择独自救助那个城市。结果,我错杀了人。” 阿三愕然的看着我,张张嘴,却没有说话。我看着她明显有惊讶,疑惑之色的眼睛,说:“死的是执政府的军人,他们想用神像来保护城市,但我以为,他们在那种时候还强迫普通人膜拜神像,是非常没人性的事情。所以,我误杀了他们。是连道真把这件事拦了下来,他把所有的责任,都背在自己身上。别人不理解我,他会理解。别人恨我,他会让这恨,转移到他自己身上。” “你……”阿三犹豫着要说话。 “我想说的是,这世上,总有很多事情,是让人无法理解的。也许,这些事会让你变成过街老鼠,哪怕你救了全世界,也只会被全世界唾弃。但是,我不后悔,更不会后退!”我看着阿三,坚定不移的说:“在连道真身上,我学会做人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无论事情对还是错,只要你觉得需要去做,那就要做!理解或者不理解,与做不做事并没有关系!所以,如果真的没有办法,别说十亿人,哪怕二十亿,三十亿!只要人类还能延续下去,什么我都答应!” 阿三愣愣的看着我,或许此刻在她眼中,我是那么的陌生,一点也不像从前的左天阳。 我看着她,轻声说:“但是,别人不理解我,我不会介意,因为他们不是我最亲近的人。但是,我希望你能够明白,我真正要做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我并不敢直视阿三的眼睛。虽然在看她,眼神却无法聚焦,像在刻意的逃避。我更恨不得撕下自己的耳朵,生怕会从她口中,听到几句最不希望听到的话。 阿三愣愣的看着我,过了很久,她突然叹口气,走过来拉住我的手。她柔软的身子,依偎在我胳膊上,轻声说:“不要害怕。我虽然也无法理解,但是,我依然是阿三,是你的妻子。倘若你真的被全世界唾弃,我也会跟着你到天涯海角。你不离,我不弃。” 她所说的话,并不是我最想听到的那些,但却是最让我感动的。 我伸出双臂,用力搂住她,带着些许哽咽,对她说:“谢谢你……谢谢你……” “不怕,连道真不在,还有我。”阿三抱住我,轻声的安慰着。 我们相拥着,如两尊雕像,在桃花源处久久不动。 十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这点时间想把数十亿人聚集在同一个地方,并不是容易的事情。毕竟如今的世界扩大无数倍,疆域之宽广,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寻常人哪怕开车,一辈子也无法从世界的一端来到另一端。 虽然在是否送给阴尸十亿人做报酬的事情上,我们互相有分歧,但是,先把人集中在巫山内部,却是所有人都赞同的。 以我们目前的力量,肯定无法将那么多人转移过来。所以,我只能去找书教授,希望从他那里得到帮助。 在知晓我的来意后,书教授和荀鼎天也大吃一惊。 他们异口同声臭骂阴尸几句,却没敢在我面前说多少姬孙的坏话。当然了,背后,他们可能也会把姬孙骂的狗血淋头。 得知我想先把人迁徙到巫山内部,书教授同样表示赞同。不过,在运输工具上,他并不能提供太多的帮助。 天空之城的破解,虽然在这段时间得到更多的进展,但是,距离完全掌控这座不落之城,还有很大的距离。 当然了,以荀鼎天的力量,如今也可以像连道真那样挡住天空之城。但是,从极快到极慢,每一次的被阻挡,都会给天空之城带来很大的负担。按照书教授的估计,可能最多五次,天空之城就会无法承受两股力量的撞击而解体。 当然了,他所谓的解体,是指后期建造的城市,而非天空之城的基座。 至于之前见过的那种大型飞船,速度快,能装的人也多。可数十亿人,实在太多。哪怕他们仅有的三艘飞船全部借给我,也不可能在十天内把所有人都转移过来。 “难道一点办法也没有吗?”我很是失望的问。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书教授说:“只是,那法子太难了。” “哦?说说看。”我立刻来了精神。 “之所以无法在十天内把所有人转移到巫山,除了运输工具不够外,还因为每个人和巫山之间的距离都不同。有些近在眼前,有些远在天边。所以,统一运输,是不可能实现的。想做成这件事,只有把全世界划分为不同的疆域。不管人在哪,都统一往划分点集合。然后,我们在各个疆域打开一条通往巫山的空间通道。这样的话,十天时间,还是勉强够用的。”书教授说。 “倒的确是个办法!”我有些激动的说。 “可难就难在,谁能打通那么多条空间通道?”书教授抛出了关键点。 “天空之城不行吗?”我问。 “不行。”书教授说:“虽然它的力量很强大,但我们尚不能完全控制引擎的输出。力量太大,那整片疆域都会被毁灭。力量太小,又打不穿空间。想找到平衡点,十天时间太短。所以,空间通道,只能指望其它力量。” 听到书教授这样说,我下意识看向荀鼎天。荀鼎天自从去伪存真后,力量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就算是连道真,也经常对他赞不绝口。以他的力量,想来应该可以做到这件事才对。 第四百一十四章 寻找连道真(10) 荀鼎天见我看他,立刻就明白过来,摇头说:“我的力量确实可以打穿空间,如果能找到与巫山内部的连接处。打开一条通道并不是很难。但你也知道,空间通道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支撑。是会自动愈合的。所以,我打开空间通道后,必须留下来维持通道存在。但如果只是一条通道,效果和把所有人直接转移到巫山没什么区别。” 书教授看向我。说:“巫山与其它地方的相连点。我可以依靠天空之城计算出来。但是就像荀鼎天说的那样,空间通道打开后,需要力量来维持。仅凭一人,确实没什么效果。” “我也可以。”我说:“还有弑佛罗汉阿大。觉明和尚虽然修成菩萨,但不知道能否打破空间。” “能确定的,也只有三个而已,这太少了。”书教授皱眉说:“按照我的推算,空间通道最起码也要五个以上才勉强够用。要知道,通道越多,人们聚集时花费的时间就越少,这样留给我们的时间就越多。” “我知道,可人就那么多,我也没有办法。难道,你们就找不到其他人?”我问。 “如果神仙佛没有降临,神像的力量还可以被我们使用,能够打破空间的人。我最少能给你找来七个。”书教授说:“但可惜的是,这世上没那么多如果。神像的力量被神仙佛收走,最少有三名委员因此失踪,我怀疑,他们因为力量的反噬被原型吃掉了。又或者,智者和迷徒趁着他们失去力量的时候,把人抓走。” “我不关心他们的死活,我只想知道,你能不能找到人!”我不耐烦的说。 “可真是个急性子。”书教授说:“人倒有,但我找不到。” “什么意思?”我问。 “委员会中,没有被原型寄宿的委员有三人。我,秦委员,郑委员。不过,秦委员一直呆在始皇陵,就算神仙佛降临,他也没有出现过。我和他有过节,如果冒然去找,可能会有麻烦。”书教授说:“至于郑委员……哦,对了,就是你们桃花山的老熟人,郑秋原。那家伙自从桃花源被赤水淹没后,就一直神神叨叨的。几年前,他死活求着委员长,带人要去攻占桃花源。结果,被巫女一巴掌打了回来。神仙佛降临后,执政府有些乱,他也跟着没了影子。如今,不知道跑哪去了。” “秦委员……郑秋原……”我念叨了一遍这两个人,心有所动。 前者倒没太多好说的,但郑秋原,却是连道真心头的大病。 桃花源中的山人,都死在赤水之中,如今举世仅存的,唯有郑秋原一个。连道真虽然恨他取走烛龙魂魄,勾结外人扰乱桃花源,但是,最后的山人就是郑秋原,连道真嘴上说的再狠,却始终没真正下手杀他。 否则的话,以连道真如今的力量,哪怕郑秋原有烛龙魂魄做后盾,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找郑秋原帮忙,让我有些犹豫,毕竟他是桃花源的罪人。但如果郑秋原真的能在这件事上起到作用,以一人之力,换取数亿人的生存,倒也是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可书教授说,他在神仙佛降临后就不知跑去了哪里,这让我怎么找? 至于那秦委员…… 我看向书教授,好奇的问:“秦委员究竟是什么来历?” “还能是谁。”荀鼎天在旁边搭话,说:“自然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始皇帝!” “真的是他!”我很是惊愕。原来,倒也猜测,这位喜欢躲在始皇陵的秦委员,或许就是史上最有名的皇帝。因为我当初和连道真探索始皇陵,并没有见到始皇帝的尸体。如今荀鼎天坐实了他的身份,我虽然惊讶,却也觉得符合常理。台介名划。 “他怎么会成为你们的一员?”我问。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书教授说:“你应该知道,造神计划,起源于委员长。当初他在找到我之前,就已经搜集到了很多神话传说中的东西。而这位准备打开升天之路的始皇帝,自然也属于其中之一。不过,那时的他,只能算半具尸体。” “半具尸体?什么意思?”我不解的问。 “你应该听说过,始皇帝搜寻天下方士,遍寻神山,要找长生不老药的故事吧?”书教授问。 “当然知道。”我说:“他找到了,只是担心有人会拿假药来骗他或者毒杀他,所以让妃子和臣子试药。结果药是真的,可却没有多余的一份,结果他才会病死在途中。” “你相信这种事?”书教授又问。 我愕然,这种事情我又没亲眼看过,哪里说的上信不信。 “这样的故事,只要听一遍就知道是假的。”书教授说。 “你怎么就能这么确定?史书上不是说,始皇帝生性多疑吗?那他找人试药,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反驳说。 “真的是太年轻……”书教授摇摇头,说:“故事里,始皇帝找人试药,发现药是真的,可他自己却没得吃,所以才病死。难道,你不觉得这故事的漏洞太明显了吗?” “有什么明……呃……”话说到一半,我忽然反应过来:“确实有漏洞。就算试药,也不可能把所有药都让人试啊。万一是真的呢?” “对啊,万一是真的呢?”书教授说:“始皇帝能够一扫六国,统一天下,说明他不是愚笨的人。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所以,这个故事,纯粹是有心人更改后杜撰出来的。” 我盯着书教授,没有说话,因为我知道,他会继续说下去。 果不其然,书教授很快又接着说:“其实真正的事实是,这药,被始皇帝自己试了。” “什么?”我立刻惊讶的叫出声来。 “不用觉得太意外,虽然当初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也和你一样。”书教授摆摆手,说:“其实在历史中,真正得病的,并非始皇帝。他能够在那个能人辈出的时代统一天下,岂是寻常人?又怎么会因为疾病而死?真正得病的,不是他,而是他的一个妃子。” 书教授说话的时候,我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名字,不由自主从嘴里喊出来:“是丽妃?” “没错。”书教授点头说:“这位最为始皇帝宠信的妃子得了大病,命不久矣,因此,始皇帝才会命天下方士为她炼丹,又到处寻仙,想要找到不死药。但不死药哪那么容易找到?所以,他做了三手准备。一边找来大量方士炼丹,另一边命人入海寻仙。同时,他修建始皇陵,打算如果前两条路都走不通,就强行打开升天之路,以升天之气,治愈丽妃。” “后来呢?”我知道,始皇帝的前两条路肯定都失败了,甚至第三条路,也走到一半就功亏一篑。 始皇陵中,神人拍下的一掌,至今还留有余悸。我和连道真当初看到那巨大的掌印时,都骇的有些傻眼。那么强大的力量,在当时的我们看来,实在可怕。 “后来,有海外方士进献仙丹,是为不死药。”书教授说:“仙丹只有一粒,但是不是真的,谁也不敢保证。因为那么多方士炼的丹,最后都证明是假的。因此,始皇帝将仙丹切成两半,自己先吞掉一半。他想着,如果这仙丹是真的,就和丽妃一起长生不老。如果是假的……就一起共赴黄泉吧。” 我更加愕然,因为在书教授口中,那焚书坑儒的始皇帝,竟成了痴情种子。 第四百一十五章 入巫山(1) “始皇帝能活到现在,仙丹肯定是真的,那他为什么还要打通升天路?”我不解的问。 “还能有什么原因,当然是因为丽妃死了。”荀鼎天说:“只有成仙时的升天之气。才能让人起死回生。不然的话,他干嘛搞那么多麻烦出来。连自己的陵墓都被一巴掌拍碎。” 升天之气起死回生的效果,我确实听阿三提起过。当初她算计我和连道真,就是为了借我们的手,沿着始皇帝的轨迹,再开升天路。可惜连道真计高一筹。阿三没拿到升天之气,反而便宜了我。也由此,才有了之后我和她的各种纠缠,以至于如今竟然结为夫妻。 可以说,升天之气就是我们媒婆。 “丽妃死了?仙丹是真的,她怎么还会死?”我更加疑惑的问。台乒广巴。 “这其中就涉及到当年的宫廷隐秘,说白了,有人不希望始皇帝过的那么舒心。更何况,他吃了长生不老的仙丹,如果愿意,就可以永远的把持大秦帝国,做真正的千秋万代之君王。”书教授说:“所以。有人偷梁换柱,把真正的仙丹用毒丹换走。丽妃吃下后,一命呜呼,始皇帝震怒,杀了很多人。但他最终发现,这件事牵连的人太多,如果真要把相关人等全部杀掉,整个大秦的高层,怕是要死大半都不止。所以,他心灰意冷,召集了忠于他的方士,带着丽妃的尸首来到陵墓之中。” “那些陷害他的人知道大势已成。所以编出一个很好的故事。始皇帝让丽妃试仙丹,结果仙丹是真的,丽妃长生不老,始皇帝病死归途。”我把接下来的故事补充完整。 “没有错。”书教授说:“所以,阴谋家。从不仅仅局限于近代。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这句话是一个真理。” “可惜,他在始皇陵的升天之路也失败了。”我说。 “这是当然。”书教授说:“但他失败,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因为他打开了一条错误的通道。” “什么意思?” “只要升天,就有升天之气降下,但是,当时的世界,有神,有仙。始皇帝的计划完美无缺,从理论上来说,成功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九十九。但恰恰是那百分之一的不可能,让他功亏一篑。”书教授说:“他打开的那条通道,并非通往仙界,而是通往神所在的世界。神不是仙,在他们眼中,人是很渺小的生物。而且,仙人的降生,让神话时代逐渐走向末路。可以说,秦后,就是仙的时代,神已经只是神话。而仙人,又恰恰有很多是人进化而成的,所以,神对人的印象非常差。始皇帝没有任何征兆,很突兀就打开了通天之路,这自然惹来了神人的怒火。所以,才会一巴掌拍碎始皇陵,绝了始皇帝的念头。” “升天失败,始皇帝亲眼看着丽妃的尸首被拍成碎片。哪怕有升天之气,此刻也无法将她复活。所以,幸存的方士虽然拼命想救走他,他却宁愿死在始皇陵。神人的一掌,几乎打断了他所有的生机。我们找到他的时候,只能看到他的身体在那处大坑之中,似已经死去很多年。但将尸体拉回来后,经过最细致的仪器剖析,却发现,他体内仍存在一点生机。”书教授感慨的说:“也不知所谓的不死仙丹究竟是什么,竟然能让他在那种情况下依然活了下来,并且,还活到了现在。” “神有不死药,仙有不死丹,就连佛也有重生涅槃。这三者都有对等的手段,确实很让人惊叹。”我说。 “是啊……”书教授唏嘘不已,说:“之后几十年,始皇帝的身体,在不死仙丹的作用下,渐渐恢复。他第一次醒来时,我们所有人都吓的够呛。虽然一开始分析他有可能在某个时间里苏醒,但是亲眼看到一个本该死去两千年的古人复活,实在有违科学。” “科学……现在这个时代,还有科学可言吗?”我说。 “当然有。”书教授说:“虽然如今神仙佛降临,但他们的本质,他们的力量,他们的行为方式,很多都可以用科学去解释。有些事情,以前我们觉得不科学,只是因为没有找到可以解释它们的理由。但如果亲眼看到,就可以把实践转化成理论。知道了结果,自然比盲目探索更容易找出解题的方向。” 荀鼎天在旁边听了半天,早已不耐烦,说:“你们似乎有些跑题了。” 我醒过神来,连忙问:“秦委员,你们应该能去说服吧?毕竟丽妃的死,和神有关系。” “这个我不能保证。他的身份太特殊,而且是唯一吃过不死仙丹的人类,就算是委员长,当年也不会太限制他。否则的话,后来也不会把统领监察院的职务交给他。”书教授说。 “不管怎么样,你们也要试一试。至于那空间通道的事情……”我想了想,说:“虽然现在任选还不能确定,但还是按照五处划分疆域吧。” “如果到时候人不够怎么办?”书教授问。 “走一步算一步吧。”我有些无奈的说:“那些人就算不聚集到一起,最终还是死路一条。提前做好准备,倘若我们能找到秦委员和郑秋原,到时候不至于太过忙乱。早准备,总比没有准备来的好。” “好吧。”书教授点头,然后吩咐人拿来一块手表样式的东西递给我,说:“这东西你拿着,我计算好时间和空间通道的连接地点后,会把资料发给你。你自己选择一处地点,通过这个告诉我们就可以,免得两个人都挤到同一个地方耽误时间。” 我将那腕表拿过来戴在手上,书教授又指点我如何使用。这东西并不复杂,反而很只能,基本上完全可以依靠语音来发布命令。 我向他们询问郑秋原最后消失的地方后,就打算离开天空之城。不过在离开前,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便转过头问书教授:“当初跟在秦委员身边,那个穿着古装的女人……” “她就是丽妃。”书教授说:“不过,那只是原型培育出的假体,除了样貌相同外,其它都是假的。”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书教授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次来天空之城,虽然没有完全达到我的期望,但也解决了不少事情。最起码,配合荀鼎天和阿大,我们可以保证三处疆域的人类能够进入巫山。至于觉明和尚……这个我无法保证,毕竟对菩萨的力量,我并不熟悉。 如果能说服秦委员,也就是那位众所周知的始皇帝,然后再找到郑秋原,人类的希望就更大了! 始皇帝倒还好,有书教授和荀鼎天出面,加上这是为人类做贡献,相信他不会拒绝。但是郑秋原…… 世界那么大,怎么去找一个失踪已久的人? 在寻人方面,我是没什么经验。但是,我想到一个人,肯定能解决这个麻烦。 “姬孙,在吗?”我在意识空间发出询问。 很快,姬孙的声音便通过精神世界传递过来:“什么事?” “我需要找到郑秋原,告诉我怎么才能找到他!”为了防止姬孙把这个问题的优先权压后,我立刻把和书教授的会面重复一遍,说:“这关系人类是否能够进入巫山,很重要。” 不久后,我得到了姬孙的答案:“郑秋原拥有烛龙魂魄,你进入桃花源,取走烛龙躯体。以姬孙之血,牵引烛龙魂魄与躯体之间的联系,便可以找到他。” 这法子不算困难,也不算简单。也幸亏我拥有姬孙之身,否则的话,赤水就能把我挡住,更别提把烛龙那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躯体从桃花源中拿出来了。 既然有了办法,我自然不会耽误时间,紧赶慢赶,也在一天后才回到桃花山。路途中,书教授已经把完整的计划通过仪器发给我。 计划写的很详细,包括人类聚集点的划分,需要花费的时间估算,聚集点与巫山的空间连接处等等…… 看着这份详细到一点毛病都挑不出的完美计划书,我很有些感慨。如果当初不是连道真决定要与执政府合作,如果当初我们与执政府打的头破血流,如今,又怎么会得到书教授的帮助。 连道真虽然人不在这里,但他所做的很多事情,依然在暗暗的影响着我们。 一个人有多强,并不只看他的力量有多强大,还要看他的智慧,看他所做的事情,对未来有多大的影响。 如果一只蝴蝶在太平洋扇动一下翅膀,真的能在地球的另一端引发一场风暴,那么,这只蝴蝶的力量,我们就可以说是很强大的。即便它本身很弱,但只要影响力足够,那就是强! 阿三见我归来,便询问了一番。我把事情大概和她说了一遍,然后便在徐家主等人的目视下,缓缓跨入当初被连道真封印的桃花源入口。 第四百一十六章 入巫山(2) 赤水深幽,吞噬天地万物。当初连道真五帝拳打遍天下无敌手,却在这赤水面前败退,只能眼睁睁看着桃花源的山人。以血肉之躯化山堵缺,尽数惨死。 当年连道真最大的心愿。就是驱逐赤水,让桃花源再现人间。可随着我们慢慢变得更强大,就明白,赤水并不可怕,但却无法从桃花源中清除。 因为,这是神话时代的烙印,除非拥有对抗一个时代的伟力。否则桃花源将永远被赤水淹没。 如今,行走在赤水中,已经将姬孙之身全部潜力挖掘出来的我,并没有感觉到不适。 身体的力量,自发将赤水弹开,它们虽然看似和我肌肤相接,但实际上,中间还隔着肉眼无法看清的距离。 我辨认着方向,一步步走入在当初看来,完全无法理解的洞穴。 那违反物理逻辑的台阶,再一次出现在我眼前。拾阶而上,不久后,我看到了烛龙之躯。 这里已经彻底被赤水覆盖,烛龙的躯体,也掉落入那巨大的深渊中。 巫女并不在这里,她打算杀仙佛。想来,应该是在外面做准备。 我跳到烛龙躯体上,感觉就像站在山顶一般。烛龙太大了,大到就算我用一万字来描述,常人也无法想象的出来。 这时,一段文字在我脑海中出现,那是如何利用烛龙躯体与魂魄产生联系的方法。不用说,这段文字当然是姬孙通过精神世界发来的讯息。 我并不觉得诧异,虽然以前没有我的允许。姬孙绝无可能单方面与我产生精神联系。但是,自从他以神魂入体,彻底掌控姬孙之身后,我们俩之间的联系似乎又有所改变。 变的……更加密切了。 按照文字上所说的,我蹲下来。用意念逼出了一滴血。 这血落在烛龙躯体上,随我的心意融入其体内。血液中,有我的意志存在,更代表着姬孙的力量。 心眼世界中,我可以清楚看到,烛龙的躯体在缓缓发光。 这光并不亮,非常的微弱,但却代表了生机。 不过,烛龙连魂魄都不在,自然不可能因为一滴血就活过来。所谓的生机,只不过是我的血液产生的作用。 而随着血液渐渐扩散开来,这份生机愈发薄弱,但是,朦胧的联系,却在心头产生。 那是一种感觉,就像你不用低头,便知道自己的手指是弯曲还是挺直。我转过头,看往世界的某个方向,那里,是郑秋原所在。 让我诧异的是,郑秋原离这里并不远,甚至可以说近在眼前。 我有些吃惊,没想到他竟然会躲在桃花山附近。 大难临头,他躲来这做什么?该不会想趁机偷袭我们吧? 引来赤水,让桃花源覆灭的郑秋原,在我眼中就是彻头彻尾的叛徒。 他背叛了连道真,后来又背叛了桃花源,再后来,连执政府也留不住他。 我细细感应一番,发现郑秋原并没有移动自己的位置,便打消取走烛龙躯体的心思,转而走出那洞穴,朝着感应的地方行去。 阿三见我出来的这么快,有些惊讶,询问是否有所发现。我点点头,望向桃花山的峰顶,说:“郑秋原就在我们上方。” “什么?”阿三有些吃惊,眼中充满警惕:“他想做什么?” “我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想了想,说:“你通知徐家主,都注意一些,我去找郑秋原。” “会不会有危险?”阿三担忧的问。台估私血。 我笑了笑,说:“郑秋原连以前的连道真都打不过,更不会是我的对手,放心吧。” “那你也要多注意。”阿三叮嘱说:“万一打起来,你就喊我们。人多力量大,他再厉害,也……” “傻丫头……”我笑着揉揉她的脑袋,然后向山顶走去。 阿三咬咬嘴唇,没有再说话。 桃花山并不高,登顶也不算难。仍留在这的修行人,经常会登上山顶,看那日出日落。我很好奇,郑秋原究竟是什么时候来到桃花山的。 如果他刚来,那肯定是有目的。 如果他早就来了,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没发现过他?难道,他在刻意躲着别人? 以郑秋原的性子,会做这样的事情吗? 走到山顶后,我扫视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别说郑秋原了,这里连块石头都没有,只有一小片阴影垂落。 我有些疑惑的看着四周,之前确实通过烛龙躯体感应到郑秋原的踪迹,为什么现在看不到他? 是走了,还是真像我猜测的那样,在躲着我们? 我没有大声呼喊,因为郑秋原是个混蛋,如果喊他,就等于我站在下风。连道真不在,我更不能丢这个脸。 不过,在山顶走了几圈,我仍然没有发现,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姬孙教我的法子错了。 这时,我无意中抬起头,看到的是万里晴空。 天上干干净净,一块云彩都没有。 这一幕,让我微微一怔,随后下意识看向山顶的那处阴影。 那块阴影不算大,也不算小,看起来就像云彩遮住太阳时的黑影。但是,天上并没有云彩,山顶也没有石头,这阴影哪来的? 我立刻想起烛龙魂魄的能力,便觉自己好像被人耍了一样,冷哼一声,走到那片阴影前,说:“知道自己没脸见人,所以才这样躲着?” 那片阴影没有动静,似是想证明我找错地方。我冷笑着,说:“郑秋原,如果你想做乌龟,应该去找条臭水沟,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阴影缓缓蠕动,很快,一双硕大的瞳孔睁开。我感受到一股冰寒的气息从瞳孔中散出,那是烛龙的眼睛。 瞳孔再次闭合,阴影向上方收缩,如黑烟一般。而一个人的身体,则渐渐出现在我眼前。 他面如中年,却一脸沧桑之情,低眉耷目,看的我很是不爽。 虽然他的样子有些许变化,但我仍清楚记得,这就是那个混蛋的脸。看到这张脸,我就想起桃花源的山人们,化作血肉大山阻挡赤水的情景。 拳头紧紧握起,我真恨不得一拳打死这个背叛桃花源的男人! 但是,我不能这样做…… 这世上唯一能决定郑秋原是生是死的人,只有连道真! 所以,我强忍着心里的怒气,问:“你来这里想做什么?难道害死桃花源的山人后,还打算来害我们?” “我没有这样想过。”郑秋原缓缓抬头,一脸平静的看着我,说:“世界就快到尽头,身为山人,我自然应该在这。” 我哈哈大笑,指着他,说:“你是山人?你说自己是山人?你说出这么好笑的笑话,真该去拍喜剧片啊!” 郑秋原再次低下头去,说:“你不是山人,没有权力恨我。” “是,我的确没有权力恨你。”我冷冷的看着他,说:“但是,你的所作所为,让人很愤怒。我不恨你,却恨不得立刻杀了你。” “杀吧……反正,终究是要死的。”郑秋原说。 他一副不抵抗的样子,更让我生气,险些就控制不住要杀他的念头。 “我不杀你,不是不想杀,而是因为连道真没回来。这世上,只有连道真才有权力决定你的生死。他要你活,全世界都杀不掉你。他让你死,你不想死也得死!” “是吗……那他为什么不来杀我……” “为什么?难道你自己不知道?”我冷声说:“几位宗老在死前,劝说连道真留你一命。连道真想杀你,但却没有杀。他不是怕你,也不是杀不了你,我虽然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但无非是那两个原因。要么觉得以前和你有交情,狠不下心去杀。” “他不是这样的人。”郑秋原说:“连道真杀伐果断,我做了那样的事,他怎么可能因为交情不杀我。” “那他就是因为宗老的遗命才想放过你。” 郑秋原再次说:“也不可能,他如果会因为别人的劝说改变自己的想法,就不是连道真了。” “那你觉得还有什么原因?”我问。 “我不知道。”郑秋原摇头。 我冷冷的看着他,过了半晌,才说:“还有一个原因,你是知道的,只不过,你不是他想象中的郑秋原。” 郑秋原的身子,因为我的话微微颤抖起来。看着他平静的神情因此产生了变化,我更不打算在精神上放过他,便说:“连道真之所以不杀你,只可能是因为,他在等。他在等你悔过自新,他在等你浪子回头!他在等你良心发现,回来桃花源,回到这山人们惨死的地方,哭着,喊着,磕头,求他们宽恕你的罪孽!他心软了,但却不是对你心软,而是对山人们心软!他希望山人们即便是死后,也能够不留遗憾!这一点,难道你还要说不知道吗!” 我的大吼声,震的山峰都要晃动,郑秋原如遭雷击,却始终没有抬头。他平静的神情荡然无存,只余下无尽的慌乱与复杂。 我知道,自己说对了。 “如果不是这样,你早已是条死狗。”我说。 第四百一十七章 入巫山(3) 郑秋原身子微颤,许久后,才叹出一口气,说:“有时候。生……确实不如死。一死了之,什么烦恼都没了。不用再想起曾经做过的事,不用再怀疑自己的对与错。” “死是逃避,是懦夫的行为。害死那么多人,你却想一死了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我说。 “我并没有想害死他们!”郑秋原忽然抬头看我,说:“他们的死,是咎由自取。和我无关!” 我瞪圆了眼睛,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禁上前抓住他的衣领,说:“难道,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敢,并且确实可以杀我,但就算杀了我,我也要说,他们的死,不是我造成的。”郑秋原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缓,不慌不忙。我从他眼中,看不出任何愧疚。 “你取走烛龙魂魄,引来了赤水,他们才会死,你竟然说。这一切与你无关?”我咬牙切齿的说:“我以为,你只是个混账,但现在看来,你简直禽兽不如!混账是骂人的话,你根本就不配做人!更不配做山人!” “你以为,取走烛龙魂魄和赤水有关系?”郑秋原毫不畏惧的看着我,说:“你以为,就算烛龙的躯体一直在那,赤水也不会出现?” 我微微一怔。有些说不出话来。虽然我想反驳,但是,我无法反驳。 因为赤水的出现,是神话重启的征兆,并非人力所能阻止的。就算当初赤水没有被人为的引出。它依然会在之后的某个时间里出现。 郑秋原看出了我的心思,说:“烛龙是烛龙,赤水是赤水,这两者并没有太直接的关系。杀了山人的不是我……” “那是谁?” “还能是谁?” 这话,让我深藏心里的猜测,得到了验证。 “执政府……” “没有错。”郑秋原再次叹出一口气,说:“书教授需要烛龙的部分躯体做试验,以造出他需要的生物兵器。同时,他也需要烛龙魂魄,来完善原型实验体。但是,桃花源的山人是石头,他知道,山人们不会同意他进入那座小山。所以,他才会来找我。” “你为什么会答应他?难道,你自己不是山人?”我问,这个问题,是一直以来,我对郑秋原最大的不解。 “连道真有没有告诉过你,在我们很小的时候,我曾经误入过那座小山?”郑秋原问。 “说过……”我下意识点头,在我和连道真刚认识的时候,他提起郑秋原的事情,便说过一段小时候的故事。那时候,郑秋原被人设下陷阱,他以为连道真被人丢进了小山,所以本着兄弟义气,要去搭救。谁知,回来后却性情大变。我想,郑秋原当初在小山经历了什么,不知我在好奇,连道真也很想知道。 所以,我跟着追问:“你在小山里,遭遇了什么?” “我看到一个洞穴……”郑秋原仿佛陷入了回忆中,喃喃道:“我随着阶梯往上爬,我以为,连道真就在阶梯的最上方。但是,我没有找到他。当我看到烛龙躯体的时候,也看到了一具女尸……” “巫女!” “我看着她,她也在看着我。很多血与肉,从上面掉下来。我不用抬头,就能听到有人惨叫。”郑秋原转头看我,说:“其实,我与书教授的相识,比你们想象中的更早。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曾经偷偷进入了小山。只不过,是从另一条通道。” 我默默点头,通往那处深渊的通道有好几个,我和连道真逃出赤水追击的时候,就是从舜的坟墓中爬出来的。 “巫女会杀掉那些妄图偷取烛龙血肉的人类,但却不会杀我。因为,那处小山在桃花源里,而我,是桃花源的山人。你知道,山人代表什么吗?”郑秋原问。 我想了下,但不等回答,郑秋原便说:“很多人以为,桃花源是世外桃源,是古人避秦的地方。但实际上,我们的存在,是有特殊意义的。桃花源,是镇压烛龙的地方,而山人,自然就是守山之人。我们……其实是巫的后裔。”台估尤圾。 我愣在那里,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 桃花源的山人,是巫的后裔?这怎么可能!我下意识想否认,但又想起来,巫女的尸首从巫山中流出,直接便到了桃花源。这其中,似乎又有什么联系。 而且,我隐约觉得,郑秋原的描述,似乎有什么不妥之处。 仔细想想,忽然间明白过来,他之前说,小时候就见过巫女杀人。 可连道真与我探索巫山的时候,明明发现,巫女是在桃花源出现裂缝后,尸体才顺着赤水流入小山内部的。 “你在说谎!巫女的尸首明明是在赤水出现后才流入小山,你怎么可能那么早就见过她!” “难道,巫女只有死后,才能进入桃花源?有人这样告诉过你?”郑秋原问。 我再次愣了一愣,说不出话来。 是啊,谁说巫女必须死后才能去桃花源?如果她神魂未失之前就来过桃花源呢? 以巫女的本事,从巫山去桃花源轻而易举,而且,绝不可能有任何人发现她的踪迹。 郑秋原见我不说话,便接着说:“我们是巫的后裔,这是巫女亲口告诉我的。她还告诉我,桃花源会灭,赤水将蜂拥而出,淹没整个桃花源。到那时,一切都不会存在。她希望我能带领山人离开,不要让山人全部死在这里。” 我没有说话,但心里,已经隐约明白了一些事情。 郑秋原说:“我惶恐至极,从小山出来后,找到爷爷,对他说了这些事情。但是,爷爷不同意山人离开。或者说,没有人愿意离开。在他们看来,桃花源四周都是山,哪里会有水灌进来?我的话,只不过是小孩子被吓坏后胡言乱语。至于我身上的血……在得知小山有其它地方能进入后,爷爷他们对那里的防护更加严密了。” “这件事,从此就成了我心里的一个秘密。我没有再跟任何人说,哪怕是连道真,我也没有说过。因为我觉得,没人会信我。而随着渐渐长大,我更加明白,山人们绝不会离开桃花源。他们就算死,也会死在这里。” 我不由自主叹口气,郑秋原说的没有错,山人们太固执,他们宁死不屈,面对赤水,从没有退缩的畏惧之心。 郑秋原见我叹气,便说:“后来连道真负责外事,而我知道桃花源面临覆灭已经不远,所以便找机会和他一起出去。几次后,也许是巧合,也许他们在等我,总之,我又见到了书教授。他希望,能得到我的帮助。他需要烛龙的魂魄和血肉,但是,能够取走这些的,只有山人。” “他给了你什么好处?”我问。 “自由……”郑秋原说。 我冷笑一声,说:“你以为我会信?想要自由,你大可脱离桃花源。天大地大,我不信他们能找得到你。” 郑秋原叹气,说:“的确还有一些,例如权力,力量,以及保护……他们承诺,如果我帮他们完成这件事,就会让我加入委员会。他们会保护我,因为我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会让山人愤怒。尤其是连道真,他一心一意为桃花源,绝不会允许我做这种事情。事后,更一定会来追杀我。” “所以,在取烛龙魂魄前,你必须先除掉连道真。”我冷声说。 “没错。”郑秋原感慨的说:“他太为桃花源着想,比我更像真正的山人。” 第四百一十八章 入巫山(4) “但是为了除掉连道真,你杀了盖业。”我到现在,还清楚记得那个死在郑秋原手中的矮个子。 “他不死,我没有足够的理由逼走连道真。”郑秋原说。 我冷声说:“所以不管什么理由。你始终都是个禽兽。” “禽兽?或许是吧……”郑秋原并没有太多的为自己辩解,只说:“我不过是想活下来而已。” “想活下去。有很多种方法,你选择最该不用的那一种。”我说。 “因为我不是连道真,我没有他那么自信。”郑秋原说:“他无论走到哪里,无论做什么事,身上都有股无比自信的味道。仿佛在他眼中,这世上没有办不了的事情。我是山人,很纯正的山人,所以,我害怕外面的世界。我不知道外面有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在外面做什么,所以只能投靠别人。” “那你为什么又离开了执政府?” “因为在加入他们之后,我发现,虽然身份上,我是与书教授齐平的委员。但实际上,他们给我安排的事情,都是很低等的任务。例如救人,例如杀人,他们的决策,从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或者不同意。或许在他们眼中,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什么委员……只是看得见吃不着的玩意罢了。”郑秋原一脸颓然的说:“神仙佛降临,让我明白,当年巫女说的话,还有另一层深意。要被毁灭的,不仅仅是桃花源。就连这个世界,也无法保住。我背叛山人换来的安宁,只是水中望月,在这一刻显得那么虚假。我知道,自己留在那或者不留在那,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影响。所以,我想回来。因为到了现在,我才发现,外面的世界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好。我是山人,还是应该呆在桃花源。” “那你为什么不去赤水里陪他们?”我冷笑着回缩:“别把话说的那么好听,有能耐,就做给我看。” “我不敢。”郑秋原毫不避讳的承认了这一点:“在生死面前,我是十足的懦夫,而且,我也想见一见连道真。” “见他做什么?”我问。 郑秋原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我也不知道能做什么。能说什么,只是……想再见见他。” 我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过了一会,才说:“连道真并不在这。” “我知道。” “但如果他在的话,也不会杀你,因为,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做。” “什么事情?”郑秋原抬起头看我。 “人类需要迁徙入巫山,我正在寻找拥有强大力量的人,帮他们打开空间通道,节约时间。” 郑秋原立刻明白我的意思,但他摇摇头,说:“我的力量,并不足以打破空间,你太高估烛龙魂魄的力量了。” 我皱起眉头。书教授一开始告诉我,郑秋原或许拥有打开空间通道的力量。但现在他亲口否认,使得我很是失望。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人类的五份希望,都要破灭一份。 然而,郑秋原紧跟着又说:“如果能够掌控烛龙躯体的话,或许可以打破空间。不过,烛龙被赤水包裹,我无法接近它。” 我凝视着郑秋原,问:“你来这的目的,是不是也有想掌控烛龙躯体的原因在内?” “的确有一部分。”郑秋原说。 我心里不由更加愤怒,但又弄不清这愤怒从何而来。或许,是因为郑秋原的动机不纯? 但是,我只能硬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因为我需要郑秋原的力量。 在思考的同时,我也在询问姬孙:“有没有控制烛龙躯体的方法?” 姬孙很快反馈回答案,说:“有,但是人类的力量和血气,并不足以支撑烛龙躯体,需要以姬孙之血协助。” 脑海中,出现一段注明如何控制烛龙之躯的方法。我仔细审查一遍,发现并不算难。 只是,我不能确定,他在得到烛龙躯体后,是会帮我,还是会像背叛桃花源一样做出那种人神共愤的事情。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赌博,关系数亿人性命的豪赌。 我看着郑秋原,低声说:“真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你……” 郑秋原微微抬起头,眼中多了些许神采。他似乎看出了什么,竟有些期待。我不断的思考着,如果连道真在这,会怎么做? 以连道真的性子,最有可能的,是对郑秋原不闻不问。 但是最近一段时间,连道真变了。他变得有些心软,为了人类,甘愿放弃与执政府的恩怨,选择双方合作来对抗神仙佛。 那么,如果他此刻在这,会否因为那数亿人的性命,放弃与郑秋原的仇怨呢? 会? 不会? 会? 想着想着,我便觉得,他有很大的可能会…… 我咬咬牙,盯着郑秋原,说:“你会不会帮我?” 郑秋原眼睛更多了几分神采,说:“力所能及!” “我要你发誓,以你的性命发誓!” “我发誓,如果是我能做到的事情,刀山火海,在所不辞!如果违背誓言,必遭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郑秋原举手发誓的样子,是那么认真和严肃。 可我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来,他到底是不是真心。 真的要赌吗? 郑秋原看出了我的犹豫,他苦笑着,说:“我知道你不会那么轻易相信我,但是,现在我就算得到烛龙躯体,又能做什么呢?桃花源没了,我不是神仙佛的对手,更无法抵抗天地重归混沌。与其死的毫无意义,倒不如在死前帮一帮别人。我因为懦弱才从桃花源离开,没有和他们同生共死,但我活着,可以为更多的人,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 “不要对我说你的大道理,不爱听。”我盯着他看,说:“你是不是真心发誓,并不重要,因为这个世界有我在,有连道真在。我也在此发誓,如果得到烛龙躯体后,你并没有帮我打开空间通道,那么上天入地,哪怕不再理会这个世界会如何,我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郑秋原苦笑着摇头,自嘲的说:“想必那个时候,有很多人都会想杀我吧。” 我哼了一声,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把烛龙躯体弄出来。记住你说过的话,不要再让我和连道真失望。” 郑秋原微微点头,站在那里,神情有些萧索。 我不再理他,转身下山,阿三见我回来,便问:“怎么样,找到了吗?” 我点点头,将与郑秋原的对话说给她听。阿三听过后,撇嘴说:“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真不是个男人。” 不过,徐家主却在一旁说:“虽然他的行为看起来不妥,但实际上,并无大错。桃花源山人的死,确实与他无关。如果山人们愿意离去,此刻说不定仍然活蹦乱跳。他不想那么轻易死,这不是错,错的,只是他不该用那种方法。只不过,杀山人来陷害连道真,这件事是没有什么可解释的。” “管他是对是错,最终还是由连道真来判断吧。”我说:“你们在这里等,我去把烛龙躯体弄出来。” “真的要给他?”阿三有些担忧的说:“他那么喜欢害人,拿到烛龙躯体后,会不会……” “放心吧,我有办法治他。”我说。 阿三见我一脸自信,便没再劝说。台斤乐血。 随后,我再次走入赤水之中,沿着小山内部的阶梯,回到那处深渊。 烛龙躯体,依然在赤水中沉浮不定。这么大的龙躯,哪怕我是姬孙,也很难搬得动。 不过,在姬孙给我的方法中,倒是有引动烛龙躯体的法子。依然是以姬孙之血牵引烛龙残留的肉体力量,让它自己来行动。 这就好像我们平时开车一样,自己推车走,自然很累。但如果给它加点汽油,它自己就能欢快的跑起来。 我蹲下身来,再次逼出部分血液,滴落在烛龙的鳞甲上。 血液很快融入烛龙躯体内,我也再度感应到魂魄的方位。 躯体与魂魄,在姬孙之血的作用下,产生了联系。 深渊微微颤动,赤水变得更加浑浊,隐隐涌出无数的暗流。我不得不压住自己的身子,以免被暗流卷走。虽然不怕赤水,但在水中来回飘荡,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没多久,我便感觉脚下一震,紧接着,烛龙巨大的躯体缓缓伸展开来。它那大如山峰的头颅,双目紧闭,沿着深渊向上攀升。 然而,深渊的最上方,是一座大山。这山又重又硬,以烛龙躯体的力量,也无法将之撞开。当然了,这是因为烛龙失去魂魄,只于肉身,而姬孙之血,也无法把肉体的力量完全发挥出来。否则的话,以烛龙之力,哪怕是那座神山昆仑压在上面,也要被撞的颤上几下。 无法从上方突破,我心念一转,让烛龙的头颅转势往下,顺着来时的道路钻出去。 那小小的通道,对烛龙来说肯定无比狭窄。 一时间,山体晃动,通道崩塌,然后再被钻出一个又大又宽的道路来。 没多久,烛龙的头颅便钻出了小山废墟,现于桃花源之中。 第四百一十九章 入巫山(5) 烛龙有多大? 以前说过,它的身躯盘起来,就要超过万米高。伸展开来,有上千里长。这样一条巨龙。其头颅之大,即便在如今这个扩大无数倍的世界中。依然壮观。 赤水被头颅搅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波浪涌动,不断冲刷着四周的山壁,如同真正的海洋。 我指挥着烛龙继续延伸自己的身体,它穿过层层叠叠的水浪,一头拱碎连道真封印的空间缝隙。缝隙与它的鳞甲摩擦,不断产生青紫色的电光。它的身体把缝隙堵的严严实实,赤水奔涌,却无法通过那缝隙流出桃花源外。 我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之前并没有预料到这一切。等烛龙挤碎空间裂缝后,才想起桃花山外,尚有许多人在。 我连忙冲着缝隙外大喊:“所有人都到山顶上去!” 通过烛龙躯体对外界的感应,我清楚感受到许多气息不断向山顶攀登。他们的动作又快又急,简直就像逃命。 微微惊愕后,我的脑筋才转过弯来。台他亩号。 虽然知道我进入桃花源找烛龙躯体,但突然看到一颗巨大无比的龙头钻出来,任谁都会被吓一跳。想来就算我不喊那一声,他们也会自主的逃窜。 在感知桃花山附近没有活人气息后,我才继续让烛龙往外伸展躯体。 它的身子不断从小山废墟中探出,越来越长,越来越大。等我随着它来到破碎的缝隙处,只见整个桃花源,有大半都被烛龙的躯体堵住。赤水涨的很高,浪头大的吓人。 能让赤水发出如此惊人的动静,全世界也唯有烛龙能做到。 当它的躯体逐渐在桃花山外伸展后。我感应到魂魄的气息。 郑秋原一定也看到了烛龙,他曾经到过小山内部,自然明白这条巨龙意味着什么。所以,他不像其他人那样害怕,反而有些兴奋。 我从更高处打破空间,离开了桃花源,便见到郑秋原浑身笼罩在阴影中,高高的浮在烛龙头颅附近。 脚尖轻点,我轻松的爬上山顶,看到阿三和徐家主等人有些惊魂未定的站在那里,望着烛龙不吭声。 他们都有些被吓到,不过我没时间安慰,只仰望郑秋原,大声说:“烛龙躯体已经出现,你可以利用魂魄与它短暂的合而为一。但是,不要忘记答应我的事情。” “你放心。我不会食言。”郑秋原低头看我一眼,他身后的阴影猛然一卷,裹着他冲向烛龙的脑袋。 出乎意料的,郑秋原很轻易便融入烛龙头颅内部。一股更加旺盛的生机,自主的从烛龙体内散发出来。 这股力量极强,远超姬孙之血所能提供的效果。 如果能把这力量发挥出来,别说击破空间,哪怕改变世界,又并非不可能。要知道,神话时代的烛龙,睁眼是天明,闭目是黑夜,呼出一口气,世界便成了寒冬。 这样的力量。绝非一个两个佛陀或者仙人所能比拟。 不过,我并不觉得欢喜,反而谨慎的按照姬孙传来的方法,让最早融入烛龙躯体内的姬孙血,化作血红色的隔膜,将烛龙的魂魄和躯体分离出部分缝隙。 郑秋原的声音,从烛龙头颅处传来:“左天阳!你在做什么!” “烛龙是神话中的神,你虽然取得它的魂魄,但并不能完全控制。如果让魂魄与肉身真正的合而为一,仅凭你的力量,必定会遭反噬。在烛龙魂魄面前,你只是弱小的蝼蚁。所以,想控制烛龙,必须让它的魂魄和躯体产生隔膜。” 郑秋原没再发出声音,沉默了下来。我心中暗自警惕,他是郑秋原,是背叛了桃花源的罪人。这样的人,无论做出什么事,都是可能的。 到目前为止,我仍没有完全相信他,既然不信任,自然就要提防他可能会作怪。 不过,让烛龙魂魄与躯体部分分离,是姬孙教我的方法。在这一点上,我并没有欺骗郑秋原。想必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不久后,烛龙的躯体微微一震,桃花源的空间裂缝处,电光更胜。大量的雷霆,摩擦着鳞甲,却无法对它产生任何伤害。 烛龙躯体从小山废墟下钻出的速度加快了数十倍,没用多长时间,它便完全出现在这个世界。 赤水涌动,我屈指微弹,一滴血飞出去,化作血红色的薄膜,再次将裂缝封印起来。 姬孙血的力量,可比当初的连道真强大多了。赤水连三年前连道真设下的封印都突破不了,自然也无法穿过姬孙血化成的隔膜。 至此,我才算松了一口气。 不管郑秋原之后会如何做,起码赤水不会因为这件事对人世间产生什么危害。 而后,我再次抬头,望着那盘踞在半空,有上万米高的烛龙躯体。 旺盛的血气,从头颅的顶部开始向尾尖延伸,一眨眼的功夫,整条烛龙就像重新活过来一样。 巨大的瞳目睁开,明亮如太阳,所视之处,一切尽数化作光明。 这种光明,与佛陀的力量不同,它只是单纯的亮度。唯一值得在意的是,烛龙所看到的地方,永远都不会存在黑暗。哪怕石头下的缝隙,也在发光。 它那长达数十里的巨口,微颤,似随时准备张开。我仰视,同时调整好了自己的力量,因为烛龙的头颅微微下沉,它那能够冻结世界的大嘴,是朝着我这边的。 我心中有些发沉,心想,难道郑秋原依然狗改不了吃屎? 不过,我已经掌控了姬孙之身,而且还有姬孙教我的某种方法来克制烛龙,所以并不惧怕它的伟力。倘若郑秋原真打算做些傻事,我不介意让他后悔来到我面前! 不过,在等待许久后,我并没有等到烛龙的攻击。 郑秋原的声音,从那躯体内传出来:“很强大的力量,似乎举手投足,就能毁掉这个世界。” 我冷冷的看着上空,说:“如果你想毁掉这个世界,恐怕自己会先被打死。” “不用紧张,我只是随口说说。”郑秋原说:“不过你之前做的那层保护,让魂魄与躯体并没有完全融合,它如今能发挥出的力量,不足十分之一。” “你试试能不能击破空间?”我问。 郑秋原沉默几秒,然后,我看到那巨大的龙躯,微微摆动自己的尾部。尾尖在空中晃过,一连串的空间裂缝交替出现。 这下,不用郑秋原说,我也知道了答案。 “虽然只有十分之一,但也足够用了。”我说。 “或许吧……”郑秋原很是感慨的说:“仅仅十分之一的力量,便如此强大,真的很难想象,全盛时期的烛龙,是多强。” “想不出来就不要想了,我们还有其它事情要做。”我说。 “嗯,我说过了会帮你,自然不会反悔。” 我将书教授发给我的聚集点坐标,以及打破空间的位置说了出来。郑秋原记下后,说:“现在就去?” “现在就去。我们的时间并不多,能早一点是一点。”我说。 “好。”他忽然笑了一声,说:“没想到,我还会有帮助陌生人的一天。” “你帮的不是陌生人,而是自己的同胞。”我说。 “同胞……”郑秋原的声音突然充满落寞之意,烛龙的头颅微微转动,看向山下的空间裂缝:“我的同胞,都在那里……” 一句话说完,烛龙躯体猛然展开,它如一道闪电,迅速消失在原地。以我的目力,也只能看清一条千里长的巨龙穿过重重空间,以极快的速度,飞向了聚集点。 烛龙从这里离开,身后的许多人同时松了一口气,甚至有些人,双腿一软,跌倒在地。 烛龙的威势,超越了神仙佛,仅仅是那惊人的庞大身躯,就能给普通修行人造成难以想象的压力。就算是阿三,见惯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又随着连道真和我经历了那么多大难,如今依然惊的大汗淋漓。 不过,她比其他人都好的多,毕竟身边还有一位弑佛罗汉阿大。阿大的气息,把她裹住,抵消了很多压力,否则的话,就算是阿三,也要和其他人一样吓的腿软。 此刻烛龙不在,她长出一口气后,抹着头上的汗走到我旁边,说:“真是吓人,没想到,世上竟然有这么大的龙。” 我回过头看她,说:“好像你见过很多龙一样。” “怎么没见过,神仙佛降临的那天,不就有人骑龙下来吗。可是,也没这么大啊!”阿三说。 “那是自然,这可是世上唯一的一条烛龙。”我说。 “所以,你真的放心把烛龙交给郑秋原?”阿三显然很不放心这件事。 我笑了笑,说:“别担心,没有我,郑秋原控制不了烛龙。” “又是姬孙教你的?” “嗯。” “难怪你这么自信,不过,他真的会帮我们打开空间通道吗?”阿三问。 “不知道。”我摇头说。 “那你还把烛龙躯体给他!”阿三瞪着眼睛。 我叹口气,说:“因为,这是他唯一能赎罪的机会。” 第四百二十章 入巫山(6) 阿三听我这样说,也就不吭声了。其实我们俩的心思虽然不一样,但目的都是相同的,那就是。不想连道真再失望。 郑秋原,是连道真这辈子最大的心魔之一。如果能把这件事解决。对连道真是有很大好处的。 我将阿三搂过来,在她额头轻吻一下,看着她略红的脸颊,说:“你们也去巫山吧,神仙佛现在应该没时间找麻烦,路途不会太艰险。不过,要记住避开大荒,毕竟那些野兽是会吃人的。” “那你呢?你什么时候来?”阿三睁着大眼睛问。 “等人类全部撤入巫山后,我就回去。不用担心我。只是打开空间通道而已,累是累了点,但不算什么难事。”我说。 阿三很乖巧的嗯了一声,然后踮起脚在我脸上亲了一口,笑嘻嘻的说:“那你也不用担心我们,累是累了点,不过也不算什么难事。” 我笑了几声,然后冲徐家主等人拱拱手,嘱咐他们帮忙照顾一下阿三。阿三很不乐意,大声嚷嚷着自己很厉害。 我知道她在刻意调节气氛,也不说破,笑闹一阵后,忽然想起了觉明和尚。便冲大和尚招招手,等他过来后,问:“你能打破空间吗?” “不能。”觉明和尚说。 我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说:“那就算了……你还是和他们一起去巫山吧。” “不过如意神通。心念所至,一步千万里我现在去巫山也没有什么用,倒不如利用这神通在四处走走,遇到那落单的,或者消息闭塞的便带他们一程。”觉明和尚说。台他在弟。 我点点头,说:“这也是个好主意,不过得注意安全。” “除非神仙佛出手,否则无事可扰。”觉明和尚说。 我嗯了一声,然后与阿三等人告别,这才带着弑佛罗汉阿大,往聚集点的位置去。 途中,我将选定的三处位置发给书教授,同时询问秦委员那边如何。 腕部的仪器,透射出一个小小的立体图像,正是书教授的模样。他叹口气,说:“以前为了招揽秦委员。我许诺会帮他复活丽妃。但是如今世界大变,我们连自身的性命都难以保证,又哪来的时间去探索如何让尸体和魂魄都不知在哪的死人复活?他为此很是生气,认为我骗了他,所以拒绝了我和荀鼎天。” “要不然我去……” “你来也没用,不管怎么说,他曾经也是说一不二的始皇帝。金口玉言,哪是说改就改的。我们俩去没用,你去了也只会是同样的结果。”书教授说。 “每个人的风格都不同,说不定我的话就会起作用。”我说。 “各种大道理,小道理,我讲的嘴皮子都快破了也没讲通。你若真想试,我也不反对,只不过需要提醒你的是。聚集点已经有大量人类。这么多人,每天吃喝拉撒都是个事,再耽误一段时间,就算打开空间通道,也会因为没有秩序降低通行效率。想要在几天内把所有人都送入巫山,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要知道,每一处通道,理论上最少都要送七亿人。如果每一秒送进去一个人,十天也不过送出八十多万。所以,通道成型的时间要尽早,而且要快,起码每秒的通行量达到将近一千,才有可能完成这项任务。” 书教授的话,让我一愣,此前根本没有想过去计算什么通行量。现在被他这么一提醒,我忽然觉得,打开空间通道,似乎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 一千人同时进入的通道,那得多大? 想要打破那么大的空间,以我的力量,并不算太难。但是,在打破空间的同时,我还要保证这通道存在整整十天以上…… 这时,书教授似乎觉得给我的压力还不够大,又说:“刚才有一项数据错了,准确的来说,距离姬孙所给的期限,已经过去了一天零五个小时。这样算的话,我们仅剩不到九天时间。” 我感觉自己的脸色有些苍白,因为书教授的话,让我心里有些发怵。 虽然维持通道的时间变短了,但是,难度却变相的增加了。因为时间越少,我就要尽可能让更多人同时进入巫山。否则一个接一个去排队,十年八年也不一定能走完。 “秦委员真的不能来?”我问。 “你不信就自己去始皇陵找他。他现在天天看着那虚假的灵相发呆,简直就像个弱智。”书教授好像也很恼火这件事。 我想了想,然后一咬牙,说:“既然如此,四处就四处!不过,第五处聚集点的人,你派人用飞船送入其它地方。我们四个人,会尽可能扩大空间通道,以便更多人进入巫山。” “五处变四处?”书教授的语气充满怀疑,说:“你不要觉得,每一处只增加一两亿的人流是很简单的事情,要知道,每多出一千万人,你们的难度就会相应增加……” “不管有多难,这件事都一定要完成!”我大声打断了他的话。 书教授的投影沉默一会,然后点头,说:“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会立刻安排人去做。不过,即便是三艘飞船同时启用,也很难保证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所有人送入聚集点。” 我叹出一口气,说:“能做多少,是多少吧,总比什么都不做来的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书教授自然明白多说无益。 他关闭了通讯频道,应该是安排人发布新的命令去了。 很快,我来到了属于自己的聚集点。从上空俯瞰,的确见到无数人聚在这里。 场面有些嘈杂,各种语言汇聚一堂,听的人头脑发晕。 好在现场有书教授安排的专人负责,那些失去力量的军人,此刻手持热武器,一丝不苟的把持秩序。不过,他们就算再认真,也无法阻止数百万,上千万人的骚乱。而且,有更多的人,正从远处往这边赶。 如果把这个世界缩小成一副平面图,就可以清楚看到,无数股细小的人流,从四面八方,朝着五个方向行进。他们将在这五处地方汇成人类的海洋,这才是真正的人山人海。 我被那壮观的画面震撼了一下,不过也没多少时间惊叹,很快就有人找到我,大声指引着方向。 能在天空飘浮而不落下的,这世上除了神仙佛外,就只有寥寥几个人。 书教授既然派人来,那些人自然都知道我长什么样子。他们看到我,就知道时候到了。 在几人的指引下,我来到一处微凹的小山谷。山谷下方,有一个巨大的银色圆盘,上面有液体状的能量在流动,散出玄奥难以理解的气息。 有一人指着银色圆盘,说:“这里就是与巫山的空间相接处,以这里为中心打破空间,就可以直通巫山。” 我看了眼银色圆盘所在的位置,问:“只要以它为中心,不管空间通道有多大都可以吗?” “是的。”那人回答说:“理论上来说,巫山内的空间有多大,空间通道就可以有多大。” 我想了想,姬孙用四尊圣人尸来重建巫山的内部空间,他既然打算把所有人都迁徙过来,想必空间是很大的。 不过…… “你们确定通往巫山的空间,是朝下方打?”我狐疑的问。 “这是利用天空之城的技术计算出来的,应该没有错。”那人回答说。 “应该?” “天空之城的力量,我们尚未完全破解,只是以简单的指令让它计算出结果。不过,根据以往的经验来判断,结果的准确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 “那就是还有百分之十的错误概率了?” 我的话,让那人颇有些无语,他看着我,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我耸耸肩,说:“只是希望不要耽误时间才好,如果真错了,我就把书教授的脑袋扭下来。” “这句话,大元帅已经说过了。”那人接过话来。 我诧异的看着他,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这些军人虽然失去了强大的力量,但在对荀鼎天的忠诚方面,依然未减分毫。 书教授手中掌握大量的写字仪器,按理说,天龙部队失去作用,他应该能压制军部力量才对。但是,实际情况恰恰相反。 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军中,有一人名叫荀鼎天! 以一个人,压制住整个书教授的派系,这已经不仅仅是力量强大可以说明的事情了。 书教授如今这么听话,想必就是看清楚,只要荀鼎天在一天,他就永远翻不了身。 人世间有句话叫,如果反抗不了,那就痛快的享受吧。 书教授此刻的心情,应该就是如此。 我摇摇头,把这些纷乱的念头从脑海中抛出去,同时让那些人离远一些。这些军人看似严肃,但实际对自己的性命很是珍惜,立刻就撒开腿跑没影了。 我深吸一口气,将力量汇于拳中,然后朝着那银色圆盘处,狠狠的打了下来。 咔嚓一声,密密麻麻的空间裂纹,在银色圆盘上方出现。 第四百二十一章 入巫山(7) 透过玻璃状的裂纹,隐约可以看到对面那广阔的世界。 从世界中传来的气息,可以察觉到姬孙的存在。我精神一振,知道打对了地方。连忙更加用力的轰击世界隔膜。 第二拳下去,空间彻底破碎。巫山的气息从缺口处传递过来。我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只见那平整的地面上,空无一物。 原本就很大的巫山,此刻内部简直广阔到无边无际。哪怕以我的目力,也看不到尽头。 这里不知是巫山的第几层,我并没有看到曾经见过的黑色和白色小人,不过,这并不影响我继续轰击世界隔膜。 随着一拳拳打出,空间缺口越来越大。四周的空间不断颤动。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它们试图自主修补缺口,但是,有我的拳头阻挡,修补速度自然比不上被破坏的速度。 说来也奇怪,虽然空间缺口是朝下方打开,但是如果跳进去,反而如同向前走一步那般。方向的诡异变化,让人摸不清头脑,不得不感慨空间的深奥。 不久,这处缺口在我不断的挥拳中,扩大到上千米。 这么大的缺口,足以容纳千人同时进入,但我并不满足。因为千人大的缺口,还是不太够用。 拳头一次又一次,将空间缺口扩大,同时。执政府的人在我的授意下,已经开始安排普通人往这边来。 人群涌动,如蚁群迁徙一般,他们同时前进产生的动静,堪比当初尚未被三坟缩小的蚩尤。 第一批到来的人伸头看了眼空间缺口,他们带着惊骇的神情互相对视,都不敢第一个跳下去。 我皱起眉头,示意执政府的几个军人做示范。那几名军人早就得到荀鼎天的命令,必须全力配合我,所以不加犹豫跳了下去。 所谓跳,其实和走没什么区别,因为巫山的地面就在眼前,近到不能再近。 见那几名军人毫发无伤的站在巫山中,人们终于明白这是一件很安全的事情,这才纷纷上前。 有些人走动中,呼朋唤友。希望能和亲戚朋友一起行动。但是人那么多,又都急着离开这世界,哪能容得某些人犹豫或耽搁。 人堆人,人挤人,没谁能停在原地。 不走,就要被推倒,就要被踩死。 眼看已有数十人被挤到在地,惨叫着被人踩踏,我刚要将那处人群清开,便被人阻拦。 阻拦我的人,只是一名普通军人,他端着枪,面色严肃的对我说:“请继续维持空间通道,不要参与其它的事情。” 我指着那些就要被踩死的人。对他大声说:“难道你想让我对这些人见死不救?” 那名军人摇头,说:“您需要做的是救助更多的人,空间通道每缩小一点,就会多耽误一点时间。如果为了这些不遵守秩序的人,强行分开人群,会产生更大的混乱。” 此时,已有执政府的人脚踩浮空圆盘,在人群上空飞掠,不断的喊话:“所有人,必须遵守秩序,一个挨一个!不准回头!不准停留!哪怕鞋掉了,也要光着脚继续前进!扰乱秩序者,格杀勿论!” 说着,有几个趁乱起歹心的人,被从人群中揪了出来。几声枪响后,血淋淋的尸体挂在圆盘上,以儆效尤。 这画面,看起来有些残忍,吓的很多孩子都哭喊起来。 但是,前车之鉴,没人敢停在原地。他们不得不挨着前方的人快速行进,一个个从空间缺口跳入巫山中。 巫山里,也有人踩着圆形飞盘,呼唤保持秩序,并引导人们往更深处前进,以便给后来者留下足够的空间。 与此同时,我也看到巫山内部的其它方向,已经出现大量人类。台讨共弟。 他们经由其它几个空间缺口进来,个个都带着惊愕与慌张的神情。 最开始被踩死的人,此刻早已变成肉酱。 他们的下场是可悲的,在最有希望活下来的时候死掉,很是遗憾。但是,我只能对他们表示同情,而不能去做什么。 那名军人说的对,我唯一要做的,就是保持空间通道的畅通无阻。如果因为这几十人导致更大的混乱,那才是得不偿失。 如果现在有人问我,是救一人,死百人,还是救百人,死一人。那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说,能救百人的话,别说死一人,就算死十人,二十人,我也不会迟疑。 当然了,如果要死的人是阿三,那我肯定会把阿三的生命放在第一位。 也许有人觉得,我这样的想法太自私。 没错,如今我的确是自私的。 在拯救人类的时候,我才终于明白,什么对我是最重要的。为了这些最重要的人,哪怕被全世界指责,我也在所不惜。 于是,我顺带着,也就明白了连道真。 到了今天,才算真正的明白他! 维持超过一千人同时行进的空间通道,对我来说不算太难,所以,在尚有余力的同时,我开始将通道不断的扩大。 从一千人,到一千二百人,再到将近一千五百人。 虽然人数还没翻一倍,但我实际使用的力量,要比一倍更多。此刻,我已经感觉到些许吃力,心知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否则的话,撑不了几天就会累死。 因此,在同时行进的人数增至一千六百后,我就停止继续扩大空间通道。不过,我也休息不了,因为这个宇宙的特性,导致空间会不断的自我修复。想要让空间通道保持原样,有两种方法。 第一种,利用强大的能量撑住缺口。这一种最简单,只要能量足够,完全不用多做什么事。不过,姬孙强大的是肉体,所以我无法使用这种方法。 而第二种,也是最笨的,那就是不断打破空间,让缺口修补速度和破坏速度保持一致。不增不减,这样,通道就会一直存在。 因此,我不得不四处穿梭,将那些有回缩迹象的空间破损处重新打碎。 在这个过程中,我扫视其它几处缺口。 有一处缺口十分惊人,那是烛龙所在。 庞大的龙躯盘成圈,硬生生把空间缺口撑起来。 以烛龙的力量,哪怕不动用特殊的能量,仅凭躯体,也可以挤爆空间。而郑秋原控制烛龙,尽可能把缺口撑的更大。从那里进入的人,每一秒,都超过上万,比我这还快了许多倍。 我看的一阵惊叹,心想幸亏信了郑秋原,也幸亏他值得我信任。 而另一处,有黑色的能量不断腐蚀空间。就像火苗一样,把空间的边缘烧融,然后继续扩大。弑佛罗汉阿大,化作万丈高的躯体,立于缺口之中。 他脚踏缺口的边缘,手掌擎起,像要撑天的巨人。人们从那里进入时,能看到的不仅仅是他巨大黝黑的肉身,还能感受到一股股令人恐慌的情绪。 无数的负面气息,不由自主从人们体内涌出,被阿大吸入体内。这使得他身体不断的变大,撑起的缺口,也更加宏伟。 虽然他的身体落在缺口中,让同行的道路变得拥挤许多,但因为缺口足够大的关系,从那里进入的人,也超过了三千。而且,随着他吸收负面气息,不断成长,缺口会被撑的越来越大。可以想象,再过几天,从那进入的人,或许能赶得上烛龙。 至于最后一处,应该是荀鼎天所在。 他的表现,就有些差强人意了。 虽然因为连道真的关系,让力量得到了充分的发挥,但毕竟是肉体凡胎,他也是用自己的力量打破空间,然后以能量撑住通道。以他的力量,能维持的缺口,只可以供数百人进入。 即便如此,我也能感受到他的压力。 想了想,我打开腕部的通讯器,接通书教授,把这里的情况说了一下,然后建议说:“最好把人群分流,那两处比较轻松,趁着还有时间,把更多的人分到那边去,能减轻我和荀鼎天的压力。” 书教授呵呵笑着说:“这件事,在你找我之前已经开始做了。我们根据空间通道的通行量,正在调整聚集点的人流。虽然有些事情需要你们去做,不过某些时候,科学还是能派上用场。” 我惊讶于书教授的效率,说:“看来我低估了你们的本事,科学技术,有时候确实比人脑好用。” “不然,我何必辛辛苦苦带人破解天空之城。”书教授说:“我有预感,若有一天能够把天空之城全部掌控,人类的科学水平,会达到真正压倒神仙佛的地步!” “那一天……我们现在恐怕是见不到了。”我说。 “唉……”书教授叹口气。 切断通讯后,我一边继续维持空间通道,同时望着那些不断汇入巫山内的人群,低声自语:“这样的话,就算连道真回来,应该也会满意吧。” 可是,连道真究竟在做什么…… 我也深深的叹出一口气,连道真的失踪,是这么久以来,我最无法接受的事情。 就像人类突然失去了电,猴子突然失去了香蕉。 第四百二十二章 入巫山(8) 时间滴滴点点过去,这几天,无论是我还是荀鼎天,都累的要死。 不是形容。而是真的要累死。 空间通道的维持,比想象中难很多。宇宙的力量无限。所以空间缺口的自我修补,速度一直维持着不变。可我和荀鼎天的力量,却一天天的消弱。完全没有时间休息的我们,比起似乎毫不费力的烛龙和阿大,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这些天里,烛龙倒没什么变化,可阿大,因为吸收太多的负面力量,如今身体已经超过两万丈。正朝着三万丈快速前进。 这么庞大的躯体,导致他撑开的缺口,比烛龙还大。 此刻的阿大,浑身都笼罩在黝黑的火焰之中,他的皮肤表面,愈发的坚硬,如黑色的钢铁。现在人们从那里通过时,不得不隔开一段距离,防止被黑火擦碰。这种火焰不分敌我,只要被沾上,立刻就要化作灰烬。 最开始的那几天,有数百人都丧命于阿大的黑色火焰中,以至于如今那处通道,是很多人闻之色变的地方。 我对此有些担忧,觉明和尚早就说过,吸收太多负面力量的阿大。迟早会控制不住。 作为世间唯一的弑佛罗汉,而且是拥有超越佛陀之力的存在,阿大的未来,无人能看清。觉明和尚虽然看到阿大将不受控制,但究竟会发展成什么样,别说他了,就算是真佛来也说不明白。 我再次叹口气,不去想阿大的未来,而是强行提起自己的精神,继续保持空间通道的畅行。 从我这里经过的人,粗略估计,已经超过七亿人。台讨斤扛。 当初书教授虽然计算同行人数,但实际上,一千五百人不可能在同一秒经过。他们的动作虽快,但稍微耽误一点,相差的时间就很多了。 七亿人。基本上全世界仍属于人类阵营的同胞,有五分之一是从我这里经过。 其他的,烛龙和阿大分占十多亿,从荀鼎天那边走的,大概一亿多一点。而且,到最后几天的时候,他能维持的通道大小,还在不断的缩减。 比起我们这些拥有真正神力的人,荀鼎天那种取巧得来的力量,相形见拙。 好在八天多的时间,人类基本已经全部进入巫山。零零散散的,觉明和尚也送来不少。 不过,还有些人犹豫是否要投靠神仙佛,又或者不太愿意相信我们。所以并没有过来。这些人的数量并不多,我精疲力尽,也没心思再去管他们。 想活还是想死,都是个人的意愿,他们不想来,我又何必热脸贴冷屁股。 最后一天的最后一刻,是在姬孙出现的时候。 当那张与我相同的面孔,震动巫山世界,将所有的空间缺口封闭时,尚滞留在外的人纷纷哭喊起来。我愣了一下,看向姬孙,大声说:“还有人没进来!用不了多久的,为什么要关闭通道!” 姬孙冷漠的看着我,说:“时间到了。” “我知道时间到了,但我们还有时间啊!” “你觉得还有时间,但事情和你想的不同。”姬孙说。 “有什么不同,我不信耽误这么点时间就能发生什么大事!”我说。 “巫山的内部经过扩充,足以容纳数十亿人。这么大的空间,几乎等于一个小世界。你可知道,将一个世界搬离,需要多大的力量?”姬孙问。 我一怔,还不等说话,姬孙又说:“你累了,荀鼎天也累了,郑秋原控制烛龙的时间已到,仅凭一尊快要无法控制的弑佛罗汉,无法搬起这个世界。” 我的怒火,立刻被姬孙的话题转移,不禁下意识问:“那我们怎么离开?” “巫山与现实世界,相隔一个空间。想把一个如此庞大的世界,从隔膜中推至另一个世界,需要花费的力量大到你无法想象。只有如今下界的神仙佛一起动手,才有可能做到这件事。”姬孙说。 “你不会告诉我,准备去找他们帮忙吧?”我问。 “这自然不可能。” “那……” “搬至国度中,自然要由国度之主来出手。三分之一的人类,这么大的好处,不能仅仅换来一片栖息地。”姬孙说。 我沉默下来,想想也是,如今确实只有阴尸出手,才能将巫山搬走。换成其他人,都不太可能做到这件事。 烛龙虽强,但距离搬动一个世界的地步,还差一些。而弑佛罗汉阿大…… 我转过头,看向那已经被封闭的缺口。 阿大的身躯,如今超过三万丈,他已经全部被黑火包裹,浑身上下,化作坚硬的黑石。那样子,就像人型的陶俑,在火中煅烧等待成型。 我尝试着呼唤他几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让人心里更沉。很显然,阿大已经达到发生某种不可思议变化的地步,正处于极为关键的时刻。 我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但也没想过去打扰他。 毕竟,他曾经保护过阿三,就冲这份恩情,哪怕他要毁灭这个世界,我也不能在他没真正做出来之前就先定罪。 “我与阴尸早已定下时间,无法做出更改。而且搬至巫山后,还有其它的事情要做,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耽误。”姬孙说。 我抬头看着他,忽然心里升起了一丝怀疑,问:“你为什么要帮助人类?” 姬孙看着我,虽然脸上没有表情,但实际上却似乎是在发愣。或许,他也没想到,我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没错,姬孙为什么要帮助人类? 他是姬孙,是只存理智的姬孙。 姬孙是神,他先前最大的愿望,是破解天命,真正的自由。 如今,神仙佛下界,我们没有拿到圣贤书,无法掌控这个世界。神数千年前留下的后手,可以说已经失去了作用。 既然无用,我们当然也就自由了。 那么,已经完成心愿的姬孙,为何要帮助人类?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忽然后心直冒冷汗。因为姬孙不会无缘无故去做什么事,他每做一件事,都会有特殊的目的。 而能让姬孙把所有人类都裹进来的事情…… 我简直无法想象,他到底要做什么。 姬孙看着我,始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沉默,让我心里越来越沉。 我忽然间后悔,按姬孙说的,把人类全部聚来巫山。 表面上看,这对人类是件好事。有阴尸的庇佑,人类得到了栖息地,很可能在未来的天地合一中存活下来。 但那是在姬孙没有特殊目的前提下! 如果姬孙是因为想做什么才把人聚集起来,事情的性质和结果,都会和以前完全不同。 恍然大悟的同时,我心中惊悸不已。到了此刻,我才突然发现,或许对人类威胁最大的,不是神仙佛,也不是天地重归混沌,而是与我本该一体的姬孙! 他才是最大的祸首!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盯着姬孙,沉声追问。 姬孙不回答,他甚至不再看我。 这时,巫山开始不断震动,人们慌乱的叫声,充斥这片空间。 我心里一惊,随后感受到一股股异尸的气息在四周出现。 这些气息,盘踞在巫山外部和底部。震动越来越大,执政府的军人努力维持秩序,但效果并不好。 很多人以为,世界末日要来到了。 他们惊慌的哭喊,大声尖叫,听的人一阵烦躁。 我冷冷的看着姬孙,同时听到腕部传来书教授的声音:“我的人侦测到巫山空间附近,有很多异种能量出现。” 我嗯了一声,说:“应该是阴尸麾下的异尸出现,准备搬动巫山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入巫山(9) 我并没有告诉书教授,关于对姬孙的猜测。因为在此时此刻,所有人都以为,人类得到了完美的栖息地。虽然辛苦了点。也付出了一些代价,但总体上来说,是值得的。 如果这时我把姬孙可能另有目的的事情说出来。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像书教授,荀鼎天这样的人,必定驾驶着天空之城果断离开。 如之前所说,现在的我是自私的,所以,我必须保守这个秘密,把书教授和荀鼎天稳住,让他们能给我提供更多的帮助。 巫山的颤动,引来普通人的惊慌。不过书教授询问过我之后,便通知下去。很快,有人脚踩飞盘到处喊:“不要慌!不要乱!保持在原地,巫山正在移动,没有任何危险!” 听到这句话,我不得不苦笑一声。现在确实没什么危险。但以后呢? 姬孙到了最后,也没回答我的问题,反而像有些心虚跑没影了。他关闭了我们俩之间的精神联系,所以我无法得知他的想法,哪怕是模糊的念头都不行。 谁也不知道,巫山下,有多少只异尸存在。人们能感受到的,只有震动,不断的震动。 整个巫山伴随着轻微的撞击感,渐渐离开了原本所在的世界,执政府的军人不断呼喊着:“这是巫山脱离空间的颤抖。不会发生任何危险,所有人保持秩序,呆在原地,不许到处走动!” 有他们的声音做伴,人们的恐惧感,总算稍减几分。 很快,我感受到现实世界的气息,不过也只是一刹那。紧接着,巫与尸国度,特有的奇异气息。将巫山包裹起来。 我知道,此时已经进入阴尸的地盘,这让我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姬孙的目的尚未可知,但我却知道,当巫山进入国度的时候,阴尸会从这里取走三分之一的人类。 “取走”这个词,似乎用的有些不妥当,但在我看来,阴尸与姬孙的交易,确实是把人类当成了某种物品。 又过了不久,巫山的震动停止了,我在远离人群的地方,打开一条空间通道走出去。 四面八方,都是黑色的迷雾。这些迷雾游离在巫山数百米外。像隐藏着无数吃人的鬼怪。 当然了,国度中自然是没有鬼怪的,可异尸的数量,却多不胜数。我清楚察觉到,四周至少有上万只异尸存在。这些异尸包围巫山,缓缓从黑雾中走出。它们虎视眈眈,一看便知不怀好意。 我心里更沉,眼看异尸越走越近,而巫山的一块山壁,也跟着化作半透明的模样。从那里,可以看到内部的人群。 阴尸准备收取报酬了…… 我咬咬牙,回到巫山,便看到姬孙站在那半透明的山壁前一动不动。我立刻飞过去,站在他面前。姬孙看了我一眼,然后便转过头去,望着那些不断接近的异尸。 我盯着他,说:“你不能这样做!” 姬孙没有看我,直接说:“这是你们已经答应的约定,不可以反悔,否则国度中,将无人能存活。” 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但却让人无法忽视。 我心中暗叹,总感觉自己很孤独,没有人能帮上忙,只好说:“就算要履行约定,也不能让异尸直接进来抓人!” 这次,姬孙总算转过头来,他看着我不吭声,似乎在等待接下来的话。我再一次咬牙,说:“人们聚集到这里,心里尚未安定下来,如果看到凶神恶煞般的异尸跑进来抓人,肯定会造成极大的恐慌。” 姬孙看着我,仍然不说话,显然我所说的,并没有让他满意。我长叹一声,说:“就算要抓人,也要换一种方法。我会让执政府的人将部分人类分离出来,等他们离开巫山,就可以随你们处置。但是无论如何,巫山内,绝不能出现任何引发骚乱的事情!这是我的底线!” 最后一句话,我的语气很重。姬孙看了我半晌,在异尸几乎要来到山壁前的时候,才挥了挥手。山壁再次恢复如常,将异尸阻挡在外。 一股强大的气息,夹带着愤怒之意,立刻从异尸群中冲来。姬孙不以为意,他看着我,说:“时间并不多,你只有三天时间。”台见介圾。 我愤怒的看着他,却说不出话来。姬孙的表情是那么冷漠,即便我早已习惯他的样子,此刻仍然觉得,他太无情。 “人数不够的话,他依然会让异尸进来。”姬孙提醒说。 我冷哼一声,启动腕部的通讯器,连通书教授,将自己的意思说了出来。书教授思考了一会,然后点头说:“你的想法的确很对,我之前也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只不过,这种事我做不了主。不过,既然你和他说好了,我就能安排下去了。” “必须有一个很好的理由,最大程度降低人们对这件事的负面情绪。”我说。 “应该不难。”书教授很自信的说。 我关闭了通讯器,而姬孙则闭上了眼睛,似乎打定主意不再与我交谈。我知道,从他嘴里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没多久,便有执政府的军人成群结队的出现。他们将人群分隔开来,最少也有十亿人,被清楚的分离出去。 人群稍有骚乱,他们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接着,有军人利用扩音的仪器说:“由于空间受限,我们将分出一部分人,进入第二处后备空间。请各位保持安静,听从指挥者的安排,禁止一切骚乱,不允许提任何意见。请记住,这是关切人类生死存亡的大事,哪怕你们再不想和家人分开,也必须顾全大局!违抗命令者,就地处决!” 也许是觉得第一段话太过强硬,很快那些军人又补充说:“请各位放心,后备空间与这里是完全一样的。马上会有食物和水,以及被褥送来。请被分往后备空间的人保持秩序,跟随指挥者前进。请留在第一处空间的人,以十人为一组,各自隔开十米距离,以保持空气畅通!” 我听的暗自点头,这些话听在普通人耳中,毫无疑问,是个绝大的好消息。 空间的利用被提升了,而且也不用担心食物的问题,唯一需要考虑的撒尿和大便问题,则由姬孙解决。 巫山内部的空间,是他扩充的,可以说,这里他就是神。他想做的事情,没有做不到的。 在书教授的提议下,姬孙勉为其难的以百米为范围,升起很多土造的卫生设施。这里设施可以把人类的排泄物,利用泥土的交换移动转移到巫山外。 巫与尸国度的特性,导致排泄物一旦出现,立刻就会被转化成能量,融入四周的黑雾中。可以说,这比人类世界最先进的卫生设施还要高级。 为此,书教授很是高兴,认为虽然付出十多亿人的代价,但得到姬孙这位大神的帮助,也算划得来。 可深知内情的我,不但不高兴,反而愈发不安。 姬孙到底想做什么,他不但主动帮助人类,如今更为人类解决最基本的需求? 不知怎么的,我忽然想起了养殖场。 为了让牲口们长的更好,一个合格的养殖者,总会把牲口的各种需求全部满足。例如食物,例如清洁,甚至包括降温洗澡。 我怀疑,如果书教授没有提前准备食物,说不定姬孙也会一挥手,送出许多吃的来。 我有心试验一下,但又不敢那样做。并不是怕姬孙看出我的心思,而是怕事情真像我想的那样。我不知道,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自己应该怎么做。 是装作不知情,还是为了人类,和姬孙一战? 虽然如今我已经能发挥出姬孙之身的力量,但面对真正的姬孙神魂,依然没有任何战胜他的信心。 并不是力量方面比不上他,而是智慧上的绝对差距。 古人有云,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但十个左天阳,也算不过姬孙。 在这一点上,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所以,姬孙一定留下了某种手段用来对付我。在不清楚他的目的前,我不能轻举妄动。 被分离出去的十多亿人,短短三天时间,就全部撤出了巫山。 我站在巫山外,眼睁睁看着他们走入黑雾。异尸们并没有立刻发动攻击,而是等所有人都离开了巫山,第一声尖叫才从黑雾的极深处发出。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尖叫声发出,立刻就被第二声,第三声所掩盖。很快,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异常。 他们惊恐失措的大叫着,呼唤执政府的军人出来保护,甚至,我偶尔能听到有人在喊我。 之前维持空间通道的八天里,很多人都知道了我的名字。在他们眼中,我是人类的保护神之一。 那么,此刻人类遇到袭击,左天阳应该站出来。 可是…… 我只能沉默…… 我捏紧了拳头,忍着心中的怒火,看着异尸把人一个个拍倒在地,然后黑雾如毒蛇一般顺着七窍钻入他们的体内。 对不起…… 泪水,无声无息的从眼眶中流出。 对不起…… 第四百二十四章 入巫山(10) 十亿人死去,不多时,国度中,多出了十亿只异尸。 它们从地上爬起来后。仰天怒吼,像在庆祝新生,又像在告别前世。我像木头一样。看着它们疯狂,感受到国度的力量暴涨。 黑雾弥漫,迅速向更远的地方延伸而去。大量的土地被笼罩在内,巫与尸的国度,在得到十亿只异尸的加持后,立刻扩大十倍都不止。 无论是疆域大小,还是力量,此时此刻,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势力,无疑就是这里! 哪怕佛国和洞天福地加起来,也不可能是巫与尸国度的对手! 除非……神仙佛全部下界,以绝对的质量弥补数量上的差距。 不过,国度的力量依然在快速增长,不知何时是尽头。我转过头。看着站在山壁旁的姬孙,冷声说:“有没有想过,阴尸得到如此强大的力量,会不会来杀你,然后把所有人类都转化成异尸?” “他不会。”姬孙说。 “你怎么能这么确定?” 姬孙看了我一眼,又不说话了。 我想,或许他要做的事情,与阴尸有关。难道,他们俩之间,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协议? 应该是有,否则姬孙怎么会如此确定阴尸不会对他下手? 接下来的日子。是很无趣的。 除了等待,依然只有等待。 我一直犹豫,是否要将阿三,觉明和尚等人从巫山移出去。如果让他们呆在这里,我很快会因为姬孙的目的受到牵连。姬孙那么冷血,绝不会因为阿三是我老婆就手下留情。 但是,如果他们离开了巫山,又有谁能保护他们呢? 想来想去,除了投靠神仙佛,再无它法。 说实话。我打心眼里不愿意让阿三他们和神仙佛有所接触。因为这三家,对这个世界来说,是入侵者。哪怕他们存在的时间比我们久远,出现在的时间更在人类之前! 犹豫不决,让我心中烦躁,找不到连道真,更让我几乎要疯狂。 不知在巫山度过了多少天,有一天,姬孙忽然找到我,说:“巫女准备动手了。”台见女才。 我知道,巫女送巫山给他,是希望他能帮忙杀蚩尤。姬孙此刻找到我,难道是希望我帮他? “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冷冷的看着他。 “难道你不准备与她告别?”姬孙问。 我一愣,姬孙的话实在太突然。突然到,我下意识认为,确实应该和巫女告别。 巫女与我并不熟悉,甚至没见过几次,不过,她给我的感觉很特别。我说不清为什么会觉得她亲切,或许是因为,她从没想过伤害我? 又或者是因为,她和我一样,都失去了神魂? 姬孙并不在意我的沉默,只静静的在那里等待。许久后,我终于点头,说:“走吧,无论如何,是该送她一程。” 姬孙少见的嗯了一声,与我一同离开了巫山。 出了巫与尸的国度,远远的便能看到金色佛国,与五颜六色的洞天福地。 至于大荒,此刻也多出几分生气。无数古兽不断咆哮,能看到许多上古遗族在林间穿梭争斗。 而在佛国与洞天福地前,一个小小的人影浮在半空。 相对了两大国度,她的身体显得那么娇弱,像弱不禁风的普通女子。但是,她身上不断散出的强大气息,却让人心惊。 姬孙抬头看了眼大荒,说:“你去送她吧。” 我从他话中听出另一种意思,便问:“你要去哪?” 姬孙说:“黄帝正在与蚩尤争斗,我要去帮他。” “真的?”我很是怀疑的问,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姬孙看着我,说:“我去杀蚩尤,你自然看得见,要怀疑什么?” 我默然,确实,姬孙不在巫山,自然无需担心什么。没有他的主导,阴尸就算想偷袭人类,也无法突破巫山的防御。毕竟,那里被姬孙用四尊圣人尸化作的世界之力加持,想打破巫山的防御,就等于要攻破姬孙的神魂。 或许,还没到他展露目的的那一天。 我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天已经距离地面很近了,目测不超过四百米。 而且,它每时每刻都在沉降,区区四百米,已经拖不了几天。天压的这么近,给人的压力自然无比巨大。以姬孙之身的力量,依然感觉像浑身负重无数大山。我试着飞起来,但十分艰难,顶多离地十米就无以为继。 数万里宽广的佛国,也被压制。高大的地藏王佛,此刻身躯也缩小许多。不过,这种缩小只是相对于天地而言,如果仅仅是在佛国中,他依然端坐中央,顶天立地。 无数菩萨罗汉佛徒围绕在他周围,不断诵经颂唱。 佛法无边,映出了一个慈悲的世界。 而洞天福地中,有数十名仙人走出,他们望着巫山,身后有无数徒子徒孙静立。这些原本是人类,如今是半仙的人们,吸收了很多洞天福地的仙灵之力,每一个都很强大,堪比三年前执政府的伪罗汉。 在这两处国度前,巫女浮在半空,没有一点动静。 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选择更靠近一些。 对神仙佛,我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如果呆会能够配合巫女捡到什么便宜,我并不介意让仙佛吃点亏。 出乎意料的是,最先打起来的,并非巫女与仙佛,而是大荒。 那占据最大疆域的大荒之中,传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黄帝……” 一股强大无比的力量,在大荒之中爆发,力量之强,令整个世界都为之惊惧。就连两尊佛陀,十数名仙人,都忍不住望向大荒。 紧接着,又有几股力量随之冲天而起。 强大的震动,让大荒爆发一场难以想象的灾难。无数古兽与上古遗族因此丧生,大片的山峦被夷为平地。 我能感受到姬孙的气息参杂其中,剧烈的起伏不定。毫无疑问,他也参与了这场战斗。 姬孙没有说谎,他确实在帮助黄帝杀蚩尤。 我放下心来,紧接着,便感受到另一股奇异的力量,在侧方爆发。 转过头时,正见巫女随手打出数百道黑光。 那黑光洞穿虚空,接引到另一个世界。巫的气息,从那个世界传来。 数百尊巫神怒吼着,身形迅速凝实。它们个个高达数百丈,比当初阴尸唤来的还要强大。这些巫神一边咆哮,一边朝着佛国与洞天福地发起了攻击。 神仙佛刚刚降临的时候,阴尸与巫女同时唤来几十尊巫神,便给这些自命不凡的存在迎头痛击,制造了相当大的麻烦。而如今,数百尊巫神同时出现,那股震慑力,更加强悍。 虽然佛国和洞天福地的疆域扩大很多,也收了数十亿人类为徒子徒孙,但在我看来,面对巫神,真正能起作用的,依然只有菩萨和仙人以上的力量。 然而,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围坐在地藏王佛身周的菩萨们,并没有动弹,佛陀更是连眼睛都没睁开。而那数十名仙人,则立于洞天福地前,冷漠的注视巫神攻来。 当第一波上百尊巫神同时到达的时候,佛国中的金光大盛。那光化作无数细小的能量,窜入巫神体内,与巫文展开了争斗。在心眼世界中,可以看到佛力与巫力互相纠缠,消磨彼此。一尊尊巫神,在佛国前停住,身体僵硬,不得寸进。 而洞天福地前,则有无数法器,仙力,铺天盖地的砸过来。几十尊进攻于此的巫神,连声响都没发出,便被彻底淹没。 虽然大部分法器和术法,都无法对他们产生多少伤害,但却能消磨掉丝丝缕缕的巫力。 一道术法磨掉一丝巫力,那么数百道呢?上万道呢?乃至上亿道呢? 第四百二十五章 巫女 数之不尽的法术与法器,将数十尊巫神完全磨灭。他们就像卑微的蚂蚁,依靠足够多的数量,硬生生啃死了大象。 我忽然间明白。为何仙佛降临后没有来找我们算账,反而在第一时间四处搜罗信徒,壮大自己的势力。 国度的存在。让他们可以凝聚更多人的力量化为己用。而这些人在他们的帮助下。会越来越强大。信徒强大,国度就会更强,那么仙佛自然也是如此。 这是一个良好的循环,就像将十亿人送给阴尸一样。 巫神虽多,但在佛国与洞天福地面前,依然显得有些弱。而这么多的巫神,哪怕以巫女的力量,想将它们唤出也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我看到,巫女的一条手臂,已经变得近乎透明,其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巫力存在。明眼人一看就明白,她是将整条手臂的巫力散出,才打通了虚空。召唤数百巫神。 眼见巫神如飞蛾扑火,快要全军覆没,我的心立刻揪了起来。 而在此时,巫女体内的气息猛然一转,从诡异变得无比灼热。 她四周的虚空迅速扭曲,空间不断的坍塌,无尽的热量从中涌出。巫女面无表情,一步步向前走着。 所过之处,坚硬的土地立刻便失去所有水份,不断出现干枯的裂痕。 心眼世界中,可以看到无穷尽的透明火焰从她体内燃烧起来,她像是变成了人间的烈阳。无论佛光还是法术,来到她面前,连声响都没发出,便被烧成了虚无。 我忽然想起。巫女在数千年前的另一个身份。 她曾是黄帝的女儿,帮助黄帝破了蚩尤的大水。然而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赤地千里,所以黄帝才会听从叔均的建议,将她流放到赤水河畔。 如今,巫女再度恢复了旱魃的身份,她要发挥出自己最大的力量,来削弱仙佛之力。 佛国与洞天福地之间的距离,有上千里之遥,然而这么远的距离,在巫女的无形火焰面前,仿佛只有一步。 那火顺着佛光和法术蔓延出去,迅速就延伸到佛国和洞天福地中。 三尊佛陀同时睁开眼睛,或坐下诵经,或抬手点出佛法。而那数十名菩萨,则围拢在三尊佛陀身周,各自施展不同的能力试图阻止无色火焰的侵袭。 大量的佛信徒,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便随着佛国的疆域消散一空。 火焰侵袭的速度太快,快到佛陀刚升起阻止的念头,那火便烧毁了佛国十分之一的土地。 而洞天福地前,数十名仙人同时发出怒喝声,他们挥手洒出自己的法器,或唤来天雷,或招来刀兵,甚至引出天兵天将。 但是,无论什么样的攻击,都无法阻止无形无色的火焰。 这火似存在,又似不存在,自然非实质攻击所能阻挡的。 巫女的攻击手段,太过惊人,看的我目瞪口呆,不知该说什么好。难怪数千年前,她能帮黄帝击退蚩尤,这种能力,绝对举世难寻敌手。 更关键的是,巫女失去了神魂。 我拥有姬孙之身,但与姬孙神魂合体时相比,力量差距还是很大的。最起码,姬孙亲自操控身体的时候,可以撼动地藏王佛。而我如今,顶多和一尊佛陀不相上下。 没有神魂的巫女尚且如此可怕,那么数千年前的全盛时期,她有会多么强? 我无法想象,也没时间想象。 因为无色火焰的威力,已经超出仙佛的预料。他们应该知晓巫女的来历,自然也清楚她拥有这种手段,但是,这火焰的力量,是不是有些太强了? 三尊佛陀同时挥手,带走所有的菩萨,罗汉以及信徒。他们后撤数千里,回到地藏王佛的身边,把大量的空地留下来。 大片的佛光涌来,如一层层墙壁挡在那里,而地藏王佛,也在此时睁开了眼睛。 十八层地狱,如神轮在他身后流转,阵阵哀嚎,人世间所有的苦难,都在他眼中变幻不定。 这尊可与大世尊相提并论的真佛,眼眸冷漠,他在地狱那么多年,早已看穿了所有。此刻一眼望去,所视之处,尽数化作地狱之土。 金色的佛国,生出了一片黑色的疆域。 那土中有无数鬼差钻出,张牙舞爪扑向巫女。不过,它们也无法突破无色火焰的攻袭,一个个被烧成了黑烟。 这时,阵阵怪笑,大叫,从虚空中传出。无数魔王魔众不知从哪钻出来,直扑佛陀与菩萨。 这些来自六层欲天的魔们,终于找到打扰佛陀安宁的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三尊佛陀率领菩萨罗汉迎面而上,护住了大量佛徒,以免被魔坏了佛心。 而洞天福地处,一尊古老的仙人,盘膝坐在洞天福地之上。 他身后仿佛有一层天存在,若隐若现,无量的清气在那层天中漂浮。 这尊仙人未睁眼,也未动,然而身后天中的清气,却自主涌出,迎向无形的火焰。 佛国中,鬼差被烧融后形成的黑烟几乎要遮蔽大半个天空。 我原以为,这只是黑烟,没有什么作用。但实际上,当黑烟的数量多到一定程度后,便化作了一堵黑墙。 墙宽万里,将所有侵入佛国的火焰都挡在外面。 这墙看似实体,但实际上,却是由极为浓厚的烟雾组成。 火焰可以烧毁世间任何东西,但是,它烧不了烟。因为有火,才能有烟,这两者本就是同为一体的存在。 能够击穿顽石的水滴,在落入潭水后,或许会让水面产生几许波纹,但却无法产生任何伤害。 这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固有定律,无法改变。 这就是天的道理,是不可违抗的天纲! 而洞天福地前的清气,也是如此。 于是,巫女的攻击,到底为止了。 她虽然强,但却不是最强。 无论佛国还是洞天福地,都有比她更加可怕的存在坐镇。在这两位面前,黄帝的女儿又或者古老的旱魃,并不是什么很显赫的身份。 我叹口气,知道自己有些异想天开了。台史吉技。 不管巫女有多强大,也不可能以一人之力,同时撼动佛国与洞天福地。 她失败了,虽然杀掉不少佛徒和仙人弟子,但真正的仙佛,却一个都没死。 理想是丰满的,但现实却是骨感的。 我摇摇头,准备后退离开,这里不是我该呆的地方。巫女已经失败,我留下来也没有办法帮助她。 然而,就在我即将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几声怒喝。 紧接着,我又听到了龙吟之声。 抬头一看,一条黄色的巨龙从天而降,它的爪子张开,抓住了一尊佛陀。而它背上,骑坐着一尊神。那神手提利剑,手腕一转,长剑立刻朝着佛陀的脑袋削去。 地藏王佛巨大的身躯猛然站起,十八层地狱如圆盘转动,一层层向对方压去。 但是,一对硕大的拳头,从龙身下方窜出。 那拳头势大力沉,如要击沉一整座世界,十八层地狱被他击中,轰隆隆的颤动中,不断出现裂痕。 地藏王佛的身子有些不稳,前后摇晃了几下。 趁着这时,骑龙的神人,终于一剑斩下。 只听“叮”一声响,一颗头颅,混在金色的血液中飞出。 我惊呆了,因为一尊佛陀,就在我眼前被轻易杀掉。 而洞天福地前,被无数的古兽冲击。 他们人多,术法多,法器也多。但是,整个大荒的古兽,几乎都在此刻跑了出来。 身后有清气悬浮的那尊古仙睁开眼睛,他看了眼巫女,然后站起身来。几尊神人凭空而现,将他团团围住。 数十名仙人怒喝,正要动手,却听见数百声惊天动地的兽吼。 抬头一看,如九婴,修蛇这般强大的古兽,都在此刻出现,朝着他们疯狂的扑来。 大敌当前,那数十名仙人也只得先护住自己。 我惊骇不已,因为骑龙的神人,以及那击破十八层地狱的拳头,都让我无比熟悉。 神人,自然是轩辕黄帝。 那那双拳头的主人,却是蚩尤! 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蚩尤会和黄帝一起对敌? 他们刚才不是还打生打死,一心要分出胜负吗? 一脸冷漠的姬孙,忽然出现在我身边,他看了我一眼,然后便转过身,望着那宏大的战场,问:“是不是觉得很惊讶?” 我下意识嗯了一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被巫女骗了。”姬孙说:“她并不是真的要杀蚩尤,而是借我的手,制造出这种假象。实际上,巫女是来佯攻,真正要杀仙佛的,是黄帝和蚩尤。” “可他们俩……” “敌人的敌人,也是他们的敌人。”姬孙说:“黄帝和蚩尤都是神,是神,自然要杀仙佛。仙佛不在,他们俩谁胜谁负,都是属于神的胜利。” 我惊愕不已,这……太出乎人的预料了。 我想不到,仙佛应该也没想到。所以,一尊佛陀才会那么容易被杀掉。 这些神话时代的存在,竟然那么会演戏,不去拍电影真是可惜了。 而更让我惊愕的是,腕部的通讯器忽然传来书教授的声音:“左天阳!你在哪里?连道真出现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连道真的出现(1) “什么?”我大吃一惊,连忙问:“他在哪?” “就在巫山!”书教授说。 “在巫山?”我心里不知怎么的,猛地一惊。连道真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他在那里做什么? 这两个问题,在问出后。得到书教授很疑惑的反问:“他难道不该出现在那里吗?”台史丰弟。 我一愣,对啊,连道真无论出现在哪里。都不应该奇怪。他失踪那么久。本就是为人类的延续找方法。如今出现,自然是想到了法子。那么他来找我们,合情合理。 可是,为什么我心里那么不安呢? “连道真回来了?”姬孙看着我。 我嗯了一声,而姬孙则说:“既然他回来,我们就不用担心巫山了,倒不如趁着这个好机会,去帮助神杀仙佛。” “帮神杀仙佛?”我愣了愣。 “实在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姬孙说:“无论他们中的哪一方有损失,对人类来说,都是极大的好消息。” 姬孙的话,让我很是心动。 那牵连十万里的庞大战场中,神仙佛的怒吼,佛徒与仙人弟子的大喝。古兽的咆哮,此起彼伏。 一尊佛陀被斩杀,令佛国受到了极大的损伤,整个国度的疆域都缩小了许多。 轩辕黄帝与蚩尤一击得手,并没有恋战,而是迅速后退,想要离开佛国的笼罩范围。地藏王佛自然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佛虽以慈悲为怀,但那是为了度化世人。这世间最慈悲的是佛,最可怕的也是佛。 十八层地狱虽然被蚩尤的拳头打裂前面几层,但并没有真正破碎,而且这十八层小世界,仍在不断的自我修复中。地狱旋转,忽然间划开,不再是完整的世界。而是如水雾一般笼罩四面八方。 黄帝与蚩尤猝不及防,立刻被笼罩在内。 地藏王佛眼中一个个世界不断重生或覆灭,那水雾状的区域。眨眼间又化作一个完整的世界。 仍是地狱,只不过,十八层地狱,变成了唯一的大地狱。 “地狱……” 地藏王佛张开大口,宏大的声音从中传出,彷如末日来临时的审判。 “无间……” 这唯一的大地狱,无数苦难飞来与刑罚将黄帝和蚩尤围住,种种磨难不断侵袭他们的身体,看的人头皮发麻。 巫女飞身而起,穿过那厚重的黑色烟墙,带着无尽的火焰而来。但是,两尊佛陀同样起身,将她拦下。 巫女的火焰可怕,以佛陀之身,也不愿轻易接触。但是佛有佛法,自然有手段阻拦她。虽然不可能拦住太久,但支撑到无间大地狱把黄帝和蚩尤磨死,却是没什么问题的。 穿透烟墙,耗费巫女很多的力量,这使得她全身有大半都变得透明。而透明的区域,仍在不断蔓延。等巫女完全变成透明人,说明她已经耗尽了所有力量。 没有神魂的巫女,也就无法恢复巫力,在这种情况下,她会真正的死去。 洞天福地中,数名神人与那尊古老的仙人争斗,而数十名仙人,则被数百只强大的古兽缠住。更多的古兽在洞天福地中肆虐,没有仙人的护佑,普通的弟子就算强过修行人又能怎么样? 当初仅仅一只青丘之狐,便把我的婚宴闹的一塌糊涂,而如今,如九尾狐,或者比它更强大的古兽数不胜数。 洞天福地暂时不用管,双方你来我往,算是不相上下。 但佛国中,黄帝和蚩尤联手,虽然击杀了一尊佛陀,却也陷入了地藏王佛的无间大地狱中。哪怕有巫女在旁支援,他们也无法脱离。 地狱最强大的地方是什么? 就一个字,磨! 时间拖的越久,地狱的力量就会越强,那黄帝和蚩尤脱困的几率就越低。虽说两尊佛陀挡住了巫女,使得魔王与魔众可以肆无忌惮的扰乱佛国。但如果黄帝和蚩尤真的被地藏王佛杀掉,神的损失远比佛更大! 这确实是一个好机会,坐视黄帝和蚩尤死去也好,趁机袭杀菩萨罗汉乃至那两尊佛陀也可。甚至还可以冲入洞天福地,帮助凶兽吞吃仙人! 从古到今,也没有比今天更好的机会了。 “我的天……”腕部的通讯器中,传来书教授的惊呼声。 “怎么了?”我连忙问。 “连道真他……” “连道真怎么了?”我心里一咯噔。 “他竟然把智者和迷徒带来了……”书教授说。 “智者?迷徒?”我一愣,这两个称呼有些陌生,但之前也曾听阿三提起过。所谓智者和迷徒,就是指有自我意识的原型怪物。它们脱离了执政府的掌控,藏在阴间吞吃魂魄成长。 连道真把这些怪物带去巫山做什么? 书教授说:“我也不太清楚,但看起来,他好像……” 书教授欲言又止,似乎有些不确定。 这时,姬孙开口,说:“黄帝和蚩尤要撑不住了。” 我抬起头,果然见地狱中无数的苦难,已经把轩辕黄帝和蚩尤磨的浑身是血。那条黄龙绕在地狱外,不断撞击,却无法冲入地狱。 真龙虽然可怕,但这种神物,远非地藏王佛的对手。 我有些犹豫,想回去巫山看一看,但眼前这个好机会…… “你在怀疑连道真?”姬孙忽然问。 我一怔,不禁抬头看他,姬孙一脸冷漠,说:“我以为,你会和别人一样信任他,看来,我想错了,他也想错了。” 我心中顿时升起了羞愧之意,没错,我可以怀疑姬孙,可以怀疑书教授,甚至可以怀疑徐家主。但是,我怎么能对连道真有所怀疑呢? 他从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所作所为,都是大丈夫之举。天底下,没有人比他更有情有义了。 我咬咬牙,说:“谁怀疑他了,我只是觉得很久没见,想回去看看他。” “可以回去,但不是现在,难道你想错过这次机会?”姬孙问。 “当然不!”我冷哼一声,说:“既然来了,当然也要尝尝杀仙杀佛的滋味。” “你打算救黄帝和蚩尤,还是去杀仙佛?”姬孙问。 这个问题,着实难倒了我,或许是看出我的犹豫,姬孙提议说:“杀仙佛,对我们的作用并不大,人类始终是处于弱势的。但如果救出黄帝和蚩尤,他们便可以继续与仙佛争斗,等于我们多出两股助力。更何况,仙佛虽然看起来形势不好,但两方都有强大的存在坐镇,并不好杀。之前黄帝和蚩尤能一击奏效,只因为仙佛没有防备。此刻他们如此警惕,想再一举建功,不太可能。” 姬孙的话,与我所想基本相同。我点点头,说:“既然如此,我们就去救黄帝和蚩尤。” “要救他们,必须破掉无间大地狱。大地狱自成一体,从外部无法攻破,我们必须主动进去,才能找到机会。这会很危险,你确定要去?”姬孙问。 “别婆婆妈妈的了,我已经等不及了!”我说。 姬孙不再说话,眼中的双重世界闪烁,他伸手抹去,阻挡在我们面前的佛光,佛徒,乃至罗汉,都瞬间化为乌有。 这种力量,连地藏王佛都为之动容。眼见那尊强大的佛陀转首望来,我心中一惊,却来不及后悔,因为姬孙已经率先冲了出去。 我咬咬牙,只得跟在后面。 也不知是因为被地藏王佛注意到,还是因为这战场太过骇人,心里的不安愈发浓重。 姬孙抹去了所有的阻碍,让我们可以顺利来到地藏王佛身前。 或许是怕我们对他不利,地藏王佛伸手一召,无间大地狱立刻缩小,被他托在掌中。 第四百二十七章 连道真的出现(2) 地藏王佛的动作,并没有让姬孙退缩。他闷头直接冲入地狱之中,落在无数苦难的中央。我犹豫了一秒钟,然后才跟进去。 落地后。立刻便感受到无穷无尽的负面气息。 这是无数年来,聚集在十八层地狱中的负面力量。倘若让弑佛罗汉阿大来到这里,必定会瞬间成为史上最强的存在。 可惜。地狱掌握在地藏王佛手中,自然不可能让阿大进来吸取力量。 黄帝和蚩尤见到我们来,没有觉得意外。蚩尤双拳挥动。不断击碎四周消磨自己的苦难。而黄帝,则手持利剑护住自己,他看了眼姬孙。说:“来的有些晚。” 这话,带着一点埋怨的语气,但听在我耳中,却如五雷轰顶。 来的有些晚? 为什么他好像早就知道姬孙会来? 我不由自主看向姬孙,冷漠的他,注视着无间大地狱,说:“不算晚,刚刚好。” “破不了大地狱,你出不去。”姬孙看向我。 我心里猛地一沉,知道自己一直不愿意面对的猜想,终于应验了。 姬孙之前婆婆妈妈半天,故意引诱我进入无间大地狱。他看似没打算来,但实际上,却早已和黄帝商量好了这件事。所有的劝说。都是为了把我引进来困住。 他很精准的把握住我的心理,知道我在想什么,也知道我会怎么做。 “巫山……连道真……”我愤怒的看着姬孙,大声问:“你想让连道真做什么!” 姬孙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让我更加恐慌。 连道真竟然为姬孙做事?这怎么可能? 脑海中。不断回想起连道真失踪的片段。 我和觉明和尚为了找他,闯入了佛国,姬孙从我体内苏醒,按理说,他没有时间去暗算连道真。如果连道真是为他做事,除非是自愿,否则根本说不通。尽反庄弟。 可姬孙与连道真合作,为什么要瞒着我? “看来,你并没有告诉他。”黄帝看向我。 姬孙点头,说:“只是躯体,无需知晓。” 我浑身一震,忽然间明白,原来姬孙真正的合作对象,是神! “你不是想要摆脱天命吗!为什么要帮他们!”我愤怒而不解的问。 “帮神,也是在帮助人类,你知道连道真现在在做什么吗?”姬孙问。 我看向腕部的通讯器,不断呼唤书教授,希望能得到回应。然而,无间大地狱似乎隔绝了通讯器的信号,书教授一直没有回答。 而此时,姬孙说:“二十亿人的力量,可以让连道真成为最强大的仙。如果他能为我们控制,便可以在天地合一时,争取到开天辟地的机会。仙佛太强大,只凭神无法与他们相争,必须有盟友助力。” 我一愣,脑中想起书教授之前的那声惊呼,他说,连道真带来了智者和迷徒。 那时候,无论书教授还是我,都不知道连道真要做什么。但现在,我明白了。 智者和迷徒虽然拥有自我意识,但它们本质上仍是原型怪物。原型的作用是什么? 执政府创作出它们,是为了附身神像,获得人类的信仰之力来增强自身。那么连道真将智者和迷徒带来,他想做的事情,自然就是执政府以前要做的。 只不过,执政府以前雕刻出的神像,都是以古代的仙佛为模版。因此神仙佛降临后,很轻松收走了所有的信仰之力。执政府徒劳无功,为他人做了几年的嫁衣,险些因此全线崩盘。如果不是荀鼎天在连道真的帮助下及时醒悟,获得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此刻的执政府,早就散了。 说这么多,无非是要说明,连道真要做的,与执政府不同。 执政府是模仿仙佛,可连道真是谁? 他本就是仙,是道留在人世间的种子。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连道真此刻一定会把智者和迷徒全部融入自身,让自己化作“神像”,接受人类的膜拜。 这几年来,连道真的大名,早已为人熟知。他所作所为,都让人清楚明白,这是人类的堡垒。有他在,人类就有希望。 而在如今这个最后的时刻,连道真的出现,无疑是给人类打上一剂强心针。 无论执政府,摩天岭,各类修行人,又或者那二十亿普通人,都会信任他,甘愿膜拜他,奉献自己的力量加持他。 二十亿啊…… 阴尸不过得到十亿人,国度的力量就膨胀到可以与仙佛相提并论的地步。 而仙佛均分了人世间其他的人类,佛国与洞天福地的力量,之前已经描述的很清楚。面对整个大荒的偷袭,他们不过死了一尊佛陀,可成功斩杀真佛的黄帝和蚩尤,被地藏王佛轻易困住。 如果没有意外,他们俩必定会死在地藏王佛手中。 换句话说,一尊佛陀的命,要换走两尊鼎鼎有名的古代神灵。 由此可见,国度的力量是多么可怕。 如果没有无数的佛徒愿力加持,地藏王佛怎么可能轻易抓住黄帝和蚩尤。巫女的火焰,虽然破开了佛国的防御,但那只是表象。佛国的真正作用,是让身处其中的人,能够把力量凝聚起来。 不管是化作可见的力量,还是让原本就很强大的仙佛,变得更加厉害。 可无论佛国,还是洞天福地,又或者巫与尸的国度,他们的信徒数量,都没有超过二十亿。 如果连道真能够成功获得这些信仰之力,无疑会成为天底下最强的“人”。 并且,没有之一…… 他会屹立在人世间的巅峰,就如同那位陨落在争天之战中的秦岭天帝。 而姬孙说,如果连道真能为他所用…… 也就是说,连道真被他控制了。 他确实没有时间,可那些下界的神有啊! 连道真虽强,面对真正的仙佛依然不虚,但同时遭到几尊神的围攻,也没有多大的获胜可能。可是,他们这种级别的战斗,如果发生,我又怎么会感受不到? 神到底用什么方法控制了连道真? 我猜不透…… 那姬孙又在何时与神产生了联系? 只稍微思索一番,我便明白过来。 那根线…… 神仙佛降临时,从天而降,将姬孙困住的线……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看起来像一种定位的手段,但似乎又存在其它的作用。说不定,姬孙就是在那时,和神达成了某种协议。 神入大荒后,不知用什么手段把连道真抓起来,然后姬孙欺骗我,将人类带入了巫山。一部分送给阴尸,另一部分,留给连道真当“食物”。 可让我想不通的是,他控制了连道真,那么把人类骗入巫山等待时机还可以理解。可是,送给阴尸十亿人,又是什么目的? 想不通,索性就不想。 我抬头看了眼巫山所在的方向,虽然地狱中并没有所谓方向可言,但我很清楚,巫山就在我所看的位置。 必须要离开这里! “人类助连道真成神,并不是坏事。”姬孙忽然开口说:“他变得更强,就可以化作国度,护住人类。一座真正属于人类的国度,难道不是好事吗?” 我冷冷的看着他,说:“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你们控制连道真,是为了让他帮你们争取开天辟地的机会。到那时,你们会好心让他庇佑人类?” 黄帝与蚩尤都没有说话,而姬孙则说:“终归是个机会。” “不过是你们的机会而已。”我说:“多说无益,既然你们把我骗进来,想出去,自然要跟你们合作。告诉我,怎么打破这地狱。” “欺骗你的是他,我们只是与他合作,并没有骗你。”黄帝说。 我冷笑着看他一眼,这位人类史上最有名的神,如今在我眼中,也不过如此。 其实,这种想法很没有道理。 黄帝是神,蚩尤也是神,他们自然要为神的事业和延续做打算。无论因此针对人类做什么,都是可以理解的。 就像我和连道真,如果能够解救人类,那么杀尽漫天神佛,我们俩也不会皱下眉头。 彼此所站的位置不同,立场自然不同,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既然也没打算继续拖延时间,因此说这些话的同时,地狱中的苦难,已经将我们的力量磨去很多。如果再这样拖下去,就算我们四个齐心协力,也无法从这里走出去。 地狱中一片漆黑,没有光明,也没有纯粹的黑暗。 所有的东西,都只是两个字:“罪孽。” 来到地狱,说明有罪,有罪,自然要受罚。 姬孙能够看破虚妄,他扫视地狱,说:“无间大地狱,是十八层地狱的另一种形态。想要从这里离开,要么力量强过地藏王佛,要么得到地狱的认可。” “我们四个,应该比他强很多。”我说。 “我说的人单独,要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强过他。”姬孙说:“无间地狱,有一人是满,无数人也是满的说法。在这里,数量的多少,没有任何意义。” “那地狱的认可又是什么意思?”我问。 “让地狱认为,你已经经受足够多的苦难,可以脱离地狱,进入轮回了。”姬孙回答说。 第四百二十八章 威胁 “也就是说,我们要被动的等待地狱认可?”我问。 “是的。”姬孙回答说:“但第二条路需要等待的时间很长,地藏王佛的力量没被耗尽,苦难就永远不会停止。” “你是在逗我?” “我只是告诉你。有两条路可以选。”姬孙一脸平静。 “选你大爷,说来说去,哪条路都走不通!”我愤怒的骂了出来。 “我们可以走第一条路。”姬孙说。 “我们四个。谁能比地藏王佛更强?你?还是蚩尤?” “你,或者说我们。”姬孙回答说。 我诧异的看着他,无论我还是姬孙,都不可能强过地藏王佛。否则的话,又何必进地狱来。直接把他打死不就行了? “我们两个合为一体,而黄帝与蚩尤可以为我们助力。有他们的血脉加持。便可以胜过地藏王佛。”姬孙解释说。 我再次一愣,这个法子,听起来很有可行性。但是,我很不愿意这样做。 合为一体,真正的掌控者,是姬孙。我的魂魄,会被压到精神世界的一角。倘若他不愿意把姬孙之身还给我怎么办?在精神的世界,我远远不是姬孙的对手。 作为神魂,他天生就占据了绝大的优势。 姬孙看出我的心思,说:“我对姬孙之身没有任何想法。” 我看他一眼,却无法相信他的话。 如今的姬孙,可以说是一个大反派。他隐藏太久,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獠牙。这样的人,谁敢信? 我沉默不语,而姬孙也没有催促。只是与我们共同面对那无数的苦难。 信他,还是不信,这是个难以抉择的问题。而巫山中,连道真应该已经开始接受人类的膜拜,就算我此时回去,也无法阻止他。 谁会相信我呢? 也许。只有阿三会信。 我没有足够的自信,所以也就不着急了,反正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无可挽回。 不知过了多久,黄帝与蚩尤被苦难消磨的更多,就算是姬孙,气势也弱了很多。他看着我,问:“你想与我在这里同归于尽?” 我默认了他的说法,虽然不甘心,但心里确实想过和姬孙一起死在地藏王佛手中。倘若姬孙,黄帝,蚩尤都死在这里,那么不管他们想让连道真所什么,都没有意义了。或许,这是最好的结果。 “没有我,连道真虽会自主化作国度,庇佑人类,但在天地合一后,神仙佛争出开天辟地的权力,人类依然会被奴役。”姬孙说。 我冷笑一声,说:“你不用唬我,如果让你出去,人类得不到庇佑反而要死过。比起无法繁衍生存,就算被奴役,也是好事。” “我说的是最好的结果,但实际上,还有另一种结果。”姬孙说。 “什么结果?” “连道真虽然带来智者和迷徒,但那些只是执政府研究出来的人造生物。它们虽然可以聚集信仰之力,可执政府也从未想过,让整整二十亿人的信仰,全部凝聚在一个人身上。信仰可以让人变得强大,但也可以让人变得极为可怕。”姬孙一脸冷漠的说:“连道真不是神仙佛,他此刻没有自己的意识,只会被动的接受信仰之力。没有反哺,人类不会和他一样变强,那么在逐渐增强的国度之力面前,你猜会发生什么事?” 我愕然,姬孙的话,让我隐约想到了什么,但又不能确定。可如果他说的是真的…… “太过强大的国度之力,会压死所有人,除了连道真,谁也无法生存下来。你说的没错,在天地重合的时候,连道真化身国度,确实可以庇佑人类。但是之后,人类依然要死,而且,是死在连道真手里。”姬孙说。 “你骗我!不可能!”我大声说。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难道,你比我更了解国度的力量?”姬孙说。 我心里有些慌,姬孙说的很对,我确实没有他了解国度。如果他没有骗我,那么人类的命运岌岌可危。就算躲过了天地化作混沌的大难,也依然难逃一死。 “人类不是笨蛋,他们感受到难以承受的重压,肯定会逃走!”我说。 “难道你忘记,现在人类身处哪里了吗?”姬孙冷冷的看着我,像是在嘲笑我的痴傻。 我一愣,然后想起,此刻人类在巫山,而巫山在哪里?尽广肠划。 巫与尸的国度…… 如果人类离开巫山,走入巫与尸的国度,那么围在巫山外的无数异尸,便会将他们杀死,然后转化…… 这件事,阴尸肯定会表示喜闻乐见。 异尸越多,巫与尸国度的力量就会越强,所以,阴尸不可能帮助人类做任何抵抗。 我觉得自己肯定脸色煞白,因为无论从哪里看,人类都没有后路。 我盯着姬孙,恨恨的说:“原来,你早就想过这些事,所以才故意把巫山搬去阴尸的地盘,甚至不惜给他十亿人来壮大国度。什么报酬代价,你根本就是想靠阴尸的力量困住人类!” “你明白的太晚,现在放在你眼前的路,只有一条。”姬孙漠然的说:“与我合作,打破无间大地狱,然后试着与我们拼死一战,解救人类。” “如果我说不呢?” “地藏王佛很强大,所以无间大地狱也非常可怕。但是,想将我们几个磨灭,还需要一些时间。”黄帝忽然开口,说:“天地合一的时候,无论天还是地,都会被压缩的极薄。到时候,外界的神仙佛,会趁机打破天的阻碍,在天地化作混沌的那一刻到来。国度的出现,就是为了与他们里应外合,在最后的时刻达到完美呼应。因此,只要我们可以支撑到天地合一,神人降临,便可以把我们救出去。你想与我们在这里同归于尽,并不是那么容易。” 我看着黄帝,说:“也许,你们撑不到那个时候。” 黄帝提剑斩断数十种飞向自己的苦难,摇头说:“天地合一近在眼前,难道你没有发现,无间大地狱已经缩小了很多吗?” 我愣了愣,下意识看向四周,果然发现大地狱与之前有所不同。虽然从肉眼上看,它依然还是那么大,但从感觉上,完全不一样。 黄帝说:“天地重归混沌的时间,已经不远了,倘若你此刻能出去,或许会发现,天就压在头顶。” “或许更近,我能感受到地藏王佛的颤动,他正在调动佛国的力量镇压疆域,以免在混沌中被压碎。”姬孙说。 他们俩一唱一和,说的我直冒冷汗。 到底是真是假?我不知道,可无间大地狱的变化,却是实实在在的。 更重要的是,姬孙和黄帝的话,如一把刀子,直接插进心里。我突然发现,无论自己怎样做,都算计不了他们。 他们太可怕了,每一步都想的如此透彻,留下了无数的后手,把我死死的克制。 不过,这也是我太蠢。 如果没有听信姬孙的话,被骗入无间大地狱,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思索很久后,我终于抬起头,看向姬孙,说:“我与你合作。” 姬孙看着我,过了几秒,点头说:“好。” 黄帝有些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能不能从无间大地狱出去,并不重要。只要撑过这段时间,等星空外的神人全部降临,自然能打破无间大地狱。 黄帝比不上地藏王佛,可神人中,比他更强的还是有一些的。 我并没有要求姬孙做出保证归还肉身的承诺,因为这完全没有意义。他想还给我,自然会还,不想还给我,就算承诺了也可以随时反悔。 天地都要重归混沌了,又能有什么样的誓言制衡他? 意识自动退出了姬孙之身,缩至精神世界的一角。姬孙无声无息的消失,然后出现在我体内。一瞬间,他便完全掌控了姬孙之身。 黄帝看了看我们,忽然提剑后退。姬孙抬头看他一眼,然后便听见蚩尤怒声说:“卑鄙的黄帝!” 黄帝呵呵一笑,并没有否认这一点。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打算跟我们合作了。 但是,蚩尤不能那样做。他必须离开这里,否则等星空外的神人降临,他依然要死。毕竟黄帝在数千年前击败了他,已经成为正统,神人们只会帮助黄帝来杀他。 一声怒喝后,蚩尤忽然一手插入自己的胸膛,他将自己那块破损的心脏取出一部分,拍入姬孙体内。 无比雄厚的力量入体,立刻让姬孙之身如吃了兴奋剂一般。就算我已经无法掌控这具躯体,也依然可以清楚感受到其中蕴藏的狂暴力量。 蚩尤不亏可以连续九次击退黄帝的古代神灵,仅仅一小块心脏,便让姬孙之身的力量提高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可惜,黄帝临阵反悔,不愿意释放自己的血脉之力来帮助我们。否则,还不知这具身体能够变得多强。 不过,姬孙并不在意这件事。或许他早就想过,黄帝会做出这样的事。因此,一切都是算计…… 此刻姬孙之身的力量,已经足够打破地藏王佛的无间大地狱! 第四百二十九章 回山 凶猛的拳头,不断挥击,无尽的苦难在这拳头面前,尽数消散。 无间大地狱的力量。被不断的削弱,地藏王佛的大半精力,都在维持佛国稳定上。并没有太过看重地狱中的事情。 或许,他也早就明白,大地狱无法同时困住我们四个。 姬孙完全发挥出身体的力量,这份力量,比起当日见到的蚩尤还要强。每一拳击出。地狱都在不断的晃动,仿佛随时都会被打开一条缝隙。 蚩尤在旁边看着。并没有出手。因为就算他出手,也无法帮助姬孙。 无间大地狱的特性,使得每个人只能单独面对地藏王佛的力量。群攻,在这里完全没有任何效果。 眼看地狱的颤动越来越剧烈,忽然间,一道口子自主打开。 蚩尤愣了一下,忽然狂叫一声,率先朝那口子飞掠而去。黄帝提剑迟疑一下,也跟着去了。 “卑鄙的黄帝,留在这里吧!”蚩尤大吼着,一拳向后打出。 然而,那口子处忽然钻入一条黄龙。巨大的龙首,直接撞在蚩尤身上,让这尊凶神晃了几下,不由的后退数步。而黄帝则趁机掠过他的身边。跨上巨龙,从口子处飞出。 蚩尤怒骂几声,紧跟其后,穷追不舍。 这是他击杀黄帝的最后机会,此次不成,就再没机会了。 而姬孙似乎也有些犹豫是否要出去。我心里忽然慌起来,因为想到一种可能性。 倘若姬孙故意将身体抛弃在大地狱中,自己离开,那我岂不是永远也出不去了? 黄帝留在这,好歹还有星空外的神人来救,可我又能等到谁? 姬孙掌控身体,因此他的精神世界与我是相同的。我可以察觉到,他确实有这种念头。但没多久,又考虑到可能会再需要姬孙之身的帮助,所以犹豫片刻后,也跟着离开了大地狱。 那处口子,在我们离开后,立刻愈合。 无尽的金光从上空洒下,姬孙毫无畏惧,横冲直撞,在佛国中硬生生打开一条通道。 一只金光闪闪的巨掌从上空拍来,姬孙回头出拳,与他对上一击。双方都浑身一震,那巨掌来自于地藏王佛,这尊坐镇佛国的雄伟存在,此刻也身体晃动,险些要坐不住。而姬孙则顺着那股反震的力道,以更快的速度离开了佛国。 出了金色佛国后,姬孙立刻脱离了身体,朝着巫山的方向飞掠。 我哪能料得到他如此果断的舍弃了身体,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等醒过来神,将意识从精神世界剥离,重新归入体内后,立刻便感受到极为沉重的压迫。 抬头一看,不禁骇然。 在我被困无间大地狱的这段时间里,天已经沉降到即将与大地合而为一的地步。此刻距离我头顶,不过几十厘米。 就像黄帝说的,用不了多久,真正的灾难就要到来了! 难怪姬孙跑的那么快! 就连地藏王佛,也故意打开地狱缺口,让我们出去。此刻,地狱再次一分为十八,从地藏王佛手中飘下,窜入佛国的底部。 我来不及看那地狱,只知道转过身,也朝着巫山的方向跑。 什么叫心急如焚? 如今我算是切实体会到了! 一定要阻止姬孙!不管他要做什么! 远处能听到龙吟与怒吼,黄帝与蚩尤边打边走,已经入了大荒。 洞天福地内,那无数的古兽,也尽数不见。而大荒中,兽影密密麻麻。仙人们端坐于洞天福地,闭目养神,清气与仙灵之气飘荡,将那里渐渐掩盖。 在我踏入巫与尸国度的时候,佛国的金光也收敛很多,地藏王佛大袖一会,将整个佛国覆于其下。而无数愿力,则涌入其身,加持佛法。 我一脚踏入巫与尸的国度,眼前便全部化作黑漆漆的浓雾。无数的异尸不断嘶吼,它们的数量太多了,走一步都能踩到七八个。 而这里的异尸,几乎全部都是从前的人类转化而成。看着那无数的异尸咆哮,我更加痛恨姬孙的阴险。 一切都是他的罪! 没多久,我便看到立于巫与尸国度中的巫山。 山体已经被完全封闭,但是内部不断鼓动的强大力量,却渗透了出来。那股力量,是有史以来我所见过最强的。 二十亿人的信仰,足以在短时间内造就一位绝顶高手。 我大喝出声,挥拳砸向巫山。 山峰在我的力量下,也要摇晃,只不过,巫山经过姬孙以圣人尸加固,变得有些难以摧毁。连续十几圈下去,也只是打落一些碎石。想要打破巫山,并不是那么容易。 我一手按在腕部的通讯器,不等书教授的投影成型,便怒喊:“用天空之城,给我把巫山打穿!” 书教授疑惑的声音传来:“你怎么了?打巫山做什么?” “没有时间和你解释!快点!”我大声说。 书教授没吭声,他显然在犹豫中。我如此疯狂的要求,在任何人看来,都是极为不合理的。书教授不愿意动手,也情有可原。但是,我此刻唯有借助天空之城的力量,才能进入巫山! “为什么要打巫山?”荀鼎天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出。 想来,应该是书教授拿不定主意,又觉得这事很古怪,便把荀鼎天喊来了。 “我们都被姬孙骗了!巫山里的人类很危险!你们他吗的相信我行不行?我没那么多时间给你们详细的从头说到尾!”我愤怒的大骂。 “巫山中有连道真,怎么会……”书教授的声音依然充满疑惑。 “你是说,我们被姬孙骗了?”荀鼎天问。 “你他吗还要我说多少遍!” “打!”荀鼎天的语气充满兴奋之意:“把天空之中的力量调动起来,把巫山打穿!娘的,这事我早就想做了!” 我一呆,书教授可能也呆了,荀鼎天立刻大声说:“愣什么愣,还不快点!姬孙那小子整天冷冰冰的,看着就不顺眼,别说有理由,就算没理由我也早就想给他找点麻烦了!你敢拖时间,信不信我先把你宰了?” “你,你们俩真是一对疯子!”书教授气急败坏的说。 荀鼎天大声狂笑,而我则心里充满感激。幸亏有荀鼎天这个疯子在,否则我绝对指挥不了书教授。 没多久,足以击破空间的可怕力量从极远处来到。我顺势而起,与天空之城的空间攻击一同向巫山发起进攻。 只一击,便在山壁上打出一块缺口。 团身窜入,然后便看到,巫山内部的最上方,一个纯白色的巨大身影正漂浮在那里。那身影无比熟悉,仅仅是轮廓,便让我清楚明白,他是连道真!尽广爪才。 而白色光影身边,又有另一个人影存在,那是姬孙。 他浮在连道真身边,不知要做什么。 不过,不管他要干什么,我都要阻止!这不是因为被欺骗,更是为了人类! 然而,我刚要冲过去,却见那白色光影伸手指来。 一指来,便如千夫所指,一股极为诡异的力量压的我噗通跪倒在地,无法起身。 我奋力的反抗,却无法挣脱,想要呐喊,却发不出声音。 这时,巫山震动,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山体都裂开了无数缝隙。 一股更加强大的压迫力道,从四面八方涌来。这股力量来自于巫山外,来自于巫与尸的国度外,来自于那天地合一的重压! 天与地,即将合而为一,这股力量,就算身处巫与尸的国度,就算巫山已经被姬孙以四尊圣人尸化作的世界之力重新加固,也有些难以承受。 最终章(一万两千字巨章!) 无数的异尸嘶吼出声,巫与尸的国度力量在此刻迸发。 大片的疆域回缩,把所有的异尸护在其中。天空沉降带来的压力,就算是国度也必须把力量最大化凝聚才可以抵抗。 可是。随着巫与尸国度的力量凝聚,我不但没感觉到安全,反而感受到更加恐怖的压迫力。仿佛国度对巫山的护持。正在减弱。 这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可确实在发生着。 巫山裂开几条细小的缝隙,灰白色的世界之力努力维持巫山的完整,并帮助我们抵抗外界的压力。但是,透过那缝隙,可以看到天已经完全降下来。 巫山被世界之力护佑,随着天地合一而缩小。就如同之前看到无间大地狱的变化一样。 身在其内,并不会察觉到空间缩小,但却本能的会发现一些变化。这是巫山和自己都发生变化而产生的感受,我努力抬头,却难以看清连道真的身影。 他离我太远了,就像隔着整个世界,我无法开口叫醒他。 而人们在察觉到末日的来临后,都很慌张,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连道真身上。 二十多亿人跪地膜拜,不同于执政府时期,他们此刻的膜拜,是全心全意的。因此而产生的信仰之力,也更加浓厚。每个人身上诞生的奇异气息,比以前要多出数倍。 这无数的信仰之力汇入连道真的体内,让他变得越来越大。乳白色的光芒,逐渐覆盖整个巫山空间。世界之力得到了这种光芒的帮助,变得更加稳定,于是。人们的膜拜也就更加真切了。 姬孙一直未动,让人看不出他的目的。 他似乎还在等待什么,又或者等某个时机。 我无法呼唤任何帮忙,只能被信仰之力压在地上,屈辱的跪在那里。 难怪姬孙从无间大地狱出来时,没有想法子坑我,他很清楚,只要自己来到巫山,就是无敌的。因为他控制了拥有二十亿信仰的连道真,区区一具姬孙之身,无法扰乱他的计划。 “叮……”仿若清脆的铃声,又像两片铁器合在一起的声音。这声音悦耳至极,听的人如痴如醉。 然而下一刻,轰隆隆的巨声,连绵不断。 巫山就像被暴风刮起的落叶,伴随着声响剧烈的晃动着。如果不是这里拥有世界之力。同时又有连道真的信仰之力加持,所有人肯定都会在这场风暴中被撕的粉碎。 连道真依然在不断的吸收信仰之力来壮大自身,我看不到所谓智者和迷徒在哪,不过以心眼看过去,便能看见,那巨大的光影中,有五颜六色的气息在扭动。 这些气息在信仰之力的加持下,正不断变换着形状。这种画面,让我看起来似曾相识。 不久之后,巫山的裂缝越来越多。世界之力只是扩充了这里的空间,并不能完全护住山体。 随着天地合一的进程加深,山体破碎的地方越来越多,这也使得人们可以清楚看到压在头顶的天。 天与世界之力互相争夺着对这处空间的控制权,如果让天压下来,结果自然不用说。但如果世界之力可以撑住,那我们就能度过这次难关。 我虽然跪倒在地,但依然紧张的看着姬孙。不管怎么恨他,都深切的希望,他不要在这一刻动手。 你想做什么,都放在这场大难结束后再做,给人类留一条活路…… 如果姬孙愿意,那就算让我跪着求他,我也愿意! 也不知是否听到了我的祈祷,姬孙始终没有动手。在看到世界之力被天压的摇摇欲坠,连道真伸手点去,将大量信仰之力用来支撑这处世界时,我忽然间明白过来。 姬孙不是不想动,而是不敢动。 如果他在此刻让连道真去做别的事情,很有可能会失去人类的信仰。没有连绵不断的信仰支撑,他和连道真都会在这场大难中被压死。 所以,姬孙在等。 他也在等待灾难的过去,等天地合一的压迫力消失的时候,就是他真正露出獠牙的时刻。 巫山的山体,不断破碎,渐渐的,所有山石都被压成粉,紧接着彻底湮灭。 四野展露在我们眼前,所有人都可以清楚看到,那原本占地数万里的金色佛国,此刻已经近乎被压平。 一尊佛陀端坐于佛国中央,所有的愿力都集中在他身上。十八层地狱在下方托起佛国,使其不会被天压入地下。 不知怎么的,我忽然觉得,这佛陀就像一根针。 他屹立在天地间,像随时要捅破那层天。 在佛国之上,是天,而天已经很薄。 天的后面,隐约能看到一座大山。 灵山! 我仿佛看到了大世尊,带领数十尊佛陀,于灵山上诵经。 魔主波旬虎视眈眈,佛在等天地合一的大机缘,魔则在等着破坏佛的机缘。大量的菩萨与罗汉,率领真正的八部天龙,围绕在佛陀四周。 而洞天福地处,那尊古老的仙人,于无穷尽的清气中漂浮。仙人与弟子被清气裹住,不受天地压迫。十数亿的法器勾画出一道道阵法,使得洞天福地中的仙气可以被用来抵挡天地压迫。 而在清气之上,金碧辉煌的天庭,有那威严的帝王带领群仙,于殿前等待。无数天兵天将摆开了阵势,只等一声令下。仙灵之气勾勒出许多传说中的神兽,如龙如凤。那里,是真正的仙境。 大荒之中,古兽咆哮。 异海之中,古神浮现。 这两处地方有各种奇异的气息相连,无数上古遗民立于其中,被数尊神人带领,依靠神话时代遗留下来的大势抵挡灾难。 星空之外,许多神人俯瞰人世间,他们摩拳擦掌,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不多时,天重重的砸在地上。 这才是真正的天地合一! 然而,地藏王佛屹立不倒,众多佛子的加持,让他真的成了定海神针。 这针,捅破了天,使得本该牢牢贴合在一起的天地,有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灵山中,传来无数声佛号。 那数十尊佛陀同时抬手,将灵山托起,然后迈步走来。 他们的身体,与灵山一起越来越小,竟从那缺口处走出。 魔主波旬也托起了六层欲界,随之而来。他没有立刻扰乱佛的机缘,而是将六层欲界压在灵山上,顶住了缺口。 洞天福地处的那尊古仙,也是一样。 十数亿法器勾画出的阵法,让仙灵之气配合他,成为永生不灭的存在。 天地合一的威势无法将他抹去,便只能如佛国一般顶出一个缺口。 天庭降临,天兵天将呐喊着蜂拥而入。一层又一层的天外天落在天庭之上,将缺口撑开。 大荒在这场灾难中,是最吃亏的。 神人虽然可以依靠神话时代遗留下来的力量护住自己不死,但他们没能拿到圣贤书,也就无法建立自己的国度。所以,想打开缺口,便只有一条路可走。 只见无数古兽,遗民冲天而起,以血肉之躯,向天发起自杀式的攻击。 一次两次的攻击,无法撼动已经落下的天,但是当他们成群结队,密密麻麻,带着誓要将天捅破的决心去死的时候,就算是天,也无法阻挡。 如今的天,是最弱的时刻。 当大部分古兽与遗民在与天的撞击中死去时,星空外的神人也跟着挥动自己的拳头。里应外合,终于打破了天的阻碍。 大量神人从缺口处降临,他们团团围在两尊人首蛇身的神人身边。 那两尊神人中,有一位有着女性的面孔。她伸手一招,已经闭合的天地中,立刻有无数的碎片飞来。 这些碎片很是沉重,并且坚硬无比,在她手中迅速恢复,逐渐化作一柄巨斧。 碎片看的我很是眼熟,仔细感受其中的气息,不禁大吃一惊。 这不就是二伯当初留给我的那种金属碎片吗? 每次耳边听到有人呼唤姬孙的时候,这种金属碎片都会如闪电划过,切断那种虚无缥缈的联系。 没想到,这碎片竟然属于一把斧头。 能被那为首的神人拿在手中的斧头,自然不是凡品。 姬孙在将身体与神魂分离时,虽然没有把记忆传承给我,但通过几次与神魂的精神联系,我隐约明白,这斧头的来历。 开天斧! 神话初始中,盘古开辟混沌的那把斧头! 也唯有它,才能仅仅一块碎片,便切断虚无的联系。 这些神人也是够聪明的,他们早就想过,仙佛会全力阻止我拿到圣贤书。所以,他们把开天斧化作无数碎片散落人间,在最后的时刻才换回来恢复本来面目。 如此一来,虽然没有国度,也没有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支援,但拥有开天斧的神,在此刻要比仙佛的优势还大! 毕竟,这斧头曾经有过一次开天辟地的经历,说明,它本身就可以承受混沌的压力。 在争夺开天的权力中,拥有这样一把斧头,几乎等于作弊! 一斧头砍过去,什么都无法阻挡。 巨斧悬浮,撑住了星空中的缺口。 如此一来,天地合一中,便有了三处空白。这些地方,就如同龙卷风的风眼。 风势再大,风眼中都是平静的。 神仙佛提前安排人建立国度,不仅仅是为了接引自己人,也是为了打开一个缺口,为自己制造一片安宁地。 天地彻底合而为一,连道真没有精力再镇压我。 他收回了信仰之力,全力抵抗天地的重压。 我们没有外界支援,无法打开缺口。就算打开,也没有东西去支撑。 佛国有魔主的六层欲界,天庭有大罗天,就连神人,也有开天斧。 我们呢? 只有各种算计和背叛! 人类最大的希望,如今就在人类最大的敌人手中。尽双记才。 我察觉到一股强大的空间之力在远处爆发,下意识看去,隐约看到一艘巨大无比的飞船撕开空间离去。 那应该是天空之城。 执政府没有国度护佑,而天空之城他们还没有完全研究出来,所以不足以抵抗这股力量。在能量消耗完毕前,他们只能选择离开这个世界。 书教授他们到最后,也没来找我们庇佑自己。 或许,就像我一直不信任他们一样,他们,也一直不相信我们。 正因为如此,之前我请求书教授发动天空之城帮我打开巫山时,荀鼎天才会那么痛快的答应。 执政府临阵脱逃,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好怨恨的。他们看不到希望,自然只能选择离去,只有愚蠢的人,才会选择在必死无疑的时候,仍留下来坐以待毙。 “哗哗哗……” “砰砰砰……” “沙沙沙……” 各种声音接连响起,目所能及之处,一切都在爆开。天与地,在此刻开始化作混沌。 什么是混沌? 古籍中记载:盖闻天地之数,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岁为一元。将一元分为十二会,乃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之十二支也。每会该一万八百岁。且就一日而论:子时得阳气,而丑则鸡鸣;寅不通光,而卯则日出;辰时食后,而巳则挨排;日午天中,而未则西蹉;申时晡而日落酉;戌黄昏而人定亥。譬于大数,若到戌会之终,则天地昏蒙而万物否矣。再去五千四百岁,交亥会之初,则当黑暗,而两间人物俱无矣,故曰混沌。 前面那些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一段话。 “交亥会之初,则当黑暗,而两间人物俱无矣,故曰混沌。” 意思就是说当天地的岁数到了,戌、亥交汇之时,天与地之间,没有人,也没有物,只有黑暗存在,那就是混沌。 而在盘古开天辟地的神话中也说,盘古从混沌中醒来,眼前一片黑暗,于是拿起开天斧,劈开了如鸡蛋一般的混沌。 如此,清者上升,浊者下沉,乃生天地。 而在西方圣经中也是如此,神出现时,天地一片黑暗,神说要有光,于是才有了光。 再如那希腊神话,埃及神话,北欧神话等等,也都是如此。 混沌就是虚无,就是黑暗! 所以,当天地陷入混沌时,一切都在消失,能看到的,是一切都荡然无存的黑暗。 天地化作混沌的速度非常快,一眨眼的功夫,便从天边来到眼前。 佛国震动,大世尊率领佛陀菩萨罗汉诵经,六层欲界,灵山,佛国,地狱,同时被注入佛力。地面爆为混沌,但天空却有缺口,所以,他们虽然被混沌震撼,却也撑了下来。 洞天福地也是如此,上有大罗天支撑,中有天庭坐镇,下有洞天福地守护。群仙启阵,混沌不可伤。 而大荒之中的神人,仅凭一把开天斧便撑开了天空。地面的变化,无法伤到他们那强大的神躯。 天地的变化,在这三处地方被削弱了大半。 可是,巫山和巫与尸的国度并没有什么优势。相比那三家,阴尸虽然得到十亿异尸,但没有底蕴可言的国度,依然显得极为脆弱。 混沌凶猛,大量的国度疆域毫无反抗之力就随之湮灭。 国度如受惊的虫子,迅速收缩自己的覆盖范围。十亿异尸密密麻麻的叠加在一起,将国度硬生生挤压成了黑色的大球。 这球在混沌中不断被剥去一层又一层,等混沌过去,已然所剩无几。仍幸存下来的异尸,不足十之一二。 连巫与尸的国度都这般,巫山更是不堪。 幸运的是,混沌爆开的地方,巫与尸的国度在前,巫山在后。 而不幸的是,姬孙此刻做出一个我从未想过的举动。 他伸手一招,巫与尸的国度立刻飞来。国度之门大开,一个身影从中飞出。 我一眼便看到,那身影的右臂,有螺旋状的纹络。 是阴尸! 不过,此刻的阴尸似乎有些迷茫,身体竟然受姬孙的控制。 我惊骇不已,姬孙怎么能控制得了阴尸? 巫与尸的国度,将已经失去山体的巫山吞噬其中。那无数的异尸更加凝结,以自身来抵抗混沌对巫山的侵袭。 我很是不解,如果姬孙想用巫与尸的国度保护自己,保护巫山,为什么之前不那样做? 但仔细想想,他这样做也可以理解。 毕竟天地化作混沌的力量如此可怕,巫山世界那么大,如果国度先来护住巫山,力量就会分散很多。在混沌中分散力量,等于找死。 所以,国度先把阴尸护佑下来,然后生育的力量,才来保护巫山。 不过,对姬孙来说,保护是不存在的,他只是想拖延时间。 因为我看到,他将手插入身边那巨大的白色光影体内,然后用力的向外拉扯。 连道真体内五颜六色的气息,此刻已经成型。那是一个巨大的人型,不过与从前见过的原型相比,它的构建更加复杂,同时也更加稳定。 不过,原型是吸收信仰之力的关键,把它扯出来,连道真还怎么继续接收信仰? 没有连道真,巫山是否真的能从混沌中生存下来? 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到连道真的气息发生了变化,然后,便看到那白色光影抬起双手抓住姬孙。 轰隆隆如雷霆般的巨声响起:“姬孙,你上当了!” 连道真! 是连道真的声音! 我惊喜交加的抬头,只见无数信仰之力蜂拥而来,化作镇压的大势,向着姬孙而去。这种力量,连我都被轻易压住,姬孙就算比我强,也不可能扛得住。 更何况,他此刻手掌在连道真体内,又被抓住了手臂!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只要给他一瞬间,便能逃脱这里。连道真选择这个时候出手,时机掌握的恰到好处。 姬孙那一如既往的冷漠,无法让人察觉到他是否在惊讶,只能听到那冰冷的声音:“你怎么会醒来?” 信仰之力继续压来,巨大的白色光影,如神王开口,说:“看来,当初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天阳,的确是对的。否则,你应该知道原因。” 我一愣,连道真有事情瞒着我? 是了…… 之前我确实一直怀疑,他在瞒着我什么,但连道真一直没有说。后来,神仙佛降临,我还以为,他瞒着我的事情,就是他的存在意义。 身为道留在人世间的种子,连道真的身份很尴尬,他瞒着这件事情有可原。 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你瞒着他什么?”姬孙问出了我也想问的问题。 “你一定不知道,在我去寻找古老传承援助的时候,曾经见过那位八索掌门。”连道真说。 “杨天佑?这个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曾告诉过左天阳。”姬孙说。 “不,我告诉天阳的,是现任八索掌门。而我真正见到的,是另一位!”连道真说。 “另一位……”姬孙那冷漠的声音,终于发生了些许变化。就算是拥有绝对理智的他,在听到另一位八索掌门的名号时,也充满忌惮。 “没有错,那位以一己之力,与天下争锋的人!”连道真说:“她早已看到了世界的尽头,知晓天地重合是不可抗拒的未来。只可惜,争天之战中,没有人相信她。我花费很长时间才找到她,从她口中,知晓了关于混沌的事情。” “然后呢?”姬孙问。 “然后……”连道真沉默几秒,而混沌已经来到巫山下。大量的异尸化为乌有,连道真接着说:“她对我施展了一掌定乾坤的道法,让我看到了真正的未来。” “未来……” “是的,那个我被神人抓住,被你算计,然后人类被无情抛弃,只有你成为天下最强的未来!姬孙!你失败了!”连道真大喝一声,无尽的信仰之力涌来,要将姬孙镇压。 “难怪你可以醒来,有她的帮助,你确实有能力逃脱我的掌控。这么说,她也来到了这里,打算帮助人类?”姬孙问。 “她在争天之战中被伤,无心再战,只想屹立时空的尽头,看这天地化作混沌,等待新生的世界出现。她要让那位唯一算计到自己的现任八索掌门看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连道真回答说。 “是吗……”姬孙缓缓抬头,说:“这样说来,她并不在这里……” 这时,我眼角瞥见一个缓缓而来的身影。望过去,正见阴尸已经来到他们俩跟前。 我心里忽然咯噔一下,阴尸!还有阴尸! 在信仰之力将自己镇压前的那一刻,姬孙再次挥手。阴尸的身体一震,一个模糊的影子从它体内飘出,如风一般窜入白色光影内。 紧接着,巨大的白色光影疯狂的扭动起来,连道真的声音充满惊愕:“这是……” 阴尸体内出现的模糊影子,给了连道真极大的惊扰,让他连信仰之力都无法控制。姬孙轻松摆脱了信仰的压迫,他漂浮在半空,手掌再次延续之前拉扯的动作,说:“如果她亲身来此,我还会忌惮。一掌定乾坤,确实是天下最强的道法。可以让人看清下一刻的未来,这本身便立于不败之地。但是,争天之战中,她失败了,说明就算是一掌定乾坤,也无法算透未来。或者说,她看到的只是一个未来,而真正的未来,充满变数!你看到那个被我算计的未来,但当你从掌控中苏醒的时候,未来就改变了。连道真,你以为我没有想过这一点么?真正的未来,是无法摸透的,能被看清的,只有现在!” 连道真已经说不出话来,心眼所见,白色光影中,两个影子正在互相纠缠,争夺对身体的控制权。 姬孙手臂用力,缓缓将原型从连道真体内抽出,说:“你肯定很惊讶现在发生的事情。不过,你遗忘了一件事,或者说,因为你的恐惧,所以才会有了遗漏。你不敢让她帮你找到遗失的东西,就是因为怕改变现在的自己。但是,想改变未来的你,却不敢面对真正的自我,又怎么能成功?” 我愣愣的站在那里,姬孙的话,隐约让我明白了什么。我看着连道真体内的两个影子,心里很是吃惊。 阴尸的来历,一直很神秘。 它最早出现在西安,然后有了自我意识,接着以惊人的智慧成功算计了连道真和阿三。最后,它躲在蚩尤冢。谁也不知道,它为什么要去哪里。可能就连它自己,都不是太清楚。 然而,姬孙如此破解了阴尸的秘密。 “它就是你所遗失的那部分!”姬孙说。 “什么!”所有熟知连道真的人,如阿三,觉明和尚,都惊呼出声。 连道真和我一样,都缺少了一部分。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记忆,迷迷糊糊中才到了桃花源。谁也不知道,在失去记忆前,他都做了什么,又为何会失忆。 而如今,姬孙说,阴尸就是连道真所缺少的那部分…… 这怎么可能! 姬孙一边拉扯着原型,一边说:“道的力量,希望用你来破坏神与佛的种子。但是,哪有那么容易?你尚未完全成长起来,便进入了蚩尤冢,面对全盛时期的姬孙,自然被剥离了神魂与身体。也正是因为你,姬孙才察觉到,或许可以用这种方法来摆脱天命。什么是天命?无非是神人之下的世界之主。姬孙想要摆脱天命,并不仅仅是摆脱这种奴役,换来大自由,大逍遥。他真正想要的,是成为众神之主!从天命之人,变成可指天命!” 众人哗然,就连我也没想到,姬孙的野心那么大。 他原本就是被创作出来,接受圣贤书,帮助神人取得混沌优势的。换句话说,他只是一个工具。 但是,一件工具如今却想翻身做主人? 我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并非不能理解。一条狗,也想没事去溜溜人,更何况,他是姬孙。 而姬孙的话,更让人清楚明白,原来连道真之所以缺少了一部分,正因为他曾经去过蚩尤冢。 他的神魂被剥离,肉身被驱逐。 早在西安的时候,连道真便说,那阴尸是人为放进来的。按照常理来说,不应该出现在那里。 但它就在那里! 如今,事情的真相被解开。 赵启明当初前去蚩尤冢,无意中让姬孙看到了机会。连道真的神魂,被放入阴尸体内,然后追赶着赵启明回到人世间。 二伯为了找到赵启明死亡的真相,也去了蚩尤冢。道的力量为了破坏神的手段,在半途将道剑赐予他。二伯从此成了傀儡,他将我从冰山中挖出,这并非道的力量强大,而是姬孙早已算到这一切,故意让他成功。 否则的话,能够驱逐完整连道真的姬孙,又怎么可能挡不住二伯? 之后我去西安虽然是个巧合,但只要我想找到二伯的真相,想找到自己的来历,必定会去蚩尤冢。 神魂与身体分开,这是姬孙早已想做的事情,只是缺少一个契机,或者说,他之前还没有准备好。 而阴尸的作用,实际上是为了指引我。 我那段时间所走的路中,一直都有阴尸的身影,没有它,我不可能那么快就找到蚩尤冢。 姬孙以这种隐蔽的手段指引我道路,最终,他成功了。 不过,暂时的摆脱天命,只是他要做的第一步。 如今,他已经走到了最后。 难怪阴尸会拥有自我意识,又难怪它的智慧那么高,它本来就是神魂! 如今神魂进入连道真的身体,就像姬孙进了我的身体一样。神魂与魂魄,自然要相争,争出一个控制权。 姬孙虽然没算出八索掌门会帮助连道真,但他为了预防这种事情的发生,提前就埋下了种子。 阴尸被他控制,神魂入体,连道真自然没功夫再去镇压他。 原本我们是一个翻盘的机会,但现在,却被姬孙大胜。 所有的事情,他都考虑在内。纯粹的理智,让他变得无比可怕。这是真正的算无遗策,虽然比不上一掌定乾坤的道法那么方便,但也惊艳天地间。 我叹口气,想着,难道真的要失败吗? 等一等…… 看着连道真体内,神魂与魂魄的争斗,我忽然想起了一个方法来阻止姬孙。 既然姬孙可以利用神魂来扰乱连道真,那么……我是不是也可以这样做呢? 我眼睛亮了起来,虽然自己所想的那个法子非常危险,很可能让我魂飞魄散,但是,并非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更何况,倘若能救下连道真,能救下所有人,就算真的死去,也值了! 我打定了主意,便不再犹豫。 精神世界的大门敞开,我飞掠而起,冲向姬孙。 如今连道真苏醒,无法控制信仰之力,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镇压我。 姬孙看到我的到来,忽然间身子一颤,因为他也想到了某种可能。 我冷笑着说:“一饮一啄,你就是考虑的太多,才给我留下了这个机会。” 是的,倘若姬孙果断一些,将我困死在无间大地狱中,我就再没阻止他的机会。但是,他怕会有别的意外发生,希望能留下我,给自己留条后路。 正因为考虑的如此周全,他的计划才出现了一点小小的瑕疵。 虽然这瑕疵可能派不上用处,但终究能给他找些麻烦。 姬孙的身体颤抖,只持续半秒钟,因为他很快就明白,即便我想阻止他,也不可能办到。魂魄与神魂之间的差距,非常大,大到永远不可能战胜的地步。 如连道真与阴尸相争,此刻也被彻底压在了下风,眼看用不了多久,身体的控制权便要易主。 我将精神世界敞开,化作一个巨大的口子,冲姬孙大喝:“给我进来吧!” 姬孙不以为意,随手放开拉扯原型。从我们俩相同的精神联系中,我可以清楚感受到他的想法。 他看出我的念头,所以打算把我的魂魄打散,然后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毫不畏惧,就算要死,也要做出些事情再死! 人死,有重于泰山,也有轻于鸿毛。 我做不了泰山,也不想做那鸿毛! 姬孙神魂入体,我的魂魄毫无反抗之力便被压到了精神世界一角。神魂在我体内,如参天巨人,而我,只是蝼蚁。 望着那巨大的神魂,我心中惨然,知道就要死了。 可惜啊,虽然想到这种方法,却因为魂魄过弱,无法产生任何效果。就算阻止姬孙几秒,又能取得什么结果呢? 然而就在这时,连道真的身体忽然自主挣脱了原型。 五颜六色的人型气息,孤零零的耸立在半空。连道真身子一转,忽然对我拍出了一掌,大喝一声:“出!” 我顿觉魂魄像被人用钳子捏了出来,那种痛苦,让人难以承受。然而下一刻,连道真抓起我的魂魄,朝着原型扔过去。 姬孙看到这一幕,猛地发出一声大吼:“你敢!” 声音震天,连道真如遭巨锤轰击,吐血后退。 姬孙伸手,向我的魂魄抓过来。连道真厉喝一声:“阿三!” 记得,很久以前我就说过,连道真与阿三的配合,是很默契的。他们三年里共同出生入死培养出来的感觉,让我很是吃醋。 而如今,这种默契,得到了最大的发挥。 连道真一声之下,阿三也紧跟着毫不犹豫的喝出声来:“阿大!” “吼!” 一声更加惊人的怒吼从远处传来,我的魂魄侧目望去,只见一尊数万丈高的巨佛,浑身又无尽的负面气息化作无数锁链笼罩。 它一个人,就像整个世界,就算是混沌那可怕的力量,也无法轻易将它压制。无数负面锁链缠绕自身,等于多了无数层防护。那数万丈高的巨佛,就在混沌中奔跑,如神话中逐日的巨人夸父。 不过,混沌确实可怕,等他来到我们面前时,已经被削去三分之二的力量。 没有国度,也没有人支援,仅凭自己的力量在混沌中生存下来。仅此一项,阿大便可笑傲天地。就算是大世尊,也不敢说能比他做的更好。 虽然力量被削弱,但阿大的动作并未停顿,他来到我们面前,挥拳砸向了姬孙。 这一拳的力量令人心惊,但姬孙却没有回身去防。他似乎故意敞开后心,打算借助阿大的力量来使自己的动作更快。 不过,阿大有阿三指挥,又怎么会看不出这一点。 那拳头立刻化作巨掌抓来,同时,无数道负面枷锁成了渔网,当头罩向姬孙。 “混账!”姬孙大吼出声,回身与阿大的手掌对击,借此摆脱了这一抓。但他随后就撞在了负面枷锁上,身形立刻为之一顿,紧接着又迅速挣脱。 可是,就在这一停一顿之间,我已经成功进入原型体内。 此刻的原型,是纯洁的。 它没有意识,体内空荡荡的,一切都处于等待的阶段。 魂魄的入驻,就像在给发动机点了火。 我立刻便知晓,该如何去做。 当原型的身体不断缩小,朝我所想的方向变化时,姬孙才姗姗来迟。他望着我,脸上虽然没有愤怒的表情,但身体,却不断发出雷鸣之声。这是将姬孙之身所有力量都调动起来的征兆,很显然,他已经怒到要失控了。 算计了那么久,却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 连道真一边吐血,一边大笑,说:“就像你说的,未来是可变而不可捉摸的。你自以为算尽了一切,却没有想到,一种未来改变了,那么很多种未来都要跟着变。无穷尽的变化,连道法都算不清,更何况是你?” 姬孙转过身看他,说:“那你有没有算过,你也要死了?神魂与魂魄争锋,后者必败无疑。” “死有何妨?”连道真大笑,有着说不出的豪迈。 “你不会死,有我在。” 姬孙猛然转头,而一道白光划破混沌,直入连道真体内。 信仰之力,轻松将神魂镇压,如绳索一般捆起来抽出连道真的身体,然后一甩之下,送入了阴尸体内。 阴尸双目一闪,再次有那明亮的乌光出现。我已经破去姬孙在神魂上的手脚,让它恢复了神智。 阴尸发出低沉的吼声,狠狠的盯着姬孙。 它虽然是连道真的神魂,但这么多年来,早已形成了自己的意识。可以说,他与姬孙一样,都可以算作独立的个体。 姬孙算计它,去争夺连道真的身体,自然让阴尸极为愤怒。 此刻,原型体已经在我的意志主导下,完全定型。 我依然是我,还是原来的样子,唯一不同的是,身体是由纯粹的原型组成。 看着眼前那个与我一模一样的姬孙,心中忽然充满感慨。 姬孙想要摆脱天命,我又何尝不想摆脱他? 自己的魂魄,却住在别人的身体里,怎么都觉得别扭。而如今,全新的原型体,让我仿若重生。 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涌动,那无限变化的力量,让我明白,姬孙为什么要算计这些事情。 原型体,可以让他重生,可以让他吸收一切力量来成长。 如此,他才能成为最强的神。 从天命之人,变成指派天命的人。 但如此,他彻底失败了。 连道真的魂魄没有神魂纠缠,恢复如常。虽然混沌中没有任何力量可以被他调动,但是,这里有我。 信仰之力,是一种类似佛陀愿力的东西。 它可以产生无数种变化,换句话说,就是真正的随心所欲。 因此,我稍微分出一些力量送与连道真,便让他恢复到了全盛时期。 弑佛罗汉阿大,阴尸,连道真,我,可以说是如今场上最强的几个人。我们四个,围在阴尸周围,自然不是打算请他喝茶。 如果说,各种世界是这个宇宙的毒瘤,那么,姬孙就是这个世界的毒瘤。 不将他清除,我永远难以安心。 不过,姬孙虽然没有得到原型体,但能够彻底掌控身体的他,依然很强大。在场众人里,唯有我,能胜过他。 姬孙沉默,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来扭转局势。 我已经掌控了原型,没有我的同意,就算神魂无比强大他,也无法侵入体内。 我冷冷的看着他,说:“放弃吧,你败了!” 姬孙看着我,许久后,说:“我没想到,你会是一个意外。那么弱的魂魄,不被我看在眼里的小东西,竟然成了你们翻盘的契机。” “胜利,往往在于细节。”连道真说:“你太理智,所以考虑的东西太多。而考虑的越多,就越容易忽视一些东西。倘若你能拥有一丝情感,事情的结果,都不会是这样。” 姬孙再次沉默。 他曾经是拥有些许情感的,姬孙当初分离神魂与身体时,为了怕他杀我夺走身体的控制权,又或者是考虑到连道真此时所说的情况,所以留下一丝丝情感在他体内。 但是,姬孙神魂太理智了,为了考虑事情更加清晰,他毫不犹豫的将这丝情感以特殊手段磨灭。 毫无疑问,纯粹的理智让他变得极为可怕。 但是,纯粹的理智,也让他有了瑕疵。 这世上,不可能有什么是完美的。 物极必反,太过完美,本身就是一种不完美。 所以,他才会败。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姬孙的视线,缓缓扫过我们,他的气势正在逐渐降低。随后,我惊愕的看到,他的身体,正在一点点的消散。 姬孙看着我,说:“你似乎忘记,我曾经告诉过你,神魂与身体分开后再结合,时间长了,你的魂魄会消散。” 我愕然,姬孙的确讲过这件事。 他接着说:“但我没告诉你的是,神魂与身体也同样是排斥的。如果时间太长,我还留在体内,也会因为这种反噬而消散。” “那你……”我犹豫了一下,没有把话完全说出来。 姬孙既然知道这件事,为什么还要留在身体里不出来?他虽然失败,但还是可以靠着神魂的强大继续存活下来。 神灵的魂魄与身体,是可以单独存在的。 姬孙的身体和神魂,一起消散的速度正在加快。他冷漠的看着我,说:“既然无法做那指派天命的人,又为何要做天命之人。我的存在,本就是为了突破,倘若不能,存在便没有意义。” 我愣愣的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知为何,心中忽然升起了不舍。这种不舍的情绪,来的毫无理由,完全说不通。 姬孙的大半个身子,已经尽数消失,当他只余下一颗头颅的时候,我听见他说:“天命啊……终究,还是在天命之下……可惜了……” 而后,他的头颅也化作了混沌消散于虚空之中。 如此惊艳的一位存在,就这样自损。而整个世界化作一片混沌,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化为乌有。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超出了一切预料。 有些事,连道真没想到,有些事,姬孙没想到,更多的事情,我没想到。 这就是未来,无法看清,无法摸透…… 此时,天地已经全部化作混沌。 佛陀,仙人,神灵全部出现。 他们怒吼着冲向混沌的最深处,谁能第一个到达混沌的起点,将第一缕混沌开辟,谁就是这一场战争最终的胜利者。 连道真抬头看向我,说:“去吧,为人类争一个未来。” “不可变的未来,真的要争吗?”我问。 “不可变的是未来,而我们争的,是现在。”连道真说。 我笑了出来,是啊,唯一可看清的,是现在。如果不争,未来就是定下而不可变的。 那么,就争一争吧…… 这是一场赛跑,谁跑的快,谁就赢了。 不过,赛跑中,还会有各种争斗。 佛陀,仙人,神灵互相颤抖,其中又有魔主波旬扰乱。我在其中势单力薄,无法突破他们的阻碍,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强大的神仙佛跑在最前面。 连道真虽然让我争,但看着如此情况,我们也只能暗叹一声。 终究是没有那些底蕴,也没有提前埋下手段,比不过这些早在数千年前就开始准备的存在,他们拥有太大的先天优势。哪怕我如今可与大世尊争锋,可与三清并肩,也无济于事。 然而,就在我们暗叹一声,准备放弃的时候,忽然察觉到混沌中有强大的空间波动。 紧接着,我看到一座巨大的城市,在混沌的深处出来。 那是一艘庞大无比的飞船…… 天空之城! 它竟然回来了! 这艘永不坠落的城市,在出现的刹那,便突破了空间的阻碍,一头撞在了混沌的起点。 一缕混沌,几乎撞碎了大半个城市,但其本身,也跟着被开辟,化作了一丝清明。 诸佛,诸仙,诸神都停止了争斗。 他们望着混沌的起点,默不吭声。 混沌,被开辟了…… 我仿佛听到天空之城中,传来一声疯狂的大笑:“老子又回来了,哈哈哈哈哈……” 我回过头,看向连道真,他似乎也听到了那狂笑声。 我们俩互视着,忽然也都笑了起来。 未来…… 确实是不可捉摸的…… (全文完)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整理 ┃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 ┃ ┃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